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贺雪洞
CHIGA BOMBORI
见习女仆。
0
要成为无可替代的代用品。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91)
1
玖渚城。
我生在京都长在京都(不把私立澄百合学园所在的郊区定义为京都并在这里和假想的狂热粉展开一番议论也许也会激动人心,但那不愧是叫郊区,太过远离正题,还是等下次有机会的吧。等到琵琶湖侵蚀到京都的那时候再有机会),兵库县虽然是邻居,但我完全不清楚那里的地理。不过即便如此,关于被指定为世界遗产的城池,在一般常识范围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也许这并不值得特地炫耀,在这互联网的全盛期是理应知道的,但我遵照母亲的斯巴达教诲,连电视都不太能看,因此无法轻易得到远方的信息。
妈妈的绝对法则。
不许碰机器。
说起来,这个绝对法则和爸爸的戏言系列之1组合起来的话,女儿就根本没法学坏。这说不定是最适合防止小孩学坏的手段。简单来说,就是在这个个人信息是最重要的财产的时代主动放弃匿名性,不触碰机器的话也难以触犯法律……只要不乘坐古典车。
跑远了,总之,就连不太世故,也可以说还是无知小孩儿的我,都通过教科书和相册知道玖渚城这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的世界遗产之一,也是天守阁现存的十二城之一。这件事本身也可以说是显示了那座城的威容。
对于充满地域爱的我来说,很想大声主张京都也有二条城,但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天守阁,不如说连城池都没有了。唔唔。根本就没有嘛,二条城。只得变成小声了……就不能想办法重建吗?难道说会触犯那个让京都塔不能算“建筑物”而要算“工程物”的景观条例吗?虽然不太有这种感觉……但仔细想想,日本烧毁了的天守阁太多了。正因为如此,现存的城楼很宝贵,是应当排除万难保护的遗产。
所以。
那里绝对不是由个人所有的不动产,也不该被选为家庭团聚的地方……更何况是用来监禁拐来的人质的基地,简直岂有此理。当是战国时代吗?
“好好,到达。是不是又创下世界纪录了?”
润阿姨开朗地说着,向着玖渚城的护城沟像漂移似的让超跑如同游乐园的茶杯一样旋转,停车入位。
这个比喻不太高雅,但我刚刚遇到交通事故,这最后的旋转几乎是给了我最后一击,让我差点把大脑吐出来。我的身高甚至还不到坐过山车的要求,现在却让我连安全带都不系就坐这样的娱乐设施,我还以为会像人间大炮一样被甩出去……想象一下之后的发展,也许会觉得如果当个大炮就能了事的话,还是现在真的被甩出去比较好。
因为接下来穿过城门,我将要迈进的不是茶杯转盘、过山车、或是自由落体机,而是魑魅魍魉张扬跋扈的鬼屋。
“啊哈哈。要这么说的话,小盾简直就像鬼一样呢,满身是血。”
“您以为是谁把我搞成这么满身是血的?”
“不知道,是谁?知道是谁的责任的话就跟我说吧,润阿姨帮你报仇。”
润阿姨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向我展示握紧的拳头。我从中感受到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靠一拳头应对的决意……同时不管多么不讲道理,她也都是靠这一拳头打通的吧,在这半个世纪里。
我这种人,真的是太名不副实了。
爸爸和妈妈居然敢给自己的女儿取这个人的名字……也太傻爸傻妈了吧?你们的女儿不管怎么养,都成不了这样哦?最后还被当事人给拐走了。
即使如此我也是玖渚盾。鬻矛誉盾的盾。
不管是被诱拐还是濒死,到了这时候,也必须要下定决心了。说到底,不管是不是我,玖渚机关要是想将某一个人招待到它们的领地中,那任何人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除了妈妈以外。
“下车吧,小盾。和阿姨一起照个纪念照片吧。真厉害啊,即使在大门外,甚至从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天守阁。一点也不输给德国或法国的那些历史名城。大概是因为刚刚经过修缮,管理得也很好。”
“是啊……这里真的就是城下町的感觉呢。”
初中的修学旅行因为传染病的蔓延而中止,我这几乎还是第一次到京都府外观光。之前最多也就鼓起勇气去大阪购物过吧?另外小学时候还去过奈良大佛远足?所以,和跑遍全世界的润阿姨不同,我心中没有比较对象……但看到这仿佛能将沐浴的阳光全部反射出来的雪白城郭,我一瞬间几乎要忘记自己重伤濒死,而且正在被拐往基本就是秘密结社的妈妈的娘家。
纪念照片就算了。
会变得好像交通事故的现场照片一样。
“小盾,你没事吧?要我扶你吗?”
“谢谢您这么亲切,我能自己走。”
所幸,双腿看起来无伤。其实说除了腿以外千疮百孔比较接近事实,不过总之没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哈哈哈。简直就像千姬送嫁呢,小盾。就让我来帮你开路吧。”
“不,你是诱拐犯吧?”
走过架在护城沟上的桥,要一直走到本丸实在烦人,但根据我不太确定的知识,这座玖渚城好像运用了某种视觉效果,让天守阁看起来比实际要远。
这种透视法的机关是为了在敌国进攻时挫败对方的士气,实际上挺近的。
连摇摇晃晃地伤员都能走到……润阿姨把超跑插着钥匙就丢在那里,不过现在再说违法停车什么的也太晚了。不如说,又不是送嫁的轿子,她没有开车冲进城内就算有良知的了。
送嫁……。
玖渚盾驾~到~,这样的感觉吗?
虽然我完全想象不出妈妈的娘家在想什么……但是应该不是想要看一眼外孙女,或是打算和断绝关系的女儿重归于好。
“外公外婆已经在那座城里了吗?”
我一边穿过第一道城门,一边战战兢兢地问。
“谁知道呢?问我也没用啊。”
“不问你问谁?
“我也不了解玖渚机关啊。那里和四神一镜不同,没有财阀或者好人家的感觉,跟ER3系统那样的研究者队伍也不一样。和《杀戮名》也不一样呢。”
“?《杀戮名》是什么?”
“你爸爸居然不把自己的好朋友零崎君介绍给独生女吗?真让人吃惊。”
“零崎……?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啊,不过说起来,我的保姆之前好像就是做《杀戮名》还不是《诅咒名》之类的奇怪职业的。”
“时代真是变了,连《杀戮名》和《诅咒名》都能被一句《之类的奇怪职业》带过了呢。算了,你外公外婆说起来也已经不是现役了,应该先到了吧?喏,玖渚的哥哥发起政变的时候,他们两人都被逼退休了。”
“那时候就已经发生家族斗争了吗?”
女儿离家出走,儿子发起政变……这样看来,这次诱拐事件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动机,就是抹杀外孙女来报仇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以说已经完成一半了……要用血弄脏这纯白的世界遗产,感觉诚惶诚恐。
话说本丸确实是远啊。
这么远根本不需要机关吧……不,我的心和走路的腿确实快要被挫败了,所以古代智慧在现代依旧有效果。
不需要什么CG。
反正我从两种意义上都无法接触到。
“好啦好啦。说不定是想要指定小盾做玖渚机关的继承人这样让人美滋滋的好事哦?”
“最近都不怎么说美滋滋(唔哈唔哈)这个词了呢。”
“那是唔咿唔咿吗?”
润阿姨说了些有点难懂的话,然后又说:
“玖渚的哥哥玖渚直在政变后也担任了很久的机关长,也许差不多要梦想半退休生活了。这么一来,会轮到小盾头上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挑动着我的野心。
不,我没有什么野心。用爸爸的说话风格的话就是:连有没有心都值得怀疑。自己会和玖渚机关产生关联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不止如此,我虽然不是一心要进京的那种人,但也想过将来要去玖渚机关影响力比较小的东日本工作。东日本,或者美利坚合众国。
还是逃脱不了血统吗?
然而现在出血都止不住。
“你对金银财宝没有兴趣吗?”
“我看上去像有吗?钱就和做广播体操给盖的章一样吧?”
“这种话正是富人才会说的啊。金银财宝才不会像那种登录奖励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呢。”
失敬。
您这么期待新活动,我却对手游不了解,真是抱歉。对不起这么不上道。
我家虽然不是有钱人的感觉,但确实没有饿过肚子……特别是妈妈,让作为女儿的我都觉得她之前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55。
即使生活没有余力,生活态度也要有余力。
说到余力,现在是余期。
缓期执行。
感觉像是正在走向处刑台。虽然不该这么说,不过光是到了兵库县靠近冈山县地方,就觉得好像是身处八墓村了。
走着走着,上坡路转了个弯,看到第二道门了。朦胧的大脑已经开始想我是不是其实正在登富士山,但这里是城郭。不过根据导览手册,虽说标高不到五十米,但这座城姑且是建在山上的。
世界遗产玖渚城是外国游客都会到访的名胜古迹,但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定休,还是因为邪恶的秘密结社为了私人用途包场,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游客和志愿者导游。仿佛无血开城一般……但从由浑身是血的我嘴里说出来,实在不是恰当的比喻。
另外,那里出现了门卫。
不算完全无人……但是那并不是身穿铠甲手拿长枪的门卫。我被玖渚城的壮大氛围吞噬,不小心说成了门卫,但如果要遵照推理小说的公平原则,极为忠实地、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地来形容出现在那里的她的话,那么等待着我们两人应该说是一位女仆。
女仆。
而且这位女仆是狭义的女仆,是穿围裙洋装的少女。她的风貌完全和欧洲的城堡相符,绝对不该在战国时代的日本做门卫。充满不平衡。
是到了大限了吗?
看着逐渐模糊的视野,我想。虽然是一直在往前走,但我并不是走向处刑台,而是在攀登通往天国的台阶吗……不过,临死前看到的幻影居然是女仆,我都觉得自己是漫画看多了。
又或是以前妈妈为了爸爸穿的cosplay化作残渣留在了女儿脑中。不,实际上目击到那个场面是我幼年时期的心理阴影。在临死前想起了讨厌的回忆。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4。
要在心中雇个女仆。
不,这真的是戏言啊,爸爸。居然在这样靠前的编号说这种东西。
我不是在开玩笑。
就连影响了我人格形成的保姆,都没有穿女仆装,这是文化冲击。也许是电击,感觉麻麻的。
所幸,出现的女仆不是利用了透视法的我的眼睛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来勾魂的阴差,而是来迎接的人。
“欢迎回家,玖渚盾大人。还有哀川润大人。”
说着,她恭敬地行礼。她外表看上去和我同年,说不定还比我小一些,态度却恭敬得令人着迷。我果然是看到幻觉了吧。实际上我现在依然在四条河原町的路口濒死着吧。
即使这里不是纯和风建筑的城池,十几岁的女仆也足够非现实了,也违反了劳动基准法和儿童福祉法……不过坐着无视了那么多道路交通法的超跑来到这里的我没有资格说这些。
“哦。”
润阿姨大大方方地举起手。那是习惯叫人服侍的王者的举止。听到女仆说“欢迎回家”也一点都不害怕。
“是你来了啊。你妈妈还好吗?在那座岛上。”
“是的,我接到吩咐,万万不可对哀川大人无礼。”
女仆看来和润阿姨是旧识,她说完后又转向我:
“玖渚盾大人,初次见面。我负责在城内照顾您,名叫千贺雪洞。请您多多指教。”
“啊,好的。我是玖渚盾。鬻矛誉盾的盾。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1。
首先要报上名字。不论对方是谁。
然后让对方报上名字。不论对方是谁。
不过,“流血”?啊不,是“千贺”啊……一瞬间还以为她在说我全身出血……然后她说她叫“雪洞”?
“是的。不是发呆而是雪洞。就是在女儿节上有名的那个雪洞。”
【译注:日语中“流血”和“千贺”都读作“chiga”。“雪洞”是一种用竹子和纸做的灯,女儿节时会装饰在供坛上。另外雪洞(bonbori)和发呆(bonnyari)读音相似。】
“哦……”
名字真有个性,不过现在是多样性的时代,既然有十几岁的女仆,那自然也会有名字叫雪洞的女仆。
另外,虽然一直被她围裙洋装和头饰一类的服饰吸引了目光,不过她在并拢的双腿前,双手正拿着急救箱。
她之前是自称千贺,并不是在指出我的出血,但看来早已预想到我会带着重伤到访玖渚城。
原来如此,是旧识。
和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容我冒犯,盾大人。”
说着,雪洞首先勤快地用同样事先准备好的厚毛巾擦拭我的血迹。虽然她大概也是不想让我以浑身是血的样子走近纯白的城郭……但同样是帮了我一把。我体内流淌的玖渚之血不是无限的。
“真有眼力见。不愧是代代都是女仆的一族。”
对我的出血完全没有感到责任的润阿姨从旁边打岔。代代都是女仆的一族……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身处城池,思考也被影响,不过千贺家难道说侍奉玖渚家的旗本一类的家系吗?
“不,我们是侍奉四神一镜中的一神,赤神家的女仆一族。”
雪洞小姐说。
抱歉,女仆一族这个词太强了,其他要素没有顺利进入脑袋……也就是说你是赤神家的人?
“是的,如您所说,盾大人。我现在正处于女仆的修行期间,获准来玖渚机关帮忙。”
雪洞小姐也许是在用修行期间和玖渚机关讲笑话,但同样的,女仆的修行期间这个词太强了。
是新娘修行的女仆版吗?
我居然会成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制度的教材……不管怎样,雪洞小姐灵巧地擦拭着我身上的血。
渗进制服的那些实在没有办法,不过也许也是因为毛巾的吸水性好,总之露出皮肤的部分都擦干净了。
是今治产的毛巾吗?
虽然都是姬,但那边是在爱媛。
【译注:日本爱媛县今治市以生产毛巾出名,另外市内有名胜古迹姬坂神社。而玖渚城应是指姬路城。】
“有一些伤口最好缝合一下。哀川大人,能交给您来做吗?我没有行医执照。”
“好,交给我吧。”
“咦?我可不会把我的身体交给你哦?”
润阿姨也没有行医执照吧?就连有没有汽车驾照都极其可疑。特地准备急救箱我确实很感激,但拜托你像搞笑一样贴一堆创可贴就好。
缝合什么的。
“哇哈哈。小盾,你在战场上快死的时候,还要问有没有执照或是麻醉吗?”
“要问啊。执照就算了,有没有麻醉还是要问的。”
“请您坐这里。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在我还在和润阿姨争执的时候,工作能力出色的女仆已经麻利地跪伏在地……跪伏?女仆?
意思是让我坐在她背上?
“………………”
怎、怎么回事……
好像心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个女仆作为门卫实在是太优秀了。
但我不能说嫌弃。
面对毫不在意裙子和双手沾上泥土、一脸认真地跪伏着的女仆,不能说嫌弃。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做垫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润阿姨一边说一边拿起针和线,这句台词,难道说引用了那里的开场白吗?
我战战兢兢地坐到雪洞小姐背上。总、总觉得心情非常激动。感觉在做一件非常不可以的事情……能够做到这种事的自己,确实可怕。
但是,没想到从护城沟到本丸这么远,我勉强无伤的腿也确实到了极限。站不住了。
缝合无所谓,希望能给我输血。
我的血型的Rh阴性的AB型。和爸爸一样。
“哇哈哈。看你坐在别人身上的样子,就觉得原来如此,你果然是玖渚友的女儿啊,小盾。”
“你在说什么啊。妈妈才不会践踏别人呢。”
“你觉得是那样就好。”
润阿姨一针一针地,首先开始缝合我额头上的伤(不是交通事故造成的伤,而是事故之后被高跟鞋踩的时候受的伤)。
虽然不甘心,但她手法真好。
当然,没有麻醉的缝合手术不可能不疼,但我原本就浑身都像撕裂一样疼,早就超过了阈值,不需要太担心。
又或许是因为不止让刚刚认识的同龄女仆服侍,甚至让她跪伏在地上自己坐在她身上,这种背德行为让脑内分泌了许多麻药。如果雪洞小姐是计算到了这些才跪伏的话,那她已经不需要修行了吧。
女仆之鉴。
“雪洞小姐的母亲是在哪座岛上工作的吗?刚才好像是这样说的吧?”
我一边像开了线的人偶一样被润阿姨左缝右缝,一边问雪洞,绝对不是因为闲着没事。
“是的,我的三位母亲都在京都海上的小离岛——鸦濡羽岛上服侍主人。我也梦想有一天能在那座岛上工作。”
她有三位母亲……?
润阿姨说她有两位,难道有多个母亲不是什么太稀奇的家庭环境吗……?
“为了这个梦想,我会诚心诚意地服侍盾大人。我想必还有诸多不足之处,但只要您能够指出,我定会立刻改正,希望您能抱着宽容的心,随意使唤我。”
“……”
总觉得新的大门一直敞开着,让人怀疑合叶坏掉了(感觉现在都可以和爸爸碰个拳了)。先不说这个,感觉雪洞小姐好像在说一个非常长远的计划?
是不是要和我一起成长?
不,我马上就会回去了哦?
就像匆忙的游客一样,在城内转一圈就回去。一边说着凡尔赛宫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一边跑着回去。腿一复活就跑。
不要以为女仆稍微对我恭敬一些,就能留住我!不过是有点可爱、有魅力、迷人、拥有我所没有的全部品格的女仆对我恭敬一些……喂,人生还有什么可求?
“这种时候就想起那个令人怀念的曲弦师了。最近那种有特殊技能的人也变少了呢。我作为旧式真是太寂寞了。”
另一边,润阿姨缝合完额头后嘀咕着开始处理身体。她看起来有些寂寥,但这个人也会有寂寞这种感情吗?
我听说有特殊技能的人不是被别人正是被您一扫而空的啊。
说到别人……
“这座城里还有别的女仆吗?”
我问道,并不是因为如果除了雪洞小姐还有别人的话就乐意进去。
“不,城内只有玖渚本家的诸位大人。只有我一个例外,而且您也可以当我不存在。请您享受全身自家人的团圆吧。”
我可做不到当她不存在。
又不是坐空椅。
哎,虽然和润阿姨刚才的揶揄不是一个意思,不过幸好玖渚一族的人没有全都坐在女仆身上。真是幸好。
但是,从她这句话看来……
玖渚本家的诸位大人……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69
要去阅读行间。就像是在阅读人间。
“好,完成了。这可是一道伤痕都不留的黑杰克的缝合。在愈合前,先给你这样贴上图案胶带吧。”
“您为什么会像女生的自我修养一样带着这样可爱的文具?请不要装饰我的额头。急救箱里有普通的绷带吧?”
不过,不管怎样出血止住了。在我的心脏变空之前……虽然不是因为坐在女仆身上,但稍微休息之后,原本扭曲的视野也安定了许多。
可以冷静思考了呢。
冷静想想,这情况让人想大叫什么鬼……我现在明明应该在家里吃妈妈亲手做的饭菜(这是谎话。妈妈不会做饭)。
“餐点已经备好,请放心。”
雪洞小姐承接下来。比承包人更靠谱呢,即便是趴着的女仆说的话——应该不是因为我有了这样没礼貌的想法(听爸爸说,润阿姨是读心术的高手。为什么这么粗暴的人,会有那样敏感的技术……)。
“那我就走了。很高兴能见到你哦,小盾。好好享受家庭团聚吧!”
润阿姨开朗地说着,唰地举起一只手,就要沿原路返回——不,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您、您怎么就要回去了?!”
“咦?可是我车还丢在那边呢。”
“您怎么可能会在意违章停车!”
“被偷了怎么办啊。”
“明明是您自己不拔钥匙……没有人会偷您的车。最多只有鲁邦三世。”
“说起来,还有个叫鲁邦小子的呢。”
她看过不少漫画呢。
记得是鲁邦和峰不二子的孩子?
“怎么,你有意见?杀了你哦。”
“请不要刚治疗完就杀我……这也太自导自演了吧。”
“工作完成了,就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了啊。我承包的只有将玖渚友的女儿押送到这座玖渚城为止。把你移交给雪洞就算任务完成。我完美地完成任务意外地很少见呢。”
姑且不论这种状况能否评价为完美地完成任务,我确实也听人说过。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的任务完成率,不管怎么偏袒也只有一半左右……就像我以交通事故的形式亲自体验到的那样,她做事太粗糙,这应该是主要的原因,但也许也不止如此。
有种理论是,过强的力量无法咬合齿轮,不仅无法解决困难的情况,反而可能会将情况本身破坏掉……在这个意义上,不管怎样能将委托人的外孙女至少是以还活着的状态运到中继地点,也不是不能说是完成委托了。
可是,虽说是也不是不能说,但像她这样仿佛是善始善终了一样准备离去,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普通地说再见就行了吧?”
“您明明是准备把我丢在感觉多半不会再见到了的状况中。我可是您绑来的朋友的女儿啊?”
“不要挽留我。小哥和玖渚把女儿养得这么爱撒娇吗?放心吧,你已经足够强了。”
“十五年都没来见一面的人,拜托别打算坐到师父的位置上。”
我并不是在问升到下一级还需要多少经验值……您还什么都没教过我呢。
还只有3级左右。
“如果您现在回去,润阿姨,您就真的只是用车轧朋友的女儿,再用蛮力诱拐她的人了啊。就只是个拐子,不,已经算是人贩子了。”
“哈哈哈,如果你带着报警器就好了呢,小盾。”
“现如今的报警器都自带GPS,我不能随便碰。”
妈妈的规则与防范精神相抵触。不过即使带着报警器,我也不觉得能逃过这个人贩子的魔掌。
“说实话,我也想继续护送小盾进到城里,但我不能那么做。我也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之分。”
润阿姨谦虚地说。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感觉缝好的伤口都要裂开了。
“毕竟这是世界遗产。我不能再往里走了。把你送到这第二道门,其实已经很冒险了。”
她指着雪洞小姐守着的门说。
“因为从我还只有小盾你这么大的时候,人家就这么说:‘凡是哀川润踏入的建筑物无一例外全部毁坏。’再破坏更多世界遗产,我也于心不安啊。”
“……”
啊……有这么一回事呢。
这个人还。
我知道这不是只能听一半的谣言,也不是半信半疑的传闻,而是历史事实……哀川润踏入的建筑物,无一例外都毁坏了。以我热爱的老家京都来说,这个人就破坏了清水舞台。总不能让日本现存的少数天守阁变成二条城那样的“城池遗址”。
再破坏更多世界遗产……
不如说至今为止,这个人破坏了多少世界遗产呢?但她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时候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这样想来,润阿姨活了半个世纪,也许也多少成熟了一些。至少会对历史建筑表示敬意了。
这样一来,身为十五岁小毛孩儿的我就不能说:“不不,世界遗产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一起走继续当我的保镖吧”了。我生性胆小,光是这样写出来,其中的任性就让我发抖。
“看来你明白了啊。小盾,这没什么,你的爸爸在十三岁时就一个人和玖渚机关敌对着玩呢。想想他,不过是被外祖父母叫去,小事一桩啦。”
说着,润阿姨重新迈开停下的脚步。大概像这样停下脚步,就是对老朋友的女儿至少的一点关照了。我个人没有力量也没有资格拦下人类最强。
我们只是名字的读音相同。
或是和润阿姨的母亲。
“再见。《合》缘再见。如果我们都还活着的话。”
她随口说出的话仿佛意味着她也要奔赴毫不留情的死地。于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背对我,悠然地挥着手,像完成了任务的客串嘉宾一般,从世界遗产退城了。
2
“哀川小姐原本就是那样的人,请您不必在意。虽然由我来说这话有些奇怪,但和人类最强承包人共度几小时,还能像您这样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
在我挽留润阿姨的时候,雪洞小姐依旧保持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当椅子。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忧伤,她这样鼓励我。
说的也是。
实际上,我就算死掉也不奇怪……只不过,我之所以面露忧伤,不仅仅是因为感觉被润阿姨丢下了。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这不是全部。
我稍微想到了一些事情。也可以说是因为全身的伤口得到缝合,血液终于能流进大脑里了。
原来如此,客观来看,动员哀川润来诱拐我这个女孩儿是性价比非常低的经营判断,但也确实像穿针引线一般正中靶心。不管是对爸爸来说,还是对妈妈来说,人类最强的承包人都既是朋友,同时也是少数抬不起头的人——反过来说,除了润阿姨,还有谁能诱拐蓝色学者和戏言玩家的女儿?一般连想都不会想吧。
正因为是不一般的润阿姨,才会兴致勃勃地(她虽然说是全部是工作,但绝对是半开玩笑。是全开玩笑也不奇怪)插手玖渚机关的家族斗争……但是,这样做同时也很有可能将不知道会做什么的不确定因素引入事态中。
毫不夸张地说,说不定会关系到玖渚机关本身的存续。润阿姨之前将我就读的澄百合学园逼至废校时,所接受的委托记得是“救出一位学生”。她到底是怎样完成这项委托,才会让学园废校?
听说即使是四神一镜,也花了五年才得以重建……
也就是说,身为委托人的外公外婆的真正想法应该是:希望她在即将回家的这个时机诱拐我,但除此以外的事情一件也不要做。只不过,这个真是想法最好不要直接告诉润阿姨。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那个人无疑最喜欢做别人讨厌的事情。如果对她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那她说不定会专做多余的事情。
所以。
所以——才选了『玖渚城』吗?
不是在本家,也不是在其他别墅或别院,而是在世界遗产玖渚城。
将润阿姨应该会以自己的自由意志撤退的人类至宝,选做家族团圆的地点……为了绝对不让她来护送我。
“……”
这只是一种假说,但是……有一点……怎么说呢,令人讨厌的精于计算。将天衣无缝、旁若无人、破敌不费吹灰之力、也就是无法操控的哀川润玩弄于股掌之上。能有如此手段,原本是应当佩服不愧是玖渚机关才对……应该自豪地心想不愧是妈妈的娘家才对……但是,果然令人讨厌。
作为拥有盾之名的人,对于他们那种『只拿哀川润的好处不担她的责任』的姿态感觉怒不可遏。明明自己差点被杀却这样说有些奇怪……不,也许正是因为我自己承担了润阿姨的风险,才会对想要无风险拿到好处的外祖父母感到不满和愤慨。
想要报一箭之仇,或者说想要代表小孩子让聪明的大人大吃一惊。
所以,若要想个极其戏剧性的计谋,那么现在润阿姨(先不论是否是按照玖渚机关的计划)离开了舞台,那我也可以全速全力逃离这个玖渚城。但我因为年轻气盛,虽然想到了这个方案,却完全没打算采用。
不,我并没有接受输血,以现在的状态全力奔跑的话,说不定会像橡果一样滚落护城沟。另外我也许确实是恶魔之子,但并不是魔鬼,没有那么不讲道义,甩下在治疗中一直奋不顾身地跪伏着当椅子的女仆一溜烟地逃跑。
虽然是轻量级的女子,但雪洞小姐的躯干能让一个人长时间坐着还一动不动,我不觉得能够甩开她。
再者,我还有一个不逃离玖渚城的原因。如果真要进行不情不愿的家族团圆的话,还是在这里为好,原因是……这座城池是世界遗产,同时也是经历了数百年的历史建筑,在这里我不必打破法则。妈妈的法则。
不许碰机器。
难道中立地带也是包括这一点在内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其中的关照令我愧不敢当,但我感觉就像是借口被严格封锁了一样,感觉不太爽。哼。
虽然不必碰触到机器,但也许碰到了其他东西。
逆鳞。或是疯狂。
我不是在开玩笑。
3
虽然打开的大门也许像西部剧的酒馆大门一样关不上了,但我也不能一直坐在雪洞小姐的背上。即使我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黑,忠实的女仆应该也面不改色,但还是站起来吧。
我是玖渚盾。鬻矛誉盾的盾。
润阿姨一不在突然就变得强硬,看起来像是谎话精(两条舌头),但戏言玩家的女儿的舌头怎么可能只有两条。我是小夫那个类型的,胖虎不在的时候才强硬。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18。
不要害怕矛盾。
双重标准不一定会进退两难。
“那么,我来带路,请走这边。我可以继续这样称呼您为盾大人吗?还是说改叫主人比较好?”
雪洞小姐问,同时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掉裙子膝盖附近的土,用高级的手帕仔细擦干净手。被看起来同样年纪的女仆一脸平静地这样问,我忍不住心跳加速,但很遗憾我不是当主人的料。
“继续这么叫就好,雪洞小姐。”
由于来源问题我并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今天遇到源头的承包人后就更是如此了,但也不至于被人叫润大人就心律不齐头昏眼花。
反而是原本事不关己地觉得很酷的玖渚这个姓,现在笼罩上了阴云……仿佛让我回到了被玩弄的小学时代。没法悠闲地说这两个字帅气了。
“遵命,盾大人。请您直呼我为雪洞,不需要加上称谓。”
“哈、哈、哈。”
干笑。
我也不是那个料。
“请走这边。”
雪洞小姐说完,便立刻悄无声息地走进大门。她的举止太过漂亮,即使跟在她身后,我也无法效仿。即便身体情况完美。
从刚才开始,我就被女仆或女仆或女仆或女仆或女仆或女仆或女仆或女仆或女仆吸引,完全没去看城楼,现在穿过大门,在仿佛埃舍尔的无限回廊一般的上坡路上转过一个弯,终于从斜下方的角度仰望了玖渚城。
距离感突然变近了。
这不得不说是压倒性的。当然,作为京都人我想强调,如果二条城现存的话,应该也有这样的压迫力……不,我并不知道二条城曾经的模样。
“那个,雪洞小姐。雪洞小姐知道我的爸爸和妈妈吗?”
我不留声色地背对天守阁,问走在前面的女仆。这不是瞎问的,刚才的“鸦濡羽岛”这个地名,其实我曾经听过。只是三位母亲和女仆一族这些词要强烈得多,把话题引到那边去了……我记得爸爸和妈妈曾经去过那座岛旅游。
“是的,我知道。虽然没有见过,但听说家母们受到过他们非常多的照顾。”
家母们……
如果她们都是女仆的话,那我的父母反而应该是被照顾的那一边吧?
“因此我打从心底期待能够像这样服侍传说中的那两位的女儿。”
“哦……哪里哪里。”
我差点道歉说抱歉让你失望了,但在最后关头止住了。
也许不该太示弱。虽然她说是服侍,但雪洞小姐的雇主终究不是我而是玖渚本家……这里说的话说不定会全都透露给他们。
可是,偏偏说是传说。
那两个人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传说吧?
“我也很高兴能够亲近像雪洞小姐这样优秀的女仆。我爸爸真的很喜欢女仆……一定是因为雪洞小姐的妈妈们对他非常亲切吧。”
在坐了她后背之后再说这种奉承话也许也没用了,但我想着也许能够从雪洞小姐那里引出情报,便搓着手说。
喜欢女仆一事姑且不论,我听说爸爸很擅长这种做法。他似乎是让敌人背叛的专业人士。真是没法夸奖。
“光是能和雪洞小姐交上朋友,我来这玖渚城就不虚此行了。说实话,现在就回去都行了,但对于给我介绍了新朋友的外祖父母,我的感激实在溢于言表。哎呀?说起来外祖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要诱拐我的呢?虽然是些小事,但我有些在意呢。雪洞小姐,你听说过什么吗?不管是什么样的小事都无所谓。”
最后的部分不小心变成了刑警的询问(爸爸的朋友中有京都府警的本部长),结果忠实的女仆冷淡地说:
“我得到的吩咐,就只有在盾大人逗留期间,为您提供舒适的生活而已。”
感觉像是傲娇反过来一样。举止恭敬,但重要的地方却不屑一顾。
可恶,我喜欢上她了。
不过,光是刚才的问答,也能得到些信息……“逗留期间”这个词。也就是说,他们打算让我在这个世界遗产里『逗留』……不会立刻让我回京都。甚至听她的口气,设想的还是长期滞留。
光从这一点,就无法期待是像润阿姨说的那样像看一眼外孙女那样悠然的家庭剧了。
“这样啊,雪洞小姐的专业意识很高呢。明明可以更亲昵一些的,真是叫人寂寞。不过,姑且不论这次的工作,我很好奇雪洞小姐平时是怎样工作的呢?既然你是在玖渚机关进行女仆修行,那雪洞小姐的雇主,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签订了保密协议,就算是外孙女,也不能透露玖渚机关的内情……”
“糟糕!难道我表现得好像是在找雪洞小姐打探?!哎呀,都是我不好,让你有了奇怪的误解!真是的!雪洞小姐,你这么纯真真是可爱!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啊!我和爸爸不一样,不太会讲话,没法顺利传达出话里的真实意思呢。我其实只是想和雪洞小姐更亲近一些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是爸爸的女儿吗?”
“是吗?您的口吻,和我从家母们那里听到的令尊一模一样。”
真遗憾。
感觉被说了外国禁止说的坏话。
我很好奇在女仆一族之间是怎么流传爸爸的……但这先姑且不论,既然她有反应,那就换个方式继续进攻吧。
“那我像妈妈吗?如果她也一起来的话,就能让你比较看看了呢。好奇怪啊,为什么外公外婆只叫了我,没有叫妈妈来呢?只要拜托润阿姨,都不用诱拐,作为朋友就能把妈妈带来了。雪洞小姐,你觉得这其中是有什么意图?”
“不论有什么意图,我都只会听从主人。”
“雪洞小姐不想见一见吗?传说中的,我的爸爸和妈妈。”
优秀女仆的冷淡回应也没有让我受挫,一直死死咬住。雪洞小姐不知是服输了,还是觉得我可怜,说道:
“确实,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和盾大人的父亲见一面呢。”
嗯?为什么只限定爸爸?
“……雪洞小姐多大了?”
不管怎样,我觉得这样搞不定,便先后退一步问。这也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我擅自以为她和我年龄差不多,但聊起来就发现她颇有风度,也有威严。
说不定只是看上去十几岁,其实比我大许多?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能像刚才那样,只在句尾略带敬语,基本很不客气地说话了。但不管怎么改善,坐过她后背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今年十四岁。”
比我小!虽然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把年少的女孩子当椅子坐,给人的印象也很差啊!
“又或许是二十四岁。”
虽然不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但雪洞小姐莫名其妙地嘀咕……不,就算她比我大,也不可能有二十四岁吧?
我笑着不理会这句话,又回到打探的正题:
“十四岁啊。和我就差一岁呢,怪不得有亲近感。我是独生女,不过如果有妹妹的话,也许就是雪洞小姐这样的感觉呢。”
这是通过强调“诱拐我这个独生女会令我爸爸和妈妈痛苦哦”的罪恶感来引出证言的卑劣技巧(不开玩笑地说的话,我完全想象不到爸爸和妈妈对我被诱拐会有怎样的感受。我通知过他们回家的预定行程,所以大概会担心我怎么总也没到,但我无法确信。想到那两人特殊的成长经历,也许会觉得小时候被诱拐就和绕路去买吃的差不多),但雪洞小姐展现出了意外的反应。
至今为止,连跪伏在地上时都表情端正若无其事的她,突然慌乱地转过身,大喊着逼近我:
“您、您在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是盾大人的妹妹!居然说家母们和盾大人的父亲在十五年前有过那种糜烂的关系,您有什么证据?请不要胡说八道!”
咦,她是不是说了什么超级可怕的话?!
为什么被诱拐到妈妈娘家,会发展为得知了爸爸不忠?!我家爸爸和别人家的女仆出轨,还生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所以雪洞小姐只说想见我爸爸?!
“这都是开玩笑的(kidding)啦。”
她说。
雪洞小姐瞬间变回了若无其事地表情。
“因为盾大人太过没有风度地刨根问底,我作为女仆,便小小地惩治了一下。”
“不~要~这~样~啊~!”
我真是吓坏了!
真的很真实啊!爸爸确实喜欢女仆!那个人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来。作为女儿我不太想提这件事,但他年轻时曾经把十岁的少女收做奴隶呢!而且那个人就是后来的保姆!我还以为是公布冲击性的事实作为前半的高潮呢!
“小盾还以为心脏停止了呢!啊,不是的,觉得如果雪洞小姐是妹妹的话就好了的心情不是在说谎,是爸爸和三位女仆搞外遇这个玩笑(kidding)太过令人震惊(shocking)了!反推时间,还是在我刚出生的时候!虽然外遇全都是不对的,但你这暗示的也是其中非常非常不对的外遇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自以为和父母不同,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学坏,但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我就要当绝缘女了!
“嘻嘻。希望盾大人引以为戒,以后注意少做些打探别人隐私的嚼舌根行为。”
“铭记在心……”
被比自己小的人教育了。
不不,可是作为被害者,打探一下被诱拐的动机,有这么罪孽深重吗……
糟了大罪。
比出交通事故还严重。
身心都破烂不堪。我真是太差劲了,居然想要引人背叛。虽然还不到与三位女仆搞外遇的程度。
“真是恶趣味的玩笑。那个,我并不是有所怀疑,但是为了相信雪洞小姐,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啊,这完全不是什么打探哦。”
我变得超级慎重,战战兢兢地向着她再次走起来的背影问。
“我的爸爸不是雪洞小姐的爸爸的话,雪洞小姐的父亲是什么样的……”
也许显得有些不长教训,我又想打探别人的家庭,然而我没能继续干预千贺家的情况。有个比爸爸的戏言系列好得多的金句是:“我们是我们,别人是别人,人即石垣人即城。”(嗯?)虽然不是因为这个,但接下来也没空瞎打听别人家的事了。
在绕过天守阁的石垣的转弯处,妈妈就站在那里。
咦?
我呆住了。何止是张大了嘴巴,甚至觉得下巴都掉了。
刚才我还执拗的问雪洞小姐,为什么外祖父母只诱拐我,没有招待身为元祖绝缘女的妈妈(结果差点心脏病发作),但妈妈反而是比我先到了——不。
绝对不是。
不是那样。
好歹是自己的母亲。就算住进宿舍几个月没见——而且我遵照妈妈的规则,没有像室友或其他住宿生那样偷偷和家里通视频电话——也终究是亲人。不需要仔细看,就明显知道突然出现在不知道该叫小天守还是叫渡橹的拐角处的她,不是我的妈妈。
首先。
我的妈妈玖渚友像那样——像那样青发碧眼,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蓝色的长发仿佛能将比我更加矮小的上半身整个包裹起来,而蓝色的双眼笔直地注视着发不出声音的我。
我知道她不是我妈妈。
但爸爸曾经给我看过相册。那是现在已成古董的抓拍……十九岁的妈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十九岁时的妈妈没有身穿(与围裙洋装不同)和这座世界遗产城相称的貌似十二单衣的和服就是了……
难道是时间穿越了?
不,我可不是想和《哈利波特与诅咒之子》唱对台戏哦?那也太不自量力了……就在我战战兢兢的时候。
“……唔咿。”
她说。
仿若年轻时的妈妈的她说着,转过身……像是逃离我和雪洞小姐似的,沿着大圈绕着天守阁跑了出去。与其说是跑了出去,她的动作更像是妖精被风吹动,轻飘飘地飞走了一样梦幻——而我本能地追了上去。
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全身各处都刚刚接受缝合手术,用短跑的前倾姿势超过雪洞小姐,拐过天守阁的下一个转角。
不,那不可能。
妈妈在正式和玖渚本家断绝关系时,失去了证明她是特别的孩子的蓝色头发和蓝色眼睛——几乎全都失去了。
只留下一只眼睛略微有些异色。
我刚才向雪洞小姐确认她的年龄,但在妈妈成长停止仿若女童时,大概反而没有人特地去确认她的年龄。
知道那时候的事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
就像妖怪一样。
就连妈妈自己也自虐地那样说……作为女儿,我之前想着“你不是还照出照片来了吗?说不定是经过妈妈擅长的加工再打印出来的吧”,没有当回事。但现在也是由于深处历史建筑的中心,感觉完全成了怪谈的目击者。
“妈妈……”
立刻就追上了。
不如说,在天守阁转过第二个拐角的地方,蓝色的妖精,或者是妖怪,停下了脚步——和另一个妖精,或者是妖怪,并排。
另一个也是青发碧眼。
“……!”
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是分身术。心想:这里不是滋贺县或三重县的忍者城吧?
妈妈出现了两个……不,算上真正的妈妈,就是三个了。
三位妈妈?
嗯嗯,很常见呢。
常有这种事吗?
但是,新出现的“第三位妈妈”时间拨回得更早……相对于穿着十二单衣的“第二位妈妈”,“第三位妈妈”穿着蓝色蔷薇图案的、薄得怀疑会透明的浴衣。这姑且不提,但她的发型是极短发。
和第二位一样,挨着第二位,双眼都是蓝色的,直直地、仿佛在试探一样——刨根问底地、仿佛要挖出眼球一样盯着还没喘匀气的我。
和无比丰富的长发时代不同,这个发型的妈妈没有留下过照片。并不是因为没有她没有剪过极短发。
而是因为妈妈像那样将蓝发剪短,是在她是可怕的大罪犯的时代——何止是加工照片,甚至还将自己的相貌从各种记录中消除。那正是传说中的“集团”首领时代的模样。
死线之蓝(Dead Blue)。
让地狱这种地狱成为地狱吧。
“……”
我虽然一时间追了过来,现在却又害怕了。面对两位妈妈……而且是过去的妈妈。
长发是十九岁的时代的话,极短发就是十五岁的时候?
正好和我同龄……不,面对玖渚友,询问年龄根本没有意义。
蓝发蓝眼。
特别的孩子。
和一出生就是黑发黑眼的我不一样——是特别的孩子。
“——唔咿。”
“唔咿——”
又来了。
妈妈和妈妈又并排跑了起来。像是在逃离我一样。用仿佛没有足弓的裸足,踩着没有一粒小石子的世界遗产的地面,飒爽地跑向天守阁的更远处。
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不,我也想再次连忙追上去,但不由得害怕下次追上时,妈妈又增殖了。
虽然是无比夸张的妄想……但我已经连续两次目击到了妈妈,而且是年轻时的妈妈。有二的话——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86。
有二之事无两。
“——什么‘唔咿’啊!”
能增加的话,管你三位还是四位,尽管增加吧。不管增加多少,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妈妈就是妈妈。不足为惧。不,还是很可怕的。但她是我妈妈,不论是哪个时代的——我下定决心,绕过天守阁。
最终,站在那里的。
“初次见面。高贵的我的,高贵的外甥女。”
不是第四位妈妈。
是非常普通的成年男性——至少在刚刚目击到两位妈妈后,他能算是正经的、普通的、甚至没有穿和服、胸前口袋里装了手巾、穿着笔挺的西装的、完全成年的男性。
不论是用发胶固定的头发,还是眼镜后的瞳孔,都和我一样漆黑……不,考虑到年龄,他的头发可能是白发染黑的……
在这样一位成年男性左右,仿佛妖怪或分身的两位过去的妈妈各牵一只手,占据了位置。仿佛那里是她们的固定位置……
“……直舅舅。”
我低声说。
对方还没有报上名字,但我确信。玖渚机关的机关长虽然不是会印在企业杂志封面上的名人,但他那隐然的存在感,至少西日本的居民都能一看就知。
并不是因为有血缘关系。
不是因为他称呼我为外甥女,也不是因为他是妈妈的亲哥哥——
“——初次见面。我是玖渚盾。”
我是玖渚盾。鬻矛誉楯的盾。
虽然对方出其不意地出现,但还是要先报上名字。
另外——不管是不是出其不意,但多亏了他就像直舅舅这个名字一样直接登场,我也大约知道了两位年轻妈妈的真实身份。
“向你介绍。”
玖渚机关的机关长绅士地微笑着,依次示意左右的蓝色少女。示意和自己的“妹妹”长得一样的,一模一样的长发和极短发少女。按顺序、公平地。
“玖渚远和玖渚近。盾小姐,她们是高贵的你的高贵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