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掉下的东西猛撞上我家庭院的声音让我睁开眼睛。被这声音敲醒的瞬间,我根本想像不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炸弹吗?
陨石吗?
我以几近惊恐的状态试图跳下床,但却起不来。
「……咦?」
我的脑袋陷入一片空白。
不知道为什么,日向人在躺在床上的我身旁。
而且我们还互相拥抱?
「……嗯——好吓人的声音……奇怪?哥哥的脸好近?」
我拉开睡到迷糊的日向的身体,飞跳下床。
这什么我没见过的可爱——完全少女风——地毯是?
书架上有少女漫画、流行杂志,甚至连占卜跟风水的书都有。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试图整理现在的状况。
我怎么没有睡在自己房间?
……啊,这样啊。我昨天把睡的地方换到日向房间。
「哥哥,你怎么在日向房间?」
「不,那是,睡觉的床——」
「你跟日向一起睡吗?你把日向……当作是……抱枕吗?」
平时老是在拥抱后怒斥我变态的日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通红着一张脸,低头抬起双眸凝视我。我承受不住她的视线,眼睛瞄向床上。紊乱的被窝明白显示出我跟日向刚刚睡在一起。
「不对,追根究底,日向怎么会在这间房间啊?」
「……这里,是日向的房间喔。」
「可是昨天晚上,我们不是换床睡吗?」
「啊……日向起床上厕所……回到自己房间了。」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钻进床跟我一起睡吗?
如果是半夜起床,不管是谁都会睡迷糊才是。另外,若那时已经过了午夜零时,尚未吸收当天运气的日向应该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而且我也有抱着抱枕睡觉的习惯。
但就算是这样,想不到我竟然把妹妹当抱枕……
日向看向床边,神色突然焦急起来。
「咦?九点半?哥、哥哥,大事不妙。我们迟到得可严重了!骗人,为什么闹钟没有响?」
日向看往窗外。
彷佛只有我家庭院下雪一般,庭院中央有个破掉的茶色袋子。
又有货物从飞机上掉到我家庭院吗?
而且还不像上次一样是盐。
袋子上写着砂糖。
比上次更糟。
蚂蚁可能会在撒满砂糖的庭院中建立一个王国。
猛冲上楼梯的脚步声传来,日向房间的门被人打开。现身的是穿着护士装的结爱。她睡觉时穿的衣服真惊人。
「太好了。你们两个都在。我被震天巨响吵醒,一看时钟,已经过了九点半。闹钟也没有响……抱歉,我本来打算煮早餐的,却什么都没做。」
「小结,早餐不要紧。大家一起迟到就不好了,我们得快去学校。」
这时我自己知道大事真的不妙。家中的闹钟为什么没有响,装砂糖的大袋子掉到家中庭院,这毋庸置疑是倒楣的征兆。
我自急忙准备出门的日向背后向她搭话:
「我问你,日向。你是在早上起来上厕所的吗?」
「我不太记得,但应该是大半夜喔。四处都黑漆漆的。」
每天早上,我都要抱住日向五秒。
这是为了让她吸收运气。
但今天不光只有五秒。
几十分钟,不对,我抱了日向几个小时。
这个事实让我不住打颤。
我能活过今天吗?
当我在房中换制服时,结爱没敲门就走进来。
「呜哇,怎么了?」
正套上裤管的我重心一晃,撞到了床边桌子的桌脚。
桌子上的东西掉到地上。
「抱歉。我只是想趁早上确认一下……你抱过小日了吧?」
抱过了。抱到不能再抱了。
「嗯,是啊。」
结爱的脸上浮现安心的微笑。
「这样今天就没问题了吧。吉足,若遇到倒楣事要跟我说喔。我会保护吉足的……啊,让小日听到我们谈这个就糟了……再见。」
结爱走下楼梯。
我一边把掉到地上的东西放回桌上一边想。
若遇到倒楣事……吗?
换完制服之后,我自书桌抽屉拿出收集来的所有天然石。把它们全都塞进上衣口袋。希望多少能恢复一点运气。
先不管运气有没有多少恢复,在踏出家门之前,倒楣事接踵而至。
上厕所时明明只是小号,不知道为什么洋式的冲水马桶竟然塞住了。
刷个牙补牙的地方掉了。
洗个脸鼻子正中央突然冒出青春痘。
当我边想着要联络水电工跟牙医边穿上布鞋的瞬间,两脚的鞋带同时断掉。
我的心情跌到谷底。
「哥哥走吧。」
「吉足,快点!」
被日向跟结爱一叫,我冲出玄关。
当我想要锁家门时,钥匙从根部断掉。Unbelievable。
在到达学校之前,我霉运连连。
例如转过转角时踩到彷佛刻意瞄准我的脚放在那里般的狗大便,各种鸟类的粪便自空中飞来。
粪便类的倒楣事虽然很多,但最可怕的是在通学公车上差点被误认为色狼。
到达学校时已经是第二节跟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
同学们当然不知道结爱跟我还有日向住在一起,胡乱推断我跟结爱一起迟到的理由。例如过十点才来上课的时间刚好是旅馆退房的时限之类的。
他们说「要判吉足死刑」。但这句话对今天的我来说,听起来完全不像是玩笑。
如果我因为霉运当头被杀,若要说因此成为杀人犯的人倒楣,倒也是挺倒楣的。
在有人的时候会遇到哪种衰事实在太难说了。
午休时间我想自己一个人吃饭,走到学校屋顶——这时间由于直射阳光太过强烈,所以是不受欢迎的地点——上来。为避免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飞过来,我一直注意着头上。
我瞥见有个气球朝屋顶飞来。
虽然可以无视,但气球却失去飞行的力量迫降。
我走近一看,有东西被线绑在气球下方。
那不是塑胶炸弹之类的东西。是被卷成圆筒状的纸。
我打开它。
『捡到这封信的人会不幸。若是不想变得不幸。请散布绑着不幸信件的五千颗气球到空中。』
……真是崭新的倒楣方式。
我无视气球开始用餐。
今天没有做便当,所以我到了福利社。
由于饭团销售一空,我买了三串酱油糯米丸子。
我很怕做跟平时不同的事时会发生什么倒楣事。但吃个酱油糯米丸,应该没有倒不倒楣的问题。我小心别大意让丸子掉在地上,吃了起来。
屋顶上沉重的门叽叽作响打开,彷佛金属发出悲鸣一般。
「……找到吉足了。」
结爱在屋顶上露脸。
「午安,结爱。有没有什么危险的新闻啊?」
「那是什么意思?」
「哪边的国家对日本射出飞弹之类的新闻。我想那飞弹应该会掉到我头上。」
「世界很和平喔。降雨机率零。连一滴雨都不会下。」
结爱站在坐在屋顶地板上的我面前。虽然她的裙摆随着凉爽的风摇曳,但可能是走霉运的关系,我无论如何都看不见裙底那块秘密的布料。
「……今天的吉足是不是倒楣过头了?」
「你这么觉得吗?」
「嗯。刚刚数学课吉足要在黑板上写下答案时黑板竟然裂开。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呢。」
「我也是啊。」
「再说,有传言传出吉足一人买断了福利社偶尔才会贩卖的超赞酱油糯米丸子喔。好几个人怒吼『他想要独占转学生跟糯米丸子吗!』气炸了呢。」
「光是买三串糯米丸子就能招来怨恨……这也算倒楣呢。」
当我想品尝最后一串超赞酱油糯米丸子,把丸子放入嘴中时……
喀。
讨厌的触感在口中散开。
我吐出来,发现补牙的银粉黏在丸子上。
……或许今天我所有银粉都要掉光也不一定。
「那个,吉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早上你抱小日超过五秒之类的?」
「不,那个啊——」
「嗯。」
「……日向晚上不是起床上厕所吗?」
「嗯、嗯。」
「然后她似乎睡呆了,钻进她房中我睡觉的床上……我啊,从以前就有使用抱枕的习惯。」
结爱的脸像一片云遮住艳阳般倏地阴沉下来。
「……难道,你把小日当抱枕继续睡了……吗?」
「…………嗯。」
「骗人!」
结爱用双手遮住脸。她是为担心我而叹息吧……真是温柔的前女友。
「就连我都还没跟吉足同床睡过啊……问你喔,吉足。今晚轮到我对不对?」
「轮什么啊?你不是在替我担心吗?」
「……因为我很羡慕嘛!」
结爱用祈求的视线望向我。
「我会穿布偶装的。要不要将穿着布偶装的我当抱枕呢?」
「这样床会没空间啦。还有,待在布偶装里面会浑身是汗啊。」
结爱伸手抵住下颚,摆出沉思的姿势。她进入侦探的思绪之中。
「当我说要穿布偶装,吉足就嫌东嫌西的,想要我别穿……也就是吉足,你想要我一丝不挂,跟你待在同一个被窝里面睡吧。」
「……结爱,你那已经不是推理了。是重度妄想。」
「真是的,吉足,你现在不能想跟我一起睡觉的事。得想想自己倒楣到家这件事才行啊!」
被一起睡这件事吸走注意力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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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足得安全撑过今天才行。有没有什么事能在做了之后让霉运压抑在最轻微的程度呢?」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倒楣学家……总之,比起随意走动,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可能比较好。狗走一走就会被棒子打(译注:日本谚语,比喻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遇到不顺心的事),我走一走就会遇到倒楣事。」
「那待在屋顶不动就是最好的对策?」
「嗯,或许是。」
霉运当头是种躲都躲不掉的现象。就算只是待在屋顶上,还是会倒楣。
我跟结爱两人在午休时间独处。屋顶的门被不知道哪来的迷糊鬼从内侧锁上。这种由人为因素引发的倒楣事,绝对是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迷糊鬼引起的。
我跟结爱在下午一点,日光直射的校舍屋顶上寻找阴影。
就算想要把这个状况告诉别人,但在外住宿两天之后来到我家的结爱电力明明只剩一格,却好像因为跟我们客气而没有充电。所以今早她的手机没电,而我的手机也不知道该说出乎意料还是如我所料,没来由地收不到讯号。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跟后天学校都放假。若没人发现,我们可能会被晒成人干也说不定。
我冷汗直流。
可是,就算被关在屋顶上,现在是九月,校舍三楼的教室窗户无一不开,只要在屋顶大声喊叫,应该会有人发现才对。
但这时不论是三楼、二楼还是一楼教室,全都空无一人。
这也是骇人的霉运所致。今天的第五节跟第六节课有校内的辩论大会,全校学生都往体育馆移动了。
为脱离困境,我想了一个方法。
首先,把结爱制服的缎带跟我的鞋带绑在一起,做出一条长线。把手机绑在这条线上,写了一封『我被关在屋顶上』的求救简讯寄给朋友,按下发信。
当然,这里没有讯号,所以就算操纵手机也送不出简讯……
在按下送出按钮的瞬间,我把手机丢出屋顶(我拿着另一头绑住手机的绳子)试着让手机在往地面坠落的过程中接收电波。
按下发信钮。
↓
丢出屋顶。
↓
几十秒后拉回手机。
↓
看着传送错误的画面感到失望。
在我重复这动作几次后,原本牢牢绑着手机的鞋带在我丢出手机时断掉(这是我鞋带今天第二次断掉)。手机凄惨地撞上水泥地。
我从屋顶上盯着手机粉碎的尸体看。
几个星期前,我的手机在女子更衣室被折成两半,才刚换了新的机型。看来我又得再换一次。这保固有效吗?
我跟结爱突然从班上消失,手机也打不通。恐怕大家都很担心吧。
差不多快到第五节课下课的时间。
结爱在闷热的屋顶上有气无力地提议:
「吉足,等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神社吧。」
等离开这里之后……感觉很不吉利呢。
「去神社做什么?把神社所有写着凶的签抽光吗?」
「哈哈,真有趣。不是喔,是去神社祈求。求吉足能平安无事。」
「不用了,现在的我过去,可能会被误认为香油钱小偷。」
「我说啊,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能跟吉足相遇,我真的很幸福喔。」
「你刚刚那话根本就是死亡宣言。放心吧,我们一定出得去。那个,你有没有带食物?我们边吃些什么边慢慢等吧。」
结爱翻了翻自己制服的口袋。
「……我把这个献给你。」
结爱递出的是干粮面包。是她露宿野外生活时剩下的吧。
「总之我还是问问看,你有水吗……?」
结爱左右摇了摇头。
在没有水分的情况下吃干粮面包,嘴巴应该会很干吧。
「谢谢,等一下再吃吧。」
我原本要把干粮面包收进制服上衣的口袋——装满了天然石——只好移到裤子前方口袋。等有水分时再吃吧。
然后——
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应该是不好吧。水分来到我们身旁。
下了一场午后雷阵雨。
「喂,你不是说降雨机率零吗?」
「我不知道啦,真是倒楣到家了!」
屋顶上无处可逃。
宛若自莲蓬头洒下的水般突如其来的雨虽然只下了五分钟。但把我跟结爱淋得浑身湿答答的。
「……啊。」
我不禁吐出了声音。
结爱的上衣——因为很热所以她脱下了背心——因为潮湿而透色,她许多地方肌肤的颜色透过薄布显露出来,连衬衣精致的刺绣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呀啊啊啊——」
结爱并不是注意到自己的制服透色……而是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
从手指隙缝中能窥见她的双眼。
「吉、吉足的衣服透色……你上半身挺结实的呢。」
「现在是看别人身体的时候吗……结爱的衣服也透色罗。」
「咦,骗人?」
结爱不把双手放在隔着上衣透出来的衬衣,而是放在肚子上。
「别看,别记住,别用手机拍照。」
「我又不是变态。再说你忘记我手机刚刚成仙了吗?」
我从结爱身上别过视线。
由于沉默不语时气氛尴尬,我多嘴问她:
「……为什么不是遮住胸口,而是遮住肚子啊?」
「因为距离吃完饭只过了一小时左右,肚子很难看啊。若突出来的话就太丢脸了。」
我不懂在意用餐后肚子大小的意义。肚子根本没突出来嘛。突出来的是胸脯啊。不是突出而是凸出!的感觉不是吗?
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背对着结爱,想也不想就把手伸进屋顶上金属网状护栏的隙缝中勾住护网。
——叽!
金属护网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声,整片铁网中就只有以我抓住的地方为中心的两块榻榻米大小的铁网松脱。
我反射性地想抽回手指——但隙缝卡住我的手,拔不出来!
原本铁网并不是什么太重的东西,但两块榻榻米大小的铁网重量在毫无预期的情况下加诸在我单手上,当我在脑中啊了一声的瞬间,整个人被护网往外拖。「要倒了?」的预感涌上心头。
原本在屋顶上跌倒顶多只是觉得有点难堪而已……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被坏掉的护网拉扯……也就是说护网正往后方倒下,而在护网后方的……毫无疑问地是屋顶之外。
——?
护网以及我被网子缠住的手一起往屋顶外抛出,即便我努力想用留在屋顶上的脚站稳,但脚跟已经浮空。
正当我的身体要从三楼校舍屋顶摔下去的前一刻——
我为寻找能抓住的东西而在空中乱舞的左手碰到某种东西。我边往前倒边回头。
「吉足!」
结爱拼命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伸出右手抓住我的左手。已经被抛出一半的身子戛然而止。
但能安心的只有一瞬之间。
由于才刚下雨的缘故,结爱的脚站不稳滑了一下。瞬间,结爱一脸惊恐。像手铐般铐住我的铁网突然松开,掉在校舍旁无人的水泥地上。金属猛力撞击的声音彷佛远方的落雷。纵然铁网脱落,但眼看我的身体就要往下掉。我死命大吼:
「放手!」
结爱紧抓住我的左手。这样下去,我会带结爱一起摔下校舍。不,就算现在结爱放手,她也躲不过坠楼的命运。须臾之间,我感到绝望、恐怖,只要有一毫秒,负面情感便足以支配内心。
——喀唰!
结爱没有拉住我手的另一只手——用尽全力伸长——抓住屋顶铁网的一端,发出巨大声响。
「吉足!」
「结爱!」
正当两人像祈祷般呼喊彼此姓名的下一个瞬间——
我跟结爱躺在屋顶的地面上。
得救了。被救了。我被结爱拉回来了。
当我躺在地上时,结爱抱住了我。因雨濡湿的衣服带来紧紧贴在一起的感觉,彷佛裸身抱在一起似的。
结爱的体温比下午一点太阳的直射日光更加灼热。为什么女孩子的身体会这么舒服,
如此柔软呢。
我放任救命恩人结爱拥抱着我,两人不发一语地过了一分钟,平安无事带来的安心感也告一段落,我害羞至极。
「……结、结爱,那个,差不多……」
能放开我了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把这么舒服的东西从身上拉开。或许对身为高中生的我来说,这世上最想避开的感情就是害羞吧。
「……」
结爱依旧沉默。由于她抱住我,所以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结爱?」
「就算这么做,也没有任何效果……吗?」
「嗯?」
「我正想着『我不能吸收吉足的霉运吗!』」
结爱抱着我时,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让人心痒痒的,柔情似水。可是,结爱的温柔让我心中不安起来。我恐惧不已。
「结爱,谢谢。可是,今天的我是逃不过霉运的。」
结爱的温柔让我察觉自己害怕的理由。若我遇到倒楣事,结爱会不顾任何危险来救我。这次是结爱的手刚好抓到铁网,所以才平安无事,但最坏的状况是我会连累结爱,害她跟我一起坠落屋顶。
觉得自己能理解距今三年前之前国中二年级的春天我甩掉结爱的心情。现在,有句话我无论如何都想说出口。
「我说,结爱。在我身旁的话,你也会倒楣喔。」
所以,别再想跟我交往了。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结爱更加用力地抱住我。那力道甚至让人发疼。
「……不光是倒楣而已喔。」
「?」
「今天的吉足虽然会遇到很多倒楣事,但这并不代表不会发生任何好事。只要待在吉足身旁,别说是倒楣了,我甚至觉得幸运呢。」
「……结爱。」
「我让你看证据。」
结爱的身体自我身上离开。
她跨坐在仰卧的我身上。我下腹部感受到她屁股柔软的弹性。
我在结爱的脸后方看到一片晴空。
可是,现在不是看天空的时候。
结爱的脸往下靠近。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结爱的朱唇塞住了我的双唇。
我就这么任她亲吻。在过了恐怕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十秒之后,结爱移开她的樱唇。接吻的味道既不是柠檬也不是草莓的味道。是结爱的味道。至于那是什么味道,实在无法用我贫乏的词汇加以形容。结爱的味道就是结爱的味道。
跨坐在我身上的结爱满脸通红地俯瞰我。
「……我把初吻给了你……所以我不准今天的吉足说自己很倒楣喔。」
「啊,嗯。」
「……还有,现在留在吉足身边的我也很幸运哟。」
跟我接吻之后说自己幸运的女孩实在可爱到无以复加。
「啊、嗯。」我只能呆呆地应声。
结爱漾开微笑,她收在制服之中的项链自胸口垂下,闪烁出青金石的光芒。
「因为很害羞,所以我们走吧。」
结爱自我身上离开,她快步走到屋顶门前抓住门把。动也不动地维持那姿势十秒钟之后,她才转过头:
「啊哈哈,我都忘记出不去了。」
「喔,哈哈,结爱真是健忘呢。」
若要初吻,最好是选在当天告别的时候。
刚接吻完就跟那女孩两人单独被关在艳阳下的屋顶上,实在是很尴尬。
逃离的机会是在辩论大赛结束,回家前的导师时间开始时到来。学生们应该都回到了楼下的教室。
我不顾羞耻地从屋顶上大喊:「救命!」
然后我跟结爱得救了。
当我们在回家前的导师时间中回到班上时,自午休时间开始不见踪影的我跟结爱彷佛私奔过般受到冷嘲热讽。
由于大家问我们在屋顶上做了什么,我回答捡到绑着不幸信件的气球,吃糯米丸时补牙银粉脱落,手机坏掉……听我这么说完(当然接吻的事是秘密)众人捧腹大笑,问我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傻话。的确是莫名其妙。
马场园——吸油面纸狂——嫉妒我跟结爱一起被关在屋顶上的情境,口中说着:「你这家伙!」摆出想要打我肩膀的动作,我立刻慌张起来。
「等等,马场园!不论你要怎么攻击我,都麻烦你等到明天。别说是打肩膀了,可能你随便弹我一下额头就能让我的头盖骨陷进去,用坐禅的竹杖就能削下我一块皮。若你不想成为加害者,今天就不要碰我。」
我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学校。
今天原本预计要跟结爱一起采买,但我们延期了。不知道在大型量贩店中会发生什么事。要吃饭的话,还有干粮面包。
由于今天被讲了一天的闲话,所以我索性跟结爱一起离开学校。有个了解自己霉运的人在身旁很令人安心。
回家路上没发生什么我事先做好心理准备的倒楣事。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我做好心理准备的倒楣事是指丧失所有财产,生命垂危这种程度的事情。
由于运气差到难以置信,所以我警戒心非常强烈。我放弃搭乘通学的公车,走了将近五公里的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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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因为我坐上通学公车使公车的汽油爆炸、被卷入公车劫持事件,或是公车摔落谷底——即使这条街上没什么谷底——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光是我,恐怕还会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
我跟结爱一起漫步于回家的路上。
我边警戒有没有车冲进人行道,边看头上有没有陨石掉落。另外因为没有搭公车的缘故,使我花了比平时还要更久一倍的时间才走回家。
回家路上的倒楣事,就只有我帮走在前方的奶奶捡起她掉落的十块钱时被误认为小偷,被她拿拐杖毒打一顿而已。光这种程度就能了事,简直堪称幸运。
到家之后,我像是放下肩上重担般松了口气。
今天这一天还有七个小时半。
我不打算离开家,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夸张的倒楣事才对。
原以为日向已经先行到家,但她不见人影。
我在客厅卷起衣袖检查被老婆婆殴打的地方有没有瘀青,这时结爱开口说:
「……那个,吉足。小日说不定有先回来一趟喔。」
「你怎么会这么想?」
「洗手台的水龙头下方有点潮湿……她应该先回来洗过手了吧。」
结爱眼睛好尖。这观察力简直就像个家里开侦探社的女孩……她就是啊。
「不,从我今天倒楣的程度来看,也有可能是水管爆开,水龙头坏掉……啊,说到水管,马桶堵塞了,得修理才行。」
我想在打电话给业者前换衣服,回到房间之后,我看到闹钟掉在房间入口的地板上。平时放在床边书桌上的闹钟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平时我起床时都是听日向录在送给我的闹钟里面的声音。
由于今天没有听到,所以我不经意地,真的是没来由地播放了闹钟的留言。
『抱歉。我只是想趁早上确认一下……你抱过小日了吧?』『嗯,是啊。』『这样今天就没问题了吧。吉足,若你遇到倒楣事要跟我说喔。我会保护吉足的……啊,让小日听到我们谈这个就糟了……再见。』
……这是什么?
这是今天早上我跟结爱的对话,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问你喔,你觉得我今天选女忍者服、中国旗袍,还是啦啦队队服当家居服比较好……还有,若是选啦啦队队服,我会绑成双马尾喔。」
结爱来我的房间。这些似乎是变装用的衣服,但这些衣服出场的机会有比昨天的护士装还多吗?
先不管结爱要怎么选家居服。
我跟结爱提到不知为何今天早上的对话被录在闹钟里面的谜题。
结爱摆出她最擅长的侦探姿势。
「……嗯,这个嘛,一般来说……应该是闹钟感染到病毒,使人工智慧失控,听到什么就录什么……这可能性最大吧。」
「才没这种可能性。」
……结爱小姐,你已经彻底随心所欲地发挥迷侦探这个称号了。
我思考这个闹钟的构造。按下背面的录音按钮,刚刚录下的声音就会被洗掉才对。
……啊,这么说来。
「早上我曾把这个放在桌上的闹钟撞到地上。那时运气不好地按到录音钮了吗?」
虽然这机率很低,但今天的我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足为奇。
「不过先不提录音,为什么闹钟会放在房门啊?是结爱放的吗?」
「不是。我尽力不去动这个家里面的东西。我在这个家里面移动过的,就只有吉足的心而已。」
「请你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住。还有你什么时候动过我的心了?」
「……既不是我也不是吉足……那是小日吗?」
「咦?等一下。日向放在这里的话……意思是日向听过留言了吗?」
我跟结爱无言地面面相觑。
这个闹钟的留言让日向听到就不妙了!
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脸色铁青。
「……小日她、她发现自己的体质了吗?」
「这才是倒楣!我最想隐瞒的秘密被最不想知道的人发现了……一切都是倒楣害的!呜啊啊啊啊!」
我的心坠入万丈深渊。
「小日听完这个之后跑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总之打电话看看吧……啊,我的手机化为碎片了。畜生!」
「我知道小日的电话号码。昨天我们交换过。」
结爱拿出手机——因为她没电了,所以先插上充电器——打给日向。
「………………没人接。她没开机喔。不知道小日是手机坏掉还是手机在她犹豫该不该充电时没电——」
「是才有鬼。她又不是我跟结爱。日向是以自己的意志关掉手机的。虽然我不知道日向是不是光听到留言就发现自己的特殊体质……总之,现在先去找日向吧。」
「嗯,交给我。找人是侦探的基本功夫。」
结爱从制服口袋拿出地图。那是世界地图。
「……麻烦你把捜索日向的范围缩小为日本,不,应该说缩小为这个城镇。」
我跟结爱抢出家门。
由于我没有手机,所以我们说好大约每隔一小时我就会用公共电话联络结爱。我们分头寻找日向。
大概比一般人还不擅长找人的奇异侦探还有今天最衰的倒楣男子怎么找都找不到日向。
附近的超商。
公园。
速食店。
书店。
图书馆……
我四处找过日向可能会去的地方,却不见她的人影。
……是去朋友家了吗?
若是如此,那我只好举双手投降。在学校我不跟日向说话。我不知道日向跟哪个女孩感情较好。
不,应该不会。
日向不是那种寂寞时会想跟谁在一起的人。身为哥哥,我知道这一点。
日向一定是在某处独处。
自开始寻找后过了一小时。
我试着跑回家,但日向没有回来。我用好不容易找到的公共电话跟结爱联络。
「怎么样?我这边没找到。日向似乎也没回家。」
「这样啊,我这边也是……青少年科学馆、高尔夫练习场、区公所的市民食堂……我到处都找不到日向。」
怎么选地方的?
「接下来我去郊外的医院废墟找找看。再见罗,吉足。」
她把电话挂掉。
虽然我很感谢结爱愿意只身到闹鬼的地方去找日向,但我还是别太期待她好了。
结爱,你要保重。
在寻找日向的时候,我依旧是祸不单行。
跑向我的小孩把手上冰淇淋整个抹在我的腹部。这还只是序曲。
突然一阵狂风掀起我面前女高中生的裙子,我虽然没看到她的底裤,但骑着竞速脚踏车从女高中生身后而来的老兄似乎看得一清二楚,一面看旁边一面骑车朝我直冲而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避开。
上衣被冰淇淋弄脏还是没看到眼前的内裤根本就是小事。
总之现在得找出日向才行。
下午五点半。我边穿梭于九月的街道之中边思考倒楣这件事。
假使有个运气极差的人,那个人买了赛马券。他只单赌真正想要买的马。可是那个人运气非常差,所以赛马券……不会中。
可是,就算是运气再差的人,一定也有在一场比赛中赌中马的方法。
只要买下所有马的独胜即可。
当然,就算他用这种做法赌到,还是照样亏钱——除非赔率非常高——才对。
但一定会赌中。
今天的我没运气,或许不会发生那种随便走一走就碰巧遇到日向的情形也不一定。
可是,只要我走透日向可能会去的地方,就能找到日向。我有这种感觉。
等我把日向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找一遍,这样还是找不到……若是日向那时已经准备前往陌生的土地,搭上了通往北国的列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到时我再来感叹自己的倒楣吧。
我试着再回家一次。也试着到高中去。日向不在。我试着用公共电话打给日向,但打不进去。我打给结爱,结爱似乎安全地探索完废弃医院了。
「动物园……水族馆……镜子屋……四处都找不到小日喔。」
……镜子屋?哪里有那种地方啊?
「动物园跟水族馆吗?若是找到日向,下次真想三人一起去呢。」
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但光是想像就觉得很快乐。若能平安找到日向,这梦想就能实现。
「……我说,结爱。」
「怎么了?」
我脑中不断闪过销声匿迹的日向会遇到的最坏状况。今天的我不管做什么都糟透了。
我像要甩开负面思考般逞强说道:
「我们绝对要找到日向喔。若是日向不在,或许从明天开始我将不再每天倒楣,但却是不幸到了极点。」
结爱以坚定的声音回答:
「嗯,看着一脸不幸的吉足对我来说也是种不幸喔。我一定会找出小日。再见,我去郊外的废弃校舍找找看。」
电话挂断了。
不愧是侦探结爱。才刚搬来,就对这城镇的废墟有深入了解。
眼看很快就要晚上七点。
我人在街上徘徊,一心想着日向。
我了解日向吗?
竟然不知道离家出走的日向会去哪,真丢脸。
我漫无目的乱走,不经意经过一条路,看到位于路头的大型量贩店,惠比寿屋。
原本我今天应该跟结爱来惠比寿屋买东西,现在应该吃完晚餐,悠闲地看着电视才对。
……咦,不对。
若昨天结爱没有来,今天我应该是跟日向出门采买。就像平时一样。
「……啊。」
一思及此,我想起自己跟日向之间的小小约定。
四天前采买时,我们买了高价的肉,一起在河畔享用两根美味棒的那一天。我们曾约好下次采买时的点心要买明太子美味棒。
那个是称不上约定的小小约定。
可是……现在除了那个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地方。
反而该说,我不禁斥责自己为什么至今都没想起那个约定。想不起来也是倒楣的关系吗?不对,那不是倒楣的错。单纯只是没用的我忘记那个约定罢了。
我直奔河畔。
鞋带再次断裂。这是今天第三次。
但我视若无睹,继续奔驰。
不过是鞋带断掉罢了。并不是阿基里斯腱断裂。
日向,拜托你要在。
我践踏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燥出金黄色光芒的草皮,以祈祷的心情爬上堤防斜坡。
一站上堤防的水泥步道,我心急如焚地俯瞰斜坡。
这跟四天前采买后回家路上过来的是同一个地点。但日向不在。
我凝视远方堤防的斜坡。
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啊。」
孤零零地矗立于河边的桥墩映入眼帘。
有某个人在桥墩上。
四天前日向曾说想爬上那里吃美味棒。
我走下堤防斜坡。
虽然斜坡上的草只长到脚踝的高度,但一下到河畔便是草长及膝,彷佛置身于草的汪洋之中。
我踩着草往桥墩走去。
我吸了一肚子的草味,来到位于河畔草原之古老桥墩的台座旁。
这里高到需要抬头仰望。
感觉少说也有五公尺。
看似使用巨大钉书机钉上的铁梯沿着桥墩壁面往上延伸。
我飞跳上梯子一口气往上爬。
桥墩上的是有教室一半大小的椭圆形空间。
有个女孩缩身坐在地上,背对着我眺望夕阳。
「……日向。」
日向大概是一直独自坐在这里,我对她的担心更胜找到她的安心感,心中七上八下。日向似乎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但却动也不动。
我与日向拉开大约还可以再坐下两人左右的距离坐在地上。因为我觉得若是太过靠近日向就会逃跑。
第一句话到底该说什么呢?
最后,我跟平常一样。
「哟,日向。」
「……哥哥……抱歉。」
日向抱膝而坐,凝视着前方。她的头放在闭合的膝盖上,并不看我。
「不,该道歉的是我。我们约好今天要一起去采买,在这边吃明太子口味美味棒对吧。抱歉。」
日向的侧脸浮现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微笑。
「原来你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
「抱歉,我刚刚才想起来。」
「你真是老实呢……你身上有点心吗?」
我怎么可能有。
在我想到日向可能在这里的瞬间,我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我翻找裤子的口袋……一堆天然石。不不,食物、食物在哪?
「虽然没有明太子的味道,不过有这东西。」
我拿出的是结爱在屋顶上递给我的干粮面包。
我手伸直要拿给日向时,她的肩膀抖了一下。我感觉到强烈的拒绝。
「哥哥,你放在那上面。」
我在自己跟日向坐的位置正中央的水泥地上铺上一张面纸,把干粮面包放在面纸上。
日向捡起干粮面包,打开包装慢慢咀嚼起来。
「你有带饮料吗?嘴巴会很干喔。」
「……真好吃……我肚子很饿呢。」
日向的侧脸,泪水悄悄滑过她的脸颊。
我实在没想到干粮面包能好吃到让她感动落泪。面对女孩不明原因流下的泪水,我总是惊惶失措。
日向说道:
「…………对不起。」
「别在意,下次离家出走时记得留纸条告诉我你在哪……嗯?这样就不是离家出走,是出门呢?哈哈。」
「……」
「喔,对了。在我寻找日向的时候,我找到一间看来很好吃的蛋糕店。下次一起去吧。」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日向把脸埋进阖在一起的膝盖上。声音哽咽。
我从没听过日向用这么悲伤的声音叫我哥哥,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日向。」
我好似祈祷般呼唤她的姓名。
日向抬起头。
她哭丧着脸看着我,使我差点跟着落泪。
「日向一直吸收哥哥的运气……竟然吸收人的运气,日向难道……是怪物?」
日向果然发现了自己的体质。
她会离家出走,不是因为我忘记一起买东西的约定(若是这原因就好了)。我觉得奇怪。日向似乎相信了自己的特殊体质。也接受了这件事。
光是听到闹钟的留言,就会联想到这么多吗?
「日向……你是不是听到……偶然录在闹钟里的东西?」
「……今天,我从学校回家时……听到从二楼传来类似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闹钟响个不停。」
这不是某人故意设定好的。恐怕是早上闹钟从床边桌上摔下去时连设定的按钮都一起按到了吧。霉运看准了我的痛处。
「不过啊,光是听到那个留言,就能让日向联想到自己有吸收人运气的体质吗?像这种唬人的特殊体质,根本不可能存在吧?一般都会这样想吧?」
「嗯……若只有闹钟的留言,日向应该不会……立刻接受自己有这种体质才对。」
「除了留言之外,还有什么吗?」
发生什么让日向觉得自己拥有吸收运气的体质的事……
「日向啊……想了一下……除了哥哥之外,还有吸收过谁的运气。至今除了哥哥之外,日向没抱过人。所以日向试着回想。」
「还有谁吗?」
虽然我不知道,但她有男朋友吗?
「日向不曾有过恋人,也从没跟其他女孩拥抱过……可是我想起来了。之前,上星期五去『惠比寿屋』采买时,日向曾在出入口抱住像是猫咪恶灵古堡的可爱布偶人。」
明明像恶灵古堡,却还说可爱。但现在不是在意日向审美观的时候。
「嗯,我们的确有遇见那个布偶人。」
「穿着那个的是……小结,对不对?」
「为、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小结很客气,所以我想说来帮她洗个衣服吧!然后……当我一看她装衣服的袋子,就看到里面装着猫恶灵古堡的布偶装。」
「会不会是刚好长得很像啊。或许是长得很像的猫布偶装啊。」
「……哥哥,你会搞混迁都君跟Gachapin吗?(译注:迁都君跟Gachapin都是日本知名吉样物)根本不可能看错那个布偶装嘛。」
她所言甚是。那东西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小结她得露宿野外……是因为她原本预定要住的公寓遭遇火灾烧掉了对吧?」
「嗯,为了少掉拆除的麻烦而喜出望外的房东带着结爱的押金礼金跑路……真是显示出人心黑暗的事件。」
「小结遇到各种莫名其妙倒楣事的日子……是四天前吧?」
「是啊,是上星期五。」
「……日向抱住穿着布偶装的小结的那一天……察觉这件事之后——听到闹钟的留言时,日向还觉得奇怪,怀疑真的有人有这种特殊体质吗——日向就发现了……日向毫无疑问地会吸收被日向抱住的人的运气。」
我能否定没错。
可是,轻易就会被拆穿的谎言,根本连安慰的效果都没有。
「……这样啊,日向真是名侦探呢。」
「那个啊……有件事日向不懂……哥哥怎么会知道日向的体质?有关日向的记忆,哥哥都不记得了……对不对?」
「我只记得这件事。」
在日落后的天空中,有几颗星星正闪烁着。河畔的星星比住宅区还多。带着夜晚气息的微风拂过桥墩。我感觉日向的视线正凝望我的侧脸。
「三年前,虽然我失去所有跟自己有关的人的记忆……但唯有日向的体质,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记得。
不吸收运气就会失去生气,像幽灵般发呆这件事。
就算吸走再多运气也只能用一天,必须每天吸收才行这件事。
……我想,我会记得这些,大概是因为我要守护日向……现在我也一直这么想。」
或许说这话时跟日向对望会比较好。但我心中害羞,一直俯瞰着粗糙的水泥地。
「……哥哥在吃喀哩喀哩君冰棒时老是抽到铭谢惠顾,日向还因此嘲笑哥哥,真是对不起。」
说的也是。日向每三次就有一次会抽到再来一支,就只有我从没抽到过。我也很想要巧克力球的银色天使(译注:巧克力球是日本知名的零食,打开包装时随机能抽到金色或银色的天使,天使可以用来兑换奖品)。
「……哥哥的电脑信箱常接到垃圾邮件……这也是日向的错吧……对不起。」
「那跟倒楣无关啊。只是我的好奇心跟探求心太过强烈而已。我缺乏的不是运气,而是自制力。」
……我不能把看成人网站的事怪到运气头上。
「日向……一直很担心哥哥太过倒楣这件事。日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直想解决哥哥倒楣的问题,做了很多功课呢。」
我想起今早在日向房中书架上看到占卜以及风水的书。
「可是,小结要守护哥哥呢……『我会保护吉足』……真羡慕。」
那是闹钟凑巧录下的结爱说过的话。
「日向也想从霉运中守护哥哥……可是,没想到竟然是日向的错……这很奇怪吧。明明是日向害哥哥倒楣,这样的日向却想要守护哥哥。」
她话说到后面已经转为自嘲。
用这种语气讲话的日向让我悲伤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我俯瞰下方,太阳西沉之后,河川看起来就像倒入一整片黑油一般,就连河水缓慢流动的模样都看不出来。
「哥哥一直一直抱住日向,守护着日向……谢谢你,哥哥。」
感觉日向似乎随时就要离我远去,我慢慢靠近日向,打算抱住她的肩膀。
「不要!」
日向喊出的声音近乎悲鸣,我用像被推开般的速度后退。日向凝视着我,双眸中藏着恐惧。
「……别靠近。」
她原本是个会原谅哥哥拥抱她的妹妹,但那声音中却渗透出强烈的拒绝。
「日向?」
「……别碰日向。哥哥不能再碰日向了……所有人都不能再碰日向!」
「你冷静一点。」
正当我压低身子想要靠近时,日向宛若整个人跳起来般起身。
「不要!若是碰到日向,哥哥……哥哥会死啊!」
「死?」
日向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觉得我会死。周遭一片晦暗,我明明看不清楚日向的表情,但却知道眼泪正扑簌簌地自日向红肿的眼中滴落。日向正用全身哭泣。
「死是什么意思?死是怎么回事?」
「若是触碰日向……就会像爸爸跟妈妈一样……死掉啊……」
日向当场无力地瘫软坐到地上。
「爸爸……?妈妈……?」
我的双亲在三年前外出旅行的温泉旅馆中遭遇火灾身亡。
「日向……难道你觉得……爸爸跟妈妈是因你而死?」
「…………日向那天应该抱过他们。什么都没想的抱过他们。一定是这样。」
「……」
被日向泪水沾湿的双眸瞬间像星星般闪了一下。
「爸爸跟妈妈,旅行中看来很快乐。晚餐啊,我们吃松叶蟹吃到饱,家中四个人比赛谁剥螃蟹比较快…………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爸爸有些孩子气,最喜欢比赛……那时候是哥哥赢了喔。哥哥很擅长剥松叶蟹呢。」
原来我有这种特技。是连本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专长呢。
「……哥哥,日向该去自首……对不对。」
近在咫尺的日向声音明明不小,但听来却远在天边。
「自首……你说什么啊?」
「若是没有日向,爸爸跟妈妈就会活着……日向害死爸爸妈妈……那就跟,日向……杀死了爸爸妈妈没什么两样对不对……日向是杀人犯。」
日向并不擦拭划过脸颊的眼泪,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我勃然大怒。纵然不知道自己生气的理由,但我大声咆哮:
「你说什么啊!日向怎么可能是杀人犯!还有,你一定没有抱过他们!」
我甚至没有双亲最后那天的记忆。也没有吃过松叶蟹吃到饱的记忆。我还以为自己至今从没吃过松叶蟹呢。
或许我的话没有说服力。
或许我的话连安慰都称不上。
可是,我无法丢下为那可恶体质悲伤的日向。
有用也好没用也好,无论如何我就是得跟她说些什么。
「国中一年级时的日向,平时是个会拥抱爸爸或是妈妈的孩子吗?」
「不会,日常生活中……应该不会。」
「对吧。普通国一的女孩才不会抱住爸爸。妈妈也是。或许会有什么契机让你们拥抱没错,但一般并不会这样做。」
什么都好。我想挤出话告诉日向。我脑中什么都没想,只顾着说话。
「你那是连自己有没有抱过他们都不记得的拥抱吧?不是抱住很长的时间对吧?不可能抱住很久啦。平时不拥抱的孩子跟父母如果抱在一起很久,应该会记得。而且如果是在跟双亲一起度过的那一天抱了很久,一定会记得啦。还有啊,就算真的抱住,那也只是很短的时间,顶多几秒,稍微抱一下的程度而已吧!我可是每天都紧抱日向五秒喔。可是我还没死。日向的拥抱没有让人倒楣到送命的力量啦!」
「……日向可能抱了五秒以上喔。所以,爸爸跟妈妈——」
「罗唆!我今天可是抱了日向一整晚。这可不是五秒十秒的程度,但我没有死!若跟日向拥抱了一整晚的我没死……爸爸跟妈妈更不可能因为那种连有没有抱过都不知道的拥抱死掉吧。他们一定是因为跟日向没关系的霉运死掉的。所以,日向,」
我在桥墩上高声大喝:
「若我活过今天,你就别再烦恼了!」
「……哥哥。」
日向一步步靠向我,但她的身体又像遇到同极的磁石般离开。
「对不起……我差点就忍不住抱住哥哥了。」
「谁在意啊!」
我一口气拉近距离抱住日向。
「等、不、不行啦。」
「没有不行!我又不是从这两天才开始拥抱日向。事到如今不容你反抗。」
「……哥哥,你讲的话感觉很下流耶。」
「我是不死之身。看看我,今天还不是毫发无伤。」
只不过是两颗牙齿的银粉脱落而已。可以算毫发无伤吧?
「真是的,放开啦,变态!」
我看到远方堤防路上有开着灯的自行车奔驰着。在河边桥墩上被人叫变态,我只好立刻离开她的身体。
虽然身体离开日向,但现在已经不再有跟日向距离很遥远的感觉。因为日向吼叫:「变态!」的声音跟平时早上一样充满精神,所以我很高兴。
日向错愕地叹道:
「……被妹妹骂变态还笑得出来,哥哥好奇怪。」
「没错,我很奇怪。我的失忆症也很奇怪。所以日向虽然有奇怪的体质……」
但让我们快乐地活下去吧。
或许我们的状况严重到无法随便说出这种话也不一定……
不,可是到头来,我们还是只能在这种状况下享受人生。
每个月上学路上被鸟屎击中的那一天虽然觉得倒楣……但没有被鸟屎打中的其他日子,我可以感受平安到校的细微喜悦。
人生的幸福存于一念之间。
每天过着倒楣日子的我都这么想了,绝不会错。
因此,我不是以随便的心情,而是以确切的觉悟讲出:
「让我们快乐地活下去吧。」
「……哥哥。」
「纵使今天我遇到很多倒楣事,但也不完全没有好事喔。」
这是结爱在屋顶上跟我说的话。
「我们等一下到超商一趟吧。其实我今天没跟结爱去买东西。日向也一起去买吧。当然,我们也要买零食。只要这样,今天就能变成更加快乐的一天。」
「……更加快乐?」
「是啊,我光是能跟日向一起待在这里就很快乐了。从桥墩上看星星,这不是挺浪漫的吗?鸟屎也没掉下来,简直无可挑剔。」
「零食能买明太子口味之外的东西吗?」
「当然,让我们买断店里的美味棒吧。」
「嗯!」
日向露出小孩子听到大人答应买玩具时的纯真微笑。
「好,走罗……啊,在那之前,你能帮我打电话给结爱吗?她现在应该在郊外的废弃学校才对。」
「……小结是去试胆吗?」
日向起身,从制服口袋拿出手机。
一只蜻蜓停在日向肩膀上。
当我想靠近一点看它,走近日向的时候……
——啊。
我瞬间发现自己正踩到断掉拖在地上的鞋带。我的身体在慢速度的世界中往前倾。
眼前的是拿着手机的日向。
日向发现我正往她的方向倒,杏眼圆睁。
我既无法站稳脚步,也无法躲开!
我像是要抱住日向的身体般撞向她。
日向被我撞她的冲击力往后倒。
我劲势未竭,继续往前倒。
这里是距离地面有五公尺高的桥墩。
我跟日向的身体双双往桥墩下的河川坠落。
黑暗冰冷的物体包覆住我。
我身处上下不分的水中。
我死命舞动身体。不断挥舞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手。我的脚用力踹踢某种坚硬巨大的东西,是河底吗?从水面探出头。
块状的空气涌入肺部,我差点噎住。
——掉到河中了。
了解现在的状况后,一股灼烧内心的焦躁感袭上心头。
日向在哪?
我在比天空还昏暗的河面寻找妹妹的踪迹。
不在。哪里都看不见人影。
「日、日向!」
水涌进我的口中,使我无法好好发出声音。
当我眺望远方时,乍看之下流动缓慢的河水以强大力量把我从上流推向下流。
日向在哪?
「日向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彷佛要抹消焦躁般不顾一切地呼喊妹妹的名字。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我只是踩到鞋带而已。
就因为这种蠢事……我连累妹妹摔下桥墩。
就因为这种蠢事……现在到处都找不到日向。
水面上找不到日向的踪迹。那么,我只能往水中找了。
正当我准备潜水的时候……
「——吉足!」
我还以为是幻听。
「——吉足!」
不,没错,是结爱的声音。
我在河中死命挣扎,环顾四周。堤防宛若巨大墙壁般横向延伸。远方的桥。应该在更远的地方,但感觉很近的星星。
河畔有个人影。人影大概正用力挥舞着手。
「——小日安全了!」
结爱的声音刺进我脑中。她话中含意刺进我脑海。
我朝河畔不顾一切地游。
鞋带断掉的鞋子脱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制服口袋中化为重量的天然石也消失无踪。
我游到河边。赤脚踩上石头,疼痛难当。
「吉足!」
我用趴在碎石河畔上的姿势抬头仰望。全身湿透的结爱在我前方。我猜应该有各式各样的颜色自滴着水的制服中透出,只是周遭灯光昏暗,看不大清楚。但这不重要。结爱正抱着日向肩膀。
「……哥哥。」
日向看我全身湿淋淋地,浅浅一笑。知道日向平安无事,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放心之后,我脑中浮现一个疑问。
「为什么结爱在这里……?」
「嘿嘿。」
湿得跟落汤鸡一样的侦探洋洋得意地露出揭露自己推理的表情。
「我在看了很多地方之后才发现,离家出走时一定会想要独处对吧。然后啊,说到家中之外能一人独处的地方,当然就是废墟跟闹鬼的地方罗,这是常识。」
……哪里的常识啊?
「然后我跑来据说闹鬼的桥墩……看到人影跳进河川。所以我也为救人急忙跳进河中。」
原来那个桥墩闹鬼啊?
「日向,你有哪里受伤吗?」
日向自结爱身上离开,当场转了一圈。
「嗯,如哥哥所见,多亏结爱救我,所以我没问题。哥哥呢?」
「我也没受伤。」
只有牙齿痛而已。水灌进银粉脱落的牙齿,阵阵发疼。
无论如何,在霉运当头的今天,两兄妹明明一起遇到从桥墩跳下河的惨事,却同时毫发无伤,真是太好了。
我跟日向确认彼此的安全,松了口气之后还没隔多久。
侦探已经照惯例做起牛头不对马嘴的推理。
「……小日离家出走之后爬上桥墩,从上面跳下来。这一连串的行动之中所代表的含意是……小日,不可以这样!」
结爱来势汹汹地逼近日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结爱如此激动的原因,瞠目结舌。
日向一脸困惑地说:
「什、什么不可以?」
结爱瞄了我一眼之后,回答日向:
「小日接下来要跟我一决雌雄对吧!是连哭泣的孩子都会更加嚎啕大哭的情场之争不是吗!你不能跳楼自杀啊!」
「跳、跳楼?不是,我没有做这种事喔!还有,小结这笨蛋!不能在哥哥面前说什么一决雌雄什么的啦!这样日向的单相思会被发现啊!」
……妹妹啊,你的那句话更承认了「被发现」这件事啊。
我假装没察觉日向的单相思,对结爱说:
「我说,结爱。日向不是跳楼。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咦?什么意思?怎么会这样?」
「那个,大概是——」
我倒楣的关系。
感觉说出这种话就像在谴责日向一般,所以我苦笑着回答:
「因为我太粗心大意的缘故。」
自那之后,全身湿透的我们回到家。
由于全身摔进河里的关系,日向的手机坏了,结爱的手机也坏掉了。而我的手机虽然原本就坏掉,但我们并不在意这些事。
像这样,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就好。放宽心就能承受人生的苦难。
现在我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情场之争真的会发生吗?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家。
我们饥肠辘辘,三人一起吃了迟来的晚餐。
负责轮值煮饭的结爱站在厨房前说:「应该快点煮好比较好吧?」炒了炒饭。
「在侦探社的工作之中,我曾经到中国餐厅卧底调查。所以做菜的功夫就交给我吧。」
虽然结爱这么说,但炒饭不好吃。饭粒没有颗粒分明,而是黏在一起。是稀饭吗?
「结爱,你卧底时没出事吗?」
「当然。等等我再给你看我穿旗袍的样子。我可是最棒的服务生喔。」
「……你没到厨房卧底对吧。」
结爱煮饭的功夫平平,会吃到她的料理,也是我倒楣的关系吗?
不,这应该不会影响到结爱做菜的手艺吧?
在吃完饭洗过碗盘之后,我们各自洗完澡,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点半。
我们换回家居服待在客厅。三人一起相处直至日期改变为止。
身穿睡衣的日向突然低头向结爱致歉:「对不起!」
这时候,结爱换上旗袍当睡衣。这句抱歉并不是为了说她的打扮很碍眼而致歉。
日向正替因为四天前自己抱住结爱,使结爱原本预计要住的公寓发生火灾的事道歉。
她说为聊表歉意,要结爱别立刻找下一个住宿的地方,放心住在这里直到存好钱为止。
结爱非常高兴。
「谢谢。如果我在这里很碍事的话,请马上跟我说。只要借我阳台就够了。」
虽然比起庭院好了很多,但结爱还是太客气了。
然后,我们谈了最为迫切的问题。
那就是有关如何面对日向特殊体质的问题。
「我说,日向。从明天开始,你也要让我抱喔。不过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强行抱住你就是了。」
「吉足,若是不知道事情原委,你这发言危险到足以让人报警呢……那个,小日,你也绝对要让我抱喔。」
日向皱着脸露出难过的表情。她的嘴巴似乎立刻就要吐出否定的话语,让我无法闷不吭声。
「听好罗,日向。我要你知道,倒楣并不等于不幸。反而对我来说……」
现在我要说出的话非常逊,但却是我真正的心情。
若说出这种话,对今后的同居生活或许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可是,若这样能多少减轻日向心中的负担,那就算我表现再逊,也没有关系。
「能跟日向这么可爱的妹妹还有像结爱这种美少女同学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是个十分幸运的人。我现在过的可是每个男高中生羡慕的生活。就算比别人多被鸟屎击中个几次,抽奖时只抽得到铭谢惠顾,求签的时候老是抽到凶,让我大过年的就觉得有点消沉,但我一点都不在意。比起这些倒楣事,能够过这种生活的幸运程度还要远远高出许多呢。用这幸运来减掉霉运,我还是非常幸运喔。」
我把心中的想法告诉结爱跟日向。
「我的运气也很好喔。原本我应该要独自住在澡堂跟浴室共用,房东只要一有机会就想卷走我的押金礼金还有事先付清的房租逃跑的公寓,但现在却能住在这么漂亮的家中。能跟吉足一起住的这份喜悦,绝不会输给那一点点倒楣事喔。」
日向依然低垂着头。
我跟结爱的话有传达给她吗?
日向抬起头时,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强而有力的笑容。
「我要先跟小结说好,日向也非常享受能跟哥哥一起住的喜悦喔!」
那是想表达什么?
日向不改微笑,继续接着说:
「……哥哥、结爱,谢谢……明天开始,麻烦你们抱我了。」
我跟结爱呼地吐了一口气。
「可是啊,哥哥跟结爱遇到的倒楣事要告诉我喔。日向想要把握住这些事。日向会用让哥哥跟小结高兴的事来服侍两位,以喜悦补偿倒楣的份……好吗?」
日向真是温柔。不过她要如何取悦我们呢……?
「……小日的服侍,还有沉默不语地露出一张呆脸思考的吉足……我说吉足,你现在是不是在联想什么下流的事情?」
「你少做些蠢推理了。还有你说我沉思的表情很呆真的伤到我了!说到日向的服侍,我想应该会是槌背之类的吧。」
「吉足的推测才蠢吧。小日的服侍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小孩遇到双亲生日但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时才做的事情呢?」
「……我说,结爱。你看看日向的脸吧。」
日向紧咬下唇,满脸通红地鼓着腮帮子。结爱露出动摇的表情。
「小、小日。难道,那个,服侍是指……」
「日向槌起背来很舒服喔!」
「对、对不起。啊——怎么还不快遇到倒楣事呢?这样我就能请小日帮我槌背了。」
不管是消沉的日向还是慌张的结爱,我都觉得很有趣。
「哈哈,结爱真糟糕。日向还是个孩子,她只会做孩子气的事啦。」
「等一下,哥哥!」
原本对着结爱抱怨的日向转过头。
「不要孩子来孩子去的好吗!」
日向的拳头真的是花拳,就算挨个几下,顶多也只跟被幼稚园儿童踢出来的足球击中一样痛而已……但她的拳头正中我的鼻子,今天早上鼻头冒出的青春痘就这么被挤破。
「啊呜!」
虽然痛到发出奇怪的悲鸣,但我还是庆幸鼻梁没断。
在青春痘被挤破之后,我们过了一段安稳的时间。
我们兴奋地说好在日期改变的一分钟前,要像除夕一般倒数。
然后,时间到了距离零点还有三分钟的时候。
我突然想大号,往厕所前进。
「……啊。」
进厕所坐上马桶之后,我才想到一件事。
因为发生很多事,所以我忘了。
我家厕所坏了!
日向跟结爱回家之后也都没上过厕所。真是倒楣。
我脑中浮现离家中最近的便利商店。去借个厕所吧。
若一口气动太快,感觉会按捺不住……
我小心翼翼地从马桶上起身,拉起裤子扭开门把。
可能是由于没有冲水的声音,结爱没察觉我要出来,所以门轻轻撞上刚好经过厕所前的结爱。
看结爱刚好倒楣地被门撞到,我脑中闪过一件事。
结爱抱着自桥墩摔入河中的日向游到河岸。
那时候,她抱住日向的身体。
这么说来,当然,结爱也会变得倒楣才对。
结爱没有察觉自己比平常倒楣,脸上表情温柔。客厅传来日向倒数的声音。
「对了,吉足。今天只剩下一分钟了。为了让你到最后都能平安无事,你拿着这个幸运之石吧。」
我发现结爱正准备将自己戴在身上的青金石项链交给我。
当结爱把双手绕到颈项后面,想要拿下项链时,当她挺胸拉直背脊时——
——啪。
她旗袍的衣领到腰部之间的布料直直裂开。绸缎是以这种方式裂开的吗?眼前的光景看来像假的一样。
然后,我在今天的最后,看到我以外的倒楣鬼。
裂开的旗袍像披风般披在结爱身上,她整个胸脯在我眼前一览无遗。
为什么没穿胸罩?
为什么她的胸脯这么大?
为什么胸脯这么美?
插图
旗袍下面穿的是条纹内裤对吧?
我心中冒出数不清的疑问。
日向不知道结爱整个酥胸春光外泄,持续倒数着。当结爱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事情的瞬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爱用双手把我推开。
我被推到厕所中,屁股猛力撞上马桶。日向的倒数剩下十秒。
为了日向,我发誓要活过今天。
日期越线的瞬间,如此发誓过的我在今天吐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差点没命。」
就是这句话。
另外,平安地活到日期改变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要失禁了。」
我没出大便失禁这种大洋相,迎接了新的一天。当天早上。
我比闹钟响起的时间还要早几分钟起床。当我在被窝中打滚时,有人敲我的房门。是谁呢?我在说什么啊,这个家就只有结爱跟日向而已啊。
「……请进。」
「吉足,早安。」
结爱身穿不合时的圣诞装——代替旗袍的家居服——走了进来。
「哟,早安。」
我自床上起身。现在虽然是早上,但结爱脸上丝毫看不出睡眼惺忪的模样,不只如此,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学生面对考场的认真氛围。
结爱关上房门说:
「今天是由我抱日向的日子吧。我会好好完成这个重责大任的。」
「好,拜托了。」
结爱敏捷地一小步一小步走到我床边,啪地一声坐在我床前,低着头抬眼望向我讲出: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如果,今天我遇到倒楣事……希望吉足能带给我幸运。」
带给结爱幸运?
「……莫非你的意思是……」
我从一大早就莫名小鹿乱撞地回答:
「接吻吗?」
被结爱以格外热情的视线凝望,感觉我快被烤焦了。
「……只要做了一次,就会想要做第二次呢。我搞不好上瘾了。问你喔,吉足。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咦,啊,那个。我、我也是这辈子第二次的,接、接吻……」
丢脸的反应。
像要惩戒我的慌乱一般,闹钟在设定好的时间中响起。我完全不知道录音的留言有被洗掉过。
『哥哥,早安……那个啊,虽然至今没跟你说过。但在日向小六,哥哥国一时……日向曾跟哥哥亲亲。那是哥哥的初吻喔。虽然也是日向的初吻就是了。
……哥哥,日向突然想到,若是重复一次过去做过的事,说不定记忆就会恢复。有如哥哥要用拥抱保护记忆一般,日向也想帮哥哥忙。
所以……让日向帮哥哥恢复记忆吧。不过,哥哥别突然说要日向帮忙喔。因为要帮忙的话,需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录音留言到此结束。
……她怎么把这种出柜宣言录在闹钟里啊!
被这种出柜宣言唤醒的早上到底是怎么样的早上啊。
话说回来,我国一的时候为什么会跟日向接吻啊?
虽然我很想追问这些事,但比起这个,现在的我或许还是先确保自身安全比较重要。原本坐在床边的结爱脸上不知不觉间浮现如同肉食野兽般的凶猛微笑,傲然挺立。
「小日跟吉足接吻……而且小日打算一有空隙就跟吉足接吻?还有吉足的First kiss竟然被夺走了!理论上Second kiss应该是我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吉足的third kiss、fourth kiss、fifth kiss……首先我得先收下millionth才行。」
「million?你、你是打算跟我接吻几次啊?」
「吉足你真笨,million就是百万的意思啊。」
嗯,我知道啦!
「从今天开始……终于要从今天开始了。」
「那个,什么东西要开始了?」
结爱用活像与难缠犯人对峙的名侦探的表情说:
「我跟小日的吉足争夺战。恋爱战争要开始了!」
我抱住头。今天我还没抱过日向,但却已经开始倒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