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再次执行书架检查,对象扩大至全校学生,但最终未能找到被害者的书籍。
但莲和安妮知道,这个结论未必正确。
安妮就曾在莲的眼前亲自证明过。
真正拥有强大书架之人很可能拥有『隐藏书架』。然后,恐怕校方并未掌握每个学生是否拥有『隐藏书架』,眼下也无意追查到底。
这是因为,校方只追求优秀的魔法师加入,只要学生在毕业前亮明全部实力就够了。
对于这个情况,安妮进一步作出解释
「我之所以加入『小鸠』,除了因为常规藏书数量很少之外,也是想要从下位立场的视角纵览全局。因为魔法师越是真正的强者,就越有隐藏实力的倾向。学园专门设立『小鸠』班也是由于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我不会小瞧任何班级的人,时刻都会擦亮眼睛」
「越是真正强大的魔法师越会隐藏实力……等等,那么以『历届最高得分』入学的阿玛莉莉莎呢?」
「可以说相当与众不同」
安妮说得斩钉截铁,然后又以无语的口吻接着讲下去
「不说好还是不好,总之她太耿直了」
「是吗……我也感觉到了。那家伙果然是那种人啊」
「……我们将要和那位阿玛莉莉莎君一起搜查凶手呢。结果究竟会怎样呢?」
「久等了」
说曹操曹操到。阿玛莉莉莎拖着摇摆的金发冲过来。
莲他们选择在『无限图书馆』一楼的玄关大厅碰头。这里是一块书籍阵列延伸至遥遥高处的庄严空间,背后是有诸多金乌鸦装点着的大楼梯。阿玛丽丽莎翠绿色双眸绽放光辉,停在台阶下方。安妮从上面看着她,像猫咪一样笑起来
「不过,对于战力是来者不拒,就让我们来好好利用吧」
「我说你啊,那么做可不好」
「少年,就算你这么说,可我骨子里就不是正常人,别太指望我说出『有人性的话』」
安妮哼了一声。莲朝她一瞪。
阿玛莉莉莎似乎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提心吊胆地问
「……那个,两位这是怎么了?」
「没事,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在为得到你的协助感到开心而已喔,阿玛莉莉莎君」
安妮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莲戳了戳她的侧腹,安妮奋力回以肘击。阿玛莉莉莎看到二人你来我往正在交战,嘴巴撅了起来。
「那个……莲同学告诉过我二位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既然这样,莲同学已经有我这个伴侣了,所以,那个,和其他异性过分调情……是不是不太好呢?」
「你才不是我的伴侣,另外别扯什么调情」
「算了吧,我和少年经常亲亲我我恩恩爱爱,这就好比呼吸一般自然的行为,所以你就别计较了啊痛」
「你也是,说什么鬼话」
「都说了,别在我这张美丽的脸上砍手刀啊」
安妮鼓着脸抱怨,然而被莲华丽地无视掉。
莲心想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摸了摸金乌鸦的背,说道
「抓紧时间吧。低年级学生已经被命令夜间要留在宿舍里,而且还有老师和高年级展开巡逻。我们不能被发现」
「说的没错。且不谈备受期待的阿玛莉莉莎君,我们可是物理层面上会遭雷劈的呢。得抓紧时间才行」
银发翻飞,安妮也迈出脚步。
阿玛莉莉莎跟在二人身后,不安地说道
「那个,虽然是我提出要搜寻凶手,但实在抱歉……两位有线索吗?」
「就是这个」
安妮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小瓶。她事先把这东西的事情告诉过莲。
在瓶中,似是血液略带黏性的液体晃动着。
安妮将骷髅图案的瓶盖拔掉。
「这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魔道具之一,它会对人血产生反应。我想教师们应该也持有类似道具,但效果肯定是我的更强喔」
「问题是要用在什么地方,是吧?不知道跟这次的事件有没有关联,总之我利用有限的时间不断仔细翻阅资料,在过往事例中发现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莲说道。他将查到的地点告诉安妮。安妮像跳舞一样往前走。
莲跟在安妮身后,向阿玛莉莉莎说明
「有类事件直到最近为止发生过许多次。低年级学生会失踪数小时,后来被发现时处于极度贫血状态。另外,由于受害者没有外伤,学园方面似乎并未深究。我们假设存在凶手,尝试根据受害者消失及发现地点圈出了其行动范围」
「哼哼,我的助手相当能干对吧?你不妨好好夸奖喔?夸奖我!」
「为啥你这么得意」
安妮骄傲地挺起胸膛。莲无语地吐槽。
莲本来就是『空无一物』之人,不过被人夸奖并不是感到不舒服。要说他做的是搭档,或者照安妮所说的助手之类的工作,他也承认。看到莲的态度,安妮灿烂地露出微笑。
然而她马上又敛去表情,回到严肃的态度接着说道
「可是硬要说的话,这件事和这次的杀人事件很可能并无关联吧。但我们毕竟没有其他头绪。而且对方是藏身黑暗的人,或许掌握着我们所没有的情报」
「也就是说?」
「先把人挖出来看看」
讲到这里,安妮停下脚步。这里是楼梯的歇脚处,罗列在眼前的书架上塞满了皮革装帧的书籍。安妮向周围喷雾,有机册书开始淡淡发光。
「安妮同学真厉害」
「好诚实啊,阿玛莉莉莎君。你大可尽情夸奖我喔……嗯,问题是按的顺序……不过魔法师喜欢玩文字游戏,所以应该是『野兽』『喜爱』『鲜血之』『夜』」
安妮取每本书的头文字,点了点头,按照这个顺序把书往书架深处推。迎着卡哩、卡哩的声音,书背陷了进去。然后喀嚓,想起某种机关的声音。接着,书架伴着低沉的轰隆声向一旁开启。
莲一行向内窥视,发现内侧有一条向内延伸的漆黑石制通道。
阿玛莉莉莎轻轻捂住嘴,惊呼起来
「……竟然有这种地方」
「喂,这不值得多吃惊啦。学园内恐怕有着无数个隐藏房间,这个地方应该仅仅是对其中之一稍加改造过罢了。赶紧进去瞧瞧吧?」
阿玛莉莉莎点点头,展开了自己的一个书架,从中取出一册书轻声诵读
「『妖精的光芒总是温暖,柔和』」
阿玛莉莉莎的手心诞生出一颗小小的光。她随即让书架消失,迈出脚步。莲和安妮跟在她身后。
通道内漆黑狭窄,若没有阿玛莉莉莎生成光源甚至难以行走。岩壁沿书架背面的缝隙无比漫长地延伸过去。
走了一会儿,安妮哼了一声
「……有血的气味」
「嗯,没错」
莲点点头。忽然,三人到达一个开阔的空间。阿玛莉莉莎将光源抛到上方。
周边被照亮。
莲呼吸为之一窒,安妮吹响口哨。
那里有只异样的怪物,一只用各种野兽的皮贴合而成的魔兽正蹲坐着。魔兽身上连着粗管子,人血正被输入其体内。大概是魔兽有时会乱动,管子里溢出的血液在地上形成血泊。刚才闻到的气味应该就来自那些血泊。
阿玛莉莉莎眼睛眯起来,低声说
「永续属性的应用……?」
「嗯,不是对无中生有,而是对『改变原本之物』的魔法所进行的实验。凶手所使用的恐怕是让无生命的人偶动起来的故事,但直接拿来用大概缺乏稳定性。然后,他不是磨炼故事魔法,而是对人偶进行实验,尝试输送含魔力的血液是否能引起变化」
安妮无比流畅地断定道。凶手似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在手机魔法师的血液。
这样一来,低年级晕倒事件的动机就弄清楚了。
接着,安妮拈起裙摆,转过身去优雅地行了个礼。那举止仿佛就像王室的礼仪。安妮柔和地问道
「我说的没错吧……还不知姓名的学长?」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名高年级学长。
身形消瘦,眼神疯狂的青年正站在那里。
* * *
低年级晕倒事件的凶手恐怕此刻就在面前。
面对这个事实,莲不禁低语
「搞什么啊……登场太快了」
「不,对方可是高超的永续属性使用者喔?从专门盯上低年级可以推测,凶手应该是高年级……而且魔法技术相当娴熟。既然这样,我认为凶手肯定会在秘密工坊里布置感知入侵者的陷阱,或许还会使用传送属性的故事」
「你……早料到会发展成这样了?」
「于是,主动现身更是省下不少功夫呢」
安妮若无其事地讲道。
莲捂住脸。看来她明知有陷阱还是毫不犹豫地入侵了这里。莲知道这是她的行事风格,但希望她至少能事先知会一声。
阿玛莉莉莎上前。安妮高声宣言
「永续属性持有者很可能同时还持有传送与防御属性,但不持有攻击属性的故事。这里就交给你了,阿玛莉莉莎君!」
「是,包在我身上!」
阿玛莉莉莎凛然回应。莲不禁吐槽。
「结果你自己不上啊」
「毕竟要是在这里拿出禁书,等待我的结局就是被处决呢」
安妮小声说道,莲还是很不满意。
就在此时,学长优雅地回了个礼,长长的黑发与长袍摇摆,然后轻声说道
「初次见面。我名为基尔巴特·欣德里希。各位学弟学妹,欢迎抵达我的秘密工坊」
「总觉得好做作啊……」
「爱作怪的魔法师自然爱作怪」
莲和安妮讲起悄悄话。
在前方,基尔巴特挺着胸膛接着说道
「非常遗憾。既然这里被你们看到了,就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去。使用蕴含魔力的『素材』的实验现在才进行到一半。所以,就让诸位来做我的祭品吧」
基尔巴特露出扭曲的笑容。那是酷似爬虫类的,捕食者的表情。
莲顿时紧张起来。
且不谈做作的言行,基尔巴特身上撒发出的迫力如假包换。
在前方,阿玛莉莉莎毫不畏惧地高喊
「开示!战斗方面我不会输的。觉悟吧!」
「真强势……可是出战的并不是我哦」
基尔巴特甜腻地说道。
这瞬息间,莲感到不寒而栗。
「——这边来!」
他顺从本能搂住阿玛莉莉莎的腰跳了起来,同时拉住安妮的手往前面拉。安妮露出笑容,就像在说不需要对自己这么做。
瞬息之间,某种东西在三个人刚才所站的地方横扫而过。
莲咋舌。他在对人战中绝不会输,但根本无从对抗这玩意。
兽皮缝合成的怪物动了起来。
其整体像是一头熊,但是长着狮子的嘴,蛇的眼睛。
基尔巴特大喊
「你们的对手不是我,而是被我赋予生命的怪物!」
怪物发出低吼。
阿玛莉莉莎拿起一册书。
「『冰之女王所呼之气寒冷无比。她乃主宰凛冬之人。任何人都无法在她面前——呀!』」
「咏唱太长了!威力变弱也没关系,缩短些」
野兽的动作非常快。莲一边保护阿玛莉莉莎一边大喊。
阿玛莉莉莎习惯于决斗,但果然还不适应实战。怪物不需要咏唱,这对莲他们来说十分不利。莲的肩膀被浅浅划开,血喷出来。
怪物脸上淋到莲的血,嗤笑起来。那个表情的确是在笑。
阿玛莉莉莎发出惨叫
「莲同学!」
「别管我,快咏唱!」
「哎呀哎呀,两位真让人不省心」
安妮摇摇头。归根究底,弄成现在的局面还得怪她贸然踏进房间。莲本想抗议,但连这点工夫都挤不出来。在怪物的连击之下,他和阿玛莉莉莎被一点一点逼到墙根。安妮唱歌似的说道
「我是正义的一方,所以我定会打破这个状况。但同时我又是恶棍,对自己该做的事情了然于心」
安妮说着飞奔而起,毫不犹豫地呼喊
「少年!」
瞬息间,莲自然而然地发觉到自己该做的事。
他附身钻过怪物的一击,并在满是血液的石砖地上滑行移动,拿起摆在工坊桌子上的刀具。但是,小小武器岂能奈何怪物。
莲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掷向了安妮。安妮头也不回,就好像完全预读出他的时机一样,紧紧握住短剑的柄。
接着,安妮将短短的尖端抵在了基尔巴特的喉咙上。
「什……魔法师竟然不使用故事,无视准备好的魔兽,直接攻击术师?」
「好了,基尔巴特君,赶紧让魔兽停下来吧?既然不袭击你,就表示那玩意不是完全的自动型,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对吧?我只等三秒,时间一到就割开你的喉咙,你就可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安妮无比甜腻地规劝。
基尔巴特颤抖着,试图发出声音
「等等!魔兽啊,把这女的……」
「一、二、」
「开示!『睡吧,东拼西接的布偶啊。躺在少女腿上打个盹儿吧』」
魔兽停止攻击,静静地坐在了地上,之前的猛攻就像不是真的一样。魔兽乖乖开始睡觉,就像一只布偶再也一动不动。
莲赶到阿玛莉莉莎身边,保险起见把她抱了起来带离怪物。
怪物已经入睡,但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动起来。莲下意识向胳膊中用力,阿玛莉莉莎微微扭动身子。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安妮
「计划顺利呢……不过你刚才那个,是不是准备真扎下去?」
「你猜呢?」
安妮耸耸肩。莲眯起了眼睛。
安妮这个人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如果她真准备扎过去,自己该对她怀着怎样的感情呢?莲找不到答案。
就在此时,怀中的阿玛莉莉莎动起来。
「那个……这个……被这样紧紧抱着,我很羞耻」
「啊,啊啊,抱歉」
「手……碰到了」
「真的对不住啊!」
莲一心只想保护阿玛莉莉莎,没想到手抓住了胸部。他趁记住那个触感之前连忙举把双手举起来。阿玛莉莉莎叹了口气后,绕到莲的身后,轻轻地说
「我来给您治疗肩膀……那个,老公」
「慢着慢着慢着。称呼为什么变得好怪」
「好了,那两位正玩着相当愉快的闹剧,这边就由我来威胁好了。学长,有女生书被强行抽走杀害了,你透过你的地下情报网是否了解到了些什么呢?」
安妮把剑尖略微往前推。
基尔巴特瑟瑟发抖,唾沫横飞地大呼小叫起来
「不知道!我什么都……」
但他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犹犹豫豫地接着往下说
「不过,如果我的预测没错的话」
「然后呢?」
「还有更多的人、会」
就在此刻,阿玛莉莉莎生成的光源突然爆碎。炫目的金色飞沫飘散开来,周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基尔巴特的气息忽然消失,应该是逃走了。安妮当机立断大喊
「追!」
「好!」
莲和阿玛莉莉莎紧随其后,但出去之后已经不见基尔巴特的踪影。他是高年级,知道低年级所不知道的路线不足为奇。如果被他逃进事先准备好的地点使出传送魔法就完了。
正当莲这样思考的时候,传来一声惨叫。
那悲惨的叫喊俨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边!」
「嗯,是啊!」
莲他们飞奔而去。可能其他人也听到了什么,感觉到有人正在向那边聚集。尽管被发现可能会挨骂,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
莲他们猛地闯到外面。
冷飕飕的夜风在肌肤上拂过。停在『无限图书馆』外墙的乌鸦展翅齐飞,黑色在夜色中散开,几只羽毛如花瓣般飘落。
基尔巴特倒在了通向大门的路中间。
他的书架已经展开,看来正准备施展传送魔法。
然后,那个书架又空了。
基尔巴特吐出大量的血。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第二起杀人事件」
莲低声说道。安妮点点头。阿玛莉莉莎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乌鸦在夜色中嘎嘎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