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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悬梁高校─戏言跟班的弟子 第二章 子荻铁栅

人物:荻原子荻军师——

不存在不存在不需要存在。

紫木一姬——小姬说,她刚才躲在讲桌底下。

「真是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啊进门以后只要稍微往左边移动,马上就会看到了不是吗?」

「这就是重点啊。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会怀疑那样明显的地方嘛。就连师父不也是先注意『最可疑』的铁柜吗?所以啰。」

「怎幺了,师父?」

「没事。」

在前哨战结束后,双方互相自我介绍,小姬当场高声地要求「请直接叫我小姬吧!」。

嗯,其实名字也只不过是一种记号而己,这点我承认,然而问题却出在小姬对我的称呼上。

「师父」。

并非对复古的措辞有什幺意见,而是她说:「润小姐的朋友,对我而言就等于像师父那种人!」完全意义不明。而且「像师父那种人」这个说法,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尊敬的意念,甚至还让人感觉自己被耍着玩。

「总之,我是负责来带你出去的详细情细据说问你就好。」

「嗯~~要我来说明啊~~!」小姬双手环胸,做出陷入沉思的动作。「可是我没有时间耶,而且小姬我最不会解说了,还是先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比较重要吧?」

「喔。」不知该说她是没口才还是没脑袋,这样的理由虽然很难接受,但或许就如她所说的,眼前先离开学校比较重要,况且也不能让哀川小姐一直在外面干等。「从正门出去需要学生证,你有带吗?」

「有啊。」

那应该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走出去了嘛。之前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可惜我觉得就算问小姬也没用,光从这短短五分钟的对话来判断,就知道不能期待会听到什幺象样的回答。总而言之,小姬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无法用日语沟通的小女生」

「好~~那我们走吧。」

「好~~」小姬像只小狗似地绕到我身后,经过刚才的教训,我立刻起了警戒心,不过她这次并没有用任何东西顶住我的背。「出发~~」

和剧情场景几乎完全不搭调的开朗语气。我走出三年A班教室,侧着头提醒她「小声一点,别引起注意」

然后才踏入走廊。接下来只要循原路走回去就可以了,非常简单,我丝毫不觉得还会遇上什幺难关,应该可以很轻松也很无聊地完成任务。能够轻松结束我当然乐意之至,不过光凭这点小事真的就算报恩了吗?这样对哀川小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对了,小姬,你跟哀川小姐是什幺关系?」

「啊~~!」小姬完全不看场合,立刻指着我大呼小叫。「不行啦,师父!要叫她润小姐,不然她会生气啦!」

「有什幺关系,谁理她啊,不。我的意思是说,呃,反正她本人又不在场。好吧,那你跟润小姐是什幺关系?」

「这个嘛师父手中不是有张照片吗?当时润小姐曾经救我一命喔,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真令人怀念啊。」又是完全不看场合,自顾自地闭起眼睛沉浸在回忆里。「她是小姬的救命恩人呢。呵呵,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是润小姐的命令,就算叫我去死,我也会接受。啊,这绝对不是我很想去死的意思喔,当然我也相信,润小姐是不会对我下这种命令的。师父你呢?你跟润小姐又是什幺关系?」

「朋友关系,我们是朋友。只是交情不错的朋友而已。」

同样的话连说三次,就会越描越黑。果然,小姬立刻「哦?」了一声,好奇地偏着头。可惜我并没有其它的答案可以响应,关于哀川小姐和我之间的关系——我根本从未认真思考过。

我们只是因缘际会地认识,然后我因缘际会地跟她合作,被她玩弄,让她欺负,就这幺回事而已。

相对之下,小姬非但还没有向哀川小姐报过恩,甚至今天又多欠了一次人情。真是的,实在很想叫她跟我多学学。

当我们正要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两个女学生从下面走上来。嗯,小心为妙,我停止交谈,尽量避开那两个女孩子的视线,想要装做若无其事地跟她们擦身而过

「找到了!」

其中一名女学生突然大喊,将我的如意算盘全都打乱。她伸出手指,越过我指着后面的小姬。

我还来不及回头问怎幺回事,就被小姬抓住左手,硬拖着往上跑被一个娇小的高中女生拖着跑,实在很难看,但我没时间想那幺多,只能被她硬拖着朝楼上跑去,彷佛是在逃离刚才那两个女学生。

彷佛在逃——应该说,我们的确就是在逃,因为那两个女生已经追上来了。对方动作敏捷地紧追在我们后面,虽然我搞不懂小姬为什幺要拔腿就跑,也搞不懂她们为什幺要追上来,但眼看我们就快要被逮到了。

~~刚才对方说「找到了!」。

也就是说,小姬正处于「被寻找」的状态吗?哀川小姐这次的工作是「寻人」——两者之间有何关系?算了,我也没时间想那幺多,眼前正在逃跑中,最应该注意的事情是不要被逮到,只能专注在这件事情上。然而跑在我前面的小姬,脚步实在不算快,应该说根本就是太慢了,慢得胡说八道。这也难怪,因为她的步伐甚至还不到正常人的一半啊。

「抱歉,失礼了~~~」

我加快速度赶到小姬的身旁,然后伸出手直接把她抱起来。

「哇~~!」

小姬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却没有挣扎。如我所料,身体很轻,甚至比想象中还要更轻。

反正后面在追的也是女孩子,这点重量不会造成我的负担让小姬跑在前面才叫做真正的负担。于是我持续加速,成功地甩掉后面那两个女学生。其实对方似乎一开始就没有追得很积极,总之我在校舍里没头没脑地狂奔,等回过神来,后面早已经没半个人影了。

「跑到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抱在身旁的小姬这幺说,于是我停下脚步,将她放下来。环顾四周,感觉是个陌生的地方,也没什幺好意外的,毕竟跑了那幺长一段距离。虽然穿著制服伪装成本校的学生,但我实在忍不住想拿出平面图来看。

「呼~~」没有暖身就全力奔跑,心脏剧烈跳动到颤抖的地步,虽然不至于精疲力尽,但还是很想休息一下。「不能直接坐在走廊上,我们进去那间教室吧。」

「好。」小姬爽快地点头。「没想到师父居然力气这幺大,真是人不可貌相耶。」

「也没什幺好夸耀的,只不过是因为你特别轻而已。」我坐到讲桌上。「对了小姬,你该不会已经被盯上了吧?」

「对啊。」再度爽快地点头。「你不知道吗?小姬现在正在学校里被通缉喔,所以才需要师父跟润小姐的帮助啊。」

她的语气就像在对小孩子说明非常简单的道理,然而这件事我根本就毫不知情。原来如此,难怪刚才那两名学生会有那样的反应,因为正在通缉中的人被她们「找到了」嘛。

没有被拘禁起来,其实指的是「目前还没有」被拘禁起来吧?小姬当时躲在讲桌底下,并非故意要吓我的恶作剧,而沿途经过的那些学生,即使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气息,其实她们也同样在寻找小姬吧?原来正因如此,所以才需要我这个救援者。此时此刻,小姬是无法一个人独力逃出这间学校的。

「什幺跟什幺这种事情应该要先讲清楚嘛,至少我还能先想好对策啊否则不是白白等人来抓。」

「因为师父来带我出去的时候,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我以为你已经有什幺妙计了嘛。」

「」怪我吗?算了,站在客观角度来看,也许真是我的不对。「问题是,你做了什幺坏事吗?会被通缉被追捕,总也有个理由吧。」

「嗯~~我并没有做坏事啊。」小姬低声说着。「别人看来也许会以为有,可是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幺会被通缉。」

「难道是校园暴力?该不会大家联合起来陷害你吧?」

她怎幺看都不像是个被欺负的女学生,但人不可貌相,光凭外表判断是不准的。即使是千金小姐专属的升学名校,也难保没有校园暴力,既定形象只是一种偏见而已。

「校园暴力也还好,应该不算吧。」

小姬的回答很模棱两可,感觉像是刻意要转移焦点。这种态度传递出一个讯息「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别知道比较好」,似乎是为了我着想。

「这间学校不太对劲,虽然事前已经有基本了解,知道它的特殊性质,但好象不只这样。小姬,就麻烦你详细说明一下吧。」

「简而言之呢,这里是一所高中。」

还真简单。

「那换我来反问你师父对这问学校的『基本了解只究竟有多少呢?』

「这个问题,哀川小姐也有问过我。」

我把对哀川小姐说过的答案,同样也对小姬说一次。她听完点点头,也跟哀川小姐一样,说了句「只有这些吗」但表情又稍微多了一点点的郁闷。

「那师父,你有没有听过周围的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也没关系,不,就算不是朋友也没关系,你有听过任何人通过这间学校的入学测验吗?」

「嗯?我想想印象中~~从来没有吧。」

「如果以为『只是凑巧没有』,就大错特错了。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有认识任何校友——也就是从这间学校毕业的人吗?」

「我想想~~呃咦?」

奇怪了,一个也没有,完全没印象。不,不对~~~这是不可能的,澄百合学园别说在日本,就连全世界的知名大学都有相当可观的推荐入学人数,是一所超级升学名校,在毕业校友当中,应该要出现许多知名人士才对然而我却想不出任何一个?这叫做只是凑巧没有而已吗?

「重点就在这里喔。」小姬说。「没有人入学,也没有人毕业这种高中,不可能是一所普通的高中吧?」

「可是,澄百合学园~~」

「咦?」她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真的被吓一跳,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啊啊,澄百合学园是这间学校的名字嘛,差点就忘记了。听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老师们』都是这样称呼的没错不过我们『学生』对这间学校,可不是用那个名字来称呼的喔。」

「那你们都叫它什幺?」

「『悬梁高校』」

听到这个极端自虐的名称,我不由得为之语塞。

学校。

彻底的排他性和秘密主义,说是洁癖亦不为过,完全封闭的密室组织。无论当中发生任何事情,从外界都是无法窥知的。若再加上「升学名校」或是「千金小姐专属」等头衔,就会更令人感到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意思就是说,里面的人不管做了什幺,也不会轻易泄漏出来不是吗?

究竟~~哀川小姐交给了我一份什幺样的任务?

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卷进诡异的事态中,难以抽身了。也许就在不知不觉间,我的双脚又踏入危机四伏的地带,连自己都没发现。

「唔~~」小姬沉吟着,指尖在脸颊上点了点又放下来,这似乎是她的习惯动作。「伤脑筋耶,小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还以为润小姐至少会把这部份先告诉你说~~」

看来在情报传递的过程中间出了点差错。不过这也不能怪小姬吧,谁会晓得要来救出自己的人嗯,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救出吧居然会像我这样一问三不知,完全在状况外,谁想得到才有鬼咧。

「可是为什幺哀川小姐没有告诉我呢不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办法达成任务嘛。」

没错,要怪也应该去怪哀川润。

那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大姊要负全责。

「嗯~~不过润小姐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吧。我在前往约定地点会合之前,就察觉事情不太妙,通缉情形好象比润小姐所想的还要更严重呢。即使已经躲得很有技巧了,依然会被人家发现,就连这间教室我们也不能久留。」

「没办法跟哀川小姐取得联系吗?既然能约定会合的地点,就表示你们已经接触过了吧?」

「我跟她联络的时候,还没有被通缉,所以宿舍的电话还可以正常使用啊。」

「唔~~」

她不是因为被通缉才想逃离学校,而是因为想逃离学校才遭到通缉是这个意思吗?但如此一来,学校不就宛如看守所,不,或许不是「宛如」,根本就是等于。

「原来如此啊」

即使嘴上讲着原来如此,其实我对整件事情依然在状况外,完全没有概念。眼前我所知道的,只有这里不是一问普通的学校更不是什幺升学名校或贵族千金学校,而是一个不寻常的诡异场所。

「不寻常吗这种感觉的确越来越明显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幺这里就成为我的战场了。虽然剧情发展与之前的想象渐行渐远,但无论是贼船也好破船也好,总之我已经上了船,确定回不了头了。

「事到如今,我们只好暂时躲在这里,慢慢思考对策啰。没什幺好担心的啦,万一师父跟小姬真的出不去,润小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润小姐最讲义气了,她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的。」

「躲起来?」我跳下讲桌,走向窗户,背对着小姬说:「正好相反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要躲也很难躲,我们两个在这栋校舍里的行踪已经曝光了,必须立即想出对策。」

我打开窗户,然后抬起旁边的一张桌子,从窗口扔下去。刚才只顾着逃跑,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几楼,而桌子坠地的重响,过了几秒钟才传来,可见得肯定有相当的高度。我不以为意,又接着把跟桌子一组的椅子,还有后面的另一张桌子,同样也抬到窗口丢下去。

「你、你在做什幺?」小姬赶紧拉住我。「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吧!等于是在叫人家来抓我们嘛!」

「虽然我今年三月才刚满十九岁,可是呢~~」我在丢下第六张桌子之后停手,将小姬毫无意义的轻量级节制给解开。「这十九年来,我的脑中只想着要如何与别人勾心斗角,想着要如何躲过别人的攻击,是不停思考逃命的手段,才得以生存下来的。尽管目前还不清楚这里究竟会有多少危险,但无论如何『地点』绝不足以构成我逃生的障碍。」

遥远的地面上,堆积了许多摔坏的课桌椅,而周围尚未出现任何人。那幺巨大的声响,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吧包括那些正在寻找小姬的家伙们,应该也都注意到了。既然有注意到,当然就会朝正上方的教室展开搜索,除了这间教室,还有其它间教室也都会一并搜查。

我的战术就是——刻意留下迂回的足迹让对方绕远路,一种拖延时间兼消耗体力的做法。

「所以这里很危险,我们赶快离开吧。」

「好。可是,小姬也很少来这一带我不太清楚该怎幺走耶。」

「没关系,我有一张平面图~~」手伸进口袋摸索。「不见了。」

岂止平面图,连小姬的照片也不见了,只剩下伪造的学生证留在制服胸前的口袋里。看来是刚才逃跑的过程当中遗失的。什幺跟什幺嘛,才胸有成竹地发下豪语,结果第一步都还没跨出去就先出糗。

「呃,反正我们刚才是往上跑的,所以现在只要下楼应该就能离开这栋校舍了吧。只要走出这栋楼,一定可以找到方法逃离学校的。」

「好吧,总比待在原地有用。」小姬无奈地说:「不过没想到师父居然是个性这幺积极的人呢,实在很意外。」

「啊,喔,还好啦」

我含糊其词地敷衍过去。想当然耳,我根本不是一个积极的人,真正积极的人,不会十九年来都在思考欺骗别人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待在原地,默默等候哀川小姐的救援。

然而~~我却不经意地想起,当小姬说出这间澄百合学园又叫做悬梁高校时,她一脸阴郁的表情。我不愿让她再出现同样的表情,也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对劲,这并非要回报哀川小姐的救命之恩,而是我自己认为必须有所行动,一种宛如使命感的念头。

没错,也许我是不小心将两个人的影子重迭了。将紫木一姬以及——「学者」时代的那抹蓝。

因此,这甚至算不上是对小姬的保护欲,纯粹只是一种自我满足~~不,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自发性的中毒症状而已。

真是的,简直令人难以承受的戏虐日。

此时此刻,我尚未掌握事态的严重性,完全不了解自己被卷入多大的漩涡之中,什幺都还搞不清楚,所以当下的行为表现确实是出于愚蠢的冲动,称为暴走亦不为过。尽管如此,身为一个消极的戏言者,却也是非常难得的经验,我想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吧。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不后悔。

即使从未有过任何一件事,能让我真的不后悔。

2

「其实就连小姬我啊~~~也还搞不太清楚耶。」

如果要下楼,直接沿着原路往回走是最简单最迅速的方法,但未免太过莽撞太过冒险。首先必须要找出跟之前不同方向的楼梯——可惜我们一直找都找不到,这幺庞大的一栋建筑物,应该不会只有一座楼梯吧。

刚才自己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因为是照着平面图的路线走,并没有注意太多,如今仔细一看,这栋建筑物简直~~简直有如迷宫般,是一座会让人迷路的立体结构。那股始终盘旋在周围的诡异空气就是源自于此吗?其实内部构造并没有非常复杂,但建筑物本体却迂回得很奇妙。非常地迂回,光是走在里面就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是一栋造型新颖又宽敞的建筑物~~

这样的结构设计,究竟隐含着什幺意义呢?

「身在其中根本没办法判断这里是什幺样的地方,是好是坏,是优是劣,幸或不幸,必须要有比较的对象才能分辨出来。所以小姬自己对这间学校实在没办法下判断,所以才没办法好好说明嘛。」

「我倒认为没必要想得那幺复杂。」终于发现前方不远处有楼梯,我边留意周遭的情况边回答小姬。「是好是坏,实际上根本就无关紧要,究竟适不适合自己,才是问题所在。既然你会想要逃离这间学校,那幺我觉得只要知道自己的选择就够了,接下来只要设法排除一切的阻碍。」

任何人都应该被赋予逃跑的自由与权利~~这句话我留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呢~~我已经知道这间学校所从事的并非普通的高中教育,所以小姬,你这一年来,都在学些什幺呢?」

「我说过了啊,就是『要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躲起来,再从背后接近』嘛。」

那不是开场白的玩笑话吗?

嗯~~现在回想起来,说得夸张一点,当时我的生杀大权的确就掌握在小姬手上,当然,直笛是没办法用来杀人的。

也就是说~~这间澄百合学圈,是培养某种特殊技能的——研习所——有如训练所的地方是吗?姑且不论合法与否。

过去我曾经参与过的ER3系统「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也有着相同的内幕。该组织游走于合法与非法之间的边缘地带,其中一个名叫「MS-2」的部门,就是负责将人类的精神层面与肉体层面同时强化到最极限——也就是专门制造「苦橙之种」的地方。

对于人体机能各种界线的测试,其实所有部门都在进行,只不过没有到那样极端的地步而已。就连身为留学生的我,也曾接受某种特殊的训练,可以称之为程度落后而自动淘汰的辍学生吧。

然而如果这里也是有着同样性质的场所——那幺在这间学校之上,究竟还有着什幺样的组织存在?能够维持如此庞大的设施运作,又能够维持如此特殊的神秘度,想必要相当于玖渚财团的规模才办得到吧。倘若真是这样,则与对方为敌,本身就是不智之举。没错,终究只能自己夹着尾巴逃走,别无他法。

真是的,这简直叫做挂羊头卖狗肉,跟原先预料的发展完全背道而驰。我当然没有幻想着要潜入女子高中认识天真单纯的千金小姐,经历一场漫画般的梦幻体验,但也没必要搞得像二次大战时期的陆军学校吧,未免太夸张了。话说回来,狗肉或许比羊头美味也不一定。

「~~奇怪了」才往下走了一层楼,我就察觉到不对劲。「明明发出那幺剧烈的声音,却似乎完全没有引起骚动——感觉不到校舍里有其它人的气息存在。」

「你能感觉到别人的气息吗?」

「因为我很神经质,对别人的视线或气息都会特别敏感可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感觉不到有任何人在走动。虽然我并不想被抓,但至少也应该要突破几个难关才合理吧像之前那两个女学生都已经目击到你的出现了啊。」

即使不清楚确切的位置所在,至少对方也应该要有一些反应跟行动吧。

「没有人追上来,我们不是正好乐得轻松吗?真是甜食地利人和啊。」

「?啊,是天时地利人和吧算了,那不重要,总之继续下楼梯感觉满危险的先绕到走廊去吧。」

「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吗?很黑科学的说法耶。」

「应该是非科学的说法吧。」我看了她一眼。「小姬,你该不会是在美国长大的吧?」

「哇~~!你怎幺会知道!」

「直觉。」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周围有人埋伏的可能性非常高。仔细思考,如果小姬的目的「逃离学校」这件事已经曝光的话,对手根本没有必要穷追不舍。刚才那两个女学生之所以半途而废,很有可能就是基于这一点,理由不难想象。

果真如此,那就必须要更深入推敲对手的计谋。

「唉,伤脑筋。」

尽管被卷入复杂的事件当中,情绪却突然变得有点愉悦起来。一向最怕麻烦的我,最讨厌惹事生非的我,居然开始产生愉快的心情。

是因为小姬的关系吗?我边在走廊上穿梭边思考着,把事情归咎到别人身上虽然很不负责任,却也符合我的作风。小姬拥有超级乐观的开朗性格,就算被逼上绝路,面对危急状况也毫不在乎,只要看着她,就会觉得一切悲观沮丧或烦恼忧愁的想法,都显得愚蠢又荒谬。这无须戏言,是确实存在的观感。

果然~~真的很像啊。

比实际年龄幼稚许多的容貌,天真无邪加天然单纯的风格,这些成分,都与「那丫头」实在太过相像了。只是纯属巧合吗?我一直以为,「那丫头」是绝对不会有同类存在的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彷佛XY算出来不等于YX那样的怪异。

「师父,怎幺了吗?你一直盯着我看哈!难、难道你?」

「并没有。」我立刻否定,不想再降低自己的水准。「这里是几楼?从窗外的景色来看,应该不只三、四楼而己,以京都来讲算是相当高耸的建筑物了不过这里是偏僻的郊外,再高也没什幺意义吧。」

「这就是所谓的人往高处爬,高处不胜寒嘛。」

「乍听之下很顺,其实两句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小姬歪着头「哦?」了一声就在这时候~~

离我们最近的一间教室突然开了门,从里面冲出四个家伙——全都和我们穿著同样的黑色制服——四人一齐朝小姬扑上去。扑上去,对方的举动只能用这个字眼来表现,非常地粗暴凶猛。

小姬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压在走廊地板上,被四个人合力固定住手脚,动弹不得。

埋伏~~刚才就担心有这个可能,但为什幺会是出现在这里?如果埋伏在校舍出入口附近也就算了,埋伏在半路上根本没有意义可言,正因如此,我才判断走廊比较安全,才没有继续下楼梯~~

「~~~正因如此,是吗?」

可恶,居然反过来被敌人看穿自己的心理,真讽刺。

而且重点是,那四个埋伏的家伙全部都朝小姬扑过去。虽然我并不孔武有力,体格也算不上好,但至少看起来还是比长不大的小姬强壮吧。结果这些人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只攻击小姬,那就代表了一件事情~~

教室里还有其它伏兵正伺机而动。

而且,是凌驾这四人之上的伏兵。

「师、师父~~」

小姬一开口就被捂住嘴。那四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证明她们对教室里按兵不动的人非常信赖,所以才会认为根本没必要防备我。

开什幺玩笑啊

要比耍心机,我岂会输人。

「~~在下荻原子荻。」

对方一边报上姓名,一边走出教室~~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令人背脊发寒的冰冷视线,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我,彷佛正在评估一样货品。身上穿著同样的黑色制服——表示她也是这间学校的「学生」长达脚踝的直发非常地美丽,让我无视于自身的处境,一时间出了神。令人出神的,还有她——子荻小妹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那股,宛如武士刀的利刃一般,充满魅惑的气息。

如果说小姬可以和学者时代的那抹蓝色相比拟,则眼前这位,便相当于那道人类最强的深红

「简单讲,算是扮演军师的角色。」

「哦『军师』是吗」我点点头,往后退一步,感觉到对方的气势逼人。「看样子,我们完全是自投罗网,中了军师的『计策』,没错吧?」

「哎呀,你该不会是男的吧?」子荻突然问我,似乎是听到声音才发现我的性别有问题。

「很久没遇到同年龄层的男生了,你们也趁机见识一番吧。」

她对那四个压制小姬的人,发出匪夷所思的指令——不,不应该这幺说,对方可是号称「军师」的角色,不可能会发出什幺「匪夷所思的指令」其中或许隐含了某种意图。

「好了~~~庆纪、芦花、阿弥、朱熹把那个女孩子带到老地方去。手脚固定住,可不能放水喔。至于这位男性,就由我来负责。」

四个人听完她的吩咐便点点头,然后把小姬拉起来,直接拖着走,朝前面的楼梯走去。我并没有出手制止,反正眼前是铜墙铁壁,不宜轻举妄动。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之前在楼梯间遇上的那两个女学生也参杂在其中,于是我转头问子荻。

「刚才你叫她们的名字~~全部都是本名吗?听起来实在很不像啊。」

「呼~~真是好险。」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像是刚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总算在『病蜘蛛』出动以前就把事情给解决~~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幺?」

「嗯?啊啊,你还在啊,好的好的」子荻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亲切微笑,转过身来对着我。「没事了,请回吧,我送你到大门口。」

「我的意思是这次事件姑且不追究,所以你快滚吧~~听懂了吗?女装癖先生。」

「伤脑筋,我就知道这样很容易被误会。」我刻意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过本人可没有那幺心地善良~~!而且非常讨厌失败,尤其在原本有胜算的情况下。」

「真是小心眼啊,跟我很像呢。」

话刚说完,她立刻出招,以迅捷如风的动作~~!那确实是武术中的招式——扣住我的手腕反折到背后,直接固定肩膀的关节。前一秒明明人还站得好好的,结果却在转瞬之间被控制住,完全动弹不得。而且对方还是身材如此纤细的女孩子,不能拿被偷袭当借口,根本就是自己的疏忽心。

「虽然身为军师并不擅长实战~~不过至少我有学过基本的防身术。」

「这间学校连防身术那种东西都会教吗?」

「对于你的问题,正确答案是『我们只教这些东西』不过呢,你实在太不识相了。」她加重力道,肩膀传来一阵阵的剧痛。「都被逮到了,态度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知死活,连求饶的方法也不懂吗?」

冰冷的声音。压倒性的冰冷。我对这问学校彻底改观了,什幺研习所训练所,那些肤浅的用词根本不足以形容,这问学校其实~~其实完全就是~~

一个战场。

「你应该已经过了高中生的年纪吧?听好,为了表达对长辈的敬意,慈悲为怀的我决定提供给你两种选择~~一是乖乖屈服于我,一是当场肩膀脱臼。」

「~~阁下是哪一国的总统吗?」

「不不不,我只不过是团体中一名小小的主将而已~~甚至连主将都称不上,只是一名军师罢了。」

「那刚好,我是一名连铁言都称不上,纯属戏言而己的小跟班,作为你的对手,可谓相得益彰~~」

「喀」地一声,肩膀的疼痛加剧。看来这位子荻小妹妹自己喜欢开玩笑,却不允许别人对她开玩笑,真是任性啊。

「不过有件事情我实在想不通。」子荻稍微放松力道,接着说下去。「所谓想不通~~就是夹杂了不确定因素的状态,对一名军师而言,这并非好现象,因为不确定会令人产生不安。」

「你为什幺,能入侵这所学校?」

她并非问我「怎幺办到」,而是问我「为什幺能」,听起来就像是直指问题的根源,不问过程方法,彷佛直接动摇世界根本的问题。

「也没什幺,就使用伪造的学生证加上我又穿著制服,所以才没被发现的吧。」

「你的意思是说,光凭这点小把戏,就瞒过本校的学生了?是在暗示本校的警备系统程度太差吗?」

没错~~以我目前所知的澄百合学圈,不,是「悬梁高校」的真实内幕而言,很难想象光凭这样简单的变装就可以闯关成功。即使不开口能够模糊性别特征,但应该还是会轻易被看穿外来者的身分才对。子荻会感到疑惑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我也没有答案,甚至连我自己都很想问为什幺。只能说是偶然的幸运吧。

「你该不会要说出『只是偶然的幸运』这种戏言吧~~」

子荻如此说完,再度扯紧我的手臂。她本人似乎自认为已经将力道控制得当,但被扣住的人却很难承受。另一只手碰不到背后的子荻,而且——我现在被压着,脚跟朝上,也没办法用踢的方式反击。她这招擒拿术,是普通人不可能会使用的,相当高明的格斗技。

格斗技,也就是说,必然有破解招数。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啊。」我平静地说:「因为你是个超级大笨蛋所以才想不通嘛。」

「喀」地一声,感觉到背后传来恼羞成怒的音效。下一个瞬间,子荻又将我的手臂更用力旋转九十度~~接着「啪」地一声,传出肩膀脱臼的声音。

「~~咦?」

这声错愕的惊呼,来自于让我肩膀脱臼的元凶。

手臂脱臼反而让我恢复自由,我立刻翻身,正面朝向尚未脱离错愕状态的子荻,用没有脱臼的另一只手,使尽全力毫不留情地往她胸前狠狠一揍。任她再怎幺伶牙俐齿,终究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生,身体依然不堪一击地飞出去,如朽木般凄惨地摔在走廊上。

「~~呜!」

然而不愧是子荻,落地前似乎及时做出防护动作,马上就撑起上半身,犀利的目光瞪着我。

我若无其事地面对她的视线,张开没受伤的手臂,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对于你刚才的质疑,我仍旧只能回答『纯属巧合』只不过接下来你可能还会有另一个疑问,我就直接回答吧~~上个月我被卷入某起事件当中,当时双肩都曾经脱臼过一次,虽然已经忘记自己是怎幺受伤的了,不过呢事后演变成习惯性脱臼,现在正处于容易脱臼的状态。」

「~~呜」子荻吃痛地呻吟一下。「所以你是故意用激将法,好让自己脱臼~~」

「刚才你说过自己是『军师』没错吧?我的立场也跟你差不多,因此非常清楚,一旦发生任何超出计算之外的情形,就会引起很大的混乱。『这点力道怎幺可能会脱臼』——你的想法我了若指掌。」

其实肩膀真的很痛,但我仍面不改色,得意地讲解,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虽然用计挣脱了对方的箝制,却不代表自己已经处于优势,甚至可以说反而火上加油。必须趁子荻内心的混乱尚未平复,运用三寸不烂之舌设法脱身,否则~~

否则我就追不上那四个人,就来不及救回小姬了。

「~~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吗」

我自虐地低声说着,对于自己居然会想出手救人——居然会有救人的念头,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还以为这种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难道一切只是随波逐流吗?就如同平常的我,并没有任何情感,就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吗?

子荻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随即又突然睁大双眸,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望着更后面的方向。

「~~你很努力嘛,小哥。」

这句简单的台词,彷佛「在街上巧遇的寒喧」般轻松自然——说话者一掌拍上我的肩头,正是脱臼的那一边,痛到了极点。

「~~哀川小姐?」

「不准用姓氏称呼我~~已经讲过好几次了吧,嗯?」

肩上的手掌微微施力。

「是的~~润小姐。」

我的双眼没有离开子荻,就这幺跟背后的哀川小姐对话。但子荻并没有与我四目相接,这是当然的,身为军师,面对人类最强的红色,怎能愚蠢地掉以轻心。

「哈哈哈~~~让你一个人进来我还是不放心,所以就来帮忙啦。」

「拜托别闹了好不好~~~那你一开始就应该自己来嘛~~~」

「这个愉快的话题我们回去再聊,先解决正事吧。嗯,这位~~~子荻小妹妹是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嗯,我知道。」子荻的眼神和之前面对我的时候完全不能比较,非常犀利地盯着哀川小姐。看来刚才对付我还算是游刃有余的。「鼎鼎大名的赤色征裁,『一入学』就听说过了。」

「那真是我的荣幸。」哀川小姐笑着说,一脸的揶揄。「~~~所以呢?子荻军师小妹妹,接下来你还打算使出什幺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子荻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俐落地站起来,态度大方,表情从容,丝毫不带一点畏缩和恐惧。与其说她勇敢——更应该说是自负。我从未见过有哪个「敌人」敢在哀川小姐面前摆出这种姿态,况且还是一名未成年的小女孩。

实在,非比寻常。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当然可以~~反正那位女装癖先生已经受伤了。」子荻微微一笑。「赤色征裁为人非常讲义气~~这一点我可知道得相当清楚。」

「然后,还有你~~~」她瞪着我。「你对我所做的事~~请牢记在心,千万别忘了。」

「啊?」

我对她做了什幺?

我还觉得自己才是被害者咧。

「后会有期,二位请保重。」

子荻说完便转过身飞奔而去,短裙和长发随风飘动。我以为哀川小姐一定会追上去的,结果——她仍然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连一动也没动。

「润小姐,让她逃走真的没关~~~」

我焦急地想回头问哀川小姐,没想到这时候~~~

「师父~~~!」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姬打断了我的说话和动作,一股脑地扑上来。即使她再怎幺身轻如燕,突如其来的冲击也足以将我直接扑到在地。

搞什幺鬼啊。这个死丫头你想谋杀我是不是~~~心里连声咒骂,一抬头却看见小姬正压在我身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个不停。面对这样一张脸,什幺话也骂不出口了。

「鸣哇哇哇」她边呜咽着边摸我脱臼的肩膀。「你、你的肩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小姬、都是小姬害的~~~」

「」

拜托,别再摸我脱臼的肩膀了,真的很痛~~~

为什幺,究竟为什幺,连这幺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晓得呢?

小姬死命地抱着我不放,我发现她制服的袖子有裂痕,是刚才被那四个人押走的时候弄破的吗?想当然耳,哀川小姐已经早我一步将小姬救出,因此那四个名字古怪的家伙应该都已经被击退了,只不过~~~只不过小姬似乎并非毫发无伤。

「啊,这、这点小伤完全不要紧!」

她终于恢复冷静,却察觉到我的视线,连忙将破裂的袖子藏到身后。

「这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

「看起来明明很痛啊。」

小擦伤,说得很简单。

没错,她就是这样。

开朗、活泼、单纯。

天真浪漫、纯真无瑕,但是~~

但是,绝对不是没有神经。

重视别人胜过自己,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即使明知道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受伤根本不干她的事,根本就是我自己造成的,然而她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什幺都不拒绝、什幺都不计较、拥抱一切、包容一切~~~

~~~不,不对,慢着。

我想错人了吧。

小姬不是她。

小姬和那丫头,是两个,不相同的人~~~

「呜、呜哇哇哇~~~」

情绪再度复活,小姬用力钻进我的肩窝里,埋头哭泣。

「~~!~~~就跟你说会痛了啊。」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为什幺我还会~~~

产生这种动摇的情感,简直是戏言。

「一姬,快放手,你是想拆了小哥的肩膀吗?」哀川小姐揪住小姬的水手服衣领,将她强行从我身上拉开,接着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我硬拉起来。「喂,努力归努力,可不能太乱来啊。严重的话会变成慢性脱臼喔,你忍一忍,我帮你接回去吧。」

忍一忍~~~~

用不着她说,我也不会有任何动作。正确地讲,在看到哀川小姐的当下,我就彷佛遭到超能力者恶意的诅咒,全身都瞬间僵硬了。

咒语。

没错。

哀川润的水手服造型,的确有着相当于咒语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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