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线基地传来急报!突然出现一条道路,将魔大陆和这块大陆连接在一起,布满地面的魔物正在接近圣多鲁!」
突然闯入的士兵的报告,令会议室再度陷入一团混乱。
大群魔物接近,会紧张再正常不过,可是圣多鲁一直在跟数年发生一次,会有大量魔物从魔大陆袭来,人称「泛滥」的现象抗战。
意即这种情况他们早习惯,也有所准备,几位高官却慌张得可以用反应过度来形容。
「怎么可能!?未免太快了!」
「可是我们确实接获报告了喔?」
「是不是误传?赶快向前线基地确认泛滥是否真的发生……」
说起来,泛滥是我们所在的休普涅大陆和魔大陆因为地壳变动的关系,被从海底隆起的岩礁连接在一起,栖息于魔大陆的魔物大量渡海而来的现象。
然而泛滥大致上是每十年发生一次,上次在数年前发生,照理说至少要再等五年。
泛滥却于此时发生,难以置信的事件令他们手脚大乱。
其中还有人咄咄逼人地质问前来报告的士兵,圣多鲁王咂了下嘴,对众人吼道:
「你们几个如果只会乱叫,不如闭上嘴巴!喂,那边的情况如何?讲详细一点!」
「我、我没有亲眼看到魔物,是早上监视塔传来消息……」
监视塔是盖在离魔大陆最近的城墙上的高塔。
如名所示,是用来监视魔大陆的塔,一有异状,情报就会透过前线基地回报给圣多鲁。
「昨晚,魔大陆的方向开始传来巨响,陆地从海底浮现,连接这块大陆与魔大陆。跟泛滥一样。」
「世上偶尔会发生不可能的事。如果跟泛滥一样,不要着急,按照以往的方式应对即可。那边的人应该也知道该如何处理。」
「根、根据报告,从魔大陆出现的魔物明显不正常。不只欧克和食人魔,连哥布林那种魔物都带着剑或长枪,还跟人类一样,行动有一致性……」
「什么!?」
即使是智商低下的哥布林,也懂得捡长度适中的树枝或人类丢掉的武器来用。
不过人类不会踏进的魔大陆上不可能有武器掉落,报告内容却显示几乎所有的人型魔物都拿着手制武器。不仅如此,只懂得遵循本能突击的魔物,好像懂得持盾布阵了。
齐全的装备和统一的动作,明显是异常状况。
「不只布满地面的魔物,还有大量会飞的魔物及中型龙族,第一城墙已经……」
「应该……沦陷了吧。照这情况来看,第二城墙八成撑不久,前线基地搞不好也有危险。」
想从魔大陆攻进圣多鲁,必须攻破四道城墙。
离魔大陆最近,设有监视塔的城墙叫第一城墙,接着是中规模战力常驻的第二城墙。然后是配置最多战力的前线基地,最后是守护圣多鲁城及城市的最终城墙。
泛滥发生时,会由第一城墙掌握魔物大军的规模,跟魔物保持一定的距离,退到第二城墙,守在那里歼灭魔物。
也就是说,通常魔物大军在第二城墙或前线基地即可歼灭,这次的规模却大到连前线基地都很有可能沦陷。圣多鲁王迅速做出判断。
「您想会不会太多了?我不认为前线基地会那么容易就沦陷。」
「嗯,就算魔物持有武器,也不可能攻破那道防壁。」
「少天真了!泛滥突然发生就已经是异常现象,应该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若魔物在早上发动攻势,第二城墙说不定已经沦陷,在前线基地开战。」
圣多鲁到前线基地之间,只有一块地势没有起伏的广大平原,可是再怎么策马狂奔,也要半天才赶得到。
尽管这名传令兵在中途的驻地换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仍旧过了半天以上,那里应该正在激战。
现在必须尽速制定驱逐魔物的对策,支援前线基地,不是重建国家的时候,我们却更担心一件事。
「等一下,老爸。各国的国王都在前线基地喔?」
「还有雷乌斯的挚友及恋人。最好赶快派马叫他们回来。」
「不用急,他们不是预计今天回来吗?八成早就远离那里了,除非是脑子有洞的笨蛋。」
不管怎么样,传令兵都会经过前线基地,那边的人不会不知道,以这个时间来看,各国的重要人物照理说要开始移动了。
我发动广范围的「探查」,在附近侦测到有点怀念的反应……不对,是刚好回到王城。
我们叫被勒令关禁闭的高官离开,正准备跟听说消息、回到会议室的重要人物一起开会时,会议室的门打了开来,各国国王从门后出现。
「由于事关紧要,打扰各位开会了。」
「唔?哦,你终于醒来啦。」
「是啊,给各位添麻烦了。听我的部下说明状况了吗?」
「嗯,详情我是回到城内才知道,传令兵似乎是在我们离开前线基地后抵达的。」
「他快马加鞭地从旁边经过时,我还在纳闷,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那就好说了。老实讲,现在情势急迫。可以的话希望诸位伸出援手,但我不会强人所难。建议你们马上离开我国。」
各国国王都带着许多自己国家的士兵前来,不过那些士兵仅仅是护卫,只拥有最基本的战斗能力。而且别国的问题应该很难帮上忙。
圣多鲁王深知这一点,原本就不抱期望,各国国王也迅速判断帮不了忙,跟臣子与其他国王讨论后,决定离开这里。
现在已经不是举办国际会议(Legendia)的时候,圣多鲁王请各国国王随意行动,向几位重要人物和士兵下达指示。
各国国王离开后,我跟圣多鲁王打了声招呼,走出会议室,跟同伴讨论行事方针。
莉丝的父亲──卡帝亚斯带着家臣,在会议室外等我出来。
「好久不见,天狼星。过得好吗?」
「是的,看到您这么有精神,真是万幸。」
由于这里是公共场所,卡帝亚斯以国王的态度与我交谈,眼中却洋溢亲爱之情。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在这边不方便促膝长谈。可否带我去见莉菲尔跟你的同伴?」
「莉菲尔殿下和我的同伴在一起,我带您回房。」
「有劳了。还有……那个,那孩子呢?」
「跟莉菲尔殿下在一起。她很期待见到您。」
「嗯!」
他语气沉稳,眼神却在叫我快点让他跟莉丝见面,我便带着卡帝亚斯回到房间。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
「哎呀,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怎么这样跟父亲说话。那孩子在哪……」
「好好好,我知道。莉丝,过来。」
「怎么了?啊!?」
「喔、喔喔喔……」
在隔壁的房间跟卡莲和希娜聊天的莉丝一出现,卡帝亚斯威严十足的表情就瞬间崩坏。
他露出只能用傻爸爸形容的陶醉笑容,想要拥抱莉丝,意识到在身后待命的家臣,清了下嗓子停止动作。
「咳……抱歉,你们去外面等一下。我在这个房间不会有危险。」
「「遵命!」」
几位家臣似乎认识我们,没有多说什么,走出房间。
确认他们离开后,卡帝亚斯想着这次终于可以拥抱莉丝……却发现还有不认识的人,再度停止动作。
「呵呵,没关系的,爸爸,菲亚小姐和卡莲都知道。」
「是、是吗?莉丝啊,我好想你!」
卡帝亚斯终于露出本性,百感交集地抱紧莉丝。
很久没看到他态度骤变的样子,莉丝既傻眼又高兴,回抱父亲。
「喔喔……我的天使!长得这么可爱!」
「有吗?姊姊也这样说,但我没什么感觉。」
「不!我看得出来。你越来越像萝拉,逐渐成长为美丽的女性!」
如我所料,累积一年的对女儿的爱爆发了。
莉丝让父亲为所欲为了一段时间,由于卡帝亚斯一直不放开她,她便灵活地乘隙溜走。
「唔!?为何要逃走!」
「这样不好讲话吧?我有想介绍给你的人,今天先到此为止。」
「…………说得也是。」
卡帝亚斯故作镇定,被女儿拒绝却让他真心感到沮丧。
换成是我,也会尝到绝望的滋味……不对,他是特例。上辈子我当成女儿养大的小孩,曾经因为青春期特有的反抗心理而推开我,我没有难过成这样。
我也想让这对父女继续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可惜现在有要事要讨论,得请他们忍耐一下。
简短介绍完菲亚和卡莲后,我们向众人说明有一大群魔物从魔大陆逼近,分享情报。
「难怪城里那么吵,想不到发生了这种事。」
「国际会议(Legendia)也停办了对不对?爸爸打算怎么做?」
「我预计跟其他国王一样,收拾好行囊就离开圣多鲁。这么做很像见死不救,我也于心不忍,不过就算我们加入战线,帮助也不大。」
再怎么愧疚,一国之君也不能贸然让臣子冒险。我们可以体谅卡帝亚斯的难处,所以连莉丝都没有反对他的决定。
雷乌斯面色凝重,在对话中断时询问卡帝亚斯:
「那个……你认识艾尔贝里欧和玛理娜吗?是一对狐尾族(Fox Tail)兄妹。」
「嗯,莉丝写的信上有提到他们。我们聊过几句,是对心地善良的兄妹。」
「这样啊。他们在哪里?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雷乌斯一直坐立不安,八成是因为感觉不到兄妹俩的气息和气味。
我的「探查」也无法在城里侦测到他们,看卡帝亚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很遗憾,那两个人留在前线基地。为了跟誓言要挡下魔物的兽王共同奋战。」
「啥!?为、为什么?」
听说艾尔贝里欧兄妹经常跟兽王聊天,或许是因为有我们这几位共同好友的关系。
聊着聊着,不只兽王,艾尔贝里欧跟兽王之子奇斯也成了好朋友,他无法对朋友见死不救,决心与兽王他们一同留下。不可能抛下哥哥的玛理娜当然也在一起。
「我也阻止过,他们却表示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被那么正直的眼神注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该死,艾尔那家伙。干么主动跳进火坑啊。」
「可以理解你想要抱怨,不过他们应该也不想被你骂。」
「而且,他的妻子跟即将出生的小孩好像在故乡等他回去。我认为我离开战场的时机是对的,可是将前程似锦的年轻人留在战场,怪不舒服的。」
我现在才知道艾尔贝里欧夫妇的小孩快出生了。有机会见面的话,得祝贺他一声。
话说回来……艾尔贝里欧的故乡差点遭到大群魔物袭击的时候也好,结婚前要上战场的时候也罢,我的徒弟怎么老爱立这种不祥的旗帜?或许他就是出生在那种星球的男人。
接着浮现脑海的疑问,是身为别国国王的兽王为何留在前线基地?
恐怕是因为兽王的国家亚比特雷,跟圣多鲁位在同一块大陆上。
圣多鲁灭国的话,下一个被盯上的很可能是他的国家,因此他想亲眼确认敌方的规模。
得知朋友的动向后,我们该如何行动呢……方针早已定案。
「大哥……」
「我知道,别露出那种表情。既然他们在那边,就由我们跑一趟吧。顺便帮他们一把。」
虽说是为了让雷乌斯成长,我曾经说过要对艾尔贝里欧见死不救。雷乌斯闻言咧嘴一笑,用拳头敲了下掌心。
然而,我们的目的地是有大群魔物逼近的前线基地。
只有雷乌斯干劲十足,其他人都有点不安。尤其是莉菲尔公主和卡帝亚斯,板着脸深深叹息。
「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做,认真的吗?」
「我不是在怀疑你们的实力,不过没必要特地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陛下说得有理。可是除了艾尔贝里欧,还有一件事令我在意。」
圣多鲁王他们在专心思考对策,所以我打算从另一个方向审视这起事件。
「圣多鲁王应该也有发现,这次的泛滥不像自然发生的。」
也可能是每十年发生一次的法则崩坏了,可是这个世界存在能任意让地面隆起的方法──魔法。
例如「土工」可以让土变成施法者想像的形状,还能让地形变化,挖掘洞穴或建造高台。意即只要有相应的魔力,确实有办法创造连接两块大陆的道路。
想让巨大的陆块变化,需要大量的魔力,但只要毫不吝惜地使用耗费数年收集的魔石,并非不可能。
若有办法以人为手段让泛滥发生,最可疑的人是……
「这次的泛滥,极有可能是昨晚逃跑的拉姆达引发的。当事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的计画进入了最终阶段。只要完成最后一步,其他事无关紧要。』
拉姆达昨晚讲过这句话,他说的最终阶段,或许就是刻意引发「泛滥」。
不对,不只是刻意引发,他明显动了手脚。如报告所说,每只魔物都持有武器,还跟人类一样动作统一。
我曾经跟好几个会操纵魔物的敌人战斗过,可以视为拉姆达也拥有类似的手段。
「拉姆达的目的是圣多鲁,身为外人的你为何要帮忙到这个地步?你这么气菲亚被盯上吗?」
「有点私事,不过那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
师父说她觉得拉姆达和她有相似之处。
再加上他能操纵植物,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跟师父留下的东西有关也不奇怪。
「我旅行是为了增广见闻,可是大约在一年前,多出了另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师父留在各地的魔导具。」
话虽如此,我基本上是顺路才会去做,不会积极寻找。毕竟师父本人也叫我顺便处理即可。
然而,师父留下的东西跟足以撼动全国──不,是全世界的事件有关,身为弟子不能坐视不管。
虽然师父傲慢、残忍、顺从本能,给其他人添了一堆麻烦,她可是把面临生命危机的我捡回去养大的恩人。
因此师父留下的东西如果被人拿去为非作歹,我想将其破坏,稍微为师父洗刷污名。
「虽然有可能跟师父无关,既然牵扯到了这个地步,不见证结局我不服气。」
「唉……拿这些孩子没办法。」
「那么其他人……莉丝打算怎么做?」
面对父亲和姊姊百感交集的目光,莉丝略显愧疚,却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当然也要去!」
「这会是一场激战,岂止伤患,还会看到死者喔?我个人是希望你留在城里等。」
「那不是更需要我了吗?应该有很多人受伤,会用到我的力量。」
「……别勉强自己喔。」
莉丝理应明白聚集成群的魔物有多可怕,却毫不畏惧。
她确信有自己能做到的事,点了下头。既然她如此决定,我也不打算阻止。
之后,莉菲尔公主他们出于担心,围在莉丝身边,我则坐到附近的椅子上面向菲亚。
「菲亚,抱歉……」
「嗯,我懂。我留在这里。」
「你不介意吗?」
虽说菲亚怀孕了,目前只是怀孕初期,轻度运动或战斗,照理说不成问题。不过凡事总有万一,再加上其他原因,我希望菲亚留在城里,她体谅我的心情,主动说要留下。
「卡莲跟希娜要留下对吧?所以我也跟这两个孩子一起等你们回来。就像等丈夫回家的妻子。」
「……谢谢。其实我希望你去更安全的地方,而不是这个混乱的国家等我。」
「我不知道有比你身边更安全的地方,而且我不是只会靠人保护的女人。别顾虑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回来的时候,我会用拥抱迎接你。」
等等要去的地方对小孩而言太刺激,因此我打算把卡莲和希娜留在这,菲亚自愿保护她们,我真的很感激。
她展现年长者的风范,笑着为我送行,我抱住她表达谢意。
然后,我站到一直在观察卡帝亚斯的卡莲面前,单膝跪地与她视线齐平,简单说明现在的状况。
「嗯……卡莲要看家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希望你跟菲亚一起留下。」
「……知道了。卡莲会跟小娜一起等。」
卡莲感受到我的心情,乖乖点头,这次应该是因为她担心希娜,不想离开她吧。突然好想称赞她,于是我尽情抚摸了卡莲的头。
这样要去前线基地的成员就决定了。
「那边搞不好已经开战,马上着手准备吧。」
「等一下。我不会阻止你,可是圣多鲁王会同意吗?」
「国王欠我人情,大概没问题。我去征求他的允许,顺便请他照顾你们。」
向大家下达简单的指示后,我再度前往圣多鲁王所在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气氛仍旧乱成一团,圣多鲁王忙着到处下令,却马上抽空听我说话。
「这样啊,若你想去那里,我完全不介意。小哥你真的很爱管闲事耶。」
「有很多原因。视情况可能会立刻回来。」
「你们撤退的瞬间,就能确定战况有多不乐观了。总之有人愿意帮忙,我再感激不过。麻烦各位鼎力相助。」
「那么我们一准备好就出发。还有另一件事,想麻烦您照顾内人和孩子们。」
我接着说明菲亚跟卡莲她们会留在王城,圣多鲁王灵机一动,点了下头。
「那里确实不是小孩该去的地方。好,几位小姐包在我身上。这家伙会好好照顾她们。」
「啥!?你还有其他部下吧。为什么是我……」
「在这个状况下,其他人哪可能抽得出时间。你现在应该有空,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帮忙,就去拜托值得信赖的人。」
「……已经不在了。」
桑杰尔看似稍微正常了些,不过被视为搭档的人背叛,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样子。
他固然令人担心,我更不能理解他的父亲在想什么。
因为桑杰尔可能会恨我。
从结果来看,我揭发了敌人的身实身分,救了被骗到现在的桑杰尔,然而人生也会有不知道真相比较好的时候。要是没有我,他就不会失去搭档。
桑杰尔最好不要跟我们扯上关系,若他不敢反抗父亲,是否该代替他拒绝?在我思考时,国王拍着儿子的背告诉他:
「若你没人可以拜托,就自己照顾他。而且就算你不认识小哥的同伴,叫做希娜的小妹妹总认识吧?」
「只见过几次面,而且几乎没说过话。」
「总比陌生人好。这边暂时由我独自指挥就行,你去想办法搞定那张臭脸和负面思考。」
语毕,国王便把桑杰尔赶出会议室,我简短把该说的话传达给圣多鲁王,离开房间。
桑杰尔站在走廊上,悔恨地双手握拳,发现我走出来,叹着气回过头。
「老爸虽然那样说,你真的打算把她们交给我照顾吗?交给这种一直被骗的白痴。」
「我想问,您不恨我们吗?」
「……不恨。没有你们的话,我说不定会继续帮那群人破坏老爸的国家。」
看来是我杞人忧天。
他在沮丧的同时认清现实,明白找别人泄恨是徒劳无功。
圣多鲁王对儿子的个性瞭若指掌,他应该是想以此为借口,让桑杰尔的精神稳定一点,才暂时把他调离现场。
「那我也不会介意。内人和孩子们就麻烦您了。」
「真是个怪人。啊啊……可恶,知道了啦。我会在能力范围内顾好她们,赶快把事情办完回来吧。」
「那是一定。对了,方便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怎么?还有其他问题?」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会很复杂,可是您不需要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
不太想聊的话题令桑杰尔面露不悦,我直盯着他,接着说道:
「不管那个男人想搞什么鬼,您该做的事都不会改变。」
「我……该做的事?」
「跟您当时说的一样,揍他一顿。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他都利用了与过去那件事无关的您。不如说不揍他一顿,您应该无法消气吧?」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非得揍那家伙一顿才服气。」
再过一段时间,他应该会自己振作起来,可是既然要把菲亚和孩子们交给他照顾,我想给他一些建议。
我向他说明这次的泛滥极可能和拉姆达有关,好为迷惘的桑杰尔指明一条道路。
「就算这场骚动与他无关,拉姆达一定会出现在您面前。不管您是想揍他还是想跟他谈谈,都得先破解对方的阴谋。我建议您先不要胡思乱想,专注在一件事上比较好。」
「除了揍他一顿,我不能去想其他事吗?」
「我是不能。但目前能想出最佳对策的,是令尊和他的臣子。这个问题不是您一个人就有办法解决的。」
有时明白自己的极限位于何处,承认弱小也是必须的。这是我讲过好几次的个人意见。
这样讲固然伤人,我却明白地向他指出这一点,桑杰尔似乎也有头绪,默默听我说明。
「令尊直接宣布您就是下任国王。可是在这种满脑子杂念与后悔的状态下,有办法学好要怎么当一位国王吗?因此他才叫您暂时去照顾小孩,想让您恢复镇定。」
「啧……我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国王有时会需要比任何人都更早冷静下来。所以,您要不要先去跟我家的卡莲聊聊天,让她治愈一下?那孩子有点特别,不过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可爱喔。」
「哈,你搞什么啊?明明比我年轻,怎么讲这种笨爸爸会说的话。」
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把家人交给看着那位国王的背影长大的桑杰尔,总比交给陌生人可靠。
尽管他尚未真的打起精神,桑杰尔终于放松肩膀,展露笑容。我和他聊起了菲亚和卡莲。
我和桑杰尔回到房间,跟待在那里等我们的菲亚和两个孩子说明刚才做出的决定。
「哦,真没想到来的会是王子──不对,是下任国王。」
「别这样,现在叫我国王太早了点。总之我会尽量待在你们旁边,有什么需求大可直说。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
桑杰尔转身走向两位孩子,我把手放到菲亚肩上,再次告诉她:
「那我走了。孩子们麻烦你了。」
「路上小心。卡莲也来送他出门吧。」
「嗯,老师加油!」
「……嗯。」
卡莲听菲亚的话挥手为我送行。仔细一看,虽然动作很小,希娜也在对我挥手,好温馨的画面。我非得平安归来才行。
我有点依依不舍,走出房间,回去找已经做好准备,在马车旁边待命的同伴。
姊弟俩和莉丝在马车前等我,北斗也在……不过人数明显变多了。
「久候多时,天狼星先生!不对,该叫你大哥吧?」
「大哥……」
雷乌斯不知为何一脸为难,旁边是将金色长发绑在脑后,穿着便于行动的铠甲的茱莉亚。尽管不及雷乌斯,背着一把大剑的模样威风凛凛又美丽,俨然是一名女战神。
我立刻猜到茱莉亚为何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但还是姑且问了一下理由。
「当然是因为我也要去前线基地救援。我本来想率领私兵过去,想到雷乌斯跟我说过你们的马车比较快。是否能多载我一个?」
「……令尊同意了吗?」
「父王叫我能利用的资源就拿去用,至少要撑两天。」
「这样啊……」
什么样的父亲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他们实在太随便了,我头好痛。
圣多鲁正在重新调整整个管理体系,难以凑齐战力派到前线基地。
于是比起内政更擅长战斗的茱莉亚,决定率领能立刻动身的上百名士兵前往前线基地救援。
茱莉亚贵为一国的王女,同时也是圣多鲁的最强之一,她站上前线,全军的士气也会提升,我认为派她到前线是对的。
因此我完全不介意用我们的马车载她过去,但还有另一个问题。
我先答应让茱莉亚同行,探头窥视马车内部……
「哎呀,看来她顺利征得允许了。我们也随时可以出发。」
「……您怎么在这里?」
没错……最大的问题是坐在莉丝旁边的莉菲尔公主。
她的随从赛妮亚跟梅尔特当然也在,该吐槽的是莉菲尔公主穿着不像要来送行的轻便服装。
我一眼看出原因,用眼神询问,可惜她好像是认真的。
「当然是因为我们也要去呀。」
「姊姊,还是不要吧……」
「放心,我们不是要去战斗,而是身为艾琉席恩的下任继承人,我必须要去。」
莉菲尔公主和茱莉亚不同,不擅长战斗,却是凭借天生的直觉和丰富知识带领家臣的王女。
意即她是待在阵地下达指示的那一方,不会站上最前线,没那个必要特地接近战场,莉菲尔公主却果断回答。
「就算有那方面的知识,我尚未亲身经历过大战,所以我想感受一次战场的气氛。」
「要是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艾琉席恩未必不会在某一天被战火波及,就像现在这样。我不想成为畏惧战争的女王。」
累积经验应该确实是她的主要目的,但我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卡帝亚斯似乎也同意了,她都说到这个地步,我没道理拒绝。而且假设我抛下她离开,她可能会自己跟来,带着她说不定还比较好。
「我们打算待在莉丝身边。不会妨碍大家的,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吗?」
「……我明白了。马车会晃得很厉害,请小心不要撞到。」
多亏我参考上辈子的知识制作的悬吊系统,马车没有晃得那么厉害,可是北斗一旦全速奔驰,效果就不大了。
为求保险起见,我着手检查马车,以免车轮在途中松掉,身后传来宏亮的粗野声音。
「「「茱莉亚殿下啊啊──!」」」
声音的主人是装备各种铠甲的士兵,总共有一百人左右。他们以令地面为之震动的气势往这边跑来。
异常有压迫感的团队列队排在不停向雷乌斯示好的茱莉亚面前,同时下跪低头。
「非常抱歉,我们准备好了,但还有人需要一些时间,请您稍待片刻!」
「「「请您稍待片刻!」」」
听说茱莉亚手下有愿意拼上性命追随她的亲卫队,就是这群人。
我看着声音整齐一致的亲卫队,目瞪口呆。茱莉亚一脸严肃,对疑似代表的中年士兵怒吼。
「比我还慢成何体统!等等你们全都要接受惩罚,集体负责,给我做好觉悟!」
「「「是!」」」
明明在挨骂,亲卫队的表情及回应却洋溢喜悦之情,是我的错觉吗?这些人……好适合绑上写着「茱莉亚命」的头巾。
亲卫队因为被茱莉亚训话而两眼发光,脸上的笑容却因为下一句话瞬间消失。
「还有,计画有变。我要坐他们的马车过去,你们等所有人都准备好后,移动至前线基地。」
「「「!?」」」
「茱、茱莉亚殿下!我认为骑马会比马车快得多!」
「话虽如此,到哪找比这位北斗先生更快的马?」
亲卫队成员略显不服,不过一看到坐在地上等候命令,英姿焕发的百狼,他们通通无法反驳。
「……遵命。我们也会马上出发。」
「拜托了。对了雷乌斯,你要坐哪里?我坐你旁边。」
「喔喔……茱莉亚殿下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从未对我们露出那种笑容……呜!」
茱莉亚的表情从威风凛凛变成温柔的微笑,亲卫队见状,一副发自内心感到不甘的模样。也对,主人被突然冒出来的男性抢走,不可能笑得出来。
充满恨意的视线集中在雷乌斯身上,这时我刚好检查完马车,催促其他人上车。
「收到,你们一路上要注意体力。很可能在抵达的同时就会开战。」
「「「是!」」」
茱莉亚吩咐亲卫队,确认她和姊弟俩都上车后,我坐到驾驶座上,正想命令北斗出发……
「好,走吧!让我见识一下百狼的速度!」
「……嗷。」
「唔,怎么了?还不到时候吗?」
茱莉亚却比我更早发号施令,或许是因为她平常是指挥人的那一方。然而北斗不可能听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茱莉亚纳闷地歪过头。
「茱莉亚殿下,北斗先生只会听从主人天狼星少爷的命令。在这个队伍中,队长是天狼星少爷。」
「喔,的确。我从现在开始是各位的弟媳,又是队里的新人,得自重一点。」
「大哥,我有点怕见到玛理娜,为什么啊?」
身为将来的大姑,艾米莉亚开始调教──指导她队伍里的上下关系,雷乌斯则因为要向玛理娜报告茱莉亚的事,开始感到不安。再加上有两位王女同行,现在的状况实在很混乱,一点都不像要去有大群魔物逼近的地方。
总之得想办法管好大家。我绷紧神经,重新对北斗下令。
「久等了。北斗,出发!」
「嗷!」
北斗叫了声做为回应,马车掀起一片沙尘,立刻疾驶而去。
以这个速度,半天的路程数小时即可抵达,可是马车晃得比想像中还厉害。我和弟子们早已习惯,平衡感也受过训练,没什么问题,不过对于从未体验过的两位王女而言,或许会有点难受。
「太厉害了!百狼拖着一辆马车,还能跑这么快吗!越来越想骑在北斗先生背上!」
「虽然讲这种话有点不合时宜,感觉像在跟莉丝一起旅行,我开始期待了。」
「公主殿下,我能理解您会兴奋,不过请小心不要撞到。」
「那你再靠近一点怎么样?保护我是你的职责吧。」
不……她们比想像中更无所谓。
紧急时刻艾米莉亚和莉丝可以用魔法辅助,雷乌斯也会注意不让茱莉亚受伤。这部分应该可以交给大家,于是我留意着马车的状态及速度,凝视前方。
── 艾尔贝里欧 ──
「奇斯,差不多该撤退了。再远离正门会有危险。」
「说得也是。受伤的人给我快点回来!我们没空理绊脚石!」
那一天……世界第一大国圣多鲁国建立的巨大前线基地,遭到大群魔物袭击。
而且来袭的不只是普通的魔物。
占了绝大多数的人型魔物全都带着剑或长枪之类的武器,还跟我们一样列队或布阵,发动攻势。
明显异常的状况,导致习惯「泛滥」这个现象的前线基地的指挥官与士兵惊慌失措,尚未准备好迎击魔物,就这样任由他们接近,攀附在城墙上。
多亏人称铁壁的前线基地的战力及装备,再加上王族中唯一留在这里的兽王陛下精确的指挥,前线基地并未沦陷,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发生。
魔物再团结一致,都不可能破坏连上级魔法都能轻易抵挡的稳固城墙,以及必须靠好几个人一起推动转盘才能开关的坚固城门。
因此我们打算用魔法或弓箭减少聚集在城墙外的魔物,等圣多鲁的援军和物资送到,再转守为攻,魔物的数量却出乎意料。
不仅如此,会飞的魔物也很多,我们被迫迎击,分散了针对地面的攻击。
但我们还是善用地利之便,设法击退从空中来袭的魔物,以及把爪子勾在墙上,强行爬过城墙的魔物。过没多久,出现一群难缠的敌人。
「啧!下一波这么快就来了。跟老爸预料的一样。」
「看来我们还不能撤退。」
除了遵循本能敲打正门的魔物,又出现一群持有巨大破城槌的欧克。前线基地至今以来抵御过好几次魔物的侵袭,倒是第一次遇到破城槌。
尽管只是用绳子把圆木捆起来做成的简单槌子,兽王陛下依然判断不能坐视不管,立刻组成菁英部队,命令他们下到地面直接破坏槌子。
人人都明白这样很胡来,无奈指挥官没有先见之明,害有能力打倒欧克的会用魔法的人,大多已经耗尽魔力。部队也只剩下兽王陛下的私兵,因此这个计画并未受到其他人的反对,付诸实行。
我也加入了那个部队,成功打倒群聚在正门及持有破城槌的欧克,后面却又出现一批持有破城槌的欧克。
「艾尔贝里欧,你回去吧。你跟这个国家又没有关系,别让妹妹和老婆操心。」
「你不也有妹妹吗?我还能继续战斗,更重要的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撤退,会被我的师父和伙伴笑。」
跟连退路都没有的那场战斗比起来,现在的处境好太多了。
话虽如此,真的很对不起怀着我的孩子却没有半句怨言,送我离开的妻子──帕梅菈。毕竟是我主动跳进这个火坑。
可是,我不想沦为会对朋友见死不救的父亲,万一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跟他道别,想必会后悔一辈子。我握紧剑柄,想着一定要活下来,调整呼吸,确认周围的状况。
就我看来不足以致命。物资也储量充足,听说至少可以再撑几天。
然而,开战后已经过了将近半天,太阳快下山了,我想在天黑前把持有破城槌的魔物收拾干净。
我们命令伤患撤退,手持斧枪的奇斯站到最前面时,从城墙上方支援我们的妹妹──玛理娜的声音传入耳中。
『哥哥!奇斯殿下!兽王陛下下令回到上面!』
「什么!?要是我们挡不住这波攻势怎么办!」
听见妹妹用风魔法传达的命令,奇斯大声怒吼。我意识到这个命令的用意,走向奇斯安抚他。
「恐怕是考虑到我们的体力。兽王陛下判断战斗时间会拖得很长。」
「不过,还有大只的魔物没处理掉。」
「放心,他已经派人代替我们了。」
转头一看,新的一批兽人用绳子从城墙跳下来,奇斯心不甘情不愿地退至后方,我也打算跟上……
「玛理娜,小心上面!」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飞龙逼近玛理娜正在迎敌的位置。
数不清的魔法与箭矢射向那只飞龙,却没能在它接近前杀死生命力坚强的龙种。
「可恶……你的敌人在这里!」
玛理娜反射性使用制造幻影的能力,创造自己的分身,转移飞龙的注意力。飞龙被多达二十只的分身骗过,从玛理娜头上飞过去,飞行时产生的剧烈风压却将她从城墙上吹了出去。
「玛理娜!?唔!」
那个位置……还来得及!
我全速狂奔,试图接住她,无奈不幸的事情接连发生,一只小型飞龙迅速扑向垂直坠落的玛理娜。
我正想把剑扔出去,看见一道人影,停下手来。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银光伴随令人怀念的咆哮从天而降,将逼近玛理娜的飞龙一刀两断。
他直接踢击空气,转换方向,温柔抱住半空中的玛理娜,降落在我和奇斯面前。
「呼……玛理娜,你没受伤吧?」
(插图010)
「啊……嗯……」
真是的……帮助我的时候也好,现在也罢,你果然是我们兄妹俩的英雄。
看着将妹妹拦腰抱在怀里的雷乌斯,明明战况如此危急,我却自然而然扬起嘴角。
── 雷乌斯 ──
我们的目的地前线基地,骑再快的马都得耗费半天才赶得到,不过拜北斗先生所赐,最后只花了一半的时间。
但我们下午才从圣多鲁出发,抵达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茱莉亚说魔物从早上开始进攻,前线基地或许尚未遭到攻击,可是血腥味越来越重,看来如大哥所说,前线基地已经开战了。
「大哥!」
「嗯,不像刚开打的样子……立刻参战吧。」
移动过程中,大哥向茱莉亚询问前线基地的构造、那里储备的武器及物资等各种资讯。
有别于平地,要在规模这么大的基地战斗,有时会没办法聚在同一个地方,因此他先说明了等一下该如何行动。
「我们虽然不习惯在这种场所战斗,防卫战的基础我都教过了。我也会简单下达指示,基本上请大家配合战况,临机应变。」
「「「是!」」」
「大哥,我该怎么做?不用客气,尽管对我下令。」
「这里是您的国家,我认为您按照平常的方式行动即可。还有,可以不要叫我大哥吗?」
「两件事都瞭解了。那么我就等正式跟雷乌斯结婚后,再这么称呼你。」
唔唔……为什么?我喜欢玛理娜,想要见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跟她见面?
我摇头驱散莫名其妙的想法,看见比王城的城墙更加巨大的墙壁──前线基地,北斗先生逐渐放慢速度。
「差不多要到了。各位,按照计画行事。」
「包在我身上!」
「喔!」
「我会努力!」
大哥、我和茱莉亚在马车减速的同时跳下车,冲向前线基地。姊姊她们会把马车停在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可以无后顾之忧。
看到我们突然出现,士兵们提高戒心,不过他们马上发现茱莉亚也在场,纷纷欢呼。看这情况,用不着说什么,茱莉亚抵达前线基地的消息就会自动传开。
茱莉亚进入基地内部,寻找前线基地的指挥官,大哥则去寻找兽王陛下。我正想跟上大哥时,发现一件事,停下脚步。
大量的魔物及鲜血,把周围的气味弄得一团乱。但我确定玛理娜和艾尔在这里。
以艾尔的个性,八成在前线奋战,移动到高处说不定可以立刻找到他。我也知道不该浪费魔力,可是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跳起来使用「空中踏台」,飞到能够俯瞰基地的高度。
「哇……上面和下面都一堆魔物。」
尤其是空中的魔物,或许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多的数量。
拥有利嘴及利爪的大鸟、形似长翅膀的哥布林的魔物,乍看之下,最多的是小型飞龙。飞行魔物不断进攻,在城墙上战斗的士兵努力用魔法和箭矢赶走它们。
我环视城墙上方,寻找那两个人,在远方看到使用魔法跟士兵共同奋斗的玛理娜……
「!?糟糕!」
该死,有只特别大的飞龙往她那边飞过去了。
本来想扔出大剑帮助她,空中却冒出无数玛理娜的幻影,飞龙瞄准其中一个幻影,从她头上飞过去。好厉害,幻影的数量明显比之前看到的多。
我不在的时候,她也很努力呢。在我心生佩服之时,玛理娜不知为何飞了出去,往城墙底下──聚集大量魔物的地方坠落,我立刻用「空中踏台」在空中飞奔而出,加速坠落。
「少挡路!喝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途中斩杀其他的飞龙,再度用「空中踏台」改变坠落的方向,成功接住玛理娜,将她抱在怀里。
我感受着从手臂传来的温度与怀念的味道,降落于地面上,对抬头看着我的玛理娜微微一笑。
「呼……玛理娜,你没受伤吧?」
「啊……嗯……」
不久前我还有点害怕见到她,一看到玛理娜的脸,就觉得无所谓了。我深深感受到,我果然喜欢玛理娜。
刚才离得太远,我看不清楚,现在仔细一看……
「唉,玛理娜。你是不是变漂亮了?不只头发,连尾巴都变得好有光泽。」
「你、你怎么一见面就讲这种话!你真的是雷乌斯吗?」
「问这什么问题,当然是我啊。啊……不只变漂亮,还有点变重了?好像比我之前抱你的时候重。」
「唔!?那多余的一句话……确实是雷乌斯。」
玛理娜羞红了脸,捶打我的胸膛。
我向她解释我不是在说她变胖,是身体变强壮了,玛理娜却不肯停止攻击。
我烦恼着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跟玛理娜同样思念的战友──艾尔笑着走过来。
「好久不见,艾尔。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聊,先帮我搞定她吧。」
「你还是老样子。别担心,我妹只是见到你,太害羞了。你就任她摆布一下吧。」
「哥!」
「拿你没办法。来吧,不会痛,要打尽量打。」
「唔唔唔……搞得我像坏人一样!」
喔,我做好觉悟后她反而停手了。玛理娜的脸依然红通通的,又没叫我放她下来,再继续抱着她一下好了。
幸好其他士兵也上前应战,我们身边目前没有魔物。不要聊太久的话,站在这边讲几句话应该没关系。
「你搞什么啊。突然从天而降,还一见面就跟女人卿卿我我。」
「抱歉,我很久没见到她,太高兴了。见到许久不见的恋人或家人,你也会很高兴吧?」
「唔……梅、梅雅莉……」
艾尔安慰着想起妹妹、默默流泪的奇斯,玛理娜摆出一张臭脸,尾巴却在磨蹭我。我下意识露出笑容,大概是因为跟大家在一起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想跟他们聊久一点,可惜没那么容易。
「抱歉,你下来一下。」
「咦!?」
我感觉到敌意,望向上空,数只魔物在往我们这边扑过来。
我将玛理娜放到地上,摆好架势准备迎击魔物时,另一道黑影落在我们的脚边。
「喝啊啊啊啊啊啊──!」
金色人影──不对,持剑的茱莉亚从比魔物更高的位置降落。
茱莉亚以惊人的速度跳下城墙,从瞄准我们的魔物旁边经过,在我们面前着地。
「「茱、茱莉亚殿下!?」」
「喂喂,圣多鲁的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战斗的。因为我的国家有危险。」
茱莉亚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盯上我们的飞行魔物通通一分为二。总共有四只,茱莉亚在擦身而过的同时把它们全砍了。这就是她使用原本的武器的实力吗?
我为精湛的剑技赞叹不已时,发现茱莉亚甩掉剑上的鲜血,眯眼盯着我。
「真令人羡慕……」
「羡慕什么?」
「我在上面看到了,你不是把玛理娜小姐抱在胸前吗?至今以来我都是抱人的那一方,这还是第一次想被人抱。之后可以对我做一次吗?」
「……雷乌斯?」
「啊……呃,玛理娜……小姐?」
跟、跟姊姊一样的笑容!?
玛理娜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招了?我颤抖不已,望向茱莉亚求救,她点点头,彷佛在说:「交给我处理吧。」
「玛理娜小姐,别露出那种表情。纯粹是我迷上了雷乌斯,向他求婚。」
「求婚……」
「嗯,可是不管我有多深爱雷乌斯,我都是在你和诺娃儿小姐之后爱上他的女人。可否请你允许我当他的三老婆?」
「看来我得跟你好好谈谈啰?」
「呜咿!?」
我受不了玛理娜像在逼问我的视线,躲到艾尔──不,躲到奇斯后面。
「干么躲到我后面?」
「呃,我想说你被揍也不会有事。可以帮我挡一下吗?」
「干脆我亲手揍你如何?」
因为你常被妈妈痛揍嘛。论毅力我不会输,唯有耐打的程度我自认比不过你。
可是奇斯逃到旁边了,我只好再度跟玛理娜对峙。
跟魔物战斗远比这轻松得多,但我也该做好觉悟了。因为我是玛理娜的恋人,换成大哥,这种时候应该会先安抚她。
我压抑住想要逃避的冲动,重新直视玛理娜的瞬间……我拿着剑,用另一只手搂住她。
因为又有一批魔物从上空袭来。这次有三十──不,随便估计都超过五十只。
「来了!」
「啧!上面的人在搞什么鬼!」
「不……等一下。情况不太对劲。」
艾尔他们也拿起武器,进入备战状态,却没有更多动作。
因为掉在周围的魔物全都被射穿头部,一命呜呼。
是谁做的自不用说。抬头一看,大哥正站在城墙上使用魔法。
『雷乌斯,你先叫他们三个退下,你和茱莉亚殿下负责清掉持有破城槌的魔物!』
「……好!」
没错,玛理娜固然重要,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
我打起干劲,大声回应大哥,看着怀里的玛理娜告诉她:
「抱歉,玛理娜。现在情况危急,之后再跟你解释清楚。」
「……不用那么着急,我大概猜得到。反正应该只是茱莉亚殿下突然跟你求婚,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吧?」
「嗯、嗯,差不多。亏你猜得到。」
「知道你的个性就猜得到。等等要仔细跟我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喔!」
玛理娜有点害臊,笑着用手指戳了我的鼻尖一下。这句话让我轻松了一些,在城墙上的姊姊用风减缓落地的冲击,降落在我们面前。
「啊,艾米莉亚小姐!」
「晚点再跟你叙旧和说明。要走啰,玛理娜。」
「咦!?去哪里……哇!?」
姊姊跟我一样把玛理娜抱在怀里,用风魔法飞回大哥身边。玛理娜要爬上城墙会很费力,姊姊才特地来接她吧。
「看,玛理娜都回去了,奇斯也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茱莉亚。」
「有你在,情况就不一样了。一起把这附近清干净吧!」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我们该回去一趟。师父也在上面。」
「……好吧。不过抓绳子爬回去有够麻烦的。」
他们两个没办法像姊姊那样靠风飞行,也不像大哥那样会灵活运用「空中踏台」,所以只能乖乖用绳子爬回城墙。
在我想着干脆把他们扔回去时,艾尔跟奇斯迅速飞往上空……不对,是像被拉上去一样飞走了。
「不只艾米莉亚小姐,那两位也会飞吗!之后得去讨教一番。」
「不,应该是大哥做的。」
因为我有一瞬间瞄到「魔力线」缠在他们身上。
以大哥的力气,当然很难把他们拉上来,不过兽王陛下也在上面,推测是请他帮忙的。
「你们真的好有趣。真期待未来的生活。」
「嗯,跟大哥和姊姊在一起都不会无聊。我也想教你很多事,在那之前得先收拾这些家伙。」
从这些在旁边战斗的士兵来看,战况并不乐观。
没有输,可是由于魔物蜂拥而至,光是守住正门就分身乏术,几乎没有时间去打倒大哥所说的持有破城槌的魔物。
不过现在开始,大哥会帮忙解决空中的魔物,我们可以专心处理他们。
我凝聚魔力,高举爱用的大剑,发出响彻战场的呐喊。
「通通一起上吧!」
「呵呵,真是宏亮的战吼,能够提振士气。那么我也在此宣言。为圣多鲁带来灾厄的魔物,准备化为吾剑的铁锈吧!」
茱莉亚以不输给我的气势大吼,在城墙上战斗的圣多鲁士兵们也纷纷咆哮。明明不是有意为之,真是惊人的团结感。可见茱莉亚有多么受到国民的信任及依赖。
举剑鼓舞其他人的模样十分帅气,我无意间盯着茱莉亚的侧脸看,她察觉到我的视线,回以爽朗的笑容。
「魔物的数量似乎比之前的泛滥还多,可是有我俩的剑,不足为惧。」
「……是啊。那我负责右边,左边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
该怎么说……真不可思议。
我和茱莉亚并肩作战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有种共同奋战好几年的安心感。
我们一同砍向魔物。尽管她突然跟我求婚,害我不知所措,现在有她在身边,比什么都还要令人心安。
── 天狼星 ──
我从城墙上方射出的「魔力线」,精准缠住位于地面的正门前的艾尔贝里欧跟奇斯。
只要让旁边的兽王抓住魔力线,使劲一拉……
「喝!」
「「唔喔喔!?」」
在地上的两人宛如被一竿钓起的鱼,从空中飞回来。
兽王力气太大,他们飞到得稍微抬头才看得见的高度,调整好姿势,平安降落在我们面前。
「呼……呼……怎、怎么回事!?」
「师父!?难道是你做的?」
「嗯,不好意思这么粗鲁,但我想快点接你们回来。」
我消去缠住他们的「魔力线」,简单说明发生了什么事,顺便跟许久不见的两人打了声招呼。
过于粗暴的方式让两人当场愣住,兽王在他们抱怨前加入对话。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不快点回来。闲聊到此为止,进里面休息吧。」
「唉,我知道!」
「有事请立刻传唤我们。对了……玛理娜在哪里?」
「我、我在这,哥哥。」
被艾米莉亚抱回来的玛理娜脸色有点差,这也不能怪她。前线基地的城墙盖得非常高,从地面一口气飞到这个高度,当然会不舒服。尤其玛理娜跟兄长与艾米莉亚不同,身体没那么强壮。
艾米莉亚顺利达成带回玛理娜的任务,我摸了下她的头,往从空中进攻的魔物发射「麦格农」,同时面向艾尔贝里欧和奇斯。
「莉丝应该在里面治疗伤患。你们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还是让她诊断一次比较好。」
「做好随时可以出战的准备。因为你们等等预计要和那两个人换班。」
兽王的视线落在接连斩杀魔物的雷乌斯和茱莉亚身上。
两人丝毫不把大群魔物放在眼里,直接正面突破,做为优先目标的持有破城槌的欧克一只接一只死去。
「唔喔喔喔喔喔喔──!」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乌斯一剑就将身体被强韧外皮及肌肉覆盖住的欧克砍成两半,茱莉亚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飞欧克的四肢。
敌人判断两人是危险人物,盯上了他们,将手中的圆木──破城槌当成武器挥动,他们却泰然自若。
「别以为区区的木头阻止得了我!」
「不习惯的武器就不该用。破绽百出!」
雷乌斯跳起来躲掉欧克刺出的破城槌,不仅如此,还站在上面奔跑,冲到欧克前面砍飞他的头。茱莉亚也跟雷乌斯一样在破城槌上狂奔,斩杀欧克。
逐渐改变战局的两人的气势,使周围的士兵斗志上涨,切身体会到整体的士气提升了。
「……好厉害。现在的我挡得掉雷乌斯的剑吗?」
「而且他和公主超有默契。可恶,我也好想跟他们一起大闹一场!」
「…………」
「即使你们没办法并肩作战,那孩子确实有把你放在心上。之后就有空慢慢聊了,不需要露出那么悲伤的眼神。」
「我、我没有……」
玛理娜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注视合作无间的雷乌斯和茱莉亚,艾米莉亚贴心地安抚她。
放不下心的三人进到基地里面后,我开始跟向其他人下达指示的兽王商量作战计画。
拜雷乌斯和茱莉亚所赐,正门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不过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要解决。
「下面交给那两个人就行。问题在于……」
「嗯,是天空。」
跟兽王会合时,我打听了一下,我方疑似缺乏对空攻击的手段。
『除了射箭,还有会用魔法的人,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处于魔力枯竭状态。』
人类的魔力需要时间才能恢复,不能像箭矢一样马上补充。
因此遇到这种大规模战斗,应该要尽量节省魔力战斗,前线基地的防卫队长却因为超出预期的魔物规模乱了手脚,命令部下连续使用魔法,一口气歼灭魔物。
虽说是因为他失去了冷静,难以想像有此等地位的人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策。
『听说他不是凭借实力,而是靠上头的推荐得到这个职位。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抢走了一部分的指挥权。』
于是,城墙西侧由那位防卫队长指挥,东侧──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位子由兽王指挥。
不只从自己的国家带来的士兵,连圣多鲁的兵力兽王都灵活运用,在迎敌的同时不忘保存战力,西侧却被压制住了。兽王发现这件事,啧了一声。
即使想提供协助,我们不仅要对付空中的魔物,还要支援地面的兵力,以及对付强行从外墙爬上来的魔物,几乎没有多余的兵力。
话虽如此,放着不管西侧又会沦陷,增添我方的负担,导致东侧也跟着沦陷。兽王烦恼着是否该迅速分配战力前去支援,我一面检查装备,一面提议:
「我明白了。我们会帮忙防守这边,请您派半数的士兵休息或去西侧支援。」
「谢谢,不过你们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有艾米莉亚跟──」
「兽王陛下!请退下!」
听见士兵的呐喊,我回过头,一只中型飞龙正在飞向我们。
巨大身躯受到箭矢与魔法的攻击仍未停止,因此我用「麦格农」瞄准飞龙的双眼,子弹不仅贯穿了肉,还连大脑都射穿了,一发毙命。
庞大的身躯并未减速,直线往这边坠落……不过无须着急。
「嗷!」
晚了一点登场的北斗从正面接住飞龙,直接把它扔到地上。它瞄准的还是魔物密集的地方,许多魔物遭受波及,为我方减少了敌人的数量。
「是北斗大人!」
「北斗大人!」
「各位,北斗大人降临了!」
北斗的出现,令兽人们士气大振。
我望向兽王,告诉他这样应该就不用担心了,将双手想像成枪械,对兽王说道:
「为了重整态势,我会做得比较过火。麻烦您支援另一边。」
「嗯,交给你了。还有北斗大人和艾米莉亚小姐。」
兽王满意地点头,开始召集要派到西方的兵力,我上前一步,对在两旁待命的随从及搭档说:
「北斗,清掉从外墙爬上来的魔物。」
「嗷!」
「艾米莉亚在我旁边辅助我。别离我太远。」
「是!」
「重头戏现在才开始。小心应战!」
向艾米莉亚和北斗下达指示的同时,我瞄准布满天空的魔物,发射「机关枪」。
一秒射出数十发的子弹贯穿魔物,击落蜂拥而来的魔物。
「光看视线范围内的数量,随便数都超过一千。」
这些魔物要分成东西两边进攻,所以我们要处理的就是其中的一半啰。
如果只是要打倒他们,应该应付得来,可是敌方的援军不断从魔大陆出现,必须尽量避免浪费子弹,多杀一只是一只。因此我选择使用便于临机应变,又比较好瞄准目标的「机关枪」,而非能够降下弹雨的「格林机枪」。
「不愧是天狼星先生!魔物明显变少了。」
「我们也不能输。」
「其他人也跟上!将胜利献给北斗大人!」
旁边有许多我们待在亚比特雷时认识的兽王的士兵,纷纷展开阵形,帮忙弥补我顾不到的地方。
这样就能放心专注在正面的敌人身上,我精准地接连射穿魔物的要害。
「嗷!」
这时,北斗善用出色的身体能力在外墙四处奔跑,击落爬上墙的魔物。甩动尾巴将魔物扫下来的画面,称之为大扫除都不为过。
照这情况来看,战况会趋于稳定,不过连续使用这么多魔法,我的魔力很快就会耗尽。
由于体质特殊的关系,我的魔力恢复速度异常快速,做个深呼吸即可恢复,反过来说就是会有几秒无法使用魔法。类似枪械的装弹时间。
平常我会拉近距离争取时间,然而换成规模这么大的战斗,数秒的空档就足以致命。
「支援我!」
「包在我身上!」
所以,我请在旁边待命的艾米莉亚填补那数秒的空档。
大概是能跟我一起战斗很开心,艾米莉亚面带微笑,不只风刃,还召唤中型龙卷击落魔物。
有些魔物强行穿过龙卷,企图攻击露出破绽的我,不过……
「……还差一步。」
「休想靠近天狼星少爷!」
我的魔力已经在这段时间恢复。
我的「霰弹枪」和艾米莉亚的「风霰弹」命中龇牙咧嘴的魔物口中,直接炸飞头部。
「干得好,艾米莉亚。就是这样。」
「交给我吧!」
艾米莉亚信心十足地回答,我在觉得她可靠的同时,又唤来一阵弹雨袭向魔物。
从未间断的攻击将魔物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一面攻击,一面关注地面的战况。
雷乌斯和茱莉亚……看起来还不用担心。
他们彷佛不会疲倦,手中的剑从未停过,跟正门保持一定的距离斩杀魔物。然而,在他们周围战斗的士兵偶尔会疏于戒备,差点被攻击,因此我不时会从这边用「狙击」援护。
尽管会有令人捏一把冷汗的时候,至少地面的战况可谓进展顺利。
接下来只要撑到圣多鲁的援军抵达,我也可以下去休息了,可惜事情果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亚比特雷的勇者们啊,准备应战!」
听见兽王的声音,我环视四周,跟龙种里面最强的上龙种一样大的飞龙出现了。
而且还有三只,难以在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击杀,兽王命众人准备白刃战,再理所当然不过。
那么巨大的敌人固然棘手,靠我的「反器材射击」就能对付。
但我必须花时间凝聚魔力,否则未必能打倒它们,发射两次后还得补充魔力(装弹)。飞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来,这样下去在发射第三枪之前,它们就会靠近。
光是一只飞龙靠近,就会造成严重的伤亡,先打出第一张王牌吧。
「艾米莉亚,帮我撑一下。」
「是!」
我将其他魔物交给艾米莉亚对付,从怀里拿出两张手掌大小、散发微光的卡片。卡片上刻着无数的图案,接上「魔力线」注入魔力,卡片便化为光球,飘在我周围。在旁人眼中只会觉得有两颗「光明」浮在空中,因此周围的士兵都面露疑惑。
「那个,你想做什么?」
「把那三只大家伙射下来。会产生冲击波,现在请不要靠近我。」
讲完这句话的同时,飘在我周围的光球开始释放庞大的魔力。
顺带一提,这些卡片是经过特殊加工做成板状的魔石,把我发明的魔法阵画在魔石板上,再重叠成一张卡片。
「连接……完毕。稳定……修正误差……」
只要把「魔力线」连接到卡片上使用,卡片还能任意发动我会使用的魔法,而不只是储藏魔力的容器。
平常会用的魔法的魔法阵全刻在卡片上,我从中发动要用的魔法,瞄准紧逼而来的飞龙,扣下脑中的扳机。
「『反器材射击』……扫射!」
我和从光球射出的三颗子弹在周围制造冲击波,直接命中飞龙,炸飞头部……或者一半的身体。
好像还有不少弹道上的其他魔物遭受牵连,稍微可以喘一口气的兽王感慨地说:
「哦,居然能同时使用那么强大的魔法。看来你变得远比以前还要强啊。」
「不是只有我的徒弟会成长。」
这个武器能够迅速创造进攻的机会,非常强大……可惜缺陷也很多。
首先,光是制造一张就得花上不少时间,用过一次就无法恢复原状,完全是消耗品。再加上材料是魔石,所费不赀,要不是因为之前在卡莲的故乡收到大量的魔石,我应该不会想做。
用完魔法后的光球不停闪烁,彷佛随时会消失。
即使是蕴含庞大魔力的魔石,「反器材射击」这种招式果然只能用一、两次而已。
「只不过,越强大的技能越不能频繁使用。请不要过度依靠它。」
「别担心,不会只让你一个人表现。光靠别人有损我们的尊严。」
「嗯,期待各位的表现。」
「行!让那些魔物好好见识吾等亚比特雷的力量!」
虽然是一场难以预测的战争,却有充足的战力及士气。
我和露出无畏笑容的兽王对上目光,瞄准新出现的魔物。
── 莉菲尔 ──
我们走下在各种意义上非常刺激的马车,跟莉丝一起来到基地内专门收容伤患的房间。
我尚未看见魔物,不过听觉敏锐的赛妮亚都断定数量多得数不清了,外面想必正在激战。
我虽然早已做好会有一堆伤患的觉悟……
「接下来换这边!拿药和绷带给我!」
「不行,绷带不够。谁都好,从里面拿新的过来。」
「不要……我不想死……」
情况……比想像中更惨不忍睹。
大量的士兵被魔物伤到,为此所苦,却没有足够的病床,被迫躺在地上。其中还有人身体少了一部分,没有接受适当的治疗,被放任不管。
当然有一些人在为伤患施展治疗魔法,无奈怎么看都人手不足。因为被送进来的伤患太多了。
房里弥漫血腥味。士兵的哀号及呻吟此起彼落。
我反射性想要转身,压抑住这股冲动,望向呆站在眼前的妹妹──莉丝。
比起自己,这孩子更怕别人受伤,搞不好是被这间房间的惨状吓到动弹不得。
我能理解你会害怕。可是,你的力量应该可以拯救许多这里的伤患。
我将手伸向妹妹的肩膀,想要叫她不要害怕,勇敢上前,却扑了个空。
「……首先是那个人和对面的人。走吧,奈雅。」
因为我还没碰到她,莉丝就主动迈出步伐。
刚才那句话……难道她杵在原地,是为了确认伤患的治疗顺序?
她不仅不害怕,反而显得十分可靠。我茫然看着妹妹的背影,发现房间里面开始染上白色。
「这是雾气……对吧。好像是莉丝殿下的魔法。」
「她制造雾气要做什么?我不认为那孩子会浪费魔力……」
「公主殿下,请看那边。」
梅尔特望向靠着墙壁席地而坐的一名士兵。
他刚刚才被送进来,全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却没受到任何治疗。别看他那样,跟其他人比起来伤势已经算轻,优先顺序才会被排在后面。
我想着我们至少可以帮他用绷带包扎,在观察他的期间意识到梅尔特想表达什么。
「您发现了吗?没人碰触他,那个人的伤口却开始愈合。」
「看起来……不像是因为他的治愈力。果然是……」
「是的,推测是莉丝殿下制造的雾气所致。」
也就是说,光是接触到这阵雾,伤口就会愈合。
范围较大,因此效果比较没那么好,不过在这种挤满伤患的场所,说不定是最佳手段。
实际上,周围的呻吟声与怒骂声也逐渐转为困惑与喜悦。
感觉很方便,我很想让我的臣子学会这个魔法,以备不时之需,可惜应该有难度。
「赛妮亚怎么看?」
「有困难。为雾气赋予治疗效果,等于要一直释放庞大的魔力,一般人不到几秒就会耗尽魔力。」
这是能够借助精灵之力的莉丝才能使用的魔法。
莉丝将陷入沉思的我们晾在旁边,不只雾气魔法,还直接碰触伤患,使用魔法。
那孩子离开艾琉席恩踏上旅途,过了一年以上,我也知道她的身心都有所成长,不过这还真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测。
「不要紧吧?我马上为你治疗,交给我就好。」
「给我快一──唔,没事……拜托你了。」
前一秒还因为疼痛气得抱怨的士兵,看到莉丝的微笑也突然安分下来。哼哼,没人抵抗得了那孩子的天使笑容。
可爱优秀的莉丝大显身手,使得阴气沉沉的房间气氛转为清新,宛如潺潺流动的清水。
光站在旁边看有点不好意思,正当我打算帮忙莉丝,又有其他伤患从外面被送进来。
「可恶,搞什么鬼。每个人都瞧不起我!」
「请、请您冷静。很快就会有人来为您治疗。」
「快把人带过来!我可是被你们害成这样的!」
从门后现身的,是装备华丽铠甲的男人及疑似其部下的三名男子,受伤的只有穿华丽铠甲的人。看那高傲的态度以及对部下怒吼的行为,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吗?
来接受治疗很正常,可是老实说,我不认为他的伤势有严重到要吵成那样。跟其他被送到这里的人比起来明显属于轻伤,只要接触莉丝制造的雾气,应该会立即痊愈。
然而,他不可能理解得了站在原地伤势就会痊愈这种事,大声呼唤莉丝。明明附近有其他能治伤的人,他还特地指名莉丝。好吧,莉丝那么可爱,可以理解他想拜托她的心情。
「喂,那边那个小丫头,快来为我治伤。」
「我拒绝。」
莉丝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动如山,继续治疗其他伤患。八成是因为她看穿这名男子只是轻伤了。
莉丝不但一口回绝他,还在专心治疗眼前的伤患,惹火了那个人,我还没说话,莉丝就先开口说道:
「还有很多伤势比你更严重的人。请不要这么自私,擅自决定优先顺序。」
「我必须尽快回到前线!假如这座基地被攻陷,你要怎么负责?」
「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你的伤口应该愈合了。」
平常乖巧内敛,在治疗方面却会变得很强势,这一点倒是始终如一。
男子闻言,似乎发现伤势已经痊愈,他却无法接受莉丝的态度,命令其中一名部下带莉丝过去。
部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莉丝,我怎么可能允许呢。
「等一下。如果你有事找那孩子,先过我们这关再说。」
「你、你们是什么人?无关的外人给我闭嘴。」
「不,我们是她的家人。」
「我们有权干预。」
(插图011)
我是想来体验战场的气氛,另一个理由则是要保护莉丝。
战场杀气腾腾的气氛,会害人无法正常思考。而且就算撇除掉姊姊的私心,莉丝的治疗技术可是远超常人。
很可能有人笨到企图趁乱拐走莉丝,因此我决定尽量待在这孩子旁边。以她现在的实力,区区流氓随手就能赶走,但我身为她的姊姊,总不能坐视不管,更重要的是我这么久没见到她,自然会想多跟她相处。
为了愿意配合我任性要求的大家,我们挡在这几位男子前面,保护莉丝。
「你们是怎样?不肯听我这个防卫队长的命令吗!」
「那孩子是基于善意帮忙治疗的冒险者,不是你的部下,没道理被你命令。」
外交问题闪过脑海,可是艾琉席恩的现任国王和茱莉亚,不可能站在这么蛮横无理的队长那边。因为光看他的气质我就知道,这人不是靠实力,而是单凭身分及权力当上防卫队长。
我正面承受明显有许多不足之处的队长的瞪视,展现王族的威严接着反驳:
「话说回来,你挺感情用事的嘛。好歹是防卫队长,不觉得自己应该要更冷静一点吗?」
「什么!?你这丫头懂什么!」
「哎呀,我很清楚领导者有多辛苦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王族,是你们的公主──茱莉亚的挚友。」
我也不想擅自搬出茱莉亚的名号来用,可是这招对这种人最管用,我就不客气了。为了将来的大姑,茱莉亚大概会爽快地原谅我。
「我、我从未听说公主殿下有你这种挚友!竟敢随口提到茱莉亚殿下,休想全身而退!」
他吓了一跳,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或许是觉得我在说大话。
真是的。外面有这么多人在战斗,他知不知道现在不是为这点小事争执的时候?
我下意识叹气,没道理继续对别国的人说教,赶快赶走他吧。
我制造出天狼星和莉丝之前教我用的又软又粗的「魔力线」──魔力鞭,用它敲打地面怒吼。
「够了喔!既然你的伤口已经痊愈,回前线战斗才是防卫队长的工作吧!这里有魔物吗!」
「呜!?」
「还是你怕得不敢回去?再受一次伤就可以不用回战场啰?」
防卫队长似乎被我的魄力吓到,扔下不服输的台词逃也似地跑出房间。被女人威胁一句就落荒而逃,他至今以来到底过着多轻松的人生?
「我会不会有点太幼稚了?」
「不会……那副德行迟早会受到教训。您愿意斥责他,给他改正的机会,他已经算很幸运了。」
这么大的基地,理应会挑选实力坚强又有实际功绩的人做为队长,结果队长居然那么胆小。这也是天狼星说的拉姆达造成的影响吗?
我思考着之后是否该跟茱莉亚报告需要调整这里的指挥官和职务分配制度,发现莉丝在盯着我看。
「那个,姊──莉菲尔殿下。」
「放心,我会把妨碍你的人通通赶走,你专心治疗就好。」
「我不是要讲这个。你突然制造巨响,有些人的伤口会受到刺激,请小心一点。」
唔……莉丝是对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好不讲理?
我知道我确实太超过了,但这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不过谢谢你。有空的话,可以请你来帮忙吗?」
嗯,原谅你!
能看到你的笑容就够了。
之后莉丝继续治疗伤患,太阳西沉时,重伤者只剩下寥寥数人。
我们负责的是帮伤患换绷带之类的小事,老实说,莉丝的动作俐落到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知不觉间,不只伤患,连帮忙治疗的人们都展露笑容,想必是拜莉丝的人格所赐,而非治疗技术。会自然而然吸引别人的部分,是继承了父亲血脉的证据。
伤患被送进来的频率明显降低,或许要多亏那些孩子在外面奋战。再加上莉丝的治愈力,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这样就告一段落了……吗?」
「是的,大家越来越从容不迫,难以想像这里是战场。所以莉丝殿下也休息一下如何?」
「我还不会累。而且多亏有奈雅,我几乎不会消耗魔力。」
莉丝用只有我们听得见的音量说明,她的魔力还剩下将近一半。
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她身旁的高阶水精灵奈雅帮忙,莉丝本身不会用到多少魔力。
「充斥这个房间的雾气全是奈雅制造的,我只要专心治疗伤患就好。」
「可是一直用魔法,魔力也会不够吧?」
「奈雅会协助我减轻负担。所以真正厉害的不是我,是奈雅。」
需要五十魔力才能使用的魔法,莉丝只要消耗一成左右的魔力。
可见精灵有多么喜欢这孩子,愿意大方地借她力量,不过她好像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有点自卑。
「没有你,奈雅也不会帮忙呀?这也是你的力量,你该更骄傲一点。」
「呵呵……天狼星前辈和大家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哎呀,看来轮不到我说。比起这个,能亲眼看到你的成长,真是太好了。我要再说一次,你长大了。」
我感慨地把手放到莉丝头上,告诉她身为她的家人,我以她为傲。
对了,现在是紧急情况,所以我还没跟爸爸报告,这起事件落幕后,莉丝他们打算回艾琉席恩一趟。
目的是要举办天狼星和莉丝他们的婚礼,因此大家会在艾琉席恩停留一段时间。菲亚也怀有身孕,为了母子俩的健康着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
只要在这段期间推莉丝一把,她也怀孕的话,他们搞不好会直接定居在艾琉席恩。
我当然不觉得事情会有那么简单,但可以确定的是,不久后会有欢乐的未来在等待我们。
所以我绷紧神经,好让大家都能平安归来,发现外面的交战声转为了欢呼声。
「不太对劲。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殿下,从外面的欢呼声跟气氛来看,魔物说不定被击退了。」
「啊,奈雅也说魔物开始逃走了。」
不只天狼星他们,连茱莉亚都前来助阵,魔物也认为自己没有胜算吗?
可是那些孩子再超乎常人,我也不觉得他们能够轻易颠覆这么大规模战争的战局。
在我感到纳闷时,去外面查看情况的赛妮亚回来了。
「莉菲尔殿下,成功击退那群魔物了。」
「真的吗?但你好像还没放心。」
「是的,士兵都在欢呼,我却觉得这个状况不太正常。」
魔物还有足够的数量,却突然在同一时刻转身就逃。
「我个人认为,那是接获撤退命令的部队的行为。不像顺从本能生活的魔物的逃跑方式。」
「既然你这么觉得,应该不会有错。」
搭乘马车移动的期间,天狼星对引发泛滥的犯人做过各种推测。
其中之一是敌人搞不好能够操纵魔物,根据赛妮亚的报告,似乎被他说中了。
无论真相如何……
「最好不要以为这场战争结束了。」
── 天狼星 ──
染上暮色的天空被夜幕覆盖时,袭击前线基地的魔物开始撤退。
看到魔物们头也不回地逃走,许多士兵纷纷欢呼。
他们一度被逼入绝境,可以理解他们想要欢呼的心情,不过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那些魔物有可能突然掉头,再次来袭。
话说回来……魔物的逃亡方式让我觉得怪怪的。
再坚持一下天色就会变暗,进入对五感比人类敏锐的魔物更有利的时段,这群魔物却像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同时撤退。
尽管有许多疑点,继续维持戒备状态,只会导致精神疲劳,因此我维持最低限度的戒心放下手,旁边的艾米莉亚将毛巾递过来。
「天狼星少爷,请用毛巾。」
「嗯,谢谢。」
我用湿毛巾擦掉身上的脏污,发现艾米莉亚脸上也沾到一些魔物的血。
「你的脸也被弄脏了。别动。」
「呵呵呵……谢谢您。」
她看起来有点痒,却还是任凭我帮她擦脸。这时,兽王宏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别松懈!继续戒备,从受伤的人开始休息!」
「「「遵命!」」」
另一方面,固定驻守在这座基地的士兵仍在高呼茱莉亚的名字,发出胜利的咆哮。在我思考是不是该开口提醒大家时,不逊于兽王的呐喊声传遍前线基地。
「诸位做得很好!可是战争尚未结束!」
声音的主人是停止追击魔物,站在战场中央的茱莉亚。
虽然她的声音原本就中气十足,一个人就能发出这么大的音量,实在不简单。雷乌斯有如长年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站在她旁边。
「大家真的好崇拜你。」
「今天起你也会变成那样。因为在场的各位都有看到你大显身手的模样。」
听见茱莉亚的号令,士兵们总算开始行动,打开正门迎接在外面奋斗的战士。我边看边松了口气,向其他人下达完指示的兽王走到我旁边。
「呼……勉强度过危机了。我一时之间还以为撑不下去,幸好有你们,真的得救了。感激不尽。」
「现在道谢太早了,还不能放松戒备。」
「是啊,毕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发生。也许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除了同时逃走,对魔物来说能够当成饲料的尸体堆积如山,却没看见留在地上的魔物,真的不正常。
兽王也发现这件事,放眼未来陷入沉思。
然而,我们在这边想也没用,应该先召集茱莉亚和前线基地的高层,召开作战会议。
我建议兽王,回到基地内部前,又看了一眼在欢呼声的簇拥下走向正门的雷乌斯与茱莉亚。
「我这个外人怎么那么容易就得到认同了?」
「那还用说!我看到你战斗的英姿都再次迷上你了。喜欢上你果然是正确的。」
「喔喔……不用讲那么直接啦。」
「我不想对你隐瞒心事。我想让你尽快瞭解我,跟你的伴侣玛理娜一起。」
历经守护彼此的战斗,两人的关系好像又产生了变化。他们都是凭借本能理解事情的类型,比起言语交流,共同奋战更能让他们瞭解对方。
我看着前进了一段路的两人,这时北斗回来了,我们便与兽王一同回到基地内部。
之后,比我们慢一段时间从圣多鲁出发的茱莉亚亲卫队也抵达前线基地,众人着手重整态势,我则独自来到基地内的会议室。
除了我,茱莉亚、兽王、疑似这座基地的防卫队长的中年男子,以及他的三名部队长也在里面。
来会议室之前,我和艾尔贝里欧他们聊过几句,所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防卫队长闷闷不乐地瞪向我。
「终于来了吗?茱莉亚殿下,为何要把与我国无关的人找来参加会议?」
「这场战争需要他们的力量。」
「您怎么讲这种丧气话。有您的力量及威望,魔物根本不足为惧。」
「我无法只身守护一切。而且诸位应该也在刚才的战斗中,看见与我共同在前线奋斗的青年,以及歼灭魔物的狼。他就是那位青年的老师,那只狼的主人。」
茱莉亚主动介绍我,我便跟大家打了声招呼,顺便为迟到一事致歉。
知道我是立下辉煌战果的雷乌斯和北斗的同伴,有些人心服口服,防卫队长却依然板着脸。
「而且天狼星先生和他的随从艾米莉亚小姐,帮忙消灭了一堆那些难缠的飞行魔物。既然借助了人家的力量,我们也得以诚相待。所以我才想跟他们分享资讯。」
「不过……」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我也看到了。要是没有他们,我军的伤亡恐怕会更加惨重。」
坐在防卫队长旁边,看似战斗经验丰富的高龄男子点头附和茱莉亚。即使如此,防卫队长仍旧无法接受,瞪了我一眼,向茱莉亚建议:
「我明白您很信任这些人了。但这里是我们的国家。不只他国的兽王陛下,还要向外人寻求帮助,我们的尊严会……」
「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可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必须动用全部的战力。」
魔物本来不可能会拥有齐全的装备,以及统一的行动模式。
再加上他们在对魔物来说最适合进攻的天黑前撤退,照理说不用想都会知道情况不对。
「还有,我想诸位也收到消息了。你们知道城里发生的骚动吧?」
「是的,听说吉拉多先生造反了,真是莫名其妙……」
「通通是真的。那家伙成了图谋毁灭我国的仇敌。」
明明派人传达了吉拉多造反的消息,这些人却还半信半疑。因此茱莉亚重新解释吉拉多的真实身分及本性,防卫队长震惊地站了起来。
「不、不敢相信!吉拉多先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是吉拉多,是拉姆达。总之三位前英雄确实成了我们的敌人,这次的泛滥在各方面来说充满未知,必须尽快拟定对策。」
「尽、尽快吗……」
「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击退那群魔物?魔物可能会在我们开会的期间再度发动攻势,希望诸位尽快报告现状。」
茱莉亚一直在最前线战斗,对于基地整体的状况一无所知。
因此她要求防卫队长说明基地内的战力及今天的伤亡,防卫队长的回答却模棱两可。看他这么难以启齿就猜得到了,然而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改变事实,真希望他快点招供。
高龄男子看着支支吾吾的防卫队长,轻声叹息,代替他说明:
「非常抱歉,茱莉亚殿下。说来难堪,魔物异常的行动模式导致许多士兵陷入混乱,光是今天就有将近半数失去战斗能力。」
「喂、喂!不必讲得那么详细吧……」
「可是根据报告,在突然出现的蓝发女子的帮助下,大部分的伤患都痊愈了。只不过,有一部分的人彻底失去斗志。」
「你说的那位女子我也认识。我的挚友说她的医术堪称世界第一,那些人受到连她都治不好的伤吗?」
「不是的。他们不是受伤,而是心灵受创。」
大量魔物蜂拥而至,令某些人心生畏惧,闭门不出。
前线基地可是捍卫国家不受泛滥侵袭的要塞,把不习惯上战场的人跟心灵脆弱的人发配至此,明显有问题……
「说不定这也是拉姆达的策略。可能是想借由挑选缺乏战斗经验的人派到前线基地,削弱国家的战力。」
「这么说来,你就是在吉拉多的推荐下当上队长的对吧?不对,现在该叫他拉姆达。」
「你……什么意思?」
「慢着,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先选出新的防卫队长。很遗憾,结果证明了一切。」
他随便的命令,害许多人刚开战就陷入魔力枯竭的状态,紧要关头无法使用魔法。万一雷乌斯和茱莉亚没赶上,正门极有可能今天就被攻破。
不仅缺乏战斗经验,还下达愚蠢的命令,听莉丝说他待人态度又傲慢,由此可见,这名男子并不适合担任防卫队长。
经过锻炼的话当然会像样一点,可惜现在没时间等他成长,茱莉亚打算直接把他降职。
防卫队长当然一脸不服,茱莉亚在他反驳前逼问他:
「那我问你,面对那么大群的魔物,你有办法保持冷静指挥吗?听说你受了点伤就立刻返回基地。」
「这……」
「受了伤要撤退是无妨。但你伤势痊愈后不仅没有回到战场,还和我的挚友起冲突,这是怎么回事?」
「唔!?那、那名女子真的是您的朋友?」
「正是,帮忙治疗的蓝发女子,对我来说也是重要之人。」
茱莉亚想要成为雷乌斯的妻子,莉丝等于是她未来的大姑,所以她无法坐视不管。
「防卫队长伊姆兹,由于现在是紧急情况,我以我的权限暂时将你从防卫队长降职成部队长。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重新审视你是否有担任防卫队长的资格。」
「呃……唔……」
「不服的话,大可直接回城跟国王谈判。只要搬出我的名号,他应该会愿意听你解释。」
就算他真的敢这么做,那位国王也不会撤回命令吧。
搞不好还会叫他回头重新练过,把他的职位降得更低。因为他已经没有拉姆达这个靠山了。
意即如果他不希望自己的评价降得更低,只能想办法以部队长的身分立功,存活下来。总觉得他说不定会在途中逃走,但我们现在亟需人手,即使令人不安,也得把他拿来利用。
确定降职的伊姆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悔恨地点头。
「……遵命。下次我会拿出相应的成果。」
「嗯,不承认自己的缺点,就无法变强。那么新的防卫队长,除了凯因以外别无他选。」
刚才叹着气说明情况的高龄男子恭敬地低下头,看来他就是那位凯因。
目测年过六十的凯因,身高比我还矮,身材也偏瘦弱。怎么看都不像在前线作战的人,推测是优秀的指挥官型。
证据就是他的气质类似我在圣多鲁城交手过的弗特,茱莉亚也对他表示敬意。
「跟你介绍一下。他叫凯因,长年担任前线基地的防卫队长,目前则专注于指导晚辈。他经历过好几次泛滥,十分可靠。」
「在下名为凯因。茱莉亚殿下认同的年轻人啊,我很看好你。」
凯因对我露出从容的笑容,跟上一秒坚毅的态度截然不同。
目前茱莉亚的地位是最高的,可是她预计上前线作战,打算把指挥权限全权交给凯因。
「凯因先生的智谋,甚至传到了我国。若是由你负责指挥,我的指挥权就交还与你了。」
「不,兽王陛下方便的话,可否请您继续负责指挥东侧的士兵?」
「瞭解,但我对于我军的战力有点不安,或许是因为我太勉强我的士兵了。今天可否借我一些人?」
「当然可以,我派几个部队过去。至于天狼星先生一行人……」
众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开始讨论我们的定位。
雷乌斯跟茱莉亚共同行动,莉丝应该会和今天一样治疗伤患。
我告诉凯因,我、艾米莉亚、北斗在任何地方都能战斗,去哪都无所谓,他却愿意采纳我们的意见。
「那么,我想听从兽王陛下的指挥。」
「嗯,我也赞成。这座基地还有许多人不认识天狼星先生,跟与你熟识的兽王陛下一起比较适合。」
「我是不介意,但你不需要听从我的指挥吧?以你的能力,用不着我指挥也能采取正确的行动。」
「那么,天狼星先生他们打游击战如何?我见识过他们今天的英姿,就我看来,各位具备充分的实力。」
我没有看到凯因,不过他好像远远看见了我们的表现。肯让我们自由活动,我当然举双手赞成,因此我点头同意,少数人却有意见。
「可是有人在战场上擅自行动,会给我们造成困扰。」
「嗯,尤其是那只大狼,要是它突然出现在面前,我们搞不好会把它误认成敌人,出手攻击。万一它因此生气,加以反击……」
的确,若要集体行动,其他部队长的意见才是对的。
北斗是只巨狼,陌生人极有可能在混战中将它视为敌人攻击。但我完全不担心北斗。
「即使是来自身后的攻击,北斗也躲得掉,而且我理解现在的状况,所以请大家放心。就算你们不小心攻击它,它也不会生气,除非是故意的。」
「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可以保证。北斗先生聪明到不像是狼,各位无须担忧。」
「既然茱莉亚殿下都这么说了,悉听尊便。」
「问题都解决后,接着讨论下一件事吧。由于现在这个状况非同小可,我建议解散所有的部队,重新编制。」
之后,凯因提议重组部队,制定了作战计画,这两个议题很快就得出结论。
由于这个部队规模相当大,要讨论的事情也很多,凯因的想法却完美到不需要我插嘴。轮班让士兵休息、考虑到意外状况编制后备部队,甚至连需要多加戒备的伊姆兹的部队都分配在适当的地方。
「……报告完毕。还要增加哨兵的数量,以免遭到夜袭。由我来挑选成员吧。」
「交给你了。那么,目前能决定的事应该就这些。各自按照计画行事。」
会议到此结束,细节部分凯因会帮忙安排,众人便原地解散。
其他部队长和士兵要忙着强化防线,他们说我们和兽王是外人,做自己的事就好。
于是,我起身准备回到艾米莉亚他们身边,凯因却有私事想跟我谈,叫住了我。
部队长和兽王离开会议室后,剩下茱莉亚跟凯因与我对谈。
「我听茱莉亚殿下说了。听说是你害那个弗特剃成光头的?」
「是的,我需要他的头发,真对不起弗特将军……」
「你打赢他了,无须愧疚。哎呀,真想快点看看变成光头的那家伙。」
「嗯,可壮观了。」
两人是劲敌也是战友,熟到可以互开玩笑。
凯因想像着弗特剃光头的模样,不禁失笑,但他要跟我谈的应该是另一件事。他清了下嗓子转换心情,神情严肃。
「幸好有你在。虽然茱莉亚殿下能够维持士气,我不认为以我的谋略有办法颠覆这场战局。」
「我知道我军处境维艰,但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也不想承认,可惜我输给了岁月。不仅没能察觉那些叛徒的真意及企图,连伊姆兹的暴行都阻止不了。」
「你忙着处理其他工作,拉姆达那件事不能怪你。而且虽然很令人火大,那家伙说得并没有错。」
凯因一直位居高位的话,会无法培育后辈,因此拉姆达建议他应该把位子让出来,凯因才会从防卫队长变成指导人员。
除了职位,凯因自己也想过要退休,变得相当松懈。总觉得可以理解国内有像他这样的智将,还会陷入困境的理由了。
「我明白。为了让年轻人活下来,我得坚持下去。即使要赌上我的一切。」
「凯因,我不准你死。你得活到我穿上婚纱……不,抱到我的小孩为止。」
「……是啊。毕竟好不容易出现您看得上眼的对象。」
小时候他还是茱莉亚的老师,两人亲密得情同父女。
我们继续闲聊了几句,确认凯因并未受到拉姆达的负面影响,离开会议室。
跟茱莉亚道别后,我来到基地里面的食堂,寻找艾米莉亚他们。
不愧是大量士兵常驻的地方,食堂相当宽敞,人又多,本以为得费一番工夫才找得到人,没想到一下就发现了。
因为我的同伴周身的气氛明显不一样,跟遭受魔物袭击,依然处于紧张及惊吓状态的其他士兵不同。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
「喔,大哥。你开完会啦?」
「呜哇!?」
走近一看,坐在雷乌斯旁边的玛理娜正好在用汤匙喂他。
艾尔贝里欧坐在对面,笑着凝视散发甜蜜氛围的两人,旁边的奇斯则一脸没兴趣的样子,举杯饮酒。
玛理娜发现我来了,急忙收回递到雷乌斯嘴边的汤匙,放入口中。
「啊,你干么?不是要喂我吃吗?」
「少、少啰嗦!有什么办法,我想吃呀!」
「哈哈,只不过是师父来了,何必害羞成这样。」
「看你们是要接吻还是怎样,赶快做一做啦。唉……真希望梅雅莉也在。」
太紧张的话无法真心放松,表现得跟平常一样是好事。
然而,他们等于是在魔物随时有可能袭来的状况下卿卿我我,所以其他人的眼神有点带刺。
轮流吃饭的士兵来找碴都不奇怪,却没人来纠缠他们,或许是因为雷乌斯在前线的战绩传开了。
我坐到大家帮我留的位子上,艾米莉亚用从马车里拿来的茶具泡了红茶,我边喝边询问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建议她主动一点,以弥补这段分开的时间。」
「呜呜……没想到一下就要我做这种事。亏艾米莉亚小姐有办法那么容易做到。」
「这有什么难的?为主人和丈夫尽心尽力很正常。再说,这个行为带给我的是喜悦,根本不需要害羞。下次要不要抱他的手臂看看?」
艾米莉亚对未来的弟媳灌输自己的观念,可惜她有点特别,希望玛理娜不要拿她做参考。
我先摸了下她的头,制止失控的艾米莉亚,看到桌上的餐点,觉得不太对劲。
虽说圣多鲁会送物资过来,我们考虑到战斗期间会拖长,目前在实施轻度的饮食控制。
眼前的餐点却明显比其他士兵吃的还要多,菜色丰富。
「量挺多的。而且这道肉料理显然跟其他人吃的菜色不同,从哪拿来的?」
「我们从外面的魔物身上取得肉,借厨房做的。天狼星少爷请用。」
「大哥大哥,这道肉料理是玛理娜做的耶。很好吃,你也吃吃看。」
尽管用了一点我们马车上的调味料,这道料理就只是把肉烤熟而已。
不过不愧是雷乌斯推荐的菜色,看起来十分美味。我征求玛理娜的同意,尝了一口,满嘴都是比想像中更鲜美的滋味。
「真美味。除了调味,火候也无可挑剔。」
「我妹在学习治理领地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为雷乌斯学习当个好太太。太好了,有机会给你展现训练的成果。」
「讨厌!这种事何必讲出来。」
「呵呵,你长大了呢。」
刚认识的时候,我吃过几次玛理娜煮的菜,说来失礼,实在称不上美味。
不只厨艺,她还在努力学习如何辅佐领主艾尔贝里欧,顺利地成长为足够让我把雷乌斯的缰绳交给她的人物。
那么,知道恋人这么努力,雷乌斯会作何反应呢?
「为了我吗……我可不能输。」
「什么输不输,又不是要比赛。」
「不不不,如果你要成为一个好女人,我不更努力一点不行吧?我得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不用啦,你已经……那个,够帅了……哎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
看见雷乌斯率真的笑容,玛理娜的害羞之情胜过了喜悦,面红耳赤地用手遮住脸,趴到桌上。
雷乌斯出于担心,拍着她的肩膀,我看可以放着那两个人不管了。
把手伸向其他料理时,我想到还少了一个人。
「说到料理,莉丝还没回来吗?」
「是的,刚才赛妮亚小姐来跟我报告,她还要花一些时间看诊。」
「有莉菲尔殿下陪着,莉丝应该也不会胡来。再等一下,她没回来就去看情况吧。我也想把会议内容告诉她。」
兽王之后应该会通知大家,但我还是说明了一下,顺便把我们的部署情况和刚才的会议内容,告诉艾尔贝里欧跟奇斯。
「……就是这样,除了雷乌斯和莉丝,我们要负责打游击战。你们隶属于兽王陛下的部队,详情之后再去问他吧。」
「好,既然是由老爸指挥,我要做的事好像没什么差。」
「我要做的也只有尽全力奋战。话说回来,指定让师父打游击战,真是正确的判断。那位凯因看清了师父的实力。」
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受到茱莉亚的信任,另一方面是我们是外人,凯因才特地不安排我们加入部队吧。
我们没义务拼上性命为圣多鲁奋战,视情况而定可能会逃走,所以他并未把我们列为固定成员。不是不信任我们,纯粹是以防卫队长的身分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才做出这样的判断。
「魔物是在天黑前逃走的,夜袭的可能性不高。当然只是不高而已,有可能在这个瞬间受到袭击,所以你们记得保持在随时可以上战场的状态。」
「那个,师父,开会时有没有提到魔物异常的行为?」
「你发现了吗?你猜得没错,我们认为这次的魔物很可能是由拥有智慧的指挥官在统率。全军应该都有接获通知。」
跟人类比起来,指挥技巧挺拙劣的,不过光是数量一多,威胁度就会大幅提升。他们应该有叫士兵们不要把敌人当成魔物,而是要当成在跟人类战斗。
除此以外,我们还讨论了魔物不发动夜袭的原因。
我们想了许多可能,例如魔物需要休息、在晚上指挥魔物会受到限制……无奈目前不可能得出答案,这个问题便暂时搁置。
到头来只能坚守防线,只要争取时间,或许就能发现敌人的真面目及目的,因此我们决定维持最高等级的警戒,制定作战计画迎击魔物。
当我说明到这里时,我向雷乌斯询问那个问题,顺便转换心情。
「雷乌斯,你跟玛理娜谈过茱莉亚的事情了吗?」
「嗯、嗯!我仔细说明过了。所以玛理娜没有生气……应该。」
「没、没有啦。只是不晓得该作何反应……刚听说的时候我是吓了一跳没错,但冷静下来一想,雷乌斯好像只是照常行动。」
在模拟战打赢她,被她看中;看不顺眼席冈对女性的态度,骂了他一顿,结果她就跟我求婚了。
光听这个过程会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玛理娜知道雷乌斯不会骗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
「雷乌斯跟谁相处都是表里如一,可以理解茱莉亚殿下会喜欢上他。可是你都有我这个恋……恋人了,如果你不想,希望你拒绝。」
「我知道,可是我不讨厌茱莉亚。只是她向我求婚,我很困扰……」
雷乌斯用自己的方式回绝了,茱莉亚却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而且他们现在互有好感,所以雷乌斯不忍心给她贴冷屁股。不知道艾米莉亚对弟弟的态度怎么想……就在这时。
「唔……好香的味道。雷乌斯也在,方便让我坐在旁边吗?」
没错,知道内情的两人终于见面了。
比较晚离开会议室的茱莉亚,以及三条尾巴微微倒竖,看起来在警戒的玛理娜。最后是被两位女性夹在中间,望向我求助的雷乌斯。
继外面的战斗后,基地内部又要掀起一场新的战争。
「「「…………」」」
现身于我们面前的茱莉亚坐到雷乌斯旁边,因为士兵的闲聊声而热闹不已的食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以身分来说,理应要让人把餐点端到房间用餐的茱莉亚突然出现,不知为何还坐到雷乌斯旁边,导致士兵们纷纷低声讨论起发生了什么事。食堂里的人恐怕全都在注意这边。
我隐约猜得到茱莉亚会来,出乎意料的紧张感却令我们通通不敢说话……
「这些菜是我和玛理娜做的。茱莉亚殿下要不要尝尝?」
「当然,这个火候……光看就看得出一定很美味。」
只有艾米莉亚和茱莉亚泰然自若地交谈。
从茱莉亚那大胆的个性来看,我并不意外,然而事关弟弟的将来,艾米莉亚为何如此从容?
我不着痕迹地对她使了个眼色,艾米莉亚看出我的疑惑,悄声告诉我:
「那孩子是您的徒弟,所以我希望他成为能够平等爱着每位伴侣,还能成为她们的支柱的好男人。」
意即这对雷乌斯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经验,只要他不选择逃避就没问题。
可是艾米莉亚这么冷静,气氛就不可能改变,玛理娜抓不准时机向吃着饭的茱莉亚搭话。
这种时候应该要由雷乌斯率先采取行动,但他缺乏跟女性交往的经验,再加上对玛理娜的愧疚感,使他心生迷惘,迟迟不敢开口。
茱莉亚在这段期间吃完饭,跟附近的艾尔贝里欧和奇斯道谢后,面向玛利亚,露出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
「好几天没有像这样聊天了,玛理娜小姐。诚心感谢你为我国奋战不懈。」
「是、是的。茱莉亚殿下平安无事,再好不过……」
「唔……抱歉,可否别用那么拘谨的语气跟我说话?现在跟之前状况不同,我也想直呼你玛理娜。」
茱莉亚虽然拥有不只男性,连女性都会为之着迷的魅力,在玛理娜眼中等于是情敌。
不久前还在犹豫的玛理娜也燃起了竞争意识及妒火,搂住雷乌斯的手臂,神情严肃地瞪着茱莉亚。
「比起称谓,我有更想向您确认的事。大致的情况我听雷乌斯说过了,您真的……那个,想跟雷乌斯结婚吗?」
「没错!对我而言雷乌斯是命定之人。若非现在是这种情况,我真想马上和他举行婚礼。」
「就跟你说你太急了!还有,最好换个地方谈……」
「你闭嘴!」
「好!」
喔,这么快就把雷乌斯吃得死死的。
刚才我还在想她够格握住雷乌斯的缰绳……岂止是够格,我甚至想立刻把雷乌斯的缰绳交给她。
在我有点胡思乱想时,命令雷乌斯闭上嘴巴的玛理娜为了更瞭解情敌,接着提问:
「那么,恕我提出一个失礼的问题。请问您是被雷乌斯的哪一点吸引到?」
「哪一点吗……有很多,关键是他说女性的头发很重要。」
「两位才认识几天而已吧?您跟他求婚时,真的足够瞭解他吗?我明白我没资格对您说教,但我花了不少时间才瞭解雷乌斯。」
「唔……」
「啊……请、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不希望他接近您,该怎么说……雷乌斯很容易害女生产生误会。」
只要不是敌人,对谁都一视同仁,看到需要帮助的人无法坐视不管,那就是雷乌斯。有点天然的言行举止加上这个个性,导致至今以来有好几位受过他帮助的女性误以为雷乌斯对自己有意思。
代表玛理娜很清楚雷乌斯的个性,才会提出这个问题。
茱莉亚以一名女性,而非王女的身分接受提问,不仅没有生气,还疑惑地歪过头,不知为何望向我。
「抱歉,我不太清楚所谓的异性交往,马上选定命定之人很奇怪吗?」
「站在一般人的角度来看,或许是急了点。但我个人的意见是,时间没那么重要。毕竟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样啊……」
实际上,菲亚好像在遇见我的当天就决定我是她的命定之人了。
然而,又不是这场战争结束就再也见不到面,一下就说要结婚挺奇怪的。这也是茱莉亚独有的感性使然吧。
因此我想建议她等到更瞭解雷乌斯与玛理娜后,再重新考虑一遍,茱莉亚却抢先得出结论。
「我知道玛理娜在为我着想,也很感谢她。不过,我实在不认为内心深处的悸动是一时意乱情迷。我打从心底喜欢上了雷乌斯。」
「……我明白了。既然跟雷乌斯有关,我是不会输的!」
雷乌斯已经有一位约好将来要结婚的女孩──诺娃儿。
明知如此,玛理娜依然成了雷乌斯的恋人,她应该是觉得基于个人情绪赶她走,很不讲理吧。
该说她老实吗?其实她希望雷乌斯只关注自己,却不忍心排挤别人,是个温柔的孩子。雷乌斯喜欢她的原因,大概也包含了这一点。
到头来,只要雷乌斯接纳茱莉亚,根本没什么好比的,玛理娜却宣言自己对雷乌斯的爱意不会输给其他人,向茱莉亚宣战,茱莉亚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呵呵,那是我要说的。不过,玛理娜坚强的内心真的很有魅力。难怪雷乌斯会迷上你。」
「没有的事。因为,其实我不希望他的伴侣再变多了……」
「想独占喜欢的人理所当然,再说,我等于是途中才介入的电灯泡,你却愿意接纳我,甚至公平对待我。不只雷乌斯,我连你也喜欢上了。」
「咦……我吗?」
茱莉亚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发现气氛明显变了。
本以为会遇到劲敌之间迸出火花的情境,茱莉亚却握住玛理娜的手直盯着她,彷佛在求婚。
「我想成为你的朋友──不,是家人。让我们跟雷乌斯一起建立幸福的家庭吧!」
「家人!?」
不对,根本是求婚。
不是上辈子俗称的百合,我猜只要是她本能喜欢上的人,茱莉亚都会想要在一起,不论男女。
然而,被求婚的那一方想必很混乱。玛理娜目瞪口呆,说不出话,茱莉亚的猛攻却并未停止。
「得赶快与你加深羁绊。之前有人教过我可以互相喂食,让我们借此培养感情吧。」
「咦?」
「啊,我先的。她刚刚没有喂到我。」
「咦咦!?」
从结果上来看,她们并未发展成险恶的关系,应该是好事吧。
话说回来,明明是以雷乌斯为中心衍生的问题,怎么不知不觉变成以玛理娜为中心了?
茱莉亚和雷乌斯将玛理娜夹在中间,催促她喂自己吃饭,有种两只大型犬摇着尾巴把她挤成一团的感觉。
玛理娜望向艾尔贝里欧求救,她的兄长仅仅是面带微笑看着三人。
「哥、哥哥!?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这还用问吗?虽然你一直在努力成为雷乌斯的好伴侣,提到结婚每次都会扯开话题。可是你刚才宣言不会输给茱莉亚殿下,代表你已经觉得跟雷乌斯结婚也无妨了吧?」
「什么!?」
「就我看来,你和茱莉亚殿下处得不错,我也放心了。」
玛理娜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因为一时激动而说溜嘴,脸色一下红一下白,变化多端。
至于被人无视的雷乌斯本人的心意,说不定可以不用太介意。最后会由时间解决一切。
而且玛理娜、茱莉亚、诺娃儿三人都是纯粹喜欢雷乌斯,我们没道理插嘴。
辛苦归辛苦,我希望雷乌斯能累积跟女性交流的经验,慢慢习惯。
「啊啊讨厌,知道了啦!我喂你吃就是了,不要吵!」
「喔!」
「收到,下一个就轮到我啰?」
「唉……感觉像有两个雷乌斯。」
可以想见玛理娜未来会很累。
不过仔细一想,我迟早会变成玛理娜的大哥,以后多观察他们相处,适时给予帮助吧。
三人互相喂食,加深羁绊,当然有人为此感到不快。
在旁边吃饭的士兵散发非比寻常的气势,包围雷乌斯。
魔物随时有可能来袭,要放松也该适可而止,他们会生气也是无可奈何。在我准备道歉时……
「茱莉亚殿下!此话当真!?」
「我怎么没听说您准备结婚了!」
「那种吊儿郎当的人怎么配得上您!」
他们的怒气来自于茱莉亚的婚事。
遇到茱莉亚的亲卫队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当时并未提及结婚一事,所以没有这么严重。
可是在场的士兵都听见他们最敬爱的茱莉亚要跟雷乌斯结婚了。
虽说他们都认识在前线大显身手的雷乌斯,对结婚实在难以接受的样子。用前世的说法来譬喻,就是当红偶像宣布要结婚吧?
愤怒与嫉妒营造出杀气腾腾的气氛,雷乌斯正想起身,茱莉亚却更快采取行动。
「我能体谅各位不知所措的心情。但他是在与我对练时夺得胜利的男人。」
「「「!?」」」
「今天见识到雷乌斯跟我并肩作战的模样,各位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此话不假。希望你们等到撑过这场泛滥后,再判断他配不配得上我。」
不能接受的人,实际打一场说服他们或许是最快的,可惜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应该要避免浪费体力。
大部分的士兵透过茱莉亚的发言明白这个道理,乖乖退下。他们之所以异常听话,推测是因为从茱莉亚本人口中得知雷乌斯打赢了她。
还没想通的人依然瞪着雷乌斯,茱莉亚见状眯起眼睛,释放杀气。
「话先说在前头,我绝不允许你们用卑鄙的手段暗算雷乌斯。若有人这么不要脸,我会立刻让他化为我剑上的铁锈。」
毕竟可能会有人在战场上趁乱偷袭雷乌斯。感谢她再三叮咛。
茱莉亚的杀气让士兵们明白她是认真的,冒着冷汗一同敬礼。
「呃……意思是要我用剑得到大家的认同啰?感觉好累喔。」
「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你只要照常行动就好了。」
「可是,我不想害茱莉亚很难做人。」
「让大家见识你拿出全力的模样就够了,别管那点小事。那就是你最大的魅力,你率直的个性……」
正是我喜欢的──玛理娜本想这么说,却抵挡不了害羞的心情,越讲越小声,导致这句话出现奇妙的间隔。雷乌斯为此面露疑惑,玛理娜像要掩饰泛红的脸颊般,指向雷乌斯。
「总、总而言之!不用想太多,维持平常心战斗就好。听懂回话!」
「听懂了!总之加油就对了吧?」
时隔一年没见,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真温馨。
这样将来不只茱莉亚,诺娃儿也会加入,无法想像这四个人凑在一起会怎么样。于好于坏,这些孩子真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围绕雷乌斯的战争和士兵引起的骚动平息时,去帮伤患看诊的莉丝及莉菲尔公主也回来了。
两人坐到被兽王叫去的艾尔贝里欧和奇斯的位子上,只有莉丝看起来特别疲惫。她一直在照顾伤患,会身心俱疲也是理所当然。
「辛苦了,莉丝。喝杯水喘口气吧。」
「嗯,谢谢。好饿喔……」
「你的份在厨房,我马上拿过来。」
「我去拿就好。麻烦各位照顾莉丝殿下。」
目送赛妮亚去厨房拿餐点后,我碰触莉丝的手检查她的身体状态,毫无异状。她无精打采,似乎只是精神上的疲劳所致。
虽然大概猜得到原因,我还是望向坐在旁边的莉菲尔公主,要求她说明,她摸着妹妹的头告诉我:
「有人被抬进来时已经救不回来了。好几位士兵在我们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早已做好觉悟,可是亲眼看到还是很不好受……」
再难过伤患也只会不断增加,于是莉丝强行转换心情,继续治疗。
等情况终于稳定,疲劳也一口气袭来,导致她心情低落。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有人丧命再正常不过,我应该要马上安慰她,不过看来没那个必要。
「呵呵,别露出那种眼神啦。大家都在努力,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挫折,太难堪了。」
即使她会说丧气话,莉丝现在的心灵坚强到能够马上振作起来,用不着过度操心。
话虽如此,放着她不管也不好,我便将桌上剩下的菜全推到莉丝面前。
「我们吃饱了,剩下的你可以通通吃掉。」
「谢谢,可是现在有规定每个人能吃的量吧?我也少吃一点吧。」
「没关系,我允许,莉丝小姐尽管吃。尤其你拯救了许多士兵,稍微吃多点也不会有人介意。」
「而且这是我和玛理娜做的,不用担心分量。」
「是的,希望合莉丝小姐的胃口……」
「呵呵,那我就来见识一下玛理娜的厨艺啰。」
在跟大家聊天的过程中,莉丝的心情平静下来,甚至有精神到能够展露平常温和的笑容。
之后,赛妮亚轻而易举地端出超过二十人份的餐点,莉丝瞬间吃得一干二净,引来一阵哗然,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和平的用餐时间。
饭后,茱莉亚安排一间基地里的房间给我们使用,我们聚集在里面各自休息。
莉菲尔公主他们也在一起,所以人数变得挺多的,不过还是足以供每个人躺下来。恐怕是队长才能用的房间。
我们明显受到优待,感觉会招致其他人的反感,然而根据茱莉亚的解释,这似乎是必要的措施。
『诸位都立下显赫的功绩,重点在于你们太引人注目了。这个房间士兵无法随便靠近,好好休息吧。』
实际上,在食堂的时候就有一堆士兵想跟雷乌斯和莉丝道谢。道谢是无所谓,但要一一回话会没空休息,现在把我们隔离开来比较好。
玛理娜也自然而然跟了过来,决定好休息顺序后,我带着艾米莉亚来到能够环视整座基地的高塔。
周围有许多卫兵及四处奔走、为战争做准备的士兵,我跟他们知会一声,用手指吹响哨音,过没几秒,北斗就从高塔的外墙垂直冲上来。
「不用那么急,会吓到其他人。」
「嗷!」
「不能让您等……北斗先生是这么说的。我也赞成。」
「我很高兴你这么忠心,但不要太超过喔。所以,外面的情况如何?」
我命令北斗侦察敌情,调查那些逃走的魔物的动向。
根据广范围「探查」的调查结果显示,逃走的魔物好像待在离前线基地不远的平原,并未回到魔大陆。
也就是说,魔物何时攻过来都不奇怪。现在因为天色太暗的关系,什么都看不见,等到天亮应该远远就看得见魔物的身影。
用魔法即可掌握魔物的位置和规模,我却特地派北斗侦察,是为了确认是否有我想的那些人。
「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样啊……那些人在吗?」
「嗷呜……」
「有可疑的魔物,不过并未发现那些人。」
我想知道的是疑似泛滥主谋的拉姆达一行人在不在那里。
再超乎常理的敌人,都不可能彻底骗过北斗的鼻子和直觉,目前应该可以视为拉姆达他们不在附近。
「嗷!」
「至于可疑的魔物,虽然气味和气息不同,肯定跟之前看过的人造魔物是同样的生物……北斗先生说的。」
这里似乎有我在帕拉多和亚比特雷交手过的会操纵魔物的合成魔兽(奇美拉),只要收拾掉它,魔物应该会失去指挥。
只要我想动手,大可用「探查」狙击那只合成魔兽(奇美拉),可是现在这么做太危险了。魔物是因为有人操纵,才停在那里没有移动,一旦解除限制,他们极有可能立刻往这边发动攻势。
而且就算打倒了那只合成魔兽(奇美拉),只要再派下一只过来即可,不斩草除根就没意义。
拉姆达那么憎恨圣多鲁,理应会待在附近亲眼见证这个国家灭亡……是我猜错了吗?
听完北斗的报告,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发现在旁边待命的艾米莉亚忧郁地凝视我。
「天狼星少爷,若您找到那些人,您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处理掉。不管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绝对不能放着那种人不管。」
即使目标是圣多鲁,他们未必不会跑去侵略其他大陆,更遑论同一块大陆上的亚比特雷。必须在这里收拾他们。
然而,从艾米莉亚不服的表情来看,她想问的似乎不只这个问题。
「怎么了?有问题尽管开口。」
「那个……这只是我个人的想像,但我真的放不下心。总觉得要是您发现拉姆达,会只身闯入敌阵……」
或许是因为我在前世最后交手的敌人跟拉姆达很像,我下意识提高戒心,而艾米莉亚察觉到了我细微的变化。
面对她哀伤的眼神,我摸着艾米莉亚的头微微一笑。
「我确实很在意那家伙,但我再怎么说都不会做那种事。我可没自信到一个人跑去找那么深不可测的敌人。」
我想起上辈子让我失去性命的最后一战。
当时外部并未提供援助,或许是因为身边有卧底,再加上我没能准确推算出敌人的战力,才会丢掉性命。
这是我付出生命学到的教训,我不会重蹈覆辙。
假设拉姆达或敌方的大将出现,我想直捣黄龙,准备及战力都尚且不足。无论如何,只能先观望几天。
多亏我一脸严肃地告诉她,艾米莉亚松了口气。
「毕竟现在情势紧张,得小心不要误判撤退的时机。问题在于如果茱莉亚殿下不愿撤退怎么办,到时搞不好得强行把她带走。」
「叫雷乌斯加油吧。我个人认为女人会有希望对方硬拉着自己走的时候。」
「嗷!」
源源不绝的魔物,无法预测的战局。
这是一场跟训练无可比拟的考验,倘若顺利度过这个难关,肯定会成为弟子们巨大的经验。
可是……这次好像没有余地让我想这些事。
因为即使能得到宝贵的经验,无法存活就没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