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诺艾儿。」
婚礼后过了几天,昨天临时一个人出去买东西的迪回来了。
诺艾儿比我和两姊弟的鼻子还要早感应到迪回来,率先冲出家门抱住迪。这也是因为爱吗?
虽然打扰在大门前相拥的两人不太好意思,如果置之不理他们会一直互相倾诉爱意,因此我硬是介入其中。
「欢迎回家,迪。不好意思,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我回来了。这也是必要的,而且身为随从,这是我的职责。」
「先进去再向我报告吧。休息一下再慢慢告诉我结果就行。」
「好的。谢谢少爷如此贴心。」
「亲爱的,我帮你拿东西。别跟我客气唷。」
「谢谢你,诺艾儿。」
「不会不会,身为你的妻子,这也是我该——比想像中还重!」
结果,迪的行李由慢半拍过来的雷乌斯帮忙拿,我们吵吵闹闹地进到屋内。
所有人在客厅的沙发上集合,迪喝了艾米莉亚泡的红茶稍事休息后,从包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袋子。
我接过它,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给大家看。
「这么多应该很重吧。」
「好亮喔。」
「哇、哇哇……好壮观!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么多金币!」
虽然对金钱毫不执着的两姊弟反应不大,这笔钱可是大到连知道其价值的诺艾儿都吓到腿软,而不是先表现出对钱的欲望。
「总共七十五枚金币。请您确认。」
我不是怀疑迪,但这些钱我们未来会用到,还是仔细确认一下吧。
这些金币是卖掉之前那颗宝石龟的宝石得到的。办完婚礼,事情都告一段落后,我请迪帮我拿去卖,想不到它值七十五枚金币。
「嗯……数量没错,也没有假币。带着这么多钱压力很大吧。」
「是。我满紧张的。」
他们交易时好像也是在店里偷偷进行,只有迪和那名商人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为了以防万一,我发动广范围的「探查」调查,并没有侦测到可疑的反应,看来是没问题。
「欸,姊姊。我知道这么多钱很厉害,不过到底有多厉害啊?」
「这个嘛……一枚金币值二十枚银币唷。」
姊弟俩过的都是用不到钱的生活,大概是因为以前住在不需要钱的村落,被人抓去当奴隶后又是直接成为我的弟子吧。他们对钱没兴趣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不行唷,艾米。雷雷,以前不是做过一个布丁值一枚铁币的问题吗?也就是说一枚金币……呃……艾米!」
「值两千个铁币,姊姊。」
「对,两千个!怎么样雷雷?很厉害吧!」
「嗯!好厉害!」
……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你们比较厉害。
总之换算成上辈子的金额,光这堆金币就值七百五十万日圆。外加这个世界物价低,应该是笔破格的巨额吧。
不管怎么样,幸好来得及。这样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
「雷乌斯,你只要知道活着需要钱就行。打个比方,只要有这么多钱,你们也能去上学喔?」
「「……咦?」」
听到可以去上学,两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我之前就考虑过了。我在学的时候,他们打算住在我学校所在的城市,然而即使是在城内,罕见的银狼族被坏人盯上的可能性也很高。
即使身心都经过锻炼,他们还是小孩子。会耍手段害人的家伙随处可见,所以我想尽量让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最适合的就是让他们和我一起入学。
问题在于学费,不过这么多钱应该够了吧。
「这是我之前和妈妈决定的。如果钱够用,就让你们也去上学。」
「艾米和雷雷尽管抬头挺胸去上学。」
「嗯。陪在天狼星少爷身边吧,连我们的份一起。」
姊弟俩虽然困惑不已,看到我们笑着点头便放声高呼。
「「太好了——!」」
两人似乎在顾虑这么大一笔钱用在自己身上可以吗,但他们还小,高兴的时候大可直接表现出来。诺艾儿也混进去和姊弟俩一起欢呼,我和迪则在旁边思考未来的事。
「我记得学费是十五枚金币?扣掉三人份再扣掉用在『那上面』的钱……」
「还是有剩呢。剩下的请您当成在那边的生活费。」
「知道了。那剩下的钱就由我来决定怎么用啰。还有……那家伙是后天要来没错吧?」
「是的,我已经把信寄出去。那人不是很守时,但都拿饵钓他了,他肯定会来。」
「总算赶上了。」
离我们离开这栋屋子的期限只剩不到半个月,那家伙不仅没露过脸,连封信都没寄,我便主动把他叫过来。
放着不管也很麻烦,因此我想在入学前把这件事解决。
我叫到这栋宅邸的人是巴多米尔·德利阿努斯……我的父亲。
※ ※ ※ ※ ※
两天后……我在客厅与自己的父亲——巴多米尔·德利阿努斯相对而坐。
迪待在我身后,被看到会出问题的兽人们则在其他房间待机。
好了……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我已经知道他的本性,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只是脸上的皱纹和白发变多,这人还变胖了些,一看就知道他过着超不健康的生活。
我亲自帮一脸不耐的巴多米尔泡了杯红茶,接着向他问好。
「初次见面,巴多米尔先生。我叫天狼星,是米莉亚里亚的儿子。」
「哦?真有礼貌,看不出是那丫头的小孩。看来那个随从教得不错嘛。」
开口第一句话就极为失礼,人家跟他问好也不会回以招呼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我在内心感到无奈,巴多米尔喝了口红茶后环视四周。
「那个随从呢?我都来了竟然不露个脸,她是什么意思?」
「……艾莉娜在几个月前去世了。现在这个家由我管理。」
「是吗,终于死啦。她是很能干没错,一扯到那个小姑娘就啰哩八嗦的。」
「艾莉娜她……是担任我的随从抚养我长大的出色女性。我能长到这么大,全是托艾莉娜的福。」
「你说她出色?说不定她企图洗脑你侵占我家喔?」
这人真擅长惹怒别人。他的本性似乎就是如此,因此更恶劣了。
我压抑住从心头涌上的怒火,继续维持职业笑容,后面的迪却释放出明确的怒气。不过他眼神平常就很锐利,对方好像没注意到。
我用「增幅」强化听力,倾听走廊上的声音……
『雷乌斯,不可以!你进去也做不了什么!』
『放开我姊姊!那家伙侮辱了艾莉娜小姐!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明白雷雷很生气,可是现在不能过去唷。拜托你忍耐一下!』
真是……我明明叫他们在房间等。
但他们为妈妈生气的声音反而使我冷静下来,这时巴多米尔疑惑地望向客厅的门。
「怎么有点吵。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您别在意。话说回来,我之所以请您过来……」
「嗅,对喔。你们寄给我的信上说得到一笔大钱,想要交给我,金额应该值得我这个大忙人特地跑一趟吧?」
妈妈和艾莉娜去世时,这人连脸都不露一下。我认为用一般的方式找他、他也不会过来,便在信上提到了钱。
根据迪在城里收集的情报,德利阿努斯家经济状况好像不太好,知道有钱拿,他肯定会飞奔而来。
「是的,其实我请您过来,就是想亲手把这交给您。」
「哼,想让我满足——这、这是!?」
巴多米尔看到袋子里的东西,脸上充满惊愕。
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收到装满金币的袋子,当然会惊讶啰。
「金币!?你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
「这是艾莉娜存了好几十年的钱。艾莉娜的遗言说这是留给我的,我想把这笔钱交给您。」
「哦,值得赞赏。可是你给我这么多钱,想必是有所求对吧?」
「正是如此。不过在我提出要求前,请容我先订正一件事。那些钱本来就是属于您的,我只是把它物归原主而已。」
「我的钱?」
他笑着把金币收入怀中,因我这番话面露疑惑。
「是的。那是您这几年交给艾莉娜的我的养育费。艾莉娜都有记录,我想不太可能不够。」
「哼,那个随从确实会干这种事。」
没有直说我给的金额太多,这人格局真小。
根据艾莉娜的纪录,巴多米尔给她的养育费顶多十五枚金币。那家伙似乎在盘算该用什么理由收下多出来的金币,我在他开口前率先说道:
「您让我们住在这栋房子,所以我多给了一些。关于刚才想拜托您的事……」
「哼,你该不会要说想成为我的继承人候补吧?」
「不是的。我打算搬出这里,也对继承德利阿努斯家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舍弃德利阿努斯之名。」
我之所以叫这个男人来,是为了给他钱和他断绝关系。
我对贵族生活毫无留恋,也不会想依赖这个身分。
而且如果继续背负越来越没落的德利阿努斯之名,未来说不定会有麻烦的责任落到我头上。总之我想彻底和这家伙撇清关系。
虽然被赶出这栋房子就跟断绝父子关系差不多,我还是想听一家之主亲口说明白。
「……你疯了吗?竟然要舍弃高贵的德利阿努斯之名?」
「是的。我要以天狼星的身分活下去,不是贵族也没有其他身分。」
没错……我要飞到外头自由自在地生活,就只是做我自己。
这也是亚里亚妈妈和艾莉娜妈妈的愿望。
听到我的要求,巴多米尔打从心底露出傻眼的表情。有人给你钱叫你跟他断绝关系,傻眼也是正常的。
接着,他看待我的目光转为鄙视,但我一催促他回答,他就开口说道:
「行。我德利阿努斯家的当家巴多米尔命令你,你再也不许报上德利阿努斯的家名。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遵命。」
我从来没有报过德利阿努斯的家名,不过先点头就对了。
总之,这样我就和这家伙没关系了。
趁雷乌斯失控前赶快叫他回去吧。
「我想说的就这样。谢谢您。」
「嗯。这时间花得值得。」
来到这里时他一脸不耐烦,现在则带着金币十分满足。
眼中充满欲望。不用想都知道他会去城里大肆挥霍。
「好了,照理说变成外人的你必须离开这里,我就看在这些金币的份上再让你住一阵子吧。因为我这人很温柔嘛。」
「谢谢您。」
「不过万一我下次来还看到你们住在这栋房子,我会把你们当盗贼抓走,给我做好觉悟。」
「明白。近期我们就会搬出去。」
巴多米尔高高在上地扔下这句话就回去了,考虑到这男人的性格,八成会怀疑我身上还有钱,马上又过来找我。
这是我们父子俩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我不再是贵族……就只是天狼星。
「……天狼星少爷。」
在门口目送巴米多尔的马车开走后,迪仰起头,愤怒地握紧拳头。
「我在之前的宅邸工作时,跟那男人几乎没有接触。可是这么不甘心的感觉……艾莉娜小姐每次见到那男人都会体会到。」
「是啊。不晓得她见过巴米多尔几次,艾莉娜真的很坚强。」
「我好生气。气自己珍视的人们被那家伙侮辱……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万一你出手,诺艾儿说不定会有危险。幸好你忍住了。」
「不敢当。」
那种人利用贵族的权力通缉看不顺眼的对象都不奇怪。无权无势的我们最好不要贸然行事。
「比起这个,我已经不是贵族了。没必要对我这么毕恭毕敬喔?」
「不。无论发生什么事,天狼星少爷都是我的主人。」
「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我要做为您的随从,跟随您到天涯海角!」
「我也是,大哥!」
我回头一看,大家都面带笑容看着我。
是啊。你们是我的随从、徒弟,也是……重要的家人。
「……谢谢你们。」
为了回应大家的信赖,我将所有的感谢之情灌注在这句话中。
之后我们回客厅喝红茶休息,艾米莉亚走到我面前,好像想说些什么。
「那个,天狼星少爷的父亲……呃……」
「那家伙已经不是我的家人,不必顾虑我的感受。你看,我不也是直呼他的名字把他当外人看?」
「……了解。那么我就直说了,那人真的好过分!不管发生什么事,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小孩那么冷漠!」
「对啊对啊!还一直那样说艾莉娜小姐!我死都不会原谅他!」
银狼族是很重视家人的种族,巴米多尔讲那种话,他们绝对不会原谅。
而且我的家人是你们,和那家伙断绝关系根本不痛不痒。我反而觉得他应该可以拿来当两姊弟的负面教材,告诉他们世界上还有如此下贱的人。
「他讨厌兽人,所以在之前的地方工作时,常常用讨厌的眼神看我。」
「真不敢相信有人会讨厌兽人。诺艾儿明明这么可爱。」
「亲爱的……」
「诺艾儿……」
我已经搞不懂什么事会让他们进入两人世界了。
我清清喉咙,他们便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继续交谈。
「不过亏天狼星少爷忍得住耶?换成是我,在他侮辱艾莉娜小姐的瞬间就会赏他一巴掌!」
「对啊!以牙还牙才是大哥的风格吧?」
「……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做?」
「难道……您给他的是假金币?」
「不是。是那家伙什么都没发现就喝下去的红茶。」
我在红茶里下了让男人的那话儿举不起来的毒,由于艾莉娜擅长药草学,我才做得出这种东西。
效果会持续好几天,我用了特殊的调配法把它调成迟效性的毒,应该今天晚上会发作。用刚拿到的大钱找女人却站不起来,想必他会大受打击。
在场还有两个未成年人,因此我解释得模棱两可。一部分的随从扬起嘴角。
「原来您说要自己泡红茶就是为了这个。干得好!」
「对那个男人来说足以致命。」
「虽然我听不太懂,意思是会气死那家伙对吧!大哥果然还是老样子!」
「请原谅我多嘴,您要注意使用方式唷。万一您不小心喝到,我就少一件事可以照顾您了……」
那名担心地看着我的随从明明尚未成年,对这方面却莫名了解。
恐怕是艾莉娜教的。总之我假装没听见,拍了下手改变话题。
「好了,别管那个人渣,转换一下心情吧。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万无一失。」
「家里都打扫干净了!」
「这边也没问题。」
「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我满意地点点头,高声宣布:
「很好,那来开派对吧!今天要玩到早上喔!」
「「「「是!」」」」
其实我们已经做好踏上旅途的准备,明天就会离开这栋房子。
巴米多尔很可能觉得我们手上还有钱,数日内杀到这里来,所以要尽快离开。那家伙不可能料到我们隔天就会走人。可以想像得出他看到没有值钱的东西、化为一具空壳的房子时露出的悔恨表情。
之后我们着手准备开派对,诺艾儿突然问我:
「天狼星少爷,您的家名要怎么办呢?」
「嗅……说得也是。去外面生活会用到。」
家名就是刚才我舍弃的德利阿努斯、两姊弟的席尔巴利恩,类似于姓氏。诺艾儿和迪当然也有,不过家名主要是由贵族使用,平民几乎没有机会用到,因此在此省略。
虽然机会不多,世人普遍认为没有家名很丢脸的样子,得想个新的出来。
「要用亚里亚大小姐的家名『艾尔多兰德』吗?」
「不,艾尔多兰德虽然已经没落,毕竟是贵族。如果有幸存下来的分家,可能会出问题。」
「那就想个新的吧。想个让天狼星少爷飞黄腾达的名字!」
「我又不想飞黄腾达……」
「不可能啦。因为天狼星少爷将来绝对会变成有名人。」
我只是想要栽培弟子环游世界,完全没打算变成有名人。在我烦恼的期间,诺艾儿把大家都叫来了,我们便召开会议决定我的新家名。
「第一届……帮天狼星少爷想家名会议召开。大家拍手!」
诺艾儿大概是觉得好玩才这么说,肯定不会有第二届。随从们无视我的吐槽疯狂鼓掌,接连举手发表意见。
「希望能想个与天狼星少爷相衬的家名。那种……让人觉得很厉害的感觉。」
「和龙有关的如何?」
「天狼星·席尔巴利恩。好像入赘唷……嘿嘿嘿……」
「我不知道入赘是啥,不过和我们一样的话我赞成。这样就是真正的大哥啦!」
……不行。交给他们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家名。
在他们想出怪名前由我自己决定吧。
最好是不会太华丽,可以成为象征的家名。因为我想当老师……
……老师?
「……就提切尔(Teacher)吧。」
「提切尔?这名字有意义吗?」
「在我的前世……不对。在古代文献里好像有老师的意思。」
「老师……我觉得很适合!」
「我也是!因为大哥是我们的主人,也是我们的老师!」
「天狼星少爷什么都知道,这名字再适合不过了。」
「看来……决定了呢。」
就这样,我的家名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天狼星·德利阿努斯……而是天狼星·提切尔。
之后我们用剩下的食材开派对,度过在这栋房子的最后一夜。
启程当天早上,我们做好准备,在宅邸前面排成一排。
诞生于这个世界上后,我在这里住了十年,会对它有感情也是理所当然,老实说要搬走还挺寂寞的。
尽管姊弟俩住在这里的期间没我那么长,对他们来说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依依不舍地哭着。旁边的迪和诺艾儿好像也沉浸在回忆中,一语不发,只是抬头看着这栋房子。
……虽然很舍不得,总不能一直缅怀过去。
我不走大家大概也不会离开,因此我拍拍两姊弟的肩膀,转身迈步。
我听着随从们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没有回头,走向前方。
谢谢你至今以来的照顾。
妈妈……我出发了。
我们离家走了半天,抵达迪和诺艾儿采购时会来的阿尔梅斯特镇。
居民众多,在这个世界算中规模的城市。似乎是我曾经的父亲巴多米尔治理的城市之一,兽人数量极少,或许是因为他讨厌兽人吧。
因此我叫兽人姊弟和诺艾儿用斗篷附的帽子遮住耳朵和尾巴,避免被人盯上,才进入城市。
在城内躲躲藏藏绕了一圈后,我们和去找交通工具的迪分头行动,在附近的食堂吃午餐。
「话说回来,艾米和雷雷是第一次到城里?」
「不是的,当奴隶的时候我们来过好几次,但我们都被关在马车里,下来走倒是头一次。」
「姊姊和我一直待在马车的笼子里。」
他们脸上看不见悲伤之色,是因为心灵变坚强了吧。
「这样呀,难怪你们会一直四处张望。」
「嗯,有很多稀奇的东西。」
「有各式各样的人和各式各样的味道,真不可思议。」
「对呀。我第一次到城里是被亚里亚大小姐捡回家后没多久的事,那时我超级不安。可是亚里亚大小姐牵着我的手很温暖,我舍不得放开。」
「诺艾儿姊也有这种时候啊。」
「那当然。你们不也一样吗?姊姊知道你们抓着天狼星少爷的衣服唷。」
然而奴隶时期留下的对人类的不信任感好像还没消失,进城后他们一直抓着我的衣服不放。哎,久了应该就会习惯吧。
「因为人很多,我有点坐立不安。不过待在天狼星少爷身边就会冷静下来。」
「原来城里有这么多人。是说大哥明明也是第一次进城,为什么这么冷静?」
「这是心态的问题。」
和上辈子的都市人口密度比起来,这点人根本不算什么。
「人类到处都是,所以要快点习惯喔。而且即使是那边的冒险者,你们也能轻易取胜。不需要害怕。」
「……明白。」
「对喔,附近的人感觉都没有大哥或老爷爷那么厉害。比起这个……」
雷乌斯边吃我们点的蔬菜炒肉,一边纳闷地歪过头。看来并不是很美味,虽然他嘴巴从没停过。
「这里的菜和大哥与迪哥煮的完全不同。」
「该说手法粗糙吗,里面参杂各种味道,吃起来好微妙。」
「啊哈哈……我懂你们的心情,但那只是因为天狼星少爷和迪先生手艺太好,不是这里的菜难吃唷。」
大概是因为厨师用香料盖过味道,外加火候不均吧。说实话是挺粗糙的,可是这么炒菜也别有一番风味,我觉得并不坏。
过了一会儿,大家吃完饭时,迪带着一名男性回来跟我们会合。
「久等了。天狼星少爷,这就是我当冒险者时的伙伴贾德。」
「哦……你就是传闻中的天狼星少爷吗?」
迪介绍给我们认识的贾德,是名茶色短发、左眼和左臂有道显眼伤痕的男性,不愧是当过冒险者的人,身体锻炼得挺强壮的。
他看到我时虽然面露惊讶,下一秒就带着友善笑容向我伸出右手。
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笑容也不是装出来的。且诺艾儿和谨慎又不擅长与人交流的迪都很亲近他,这人应该值得信赖。
「初次见面。我是这座城市的贾尔冈商会的会长贾德。」
「初次见面。我叫天狼星。」
我握住他的手,发现贾德的手缺了小拇指,但现在比起问这种小事,得先向他道谢。
「我听迪提过您,听说就是您收购我们的药和宝石,帮我们弄到想要的东西。请先让我向您致谢。」
「别这么客套啦。不只那些好药,还卖这么珍贵的宝石给我,我们才要向你道谢咧。」
「那就当互不相欠了。是说『传闻中的天狼星少爷』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因为迪最近会买一些怪东西,我问他理由,他只说是他的主人天狼星少爷要的,所以我很好奇。」
因为我叫他买的都是烤蛋糕用的附盖子的铁箱,这种乍看之下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叫他多跟我说说,他告诉我天狼星少爷是小孩子,我还想说怎么可能……没想到真的是小孩。」
「我讲过很多次了。」
「就是嘛。还有天狼星少爷生气非常可怕,你要小心唷。」
……他们到底是怎么说我的?
「请您别把他们说的放在心上。那是因为他们俩比较特殊。」
「可是你确实是照顾迪的恩人,直接叫你名字也不太好。以后我就叫你老板啦。」
「请自便。话说回来,贾德先生和迪是当冒险者时的同伴对吧?」
「是啊,我们是负责守护对方身后的搭档。」
听贾德说,他本来和迪一起当冒险者赚钱,冒险途中却受了会留下后遗症的重伤,之后便退休改行当商人。
左眼的伤和左手小拇指缺了,就是因为这样吗?
「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我吓了一跳。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啊。嘴笨的你竟然跑去服侍贵族出来买东西。」
贾德听迪说明自己的处境,决定不顾自己会赔钱,便宜把东西卖给手头并不宽裕的伙伴。
「原来您一直在默默帮助我们。」
「既然是照顾迪的人,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好了,差不多该谈生意啰。记得你们是要找交通工具对吧?」
「嗯。天狼星少爷和他的两名随从要往西,我和诺艾儿要往东。」
「你们不是一起行动喔?算了,我也没打算问原因,往西和往东啊……」
不管要去哪个城市都得花上数天,不可能为我们特地准备马车。本以为应该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贾德看完手上的文件却点点头说:
「你们真幸运。其实今天我们预计要运商品到那几座城市。迪和诺艾儿就坐我的马车吧。可是老板你们……」
「帮大忙了,不过比起我,还是以天狼星少爷为优先。没有往艾琉席恩的马车吗?」
「艾琉席恩吗?有是有……但上头要载护卫和货物,几乎没有空位给老板他们坐。会很辛苦喔?」
「我没关系。」
我本来就没资格挑三拣四,光是能让我们搭车就够了。
尽管我回答得十分果断,我终究是个小孩,因此贾德怀疑地看着我。
「放心吧,贾德。天狼星少爷没问题的。我保证。」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真的可以相信他吧?」
「等等我会好好告诉你天狼星少爷有多厉害。」
「少爷厉害到会让你后悔应该再对他恭敬一些!」
「嘿,很敢说嘛。我会期待的。」
讨论出一个结果后,我们离开食堂,前往贾尔冈商会。
贾德带我们来到的店家前面,停着好几辆大马车,一名疑似员工的男人正在把货物放到马车上。
「喂——札克!」
男人听见贾德的呼唤回过头,他感觉像没有伤痕的贾德再年轻一点,两人站在一起倒有那么点像兄弟。
贾德走近马车,向叫作札克的男人说明状况和介绍我们,过了一会儿,讲完话的贾德带着札克回来。
「老板,向你介绍一下。这家伙叫札克,算是我弟,负责送货到老板的目的地艾琉席恩。」
「俺叫札克。请多指教哩。」
他们真的很像。如果贾德三十岁,札克大概二十岁左右吧?他的讲话语气很特别,知道明显会成为负担的我们要搭便车,看着我们的眼神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贾德,他没问题吗?」
「安啦。这家伙去过好几次艾琉席恩,这次还雇了冒险者公会的人当护卫。保证会是趟安全的旅程。」
「对啊!俺会好好保护老板,放心交给俺就对哩。抵达艾琉席恩前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札克带着亲切笑容将手伸向我,我也自我介绍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我们才要请您多多关照。是说为何札克先生也叫我老板?」
「大哥这样叫,俺就跟着这样叫哩。而且小气巴拉的大哥宁愿把货物搬下来也要挪出空间给你们坐,一定是很重要的——」
「白痴!讲那么多干么!」
原来贾德刚才和札克解释那么久,就是在讲这个。
他往札克头上揍了一拳叫他闭嘴,但诺艾儿已经理解状况,扬起嘴角。
「呵呵呵……你刚才讲那种话,现在却为天狼星少爷把货物搬下来。真不坦率。」
「你还是老样子。」
「吵死了!我是看老板将来会变成大人物,先投资在他身上!再多嘴小心我不让你们搭便车!」
贾德像要掩饰害羞般,开始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糟糕,俺也得帮忙才行。请你们先等一下。」
札克说要搬下来的货物有一个木桶和一个木箱,不过还要调整所有货物的位置,因此会花点时间。然而对我来说,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拿来用。
之后大家将踏上不同的道路,这样我们就能慢慢道别了。
札克离开后,诺艾儿将两姊弟同时抱住。
「姊姊,谢谢你至今以来的照顾。」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别说这种话。」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向你道谢。我会在天狼星少爷身旁辅佐他,姊姊也要好好扶持迪先生唷。」
「真是,比我小还这么跩。」
诺艾儿嘴上这么说,身体却爱怜地抱紧姊弟俩,这时艾米莉亚张开嘴巴,轻轻咬住诺艾儿的肩膀。
「啊!?这难道是……」
「嗯。因为我最喜欢姊姊了。」
对银狼族来说,咬肩膀是爱情的表示。
知道这点的诺艾儿高兴地将艾米莉亚抱得更紧。
「喵呵呵……可以咬更用力一点唷?」
「那是天狼星少爷的特权。」
「哎呀呀,果然赢不了你对少爷的爱。」
咬越用力代表对对方的爱情越深,如果现在的艾米莉亚咬我,大概会把我的肩膀咬下一块肉。
「诺艾儿姊,我也要咬你!」
「嗯、嗯……我很开心,可是雷雷要轻一点。我怕被你咬到流血。」
「我会控制力道啦!」
雷乌斯也抓住诺艾儿的肩膀咬下去,兽人们两眼泛泪,脸上却带着笑容。
「艾米……雷雷,要连我的份一起照顾天狼星少爷唷。」
「那当然。」
「大哥和姊姊由我保护!」
「也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不希望你们受伤。」
「天狼星少爷优先。」
「我会保护大家!」
「……没问题吗?」
我也想问。
真希望他们重视自己一点,只能之后再慢慢改进了吧。
我在内心叹息,这时迪慢慢走到我面前低下头。
「天狼星少爷……」
「嗯,要分别一段时间了。」
「我很舍不得。还有……请收下这个。」
迪哀伤地垂下目光,然后马上露出严肃神情,从怀里拿出一个皮袋递给我。
「……你什么意思?」
「现在还来得及。我想把它还给您。」
迪拿着的袋子里,装满称得上一笔钜额的金币。
为什么迪会有这么多钱……事情要追溯到昨天晚上。
开完派对后,我和姊弟俩一起计算倒在桌上的金币。顺带一提,家里的钱本来都是妈妈管,现在则由我负责。
桌上这些是扣掉随从们的钱后,我们家的总财产。
「总共七十三枚金币和十枚银币吗?我和你们的学费要用掉四十五枚金币,剩下二十八枚左右……」
生活费只要一枚金币就够了吧。在我思考这些钱该用在哪里时,诺艾儿和迪忽然愧疚地跑来找我。
「天狼星少爷。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看你们表情这么严肃,有什么事吗?」
「是。可不可以请您先收下这个?」
迪将一枚金币交给我。对他们来说是笔大钱,并非可以随手拿出的金额。
「……这是?」
「这是我们工作到现在,艾莉娜小姐给我们的薪水。」
「我们给您的饯别礼。」
即使只是近乎于零用钱的小钱,妈妈还是会发薪水给他们。她真的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抱歉,我不能收。你们之后还会用到这些钱吧?」
「没问题的,我们有把自己的份留下来!」
「少爷教了我们许多事,我们想向您表示谢意。虽然这点小钱根本称不上回报,可以请您收下吗?」
看到深深低下头的两人,我感到困扰。
两姊弟暂且不提,诺艾儿和迪为我付出的感觉很强烈,所以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但他们八成不会接受。
「……好吧,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啰。」
「「谢谢您!」」
拿人家钱还被人道谢,真奇怪。
「那接下来换我了。这是我给你们的饯别礼。」
「「……咦?」」
我把装着二十枚金币的袋子交给迪,他们瞪大眼睛,当场愣住。
「我之前和妈妈讨论过,决定多的钱就给你们。」
「这、这么多……」
「太、太多了!亲爱的,快点还人家还人家!」
两人急忙把钱还给我,但我坚持不收。
「迪,我相信你明白。你应该算过开餐厅需要多少钱吧?」
「这……」
除了当厨师,迪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店。
然而,我不认为开店用的资金有那么好赚。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有多少积蓄,即使他们之后要在诺艾儿的故乡工作存钱,日常生活也会用到钱,不晓得几年才存得到。所以我才要他们收下这些金币。
「这也是你们工作这么多年的薪水。别客气,收下吧。」
「可、可是,这样太多了!」
「对呀!艾米和雷雷也这么觉得对吧?」
「如果是要给姊姊和迪先生,我认为没问题。」
「我也是。迪哥做的菜能让很多人吃到,我觉得很了不起。」
「唔!」
看到两人天真的笑容,诺艾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使如此,两人似乎仍在犹豫,所以我决定换个说法。
「等我毕业会去找你,到时再请我吃饭吧。」
「我本来就不打算收天狼星少爷的钱。」
「这样的话……那个啦。我们再会时,让我看看你们的小孩和你开的店。就我看来,这值得我付那些金币。」
之后我花了好一段时间说服他们,他们才终于放弃推辞,哭着向我深深一鞠躬。
……这就是昨晚发生的事。
这件事应该已经告一段落,迪果然还在迷惘吗?
「这可是我们不需要而你们需要的东西喔?」
「但我收下这么多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应您的期待,不知道我能不能实现梦想……」
是吗……你会担心啊。
迪虽然当过冒险者,也有一定年纪,现在不仅要离开一直保护自己的家,未来还必须守护心爱的诺艾儿,而不是只顾自己就好。所以他才会如此不安。
同时,他也怕自己可能拿不出成果。
「迪……」
「所以请您——唔!?」
不好意思,我就省下温柔安慰他的工夫了。
我往迪的肚子轻轻揍了一拳,在他呛到身子前倾时抓住他的领口。
「您、您这是在!?」
「少这么天真了,迪!你现在可是要保护诺艾儿的丈夫,总有一天还会当爸爸。别因为这种小事就手足无措!」
「!?」
「我知道你会担心,可是你已经学会生存之术了吧。别害怕,带着自信活下去。」
迪多少受过我的训练,不可能输给一般的盗贼,剩下就是心境上的问题。
「诺艾儿会补足你不足的部分。夫妻就是要互相扶持不是?」
「天狼星少爷说得对。我不是说过要和你一起努力,不要只是被保护吗?比起这个,对不起……没有发现你会不安。」
「不是的。纯粹是因为……我太弱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看到这副德行。一起向前迈进吧,诺艾儿!」
「是!亲爱的……」
于是,两人进入不知道第几次的两人世界。
这样他们应该就会收下这些钱,迪也不会再却步了吧。
「原来如此……难怪迪这么尊敬你。」
贾德在我们话说到一半时好像想来叫人,发现气氛不方便插嘴,就一直待在旁边。
他看我的眼神变了一些,笑着指向马车。
「老板,都搞定啦。随时可以出发,你们准备好就叫札克一声。」
「谢谢您。好了,两位也该回到现实世界啰。」
「啊!?」
「非、非常抱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贾德。」
「没关系啦。不过你们想在路上恩爱麻烦趁我不在的时候喔。」
听见贾德的调侃,诺艾儿和迪都羞得面红耳赤。
过了一会儿,恢复冷静的迪走到两姊弟旁边,蹲下来与他们视线齐平。
「艾米莉亚、雷乌斯,让你们看见前辈的窝囊样了。请你们原谅我。」
「迪先生一点都不窝囊。是我们尊敬的大前辈,也是我们的哥哥。」
「对啊!我们就是吃迪哥做的菜长大的。」
「谢谢你们。我想说的话诺艾儿都帮我说了,所以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天狼星少爷就……拜托你们了。」
「「是!」」
迪要说的好像就这样。
两人与兽人姊弟道别完,最后站在我面前深深低下头。
「记得学校是要念五年才能毕业?在那之前先暂时分离了。」
「五年……好久唷。要不是因为您说想去上学,真想带您回我的故乡。」
「那样也不坏。不过我没地方可以住吧?」
「住我家就行啦。而且我觉得少爷您随手就能盖好自己的家。」
「喂,你是叫我一辈子住在那里吗?总而言之,我一毕业就会马上去找你们两个。不对,到时应该是三个人了吧?」
「嘿、嘿嘿嘿……虽然好像有点急,我会加油的!然后,我有件事想麻烦天狼星少爷……等那孩子长大,可以让他当您的随从吗?」
「……你在说什么啊?」
「我会把艾莉娜小姐传授的技术统统教给他,敬请期待。还有如果是女孩子,收她当小妾也没问题!」
「姊姊!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
失控的诺艾儿令艾米莉亚勃然大怒。干得好艾米莉亚,再多骂她几句。
就算你是他母亲,也不能为尚未出生的孩子决定未来。
「放心,最大的随从当然是艾米啰。」
「……那就没关系。」
喂……你也太早让步了吧?
见面第一天就报名当我恋人的妖精菲亚也是,为何这个世界的女性都如此强硬?
「给我听好,绝对不可以强迫他喔!要让小孩子自己做决定。」
「没、没问题的。我会多注意诺艾儿。」
「意思是洗脑或诱导就可以啰?」
「不可以!」
好累。再继续讲下去也没完没了,差不多该出发了。
我伸出手想在最后跟他们握手,诺艾儿却没有回握,而是把我搂进怀中,亲了我额头一下。
「愿您的人生一帆风顺。我们无论何时……都会为您祈求幸福。」
她缓缓放开我,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笑容。
真是……最后竟然来这招……
「我也是。要幸福喔……姊姊。」
「!?」
诺艾儿因为我第一次叫她姊姊哭出声来,我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紧紧握住迪伸过来的手。
「迪,加油啊!」
「是!」
道别完后,我们坐进马车,通知札克。
「了解。那就出发哩。」
「嗯,要小心谨慎地把人家送到目的地喔。」
诺艾儿和迪的身影随马车前进逐渐远去,我们不停挥手,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
坐马车到学校的所在地艾琉席恩,好像得花上四天。
我们在把土壤踩硬而形成的道路上前进,用路牌确认方向,看来几乎不可能迷路。
「到了雪花之月,那棵树会开出漂亮的花喔。还有那边的树叶子可以当成药咧。」
现在我们脱下帽子,坐在马夫座和驾驶马车的札克闲聊。
「札克先生真清楚这些。我学到好多知识。」
「没有啦,其实全都是跟大哥现学现卖的。大哥又强又聪明,是俺的目标。」
然而,闲聊内容大半都是札克在夸他的大哥贾德。不过听起来挺有趣的,倒也没什么关系。
「札克哥哥,我懂!我也是以大哥为目标!」
札克是个好人,不会歧视兽人,看到银狼族姊弟会直说他们的银发很漂亮,因此姊弟俩也对他没什么戒心的样子。
尤其是雷乌斯,或许是因为都有个大哥吧,他和札克莫名合得来。从刚刚开始他们就在分享自己的大哥有多厉害,感情好得有如知己。
「哎呀,雷乌斯也和俺一样啊。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也是一种训练。」
札克看着不坐马车,一个人在外面跑的雷乌斯,露出苦笑。
「别担心,对雷乌斯而言这是家常便饭。」
现在还在旅程途中,照理说应该要预留体力,以防万一,不过马车速度没快到那个地步,又有冒险者担任护卫,消耗一点体力也无妨。
而且我们以前做的训练是在山路或森林内用更快的速度奔驰,对现在的雷乌斯来说,这只不过是暖身运动吧。
「这附近魔物很少,是无所谓啦。累的话要立刻跟俺说喔。」
「魔物吗……」
「嗯,艾米莉亚甭担心。就算魔物出现还有护卫在,俺也会使点剑,放心吧。」
「魔物很少却请了护卫……意思是有盗贼吗?」
我望向默默坐在马车后面的两名护卫,札克苦笑着压低声音说道:
「被你发现了。其实……俺听说这附近最近有盗贼出没。就是因为这样才雇护卫。」
「他们是你认识的冒险者呀。」
上了马车后那两个人从来没说过话,可疑至极。艾米莉亚大概也觉得奇怪吧,不太肯离开我身边。
「他们是有名的盗贼杀手二人组,绝对是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不只是俺,大哥也确认过,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
我对冒险者公会还不是很了解。说不定这种情况才正常。
但我仍然有些在意,便听从直觉发动「探查」……看来是中了。侦测到数个反应在接近马车。
「札克哥哥!停下来!」
雷乌斯在外面用略慢于马车的速度奔跑,大声呐喊,举起拳头开始警戒周围。你的直觉也变得挺敏锐的嘛。
札克被雷乌斯吓了一跳,纳闷地把缰绳往后拉,停下马车。
「发生什么事?」
「有好多人在朝这里冲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探查」侦测到的反应有八个,分成一半从前后夹击马车。这种时候应该分成两队迎击……但状况并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难道是盗贼出来哩!?你们两个去看一下——什么!?」
「别动!不怕这个小鬼出事吗?」
札克回头一看,担任护卫的两名冒险者抓住艾米莉亚的脖子,拿刀抵着她。
「对、对不起,天狼星少爷……」
艾米莉亚手上拿着装水的杯子,神情愧疚。
看来是在帮我和雷乌斯倒水时被抓去的。
「选在这个时机……你们果然……」
「你在碎碎念什么?别以为小孩子就没事,快把武器扔掉!」
「……好。我扔就是了。」
我一面卸除武器一面观察情况,擒住艾米莉亚的手看起来没有很用力,刀子也对着我们。他们看艾米莉亚是小孩就大意了。
在我旁边的札克也扔掉自己的剑,因此冒险者们满意地点点头。
「看,这样就行了吧?所以不要伤害那孩子!」
「那要看你们的态度。喂,你注意一下,免得外面那个小鬼过来!」
另一名冒险者跑去监视后方,导致雷乌斯不能发动奇袭。
由于现在要以艾米莉亚的安全为优先,我用「传讯」命令进入备战状态的雷乌斯在外头待机。
「冒险者干这种事没问题吗?公会知道会把你们赶出去喔?」
「不可能。因为你们等等会遭到盗贼袭击,再也回不去。」
如我所料,追过来的集团是盗贼团,这两个人是他们的同伙。
他们说的没错,假如我们都死于盗贼手中,没人能去通知公会,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暴行。最后只要向公会报告因为敌方人多势众,他们只得逃跑,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顶多评价下滑。
「等一下,钱和货物可以统统给你,别伤害孩子们!」
「我们都要用抢的了,跟你给不给有屁关系。这个小鬼拿去卖给人当奴隶应该也能卖到不错的价钱,我怎么可能放过她!」
「呜!?」
艾米莉亚身体抖了一下,大概是听见「奴隶」一词,使她想起过去。她的心灵创伤果然不可能那么快就痊愈。
既然如此,干脆射伤那人的手臂……不,现在的艾米莉亚一定能……
「艾米莉亚,听得见吗?」
「是、是。」
「你已经不是以前懦弱的你。想想我们做过的训练。」
「啊……」
艾米莉亚缓缓阖上眼,过没多久就不再发抖。
「想起来了吗?现在的你随手就能制伏那个男人,不用跟他客气。」
「……是!」
「你在说什么——呃啊!?」
艾米莉亚在回答我的同时睁开眼,迅速蹲下来挣脱束缚,扭断惊愕的冒险者的手臂,封住他的武器。
然而,艾米莉亚的行动尚未结束。
「只有天狼星少爷能碰我!」
她就这样赏了那名冒险者一记过肩摔,还把正在警戒后方的另一人也扔出去,因此两位冒险者都一起飞出马车。
「怎、怎么回事!?」
少女毫不费力把大人扔飞的画面,令札克看得目瞪口呆。
我打算之后再和札克解释,便先走到一脸满足的艾米莉亚身边摸摸她的头,她摇着尾巴,展露灿烂笑容。
「天狼星少爷……我办到了!」
「嗯,干得好。你已经不是等着被人抓去当奴隶的弱者。你亲自证明了这一点。」
「全是托天狼星少爷的福!」
「不,那都是多亏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有提供一些援助。」
又克服一道心灵创伤的艾米莉亚,显得十分耀眼。
其实我想再夸她几句,但还有敌人要解决。
「能战斗了吧?一口气清掉他们。」
「是的!我会和您一起战斗!」
我带着身后的艾米莉亚,捡回脱下来的装备后拍拍札克的肩膀,愣住的札克才终于回过神来。
「好、好厉害。俺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过肩摔!」
「因为我受过天狼星少爷的训练。比起这个,札克先生,去外面战斗吧。」
「战斗!?不是要快点逃吗?」
札克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我们全是小孩子,赶快逃走才是正常的。
然而……
「会轻易被艾米莉亚扔出去的人根本不是对手。我们帮忙开路,请札克先生赶快逃到城里。」
本以为札克应该不会相信,他听见我这么说却拿起剑,露出坚定神情。看来艾米莉亚漂亮的过肩摔推了他最后一把。
「大、大哥叫俺好好照顾老板!所以既然老板要战斗……俺也要跟着一起!」
札克果然是个重义气的男人。我不讨厌这种直性子的人。
而且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他就对我们这么亲切,艾米莉亚被抓去当人质时,他也毫不犹豫丢掉武器。我认为札克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所以决定要尽量保护他。接着我们就跳下马车,追向被丢出去的两名冒险者。
「大哥,姊姊,你们没事吧!」
「没事。来,你的剑。」
一下马车,雷乌斯就飞奔而来,我便把在城里先帮他买好的剑交给他。
「欸大哥,刚刚飞过来的是那两个护卫吧?他们是敌人吗?」
至于那两个被艾米莉亚扔飞的冒险者,他们在稍远处踉跄着站起来。
「没错。那两个人是想把我们卖去当奴隶的白痴。不用客气,把他们和等等过来的人一起解决掉。」
「把姊姊卖去当奴隶!?你们几个……我绝不原谅!」
雷乌斯和艾米莉亚不同,比起害怕,更加强烈的是愤怒,大概是因为性格差异吧。
他气得拿起剑,两名冒险者也持剑回瞪雷乌斯。
「该死……现在是怎样?」
「小心点,他们不是一般的小孩!先等其他人过来。」
可是艾米莉亚的过肩摔引起他们的警戒,两人似乎选择等待援军,而非立刻进攻。不愧是冒险者,面对危机时的判断力还算敏锐。
「得趁他们和盗贼会合前打倒他们。就由俺突击——」
「不……来不及了。」
我们在马车里交谈的期间,好像被敌人追上了。
我环视四周,从头到脚都打扮得一副盗贼样的男人们接连跳出来,将我们彻底包围。疑似首领的男人踏出一步,不耐烦地望向冒险者。
「喂,怎么回事?武器还在他们手上啊?」
「烦死了!看他们是小孩就大意,会吃苦头喔。」
「哼,把自己的失误推到小鬼身上,逊毙了。喂,你去处理那个小鬼。」
「好喔。」
一名盗贼接获首领的命令,带着轻浮笑容走向我们。
他站在雷乌斯面前瞪着他,雷乌斯却一点都不怕,反而冷冷回望。
「快点把武器丢掉。否则有你好受的喔?」
「欸……你们是盗贼吗?」
「对啊,我们是盗贼。可怕的恶魔之牙就是在指——」
「那就是我的敌人!」
「你说什——呜噗!?」
下一瞬间,雷乌斯的拳头陷进盗贼脸中,那人还没理解状况就飞了出去,掉到首领脚边失去意识。
在盗贼们因雷乌斯的一击目瞪口呆时,我已经掌握状况。
除去眼前的两名冒险者和雷乌斯打倒的盗贼,前方有三个敌人,后面三个……还有一个在不远处的树上拿着弓箭。
「雷乌斯直接突击!艾米莉亚对付后面的敌人!」
「「是!」」
我捡起脚边的石头,在扔出去的瞬间发号施令。
「战斗开始!」
我扔出去的石头砸中拿弓箭的盗贼时,雷乌斯迅速逼近附近的敌人。
「什么!?好快……」
「是你太慢了!」
开始学习刚破一刀流后,雷乌斯和我跟莱奥尔交手过无数次。虽然他还小,却已经拥有不输给大人的技术与力量,路边的盗贼不可能敌得过他。
再加上他和莱奥尔爷爷打过好几场赌上性命的实战,对于砍人也不会有半分踌躇。说起来,雷乌斯本来就不会放过盯上家人的敌人。
他转眼间就跑到盗贼面前,一口气砍断两名盗贼的手,然后趁势冲到首领前方,挥下手中的剑。
「这、这一家伙!?」
「看招——!」
盗贼首领大吃一惊,拿起大剑抵挡,双方的剑发出尖锐声响,应声而断。
「可恶!我还不够强吗!」
雷乌斯用的剑是便宜货,对方的大剑则是剑身厚实的好东西。
我觉得这样子的结果已经足够,不过换成莱奥尔爷爷,肯定只有对方的剑会断,没办法达到这个境界的雷乌斯发自内心感到不甘,向后退去。
「所以我不是叫你不要大意吗!喂,我们来压制住这个小鬼,你去搞定那个黑头发的!」
「那家伙是他们的头头。只要把他抓来当人质,其他小鬼应该就会停手。」
「不准动大哥!该死,少碍事!」
雷乌斯退到的位置有两名冒险者,前后夹击封住他的行动。
这段期间,首领拿着备用的剑朝我逼近,札克却挡在我面前保护我。
「俺、俺不会让你动这孩子!」
「小商人给我滚!」
仔细一看,札克的脚抖个不停,实力又明显是对方较强,讲白了点,他这样叫有勇无谋。
但看到他展现的勇气与气魄,我很高兴。
「别以为商人就不能战斗!」
「就跟你说你赢不了——噗喔!?」
因此,我决定在札克受伤前解决对手。
具体来说就是用「魔力线」缠上步步逼近的盗贼首领的脚,用力一拉把他绊倒。
「……咦?」
我把举着剑愣在原地的札克晾在一旁,用剑敲晕跌在我脚边的首领。顺便对手臂被砍断、正痛得哀号的盗贼们脸上使用「冲击」,让他们昏过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因雷乌斯的呐喊声回过头,他舍弃断掉的剑,换成以拳头应战,上勾拳命中冒险者的下巴。
力道强到把人打飞到天上的一拳将对手彻底击晕,另一个人已经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胜负抵定,如果现场有锣应该会敲得很大声吧。
「呼……花了点时间。没事吧大哥?札克哥哥?」
「嗯,没事。」
「嗯、嗯嗯。俺没事!」
「太好了。唉……还是想要一把更好的剑。」
雷乌斯变强了,不使用符合实力的剑,就无法充分发挥他的力量。
打倒宝石龟时我也答应过他,抵达艾琉席恩后,得帮他找一把适合的剑才行。
「得、得救哩……不对,还没!艾米莉亚没问题吗!?」
「噢,艾米莉亚的话……看来快结束了。」
札克才刚松一口气就又慌张起来,不过往剩下的盗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战斗的模样宛如在跳着华丽舞步的艾米莉亚。
「这、这小鬼是怎样!?」
「明明看得见……混帐东西!究竟是——呃啊!?」
「别过来——啊!」
用攻击魔法应该会比较省时间,艾米莉亚却刻意用小刀战斗,以练习对人战。
受过训练的反射神经及速度,再用魔法制造出顺风吹在自己背上,使速度加快,艾米莉亚如一阵狂风般穿梭自如,将盗贼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阳光照在艾米莉亚的银发上,每当她的小刀在空中划出银色轨迹,盗贼身上都会多出一道伤痕。
确认盗贼身上被刻下无数伤痕,失去战意后,艾米莉亚停下脚步,拿刀指向他们。
「请你们丢掉武器,乖乖投降。否则接下来就是……」
「可……可恶!」
盗贼们被怎么看都是个小孩的艾米莉亚击败,带着复杂的心情扔掉武器。我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这就是现实,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最后艾米莉亚用魔法轰晕他们,确定他们失去战斗能力才回来。
嗯……看来宝石龟那次让她学到教训了。因此我摸摸她的头,艾米莉亚尾巴就开始狂摇。
「结束了,天狼星少爷!」
「好好好,做得很棒。来把他们绑起来放在一起吧。」
「好!札克哥哥,有没有绳子?」
「马、马车里面有……」
札克因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再次傻眼,我们放着他不管,分头把盗贼们五花大绑。
我们帮盗贼们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置,绑起来放到同一个地方,这时札克好像想到什么该做的事。他放出传信用的鸟,向贾尔冈商会报告现状,然后叫了城内的警备队过来。
「警备队应该半天左右就会到。对了老板,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家伙?」
「等城里的警卫来把他们交出去啰,请问怎么了吗?」
「其实俺有事想问他们,可以吗?」
他好像想到什么,我便点头答应,让札克自由审问他们。
「喂,你们是最近在这附近肆虐的盗贼对吧?」
「是又怎样?」
「把你们组织的规模和据点统统招了。都是因为你们,害大家不好做生意。」
「喔……不知道。」
「那这样如何?」
札克把剑抵在首领的喉咙上威胁他,对方却只是笑着说:
「哈哈哈!谅你没种。我死了你就什么情报都得不到。还有,区区商人就别干自己不习惯的事啦。你手都在抖耶?」
「唔……」
看来是说中了,札克气愤地收起剑,瞪向两名冒险者。
「和盗贼联手,还抓小孩子当人质,你们就不觉得丢脸吗?别的冒险者听到都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被小孩子救的商人有资格说我们吗?」
「被小孩子扔出去绑起来的人又有资格说人吗?你们几个不惜与公会为敌,到底有什么目的?」
「吵死了!落魄冒险者创的商会是在跩什么啦!」
「你说什么!不准侮辱大哥!」
「好了,暂停一下。」
由于他们开始吵架,我强制插嘴制止他们。
为了重整态势,我先把札克拉走。冷静下来后,他难为情地搔着头。
「抱歉,老板。大哥被人讲成那样,俺受不了。」
「我明白札克哥哥的心情!」
「您毕竟是从商的,再冷静一点吧。不过为什么您想从他们口中套出情报?」
交给专业的不就得了,没必要由札克这个商人审问他们。
札克虽然有点犹豫,还是把原因告诉了我。
「……其实最近,这附近被盗贼盯上的都是商人。」
「不是因为商人比较有钱吗?」
「是这样没错,但有点不自然。都请了护卫还是照样袭击,这次甚至与冒险者联手。大哥觉得一定有内幕,所以俺才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可是他不擅长这种事,什么情报都没问出来……
说实话,我们只要到得了艾琉席恩即可,不需要管札克他们的事。但他们特地把货物搬下来让我们搭便车,对我们有恩。
而且这家伙偷袭我们,还放话说要把我们卖去当奴隶。就帮他一把,顺便报复他们吧。
「欸,札克先生。可以让我来审问他们吗?」
「咦?那些人是老板你们抓住的,俺没资格决定……」
「那请您到后面一下。」
我站到被绑住的那些人面前,盗贼首领一脸厌恶朝我瞪过来。
「啧,养怪物的小鬼有什么事?」
「怪物吗……」
这话真令人不爽,不过我先碰触首领的手臂,注入魔力。
「……好,完成。」
「还在那边悠闲地玩游戏。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
「要后悔的人是你。还有,刚才那不是游戏。这是……诅咒。」
「诅咒?这个小鬼在说什么啊?」
盗贼首领不悦地皱起眉头,我理都不理他,用手指掐住那只注入魔力的手臂。然后逐渐加强力道,像要把肉扯下来般用力抓下去,他的脸色就慢慢刷白。
「什、什么……怎、怎么回事!?」
接着我拿盗贼用的小刀轻轻刺进刚才抓伤的部位,慢慢移动,割开伤口。虽然有流血,这种程度只不过是轻伤,盗贼首领却开始发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喂、喂,你怎么了?这点小伤干么那么怕!」
「不、不是啦!不会痛!流了这么多血……却一点都不痛!」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诅咒。」
我用再生能力活性化帮他止血,面带微笑盯着首领的双眼。映在眼里的是困惑……以及些许的恐惧。
面对这不可能发生的现象,我的笑容在他眼中八成显得很恶心。
「我的兴趣是研究诅咒。我对你施的诅咒啊,别说痛觉了,连被人碰到都不会有感觉。」
「你、你在说什么?」
「对我说谎、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诅咒就会越来越强。最后……会扩及全身。」
「嘿、嘿嘿……既然不会痛,拷问我也没意义了……哈哈哈。」
「你不懂吗?没感觉就代表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喔?抱女人的时候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个事实令盗贼首领再也无法故作坚强。他抖得越来越厉害,大概是想像了一下那个情境吧。
所谓的诅咒其实是再生能力活性化的应用,用魔力过度刺激细胞,借此暂时麻痹痛觉。也就是说,麻痹半天就会消退。
然而这家伙并不知情,对他来说,现在的状况只有恐怖可以形容。
「老、老板!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做得太过头,连札克都吓到了。
不过艾米莉亚附在他耳边跟他解释,我便笑着继续逼问他。
「等诅咒扩散到全身就不可能解除啰。好了,我可以提问了吗?」
「我、我什么都愿意说!」
人类三大欲望之二的食欲和性欲被控制住,再怎么样都会乖乖听话吧。
之后,我成功从口风变松的首领口中问出各种情报。
不可差别待遇……所以不只是盗贼,我对冒险者们也做了同样的事,得知他们与盗贼联手的原因。
「果然是这样。俺就想说他们总有一天会干这种事,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是某家嫉妒贾尔冈商会规模越来越大的商会,叫那些盗贼袭击商人。
他们和盗贼勾结,企图搞垮事业蒸蒸日上的贾尔冈商会,把送货路线告诉盗贼,想害贾尔冈商会不能送货。还袭击无关的商人当障眼法,以免被人查出是谁在幕后操弄。
这两个人是真正的冒险者没错,由于最近接到的任务都无法顺利达成,他们嫌钱赚得不够。这时那家商会提议与他们联手,这两个人便答应以巨额报酬为代价,和盗贼合作。
「欸、欸……可以了吧?我全都招了,快点帮我解开这个诅咒!」
「是可以,但在此之前,我想让你们看看这个。」
我把盗贼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增幅」强化握力将其一把捏碎。再在手心释放小型「冲击」,让几乎整颗碎成粉末的石子随风飘散,笑着说:
「这才叫真正的怪物。要是你们敢再叫那两人怪物侮辱他们……脑袋就会变成那样啰?」
「怪物」是对明显身在不同次元的人说的,不是打输了才搬出来的借口。两姊弟是靠自己的努力变强。我绝不允许别人叫他们怪物。
「听见没!」
「「「「「听见了!」」」」」
最后释放出魄力十足的杀气收尾。
被绑起来的那群人直接承受想不到是小孩子释放出的杀气,各个脸色发青,点头如捣蒜。
然后我遵照约定,碰触他们的手臂……装出解除诅咒的样子。
其实我只是用「光明」让手发光,营造出那种感觉,男人们看到却松了一口气。可惜现在放心还太早了。
「顺带一提,这个状态会持续半天。还有诅咒不会完全消失,所以别想着要报仇。就算诅咒复发我也不管喔。」
听到我这么说,所有人表情都僵住了,但我想表达的是,只要别再跟我们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事。我这么一威胁,这些人就不会想要报复了吧,虽然他们之后统统得去坐牢。
然后,在等城里的警备队来把人带走的期间,札克频频向我们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还有托老板你们的福,不只是俺,贾尔冈商会也得救了!谢谢你们!」
「彼此彼此啦,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我们也是勉强您让我们搭车。」
没有费多少工夫,艾米莉亚也克服心灵创伤了。反而是我要道谢吧。
「本来这种事收报酬都不奇怪,你却说彼此彼此……我迷上你的气概啦。从今以后请让我在真正的意义上叫你老板!」
「真正的老板」是什么东西?虽然搞不太懂,札克好像把我当一个男人看待了,之后就不需要用敬语了吧。
「那我就不用敬语对你说话啰?」
「嗯,请多多关照!对了,之后要怎么办?把这些人交出去再出发的话,天也差不多快黑了,和警备队一起回城是不是比较好?」
「不用吧?」
「俺是没关系,但俺想尽量避免让你们在外头过夜……」
「我们完全不在意,反而还满擅长露宿郊外的。而且既然要送货,快点抵达总是比较好吧?」
在外露宿的次数当然是越少越好,不过我们以前也在山上露宿过好几次,顺便当成训练。
何况这些家伙害我们的时间白白浪费掉,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应该选择前进。
「我和雷乌斯也习惯了,就照天狼星少爷说的,继续前进吧。」
「老板……抱歉。那就不回城哩。」
虽然耗掉不少时间,少了两个冒险者,马车的速度应该也会变快。
过了一会儿,城里的警备队过来带走盗贼和冒险者,我们和一同前来的贾尔冈商会的员工说明完状况,按照计划朝艾琉席恩出发。
之后马车顺利前进,盗贼和魔物都没遇到,可是天很快就黑了,我们便在附近有河的地方开始准备露宿。
「俺在外面守夜和顾火,大家就到马车里面睡吧。」
「等等。应该所有人轮流守夜。」
「不,我们几个就够了。天狼星少爷请休息。」
「不行。要一视同仁,除非有意外事件。这也是种经验。」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不过您的时间要比较短唷?」
「……老板真的是小孩子吗?」
「因为大哥是大哥嘛!」
尽管起了些争执,守夜顺序也决定好了,之后要准备晚餐。
在这个世界,露宿吃的食物基本上以保存期限长的干面包、干肉和用盐调味的汤为主。总之就是加工食品的技术还挺落后的。
除此之外也可以直接在露宿地点附近找食材,但需要能与魔物战斗的实力,以及分辨有毒食材的知识,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只不过我们以前住的房子四周都是山和森林,早就习惯做这种事。
「那艾米莉亚去采野草和野菜,雷乌斯随便抓几只动物回来。」
「了解。」
「大哥,我出发了!」
我向姊弟俩下达指示,把锅子放到篝火上烧水,札克拿着面包和干肉,站在旁边愣愣看着我。
「俺帮你们也准备了一份……看来不需要了。」
「嗯?噢,抱歉。应该先跟你说我们自己准备就行。」
「仔细想想,你们能现场找食材也不奇怪。那俺就快点吃一吃,先去休息哩。」
札克点点头,准备吃他的面包,我下意识问他:
「既然都要填饱肚子,不会想吃点温暖的食物吗?可以帮你做一份。」
「不、不用不用!老板已经救了俺的性命和商品,再吃你煮的饭,俺该怎么报答这份恩情!」
「别在意。而且等等要煮的是用我们做的加工食品煮的试作品,我想请你试吃一下,告诉我感想和意见。」
「试作品吗……如果是老板煮的,俺挺有兴趣的,不介意的话请让俺也尝一口!」
札克收起面包坐到我对面,我从放行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容器,里面装的是类似黏土的茶色物体。
我用汤匙挖出在家里做的那东西,放入沸腾的热水使其溶化,扑鼻香味便开始充斥四周。
「喔、喔喔……什么味道这么香!是老板刚才放进去的那个吗?」
「这是把各种香料混在一起做成的。里面还加入可以代替防腐剂的香料,所以能放很久。」
看起来像我上辈子的味噌,但味道完全不一样,是我用这个世界的材料做成的汤块。札克好奇地探头盯着它。
「就是这个吗?俺尝尝看味道……呃,好辣!」
「它是用来和水一起煮的,直接吃当然会辣。」
顺带一提,雷乌斯以前也干过同样的事。这两个人真的很像。
「天狼星少爷,我回来了。」
「大哥,我抓到鸟啦!」
这时姊弟俩回来了,拿出各自的收获。
艾米莉亚采到可以拿来除臭的药草、香菇及能吃的野草。
雷乌斯抓了只中型鸟。
「是波朗鸟耶。这种鸟戒心很强,看到人就会跑,亏你抓得到它。」
「它跑了好几次,不过我悄悄接近它,『咻咻!』跳出来一刀砍了它。」
「虽然俺有点一头雾水,总之你很厉害就对了!」
札克这样才是对的,因为雷乌斯都是凭感觉行动,很难叫他解释得详细一点。
我们先处理好鸟肉,把要吃的部分洒上盐和除臭用的药草拿去烤,剩下的埋起来。接着将切好的香菇和野草丢进汤里,最后加入干燥面,完成。这个干燥面是我参考前世的泡面做的,和保存用的硬面包比起来美味许多。
看到我煮好的菜,札克目瞪口呆吞着口水。
「大功告成。别客气,尽量吃。」
他一把艾米莉亚帮他盛的汤面送入口中就开始猛吃,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札克用的是叉子,所以吃面不太方便,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接着他将手伸向烤鸟,这道菜的调味他也很满意。
「哎呀……没想到露宿时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比城里的廉价食堂还要美味。」
「你喜欢就好。现在迪他们应该也在喝这个汤吧。」
「那大哥绝对会超级兴奋。尤其是这个汤块和那个叫『干燥面』的东西,是加工食品的革命啊!可以让贾尔冈商会卖卖看吗?」
「是叫我教你们做法?我是无所谓,不过请你们先征求迪的同意。」
「天狼星大人,反过来了。」
「对啊大哥,迪哥绝对会说要问你的意见。」
事实上,这东西是在迪的帮助下完成的,不过迪确实有可能这么说。
我个人希望它是做为迪开发的食品名闻遐迩,看来不能如愿了。虽然我们现在不需要那么多钱……还是提出一个条件看看吧。
「只要你们把赚到的钱分一部分给我,我是可以告诉你做法。」
「一部分吗……?」
「毕竟没人知道它的销量会如何,想要大量生产也得和贾德商量吧?到时你们再自己决定就行。」
「不不不!?难得有赚大钱的好机会,老板这样未免太随便哩!」
「目前我只要生活过得下去就够啰。」
尽管我们才刚认识,我认为和那个迪有长年交情的贾德,以及想要从盗贼手下救出我的札克是值得信赖的人。
而且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在便宜卖家里的消耗品给迪。只要能赚够生活费,分给我们的钱少一点也无所谓。
「比起这个,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今天你看到我们的实力,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说得也是。要是被人知道有你们这么强的小孩,八成会被难缠的人盯上,或是有贵族来拉拢,尽是些麻烦事。」
不愧是从商的。看来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所以俺不会说的。何况大家是俺的恩人。不管那些贵族怎么说,俺都会站在老板这边!」
「谢啦。」
「可是,就算老板你们遮遮掩掩的,感觉还是会引人注目耶。」
「正是如此。天狼星少爷的才能,想必立刻就会传遍世界。」
「因为大哥是我们的大哥嘛!」
姊弟俩在旁边得意洋洋,仿佛被夸的人是自己,札克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一想到这点就觉得俺运气真好,认识了老板。贾尔冈商会在艾琉席恩也有分店,希望老板多多关照。」
「嗯,安顿下来后我应该会订很多东西,我才要请你多加照顾。」
住家里时都是由迪向贾尔冈商会买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及食材,现在我能直接下订了。
这样就算搬到艾琉席恩住,能做的料理种类也不会变少。
「交给俺吧!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之后的旅程一帆风顺。
尽管哥布林那种弱小魔物有跑来偷袭几次,全都由兽人姊弟毫不费力地解决了,盗贼也没有再出现过。
我们之中唯一的大人札克,每次见识到他们的本事都会叹气。
「和你们待在一起,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不是商人吗?把我们当成护卫就行。」
我安慰札克。
在外露宿几天后……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老板,看见艾琉席恩哩。」
「喔喔!?好大!」
「好大的城墙。」
被保护城市的巨大白色城墙包围的这座城市,是梅里菲斯特大陆的主要都市之一——艾琉席恩。
这一带气候稳定,季节更迭造成的气温变化也不是很显著。外加常会有人去驱逐艾琉席恩附近的凶暴魔物,是块适合居住的丰饶大地。
接着该注意的是比城墙还高的艾琉席恩城。
治理国家的国王就住在那里,用高明的手段为城市维持和平。不遵循民意的暴政也很少,人民在城墙内过着充实的生活。
艾琉席恩最大的特征,其实不是艾琉席恩城。
而是这块大陆唯一的设施——我们预计就读的魔法学校。
由于高额的学费与严格的入学考,想要入学并不简单,光是当上这所学校的学生就能提升不少地位。
至于我最关心的兽人待遇,国王有下令不准歧视兽人,所以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话虽如此,这里的居民仍然以人类居多,兽人大概占三成左右。
「他们两个在城里的时候最好小心贵族喔,因为里面有些贵族深信人族才是最高贵的。」
「嗯,感谢忠告。话说回来……队伍前进得好慢啊。」
我们现在在城墙上的大门前排队。
只能从这个门进城,门旁理所当然站着艾琉席恩的门卫。
等到门卫调查完身分和确认有没有可疑人士,才终于可以通行。
若能像贾尔冈商会的商人一样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分,一下就能进城,没有的话门卫会问几个问题,因此得耗上不少时间。
我边和札克聊天边等队伍轮到我们,可是前面的人好像很可疑,正在接受审问,我们已经等了将近三十分钟。
「偶尔会这样。比起这个,俺刚才也说过,艾米莉亚和雷乌斯要特别小心喔。」
「明白。那么天狼星少爷,可以为我戴上项圈吗?」
「……为什么?」
坐在我旁边摇尾巴的艾米莉亚露出满面笑容,似乎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为了让其他人一眼就看得出我是天狼星少爷的东西。」
「等一下。你又想当奴隶吗?」
「如果是当天狼星少爷的奴隶,我不介意。」
「……驳回。你喜欢,我可不要。」
「知道了……」
她真的很沮丧。
为何我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嗯……俺倒觉得这主意不坏耶?」
「喂,怎么连你都讲这种话?」
「因为连俺都觉得艾米莉亚很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女孩,有些贵族想要就会把她绑走。做个她已经有主人的记号,可能可以预防这种事发生。」
果然人一多黑暗面就多。
尽管我不认为现在的艾米莉亚会轻易被人抓走,入学后也得多加注意才行。
「我不是不能理解,但项圈就是不行。」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不过,我相信您总有一天会为我戴上项圈。」
「唉……我考虑看看。雷乌斯,你也要小心喔?」
我将视线从两眼发光的艾米莉亚身上移开,对在马车旁边锻炼肌肉的雷乌斯说。然而……
「知道了大哥!发生什么事就全力砍下去对吧!」
「看得出来你听不太懂。」
在我告诉雷乌斯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剑解决的期间,总算轮到我们接受审查。
我们无法证明身分,但透过札克的交涉,入城审查一下就结束了。
「谢谢你还为我们作证。」
「别客气,你们不仅帮俺赶走盗贼,还提供新商品给贾尔冈商会卖,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是说老板,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记得过几天才是学校的入学考,所以得先找地方住才行。」
「那要不要去俺常住的旅馆?俺每次到这都是去那家旅馆住,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旅费也很便宜,饭还很好吃,强力推荐喔。」
「我们毕竟是第一次来……就住那里吧。」
都已经傍晚了,札克却在送货前先带我们到旅馆。
「这问旅馆叫『春风停歇之树』。俺去和老板娘交代几句。」
札克介绍的旅馆是栋两层楼的木造建筑,比我们以前住的房子还要大好几倍。
我站在门口往柜台旁边看过去,旁边好像是食堂。看得见疑似房客的人们在用餐,不过食堂还兼酒馆,因此也有喝得烂醉的人。
一楼一半是食堂和经营者住的地方,剩下一半和二楼应该是主要供人住的房间。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前世的影响,我反射性在脑内掌握设施构造和画出逃生路线,这时札克摇了摇柜台桌上的铃。
「来了来了。哎呀,这不是札克吗?」
「晚安,老板娘。这次也麻烦你照顾啦。」
一名体态有点丰腴的人类女性从里面走出。年纪约四十岁,对我们露出有如母亲的温柔笑容。
「一样那间房对吧。噢,有没见过的孩子。是你的小孩吗?」
「俺还没结婚哩。这些人是和俺一起来的,俺想把这间旅馆介绍给他们。」
「哎呀,谢谢你。那么这几位可爱的客人有什么需求?」
「我想要两间房——」
「麻烦一间三人房!」
由于艾米莉亚长大了,我想男女分开睡会比较好,她却站出来大叫。是说,不要不惜打断主人的话好吗?
「意思是你想三个人睡同一间啰。只有小妹妹你是女孩子,没问题吗?」
「是的,这位是我的弟弟,天狼星少爷是我的主人,没有问题。」
「我也无所谓!」
「那就把你们安排到里面的大房间吧。」
房间决定了是很好,为何我有种无法释然的感觉?
「札克就跟以前一样,你们要住几天?」
「这个嘛。之后有入学考,离搬进学校宿舍为止……」
「我听姊姊提过,好像还得花上几天唷。」
「俺也是这么听说的。老板娘,总之先住五天好了,这样多少?」
「五天大房附三餐……两枚银币。」
我不是很清楚行情,但考虑到有附三餐,应该算便宜的吧。在我心想「还要住的话延长就好」,准备拿出银币前,札克先帮我付了。
「这是俺跟老板他们的份。」
「哎唷?斤斤计较的你竟然请客,真难得。发生什么事啦?」
「别看他们年纪小,其实大家是很厉害的人,来这里的路上帮了俺很多忙。」
「难道是贵族!?非、非常抱歉!」
以为我们是贵族的老板娘笑容瞬间消失,急忙低下头。看她反应这么大,可以想见惹贵族不高兴会有多么麻烦。
「那个,我们是平民,不是贵族,您不需要这么恭敬。」
「对啊老板娘。老板不是贵族,不过他身上潜藏的可能性比贵族还要厉害喔。未来他会是贾尔冈商会的大客户,所以俺回去后也拜托你照顾老板了。」
「这、这样呀?呼……吓死我。总之你们既然是客人,我就会诚心诚意招待你们,尽管放心吧。」
老板娘松了口气,拿出房客名簿后向我们一鞠躬。虽然不及妈妈,这个礼行得相当漂亮。可是在登记前,我要先还札克钱。
「札克,让你连住宿费都帮我付太不好意思了,还你两枚银币。」
「老板娘,看到没?年纪轻轻就这么成熟。让俺帮忙付了吧。」
「可是……」
「方便让我说句话吗?」
老板娘笑着介入把银币推来推去的我和札克之间。
「你就赏个脸呗。这孩子也是商人,该讲的道理不讲他是不会接受的。」
「老板娘说得对。俺明天就要回去,让俺表示一点心意嘛!」
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方便再讲什么。
既然这是「该讲的道理」那也没办法,就接受札克的好意吧。
不过老板娘还真会劝架。不愧是会遇到各种人的旅馆老板。
「……好吧,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啰。」
「谢谢老板。那老板娘,之后就拜托你哩。俺送完货再来。」
「好,路上小心。那么三位客人,请在这里写上名字。」
我们目送前去送货的札克离开,在名簿上写下名字。上头还有以前住过的房客的名字,为什么一堆类似的笔迹?
「天狼星、艾米莉亚、雷乌斯三人对吧。你们不仅会写字,还写得很漂亮呢。不会写字的人挺多的,所以常常由我代笔。」
「难怪那么多一样的笔迹。」
「那我带你们去房间,晚餐有什么打算吗?食堂已经开了,随时可以用餐唷。」
食堂会在固定时间开门,房客只要拿老板娘给的牌子出来就能免费吃一餐。量不够可以贴钱加饭。
只要事前申请,好像还能把三明治等料理带回房间。
「晚餐啊。我是想和帮了我们大忙的札克一起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札克马上就会回来。店离这里很近,只要确认商品交给人家就好。不然等他回来,我叫他去房间找你们?」
「那就麻烦您了。」
之后老板娘带我们去的房间似乎是四人房,床有四张。
除此之外还有用水魔法阵冲水的冲水式马桶,房间也打扫得很仔细,是间非常干净的旅馆。
不过遗憾的是,没有浴室。
浴室的维护费用高,只有更高级的旅馆或贵族家会有。顺带一提,以前住在家里时,我自己做了类似油桶的容器泡澡。
平常都是用热水和毛巾擦身体,可是附近有类似澡堂的店,虽然有点贵,想泡澡的时候去那里即可。其实这个世界光是城里有公共浴场就很了不起的样子。不愧是梅里菲斯特大陆最大的主要都市。
老板娘向我们说明完,离开房间后,我们放下行李喘了口气。
旅途期间要警戒敌人,不能好好休息,在城里又有床果然比较能放松。
「在札克回来前提醒你们一下。入学考内容都有记熟吧?」
「老师们的面试和实技测验对吧?」
「没错。考试时最重要的就是不可以被人知道你们不用咏唱咒文。什么都可以,在念出魔法名之前要讲点东西喔。」
这个年纪就学会无咏唱施法八成会被问东问西,这样太麻烦了。
对已经认定「魔法就是这样」的人解释「重要的是要在脑内想像」,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时代会跟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所以我们几个会无咏唱就够了吧。
总之考试时只要随便念点什么再发动魔法,应该就会被人以为是咏唱时间短。
「我都在练剑,不是很擅长魔法的说。」
「别担心雷乌斯。考试只是要看你会不会用魔法,所以初级魔法好像也可以。干脆让他们看看那招好了。」
「嗯,不用客气。虽然不知道会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考试,尽管展现你的实力给校方看。」
「知道了!我要让他们见识大哥教我的魔法!」
无属性的我无法使用那个魔法,所以我只教了雷乌斯概念,最后他成功学会了。雷乌斯说是我的功劳,不过他之所以学会那个魔法,是拜他自己的实力与努力所赐。
「我比较担心面试。不知道你的语气会不会有影响……」
「嗯,确实如此。你的敬语没问题吗?」
「安啦大哥。靠艾莉娜小姐教我的基础,总会有办法的。」
申请入学的人很多,我想每个人的面试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但雷乌斯平常的举止害我有点不安。
尤其是最近,大概是受到爷爷的负面影响吧,他养成看到坚固的东西就会想那东西用剑砍不砍得断的习惯。好险他对砍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至于天狼星少爷……我看没问题吧。」
「嗯。根本不用担心大哥。」
实技测验前好像会先测属性,不晓得知道我是无属性会有什么影响……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万一没考上,请贾尔冈商会雇用我好了。然后再请他们让我加入把物资送到诺艾儿和迪那边的输送队。」
「我当然也是。」
「遇到盗贼就由我全部砍了!」
两姊弟是因为想与我同在才去上学,如果我没考上,即使合格他们八成也会直接放弃,和我一起离开。
休息一阵子后,姊弟俩察觉到有人在接近我们的房间,竖起耳朵,开始警戒周围。
「老板,俺回来哩。」
随着敲门声传来的是札克的声音。
在门附近的雷乌斯走过去,在开门前先感应气息、闻味道,相当警戒。没错,即使是认识的人也不能随便开门。
我在内心称赞他,这时雷乌斯把耳朵贴在门上,悄声说道:
「……大哥?」
「最棒了!」
我差点跌倒。他们什么时候决定好通关密语的?真想吐槽这个暗号。
在我头痛之时,雷乌斯打开门,札克笑着走进房间。
「让大家久等哩。竟然特地等俺回来吃晚餐,感激不尽!」
「噢,嗯。总之先去吃饭吧。」
「札克先生说过这里的料理很好吃对吧?好期待唷。」
「对啊,这里的烤加欧拉最棒了。」
「我想不会比大哥的菜赞,不过听起来好好吃喔!」
于是,我们前往食堂吃晚餐,顺便开一个小型庆功宴。
「那么,庆祝大家顺利入学——」
「等一下。我们连学校都没看过耶?」
「咦?俺可不觉得你们会考不上。」
「还是一样。有很多事可以庆祝吧,例如遇到你之类的。」
「喔,不错喔。那么庆祝俺与大家相遇……干杯!」
尽管一开始有点混乱,总之庆功宴开始了。
我尝试了这间旅馆的名产「烤加欧拉」,是种脂肪厚、味道浓郁的肉类,挺好吃的。不如说,这就是上辈子的鳗鱼嘛。
真想淋照烧酱,但缺了一堆材料,所以我没办法做。
「非常美味。不愧是札克先生推荐的。」
「我喜欢这个!超适合配面包,总之就是好吃!」
「嗯——好吃是好吃……真想配饭啊。」
「『饭』?是适合和这种肉搭配的料理吗?」
「大哥!是新菜吗?」
「喔喔!愿闻其详。」
三人兴致勃勃地询问,我便向他们解释稻米的形状及生长条件,顺便说了下制作照烧酱所需的材料。
我之所以说明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札克是商人,可能会透过某些管道获得情报。事实上,我以前提过的调味料就有几个是迪告诉贾德,贾德再帮忙找到的。
「了解。有空的话俺会去找找看。」
「不好意思,你之后会忙起来还拜托你这种事。你是明天回去对吧?」
札克本来预计在这里住两天,休息够再回去,但这次因为盗贼事件的关系,好像明天就要启程了。
「是很累没错,可是俺得凭那些盗贼的证言『报答』那家商会才行。这叫以牙还牙!」
「没错!被人瞧不起就输啦,札克哥哥!」
「俺回去时大哥应该也回来了,到时贾尔冈商会会团结起来搞垮他们!」
札克自己也干劲十足。即使我们最后都没事,实际上就是被袭击了,干这种无聊事的人被报复也是活该。
「这次的工作虽然碰到很多麻烦,能遇见大家真的太好哩。」
「我们也是。下次来这里时,让我看看你精力十足的样子喔?」
「是!俺会和大哥一起带谢礼来。」
众人和乐融融地享用晚餐,吃完后我们就回房休息。
隔天……我们目送札克离开后,在城里散步。
虽然入学考快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之后只要到场考试即可,因此我们在城里四处走动,以摸熟这座城市整体的构造。环顾四周,经常看见小孩或青年穿着感觉很高级的蓝色衣服,明显和市民不同。
「人果然比之前那座城市还多呢。还有,那是学校的制服吗?」
「是我们要穿的衣服耶。对了大哥,那间店在哪啊?」
「我看看,记得就在附近……」
我们在找的店是锻造莱奥尔爷爷那把大剑的锻治屋。
那把剑被爷爷的怪力乱挥一通,刀刃却一点缺口都没有,所以我想请那家店帮雷乌斯打一把适合他的剑。
我得知那家店的存在,是在一个月左右前。
那一天,我独自来到爷爷家,没有带艾米莉亚和雷乌斯。
「……你来啦。」
「嗯……」
若是平常,他都会喜孜孜地找我切磋,当时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这是我上次来时,我们一起决定的。
下次见面,彼此都要拿出真本事战斗。
证据就是爷爷用的不是以往的木剑,而是他爱用的大剑,我也把迪给我的剑和秘银刀都装备在身上。
除此之外,我们还决定这场战斗禁止使用「增幅」以外的魔法,因为太不识趣了。
「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战。你可别比老夫早死啊?」
「你才是,别死了啊?」
我们没有再说任何话。
我和莱奥尔默默移动到宽敞的地方,认真地……互相残杀。
我带着杀意挥下剑与刀,莱奥尔也带着杀意挥下大剑……展开一场足以称之为死斗的战斗。
我全心投入在战斗上,脑内没有多余的思绪,所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战斗的。
只不过……等到一切都告一段落,冷静下来后,我知道是我赢了。
附近一带受到波及,不只是树木倒成一片,地面也坑坑洞洞,眼前的惨状有如战争过后。
一只手被砍飞的莱奥尔倒在我面前,鲜血淋漓,我也满身是血,累到没力气回家,因此那一天我在莱奥尔家过夜。
他的伤势严重到死了都不奇怪,却因为生存本能和我的治疗,捡回一条小命。我还用再生能力活性化把他断掉的手接回去,做做复健应该就能动了吧。
「哈哈哈!老夫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不要笑。要是你死了,难过的人会是我。」
「抱歉。可是老夫体力都恢复到接近全盛期了,仍旧赢不了你。」
他难得有沮丧的时候。不过,这说不定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就算把体力练回来,他依然会逐渐衰老;我的身体是小孩子,所以会一直成长。
「那你这次真的要隐居啰?」
「……正好相反!」
莱奥尔数小时前明明还在生死边缘徘徊,现在却握紧拳头,露出狂野笑容。喂,不要用力。愈合的伤口又会裂开流血喔。
「老夫决定踏上旅程。不是寻找弟子,老夫要踏上纯粹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旅程!」
「……你认真的吗?」
「这还用问。万一在途中死于路旁,代表老夫就到此为止,何况你去学校后不就不能来这里了吗?既然如此,老夫何必留在此处。」
如果我之后要住在学校的所在地艾琉席恩,到这里会非常麻烦。所以我们才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战,使出全力……想不到结果会这样。
「虽然我挺担心的,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我没道理插嘴。」
「就是这样。话说回来,你还能来这里几次?」
「嗯……大概两次左右?」
「那之后把你的弟子也带来吧。尤其是艾米莉亚,绝对要带她来!」
为何指定艾米莉亚?他又没有要教她剑术。
其实这个老爷爷内心潜藏着不得了的笨爷爷特质。
半年前……由于雷乌斯在与莱奥尔学剑,艾米莉亚说身为他的姊姊,想要跟莱奥尔打声招呼,我便带她过来这里和莱奥尔见面,这就是一切的契机。
艾米莉亚虽然被莱奥尔强壮的身躯吓到,起初还是和平常一样向他问好,不过……
『放松点。无须对老夫如此拘谨。』
『知道了。那……爷爷。』
『唔!?』
这句话令他成了艾米莉亚的俘虏。
『爷爷,请用。茶还很烫,请您小心一——』
『别担心,老夫是无敌的!喔喔……这令人满足的喜悦之情是怎么回事……』
莱奥尔幸福地享用艾米莉亚帮他泡的茶,严肃的表情瞬间崩解,这副模样还挺新鲜的。
之后雷乌斯也跟着叫莱奥尔「爷爷」,他对雷乌斯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所以我跑去问他为什么……
『那小子是你的徒弟,也是老夫的学生。得对他随便——不对,得对他严格点。雷乌斯也挺可爱的啦,不过完全比不上艾米莉亚!』
……就是这样。
莱奥尔没有结婚,一直在钻研剑道,因此别说孙子了,连小孩都没有。
接触到不是自己徒弟的兽人姊弟,让他第一次知道孙子的可爱之处。
「我是有打算带他们来,但你为何特别强调艾米莉亚?」
「当然是因为老夫想见她。老夫还想让雷乌斯看看奥义……就当顺便吧。」
……反过来了吧。雷乌斯会哭喔。
雷乌斯看到奥义时兴奋得两眼发光,不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最后一次见到莱奥尔,是我们搬出宅邸的数日前。
他已经准备好踏上旅程,家里空荡荡的。好像是打算和我道别完就立刻启程。
「真的很感谢你成为老夫的新目标。」
「我讲过好几次了,别客气。我也很感谢你成为我的劲敌让我变强。」
和我握过手后,莱奥尔递给我一个小袋子。
「那是小子变得够强后,老夫想给他的真传证书。你觉得他有那个资格时,就把这东西给他吧。」
袋子里面是一个刻着剑的勋章,以及一封信。
「你是要去艾琉席恩对吧?帮老夫铸剑的又矮又乖僻的老头就住在那里。那封信上写着希望他帮小子打一把剑。」
被莱奥尔这个剑痴说乖僻的老爷爷啊。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真传证书也好,请人家帮雷乌斯铸剑的介绍信也好,莱奥尔还真照顾雷乌斯。
「艾米莉亚的份当然也有喔。老夫叫他不打造一把比雷乌斯更好的剑就砍了他。」
抱歉,雷乌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会。下次见面时,老夫绝对会赢过你!」
于是,年近六十的刚剑莱奥尔带着满面笑容,再次踏上旅途。
虽然莱奥尔给了我一封介绍信,最重要的地点却没有讲得太详细。
他说找看起来很白痴的看板就对了,可是我并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
「爷爷不是说那个人是又矮又胖又阴沉还很啰嗦的老爷爷?真的有这种人吗?」
莱奥尔对那人的中伤又更严重了。总之比起身体上的特征,用看板找应该比较快吧。
「天狼星少爷,我去问问那家摊贩。」
摊贩通常会对居民的流动和地理位置很清楚,适合收集情报。艾米莉亚好像也逐渐懂得收集情报的方法。
我一边在内心感慨,一边等待艾米莉亚,过了一会儿,她带着烤肉串回来。
「那条巷子里好像有家名字很奇怪的店。」
「辛苦了。那先去那里看看吧。」
我摸了下艾米莉亚的头后拐进巷子,走在阳光被建筑物挡住的昏暗道路上,找到一家看板上写着「死天灭杀金刚锻治屋」的店。嗯,很白痴的看板。
「……这啥鬼东东?」
我也想问。看来莱奥尔说的店就是这里没错。
从荒凉的外观就隐约猜得到,踏进店里则令我更加确信。这家店生意绝对不好。
看板都褪色了,跟废屋一样,里面却传来打铁的声音,好像有人住在这里。
虽然这家店看起来完全不打算做生意,对武器的热情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店里的武器都磨得很亮,保养得很好。
「不好意思!」
雷乌斯大声呐喊……没有反应。只有打铁声在店内回荡。
「不好意思!有客人——!」
……没有反应。是打铁打太久,导致听力受损了吗?
「快给我出来啦!你这个取名品味烂到炸的死酒鬼臭矮子!」
「你说什么!你这白痴!」
「……讲他坏话就听得见了呢。是说为什么你要这样骂人家?」
「爷爷说这样讲他就会有反应。」
我不知道这人和莱奥尔是什么关系,大概是会互骂的损友吧?
气得满脸通红走出来的,是身高跟我这个小孩差不多的老爷爷。
看他的长发和胡须,以及又粗又壮的手脚,我想是叫作「矮人」的种族。喜欢酒和锻造,对矿石与冶炼知识精通到人们都说想要好武器就去找矮人。
「您终于出来了。初次见面,我叫天狼星——」
「我不跟小孩和贵族打交道。如果你们是来乱的就赶快滚回去,你这白痴!」
「那个,我们不是来乱的,是莱奥尔介绍我们来的。」
「啥?」
矮人正准备走回里面,听见莱奥尔的名字就停下脚步。
「这是介绍信。您看了就会明白。」
「哼……要是你敢骗人,小心我用铁锤打死你,你这白痴!」
矮人爷爷把信从我手中抢走,露出仿佛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开始读信。
过没多久,他把信揉成一团扔到旁边,拿了几把店里的大剑放到桌上,看着雷乌斯。
「从左边开始挥挥看。全部挥过再告诉我哪一把用得顺手。」
「知道了。喔喔……好棒的剑!」
雷乌斯高兴地拿起剑试挥,艾米莉亚则看上一把摆在附近的小刀。
「天狼星少爷,您看。这把刀看起来好利。」
「小姑娘,你看得出来啊?」
「这么利的刀,肉筋也能轻易切断吧。长度也刚刚好。」
「是吗是吗,既然你了解它的好,卖给你也是可以。你带了多少钱?」
艾米莉亚瞄了我一眼,我点头叫她照自己的意思做。我事前给了她几枚银币当零用钱,让我看看她可以杀多少价。
「我身上没有太多钱……只有三枚银币。」
「银币吗……不是金币的话,我卖不下手啊。」
就我看来,这么好的刀大概值数枚金币。
身上的钱怎么看都不够,艾米莉亚低下头,神情凝重。矮人爷爷见状,搔着头拿下那把小刀。
「呣……看来你有什么苦衷啊。」
「是的,可以请您看看这把刀吗?」
「啊?嗯……好烂的刀。」
艾米莉亚给他看的是自己的刀。
这把刀是随便找家店买的便宜货,被专业人士说烂也是无可奈何。
「我的工作是侍奉这边这位天狼星少爷,但这把刀在关键时刻无法派上用场。所以我想,如果有这么一把好刀就能放心了。」
「哈,那就叫你的主人买给你啊。」
「我办不到。随从怎么可以给主人增加负担。」
「唔、唔唔……我不是不懂你的感受,可是我也要做生意。你去问问其他店吧。」
「说得也是。爷爷,对不起,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爷爷!?怎、怎么回事……这令人满足的喜悦之情是?」
看那恍惚的表情……和某位刚剑爷爷的反应一模一样。
「呃……因为您跟莱奥尔先生很像,我都叫他爷爷,所以不小心也这么称呼您。那个……不可以吗?」
「喔喔!?可、可以!看你爱叫几次都可以!」
「好的,爷爷!那么等我存到钱再——」
「混帐东西!直接送你啦!」
结果……艾米莉亚获胜。
她摇摇头拿出银币,大概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意思吧。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可是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白拿。我知道这些钱完全不够,还是请您收下它。」
「没办法。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收下吧。」
「谢谢您,爷爷!」
「唔喔喔喔!?给我把钱拿回去!」
他们把银币推来推去,最后在艾米莉亚的说服下,矮人爷爷勉强答应三枚银币成交。
「嘿嘿,能被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使用,我的刀也会满足的。」
矮人爷爷摆出一副很帅的样子,但我想补充一点。
关于那把刀的用途……恐怕是料理用的喔?因为艾米莉亚拿出来给你看的小刀是拿来做菜的,战斗用的是更好的刀。
如果他知道事实……不,艾米莉亚叫声「爷爷」八成就能解决一切。
「这是赠品!这把和这把也拿去!」
「咦!?那个,我不能收这么多东西……」
哎,简单地说就是艾米莉亚完全胜利。
矮人爷爷不断把好武器塞给艾米莉亚,这时试完剑的雷乌斯跑了过来。
「大叔!全都挥完了。」
「啊?啧……真会挑时机。所以咧?哪一把用得顺手?」
尽管他态度如此,在工作方面倒是挺可靠的,所以雷乌斯好像也不会不高兴。
「呃,第五把和第六把吧?两把感觉都只差那么一点。」
「哦……不愧是那老头的徒弟,喜好真奇特,你这白痴。」
「大叔,我不叫白痴。我有个很棒的名字,叫作雷乌斯!」
「嘿,我叫格兰多,你这白痴。」
「我叫雷乌斯。还有我是大哥的徒弟,不是爷爷的徒弟!」
「不管怎样,你就是跟他很像啦,你这白痴。」
「就跟你说我叫雷乌斯了!」
个性天然与古怪的两人吵起来没完没了,因此我介入其中,帮忙收场。
简而言之,矮人爷爷叫雷乌斯把剑统统挥过,是为了找出他用剑的习惯。
「您的言下之意是,雷乌斯选了和莱奥尔类似的剑?」
「正是如此!每个人适合的剑不同。有人适合轻而锐利的,有人适合重而有破坏力的,你这白痴。」
「大哥才不是白痴!」
「别嚷嚷,那只是对方的口头禅。请问雷乌斯选的是什么样的剑呢?」
「纯粹是又重又坚固的剑。重心也比较靠手,和那老头一模一样,令人火大。不只小姑娘,看来那家伙似乎也很喜欢这小子啊。」
雷乌斯的确会嫌一般的剑太轻,刚破一刀流并非只看剑的重量,也是必须仰赖技术的流派。看来剑的问题找这位格兰多果然不会有错。
「那么我就进入正题了,可以请您帮雷乌斯打一把适合他的剑吗?虽然我手边只有这些,等到之后赚到钱,绝对会拿来付清。」
我从怀里拿出金币,低下头。
老实说,这点钱根本不够,不过艾米莉亚开口拜托,他八成会一口答应。但雷乌斯是我的弟子。不为弟子表示自己的诚意,算什么师父。
「大哥……」
「呵……行啊,我就帮他打一把!」
「真的吗大叔!我要又重又坚固的!」
「你的需求太笼统了。呃……我不会说要和莱奥尔那把大剑一样,但希望是雷乌斯可以尽情使用,不用怕断掉的剑。」
「啥!?这是什么半吊子的要求,你这白痴。」
我这样说惹到他了吗?格兰多拿起放在手边的铁槌指向我。
「我不会锻造半吊子的剑!我会打一把比那家伙的剑还厉害,让你用一辈子的剑,你这白痴!」
「喔喔!大叔好帅喔!」
「是啊!做为代价,你也要变强把那老头揍扁给我看。」
「那还用说!爷爷由我来打倒!」
天然与怪人和乐融融地喧闹着。这样雷乌斯的问题也解决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铸剑的费用。
既然我们委托人家铸剑,支付相应的报酬自是理所当然,得想办法请他让我分月付款。这时格兰多好像想到什么,拍了下手:
「对了。有件事想找你商量,愿意听吗?」
「是可以,不过我并不了解剑,您想找我商量什么?」
「那家伙在信上写着,你动不动就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那么你就帮我一把吧。」
格兰多的问题是最近就算铸出新剑也不满意,想要可以刺激灵感的事物。
「嗯……我的武器有点奇特,您要看一下吗?」
总之,我把迪给我的异常轻的剑和菲亚送我的秘银刀拿给他看。格兰多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引起他兴趣的是剑而非刀。
「这把刀是秘银制,没什么特别,但剑挺神秘的。用这种矿石做的剑不可能这么轻。」
「您光用看的就知道材质啊?」
「是啊。这把剑用名为『重力石』的矿石打造,重力石质地虽硬,但也很重。即使是这么短的剑,和铁相比也会重上将近五倍,这把剑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意思是,剑身上的文字果然有什么玄机?」
「应该吧。魔法不在我的涉猎范围内,所以我不清楚喔。」
「谢谢您。知道这些就够了。」
虽然没能激发格兰多的灵感,搞清楚这些事也算不错的收获。这把剑好像比想像中还要神秘,有深入调查的价值。
「那把剑是挺有趣的啦,有没有其他的?你这白痴。」
「我想想,那么这个如何?」
我将前世所知的某种制剑法告诉他。
那种剑并非只用单一铁块铸成,中心是叫作「芯铁」的软铁,外侧则用叫作「皮铁」的硬铁包覆住。
柔软的芯铁吸收冲击,防止剑身断裂,外侧坚硬的皮铁则防止剑身弯曲。如此便是一把不会断、不会弯、能劈能砍的好剑。
可惜我只知道情报,不知道实际制程。但我认为这应该可以做为参考,才告诉格兰多,然而……
「……你、你这白痴!」
他突然大叫,拿铁锤用力往地板敲下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芯铁和皮铁……原来还有这招!要是能做出来,可以铸出很棒的剑啊,你这白痴!」
看来他只是过度激动。地上被他敲出一个洞,不关我的事喔。
「但我也只知其原理,不清楚哪里有和那种铁一样的材质喔?」
「你这白痴!那不就是我的工作吗!喔喔……我燃烧起来了!」
格兰多疯狂乱挥铁锤,欣喜若狂。
好,趁他心情正好谈妥铸剑的费用。
「关于那把剑的价格,总共要多少呢?可以的话,希望您让我分月——」
「啊?刚才那些金币就够了,你这白痴。」
「不,这怎么可以……」
「你的情报值这个价。再说小孩子就别跟人客气了,你这白痴!」
他喘着气把铁锤挥来挥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哎……反正我要在这住一段时间。等到钱赚够再来硬塞给他好了。
就这样,雷乌斯的剑有着落了,不过格兰多听了我提供的情报好像想多做点尝试,得等一段时间才会完成。
「过一段时间再来啊。」
「谢谢您。等我们安顿好再来跟您打招呼。」
「谢啦,大叔!」
「彼此彼此,我也有受到你们的帮助,你这白痴。」
「我会珍惜这把刀的。谢谢您,爷爷。」
「你这白痴!?我还是不收你钱了!」
「想宠孙女也该适可而止吧!」
没钱就没办法过生活耶,为什么我要为他担忧啊?看到格兰多想把金币还我,我忍不住吐槽。
到了入学考当天……我们来到艾琉席恩的学校。
「哇……好大唷。」
「大哥,学校超大的耶!可以放几栋我们住的房子啊?」
他们说的没错,校地非常广大,除了各式各样的设施,还有一栋大到让人误以为是城堡的建筑物。由于被城堡和城墙挡住,从城外看不见,想不到城里竟然有如此壮观的建筑物。
今天开始会在这里举办长达数日的入学考,合格的人就能进入这所学校就读。
「好了,在这边惊讶也没用。考试会场在……」
「天狼星少爷,那里有很多人。」
校门前面众集了大量人潮,走过去一看,公布入学考会场的看板就立在那里。还有一张桌子上写着「申请处」,应该不会有错。
我环视四周,不出所料,很多看起来像贵族的小孩,兽人则偏少数。
如札克所说,有些贵族会冷眼看待兽人。兽人都和兽人待在一起,所以入学前就已经形成类似派系的小团体。
大概是因为银狼族特有的银发很显眼吧,我们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走向申请处,一名看起来很温和的青年注意到我们,出声询问:
「来参加入学考的吗?」
「是的。我们三个都是。」
「这样啊。那你们有带入学费吗?因为有些人不知道要入学费就跑过来了。」
「有。每个人十五枚金币对吧?」
「没错。你们有三个人,所以总共四十五枚。收到金币我们会给你这个东西。」
青年拿出一条项链,里面镶了一颗类似翡翠的宝石,背面刻着数字。
「这是准考证,背面刻的数字是每个人的号码,要记住喔。顺带一提,上面施了带着它离开校地范围会攻击持有者的魔法,请多加注意。」
「了解。这些是入学费。」
存了好几年的钱一口气消失了。
尤其我的份是妈妈、诺艾儿和迪努力的结晶。我得度过符合其价值的校园生活才行。
青年确认完金额后收起金币,递给我三条项链和一张纸。
这张纸好像是学校的简介。我们戴上项链,把它移动到不会碍事的位置才开始阅读。
入学考在离这里有点距离的别馆举行,考生集合完,要先在校方提供的纸上填好所需资料。
需要填写的是姓名、身分、属性等个人资料,在这个阶段判断考生的教养及识不识字。当然不准和同伴讨论,不会写字就不合格。也就是说,这算笔试吧。
把纸交出去后会把考生叫到另一个房间,一次五个人,同时由七位老师进行面试与实技测验。
只要有四位老师点头好像就算合格,结果会当场公布,合格的话就能正式入学。
顺带一提,不合格的人在归还项链时会退还一些金币。以这个世界来说挺有良心的,我想这就是学校很有钱的证据吧。
我和两姊弟一起阅读青年交给我们的纸,雷乌斯忽然指着角落问:
「大哥。这里有一个人的画,他是谁啊?」
「呣,罗德维尔吗……似乎是管理这所学校的理事长。」
上面也有简单介绍一下理事长,罗德维尔是超过四百岁的妖精族男性。
明明是容易被人盯上的稀有种族,还敢光明正大昭告天下,想必那人就是如此有名、有实力。
「这么说来,天狼星少爷见过妖精对不对?」
「是啊。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说要当我妻子——不对,情妇的菲亚,还要十年才能离开故乡。
在那之后才过了三年多……还要很久以后才能再见到她。
「那就去考试会场吧。我的号码是……一百五十六号。」
「我是一百五十五。」
「我一五四。」
连号吗……面试是五人一组,我和他们应该不太可能分在一起。
「看来我会跟你们分散。虽然事到如今不用特地讲这种话,相信自己的实力,平常心就好。加油。」
「「是!」」
就这样,入学考揭开序幕。
—— 罗德维尔 ——
……今年也到了入学考的时期。
从学校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大量神情紧绷的考生。
好了,今天开始是长达数日的入学考,根据申请处的回报,今天聚集而来的考生有一百六十三名。
如果和往年一样,最后将会超过三百人,不过第一天果然是人最多的时候,所以也最忙。
「理事长,时间差不多了。」
「知道了。走吧。」
接下来是面试考生和实技测验的时间。
一次叫五个人进房,提出问题确认他们事前填好的资料是否为真,然后在之后的实技测验测试个别能力。
我也会参加,但以前经常有考生看到太有名气的我,紧张得无法发挥原有的实力。因此我不会以理事长罗德维尔的身分面试,而是假扮成一名教师威尔老师踏进面试室。
「太慢了!一介庶民竟敢让我这个贵族等,成何体统!」
「不好意思。」
踏进面试室的瞬间,其中一名教师古雷葛里老师对我怒吼。就时间上来说我并没有迟到,但和他起争执只会衍生出更多麻烦,还是乖乖道歉吧。
他坚信贵族身分才是一切,极度厌恶兽人,是个问题教师。然而即使是这样子的个性,他的实力足够,社会地位也高,所以我不能不聘请他。理事长也不好当啊。
我乖乖坐到面试官的位子上,观察其他老师的脸色,看来还是老样子,只有我的徒弟麦格那发现我的真实身分。
改变发色、音色,再用耳环型魔导具藏住耳朵——至今仍未有人看穿我完美的变装,不过总有一天应该会出现吧?
「那么开始面试吧。带一号到五号进来。」
面试在我沉思时开始了,五位孩童坐到我们面前的椅子上。好了……今年会出现什么样的年轻人呢?
「我的属性是土。不擅长攻击魔法,但我很会做土偶。」
「我专攻火魔法。应该已经比老师还厉害了吧。」
「我的属性是风,只要让所有属性的魔法都会使用的本少爷入学,这所学校就注定前途一片光明。总有一天本少爷的大名会传递艾琉席恩,光这间学校还容不下呢。」
「那个……我擅长水魔法。不太会用攻击魔法……火魔法完全不行。」
面试和实技测验不断进行,等到剩下二十人时,合格率差不多六成吧?
大部分的考生都是贵族,不过全是仰仗家世的狂妄自大者。有人堂堂正正拿钱出来贿赂时,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试可以亲眼鉴别考生,发掘前途有望的年轻人,所以我每年都很期待……然而最近考生素质低落,面试逐渐变成折磨。
在温室里长大,稍微会用点魔法就自以为是的贵族们,以及只会跟同样的种族缔结羁绊,不和其他种族交流的兽人们。
特别是贵族。学校都宣布人人平等了,他们却动不动就拿家名威胁平民和兽人,这类事件每年都在增加。
「嗯,这样才是高贵的贵族。你就来我班上吧。」
古雷葛里老师会想把这种贵族——身分高贵、家财万贯的学生纳入旗下。应该是想聚集对自己有利的学生。
最近他变得莫名活跃,我看最好找个人监视他。
「呼……」
「威尔老师,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终于快结束了。」
「觉得累可以回去啊。就只会说我选的人不合格。你给我记住!」
唉……学校创立时明明都是不会骄矜自满、更有干劲的年轻人。看到我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麦格那急忙开始下一轮面试。
「那、那么请下一批考生进来吧。一百五十号到一百五十五号,请进。」
缺乏刺激,世人不愿意接受我的理论,或许该考虑退休了……在我这么心想时。
「雷乌斯·席尔巴利恩。属性是火,比起魔法更擅长剑术。」
「艾米莉亚·席尔巴利恩。属性是风。」
这两人开口说话的瞬间,面试室的气氛就变了。
根据他们事先填好的资料,两人是姊弟,是这块大陆上罕见的银狼族。可是我注意的并非种族。
他们穿的是冒险者会穿的轻便服装,姿势及动作却优雅有气质,若不是资料上写着平民,说不定会以为他们是贵族。
更重要的是……姊弟俩看起来毫不紧张。
全身散发出充满自信的气息,和贵族的傲慢明显不同……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啰。
「哼。兽人站得多直都一样。」
「古雷葛里老师,你讲这话有失体统。挑衅小孩就叫高贵的贵族吗?」
「唔……哼!」
我忍不住叫古雷葛里闭上嘴巴,眼前这对姊弟就是令我如此在意。
自我介绍完后,要用魔导具确认属性。因为偶尔会有实际属性和资料不符的情况。
雷乌斯如他所说,水晶球发出红色光芒,看来是火属性。
他说自己比起魔法更擅长剑术,水晶球的光芒却强烈到我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光芒越强代表魔力量越高,害我差点脱口而出「比起剑,你更适合用魔法」。
艾米莉亚也和她说的一样,水晶发出绿色光芒,是风属性没错,不过水晶的光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恐怕是今天面试的考生里最出色的。
「那么开始实技测验吧。一百五十号先来——」
接着进入实技测验阶段,两姊弟以外的三人都很普通。虽然是平民,看得出他们有努力锻炼,因此古雷葛里以外的老师都让他们合格。
「下一个,一百五十四号,雷乌斯·席尔巴利恩。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魔法吗?」
终于轮到我期待的姊弟组了。
这间面试房有一部分与室外相连,外面有个土魔法做成的靶子。实技测验要用自己擅长的魔法攻击标靶,我有点期待他们的表现。
然而,雷乌斯没有使用魔法,而是左顾右盼了一下,举手发问:
「不好意思。请问一定要打中那边的靶子吗?」
「废话。亚人的智商果然只有这种程度。」
「古雷葛里老师,麻烦你闭上嘴巴。雷乌斯,你有什么要求吗?」
「是的。我的魔法是对近距离的对象使用的魔法,在那里使用的话,老师们大概会看不见。」
「原来如此。麦格那老师,麻烦你了。」
麦格那点点头,用魔法操作土壤,在附近做出一个新靶子。他的土属性魔法已经达到颠峰之境,是我引以为傲的徒弟,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个距离就看得见了吧。雷乌斯,可以开始了。」
「谢谢您。火啊寄宿于我的拳头……『火拳』。」
雷乌斯低声念出魔法名的同时,他的右手燃起熊熊烈焰。那个火势怎么看都不会只有烫伤,雷乌斯却丝毫不觉得烫的样子。
艾米莉亚以外的孩子和我们几个老师都看得目瞪口呆,雷乌斯在众人注目下,挥拳往目标物打下去。
「看我的!」
标靶在被拳头击中的瞬间爆炸,在暴风停歇后消失得不留痕迹。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魔法,咏唱时间那么短,威力竟然能与中级魔法匹敌……太厉害了!
再加上把火焰缠绕在手上的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一般人可不会想到这种用法。
「……哼!暂且不论威力,会伤到自己的魔法根本不值一提。令人傻眼。」
「我不觉得烫啊?」
雷乌斯举起右手,上面一点烫伤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有练剑练出来的茧,除去这点他的手还算满漂亮的。
「很棒的魔法。我认为雷乌斯无疑是合格的,各位觉得呢?」
我望向其他老师,除了古雷葛里,所有人都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就决定雷乌斯合格。关于你刚才用的魔法——」
「哼,不靠近对方就不能用的亚人的魔法无聊至极!下一个,快点!」
唔……多管闲事,我还想问他问题耶。你是看不出来刚刚的魔法有多么独特、出色吗?
不过后面还有人也是事实。而且他都确定能人学了,之后要多少时间有多少时间,我就姑且让步吧。
「一百五十五号。艾米莉亚·席尔巴利恩,请上前。」
「是。」
艾米莉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优雅起身,银发在空中飘扬,向标靶伸出手。
来吧……你会让我见识到什么样的魔法?
「风啊斩裂敌人……『风刃』。」
哦……年纪轻轻就会用中级魔法当然很了不起,不过更惊人的是发动速度。
凝聚魔力的速度和咏唱速度都很快,她到底做过什么样的训练?
「……什么反应都没有啊。」
然而……如古雷葛里所说,艾米莉亚的魔法只有吹起一阵风,看不出其他变化。
奇怪,从魔力流动来看,魔法确实有发动啊。
「哼,还不都是因为你爱慕虚荣用中级魔法。给我认清自己的实力——」
「不,已经结束了。风啊……『风弹』。」
不出所料,她施展初级魔法几乎不用咏唱。艾米莉亚不顾吃惊的我们射出风弹,风弹却在碰到靶子的同时消失不见。
照理说一般的「风弹」就足以破坏这种大小的标靶,是因为重视咏唱速度,导致威力下滑了吗?
在我们纳闷不已时——
「「「什么!?」」」
标靶上出现无数裂痕,被切成好几块碎掉了。
也就是说,艾米莉亚一开始用的「风刃」确实有发动,从标靶的残骸来看,她至少同时放了三道风刃。
待面试室的人全数理解这个事实后,艾米莉亚行了一礼,告知表演结束。
「以上就是我的魔法。」
「……辛苦了。请你坐在位子上稍待片刻。那么各位……」
看到艾米莉亚的实力,没有人……连那个古雷葛里都说不出话来,因此她确定合格。
不只是咏唱速度,还有释放出在遭受冲击前不会消散的锐利风刃的魔法控制力。又是一名不同凡响的考生。
刚才考虑的退休如今已经被我抛到脑后。我怎么可能放着这么有趣的人才退休呢。
幸好姊弟俩是兽人,古雷葛里对他们没兴趣,得把他们分到麦格那班上观察才行。
「那么所有人都合格。请后面的考生进——」
「请等一下。我想问艾米莉亚和雷乌斯一些问题,可以请你们留下来吗?」
在下一批考生进来前,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清楚,便叫住他们。尽管旁边的古雷葛里老师一脸不悦,我仍然对疑惑地转过身的两人露出笑容。
「你们的魔法非常出色。是有人教你们的吗?还是自己锻炼出来的?」
「是我们的主人天狼星少爷教的。」
「主人,意思是你们在当随从?」
「是的。天狼星少爷救了我和弟弟的命,把我们栽培到这么大,是很伟大的人。」
「都是托大哥——托天狼星少爷的福,我才能变强。」
他们回答得毫不犹豫,想必是真的很尊敬那个叫天狼星的人。
姊弟俩离开后,我在接下来的考生进来前询问其他老师。
「各位听过天狼星这个人吗?」
「没听过呢。她的风魔法如此锐利,也有可能是那位『暴风』。」
「有能力教人这么厉害的魔法,应该不会没没无闻才对。」
「关心亚人的主人干么。后面的人还没来吗?」
果然没人听过。是隐居在某处边境的人吗?
或者那人不是隐居,而是最近才开始崭露头角……之类的?这样的话说不定还很年轻。等姊弟俩入学又有事情要问他们啰。
「!?威尔老师,请您看看之后的名单。」
「名单?下面五个人是……这是!?」
在我思考的期间,麦格那好像发现了什么。我照他所说审视名单……瞬间瞪大眼睛。
下一批考生,一百五十六号……天狼星·提切尔。
这是巧合吗?
不过既然是连号,很可能和那对姊弟有关。
年龄是……十岁。是年仅十岁的这孩子锻炼刚才那对姊弟的吗?我认为同名的可能性比较高。
算了,见了面就知道。我个人希望他就是姊弟俩说的主人。
雷乌斯的火拳和艾米莉亚俐落的风魔法。倘若是他培育这对姊弟的……感觉会很有趣。
他是怎么训练他们的?他自己又有什么样的才能?
不知不觉,我雀跃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是一百五十六号,天狼星·提切尔。」
我对自我介绍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天狼星进行观察。
他是一名人族少年,外表是随处可见的黑发男孩。
然而……他的视线并不寻常。
旁人可能会觉得他在紧张,不过他其实是在观察房间,一看到我就面露疑惑。
有种不是我在观察他,而是他在观察我的感觉。
天狼星看起来表现得很自然,全身上下却一点破绽都没有。即使我出其不意用魔法攻击,他大概也会轻易闪开,然后反击……我有这种感觉。
我看得出来,他的气质明显和其他孩子不同。
「我是一百五十七号,阿尔斯托罗·埃梅洛伊。享誉盛名的埃梅洛伊家的下任当家!」
……这个声音突然把我拉回现实。
大家都认识你,不用那么大声。
阿尔斯托罗家是艾琉席恩的上流贵族之一,我在烦人的社交派对上看过你好几次,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因其优秀的能力备受家人期待,在众人呵护下长大。大概是因为这样,一阵子不见,他似乎长成一个挺傲慢的孩子。
剩下三人是和阿尔斯托罗同年的随从,跟着用大音量自我介绍,说要一辈子侍奉主人。
「接下来要判断属性。天狼星先来。」
他们事前填写的资料上,写着天狼星的属性是无属性。
倘若这件事传遍学校,他八成会遭到中伤,如坐针毡。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来上学?我不觉得他会没考虑到这点,或许是魔导具判断错误吧。其他老师好像也是这么想的,看到资料上写着无色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我们的注视下,天狼星将手伸向魔导具,这时……
「不准碰!区区庶民竟敢比阿尔斯托罗少爷先碰,不可饶恕!」
待在阿尔斯托罗旁边的随从开口制止他。
他还把天狼星推开,所以我忍不住训诫他。
「……你们在做什么?」
「贵为贵族的阿尔斯托罗少爷怎么可以排在庶民后面。」
「不好意思,这间学校没有贵族平民之分。」
「有什么关系?阿尔斯托罗啊,我允许你先碰。这是贵族应有的权利。」
我讲过好几次贵族平民一律同等了……这个人真的误解了「贵族的骄傲」是何物。
「我没关系,您先请。」
「哼,挺识相的嘛。」
都分不清楚谁才是大人了
被天狼星礼让的阿尔斯托罗一碰到魔导具,水晶球就发出红与绿的光芒。
「哈哈哈,庶民啊,吓到了吗?这就是被选上的贵族的能力!」
「「「太厉害了,阿尔斯托罗少爷!」」」
「喔……这就是『双属性』啊。」
顺带一提,「双属性」是有两种属性的人的别称,十分罕见。
看到喃喃自语的天狼星,阿尔斯托罗及其随从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然而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双属性,所以一点都不意外。数年前发现他是双属性时,阿尔斯托罗的家人在艾琉席恩大肆宣传,我都听腻了。
与其说惊讶,天狼星的表情更像在看珍禽异兽,阿尔斯托罗的随从们无视他,一个接一个触摸魔导具。
真是随心所欲啊。但他们实力足够,肯定会合格,因此我已经完全失去兴趣。
唉……失败了。早知道就单独面试天狼星。
「那么麻烦天狼星也来测试属性。」
终于轮到天狼星了,我重振心情。
他触摸魔导具,水晶的光芒是……白色。跟资料上一样……是无属性。
「哈、哈哈哈!搞什么,这里竟然有无能!」
「真是的。无能竟然还想来上学。」
「连跟我们站在一起都显得自不量力!」
不出所料,耻笑声响彻四周。其他老师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古雷葛里甚至指着天狼星大骂:
「我们学校不收无能!看都不用看,给我立刻回去!」
「老师都这么说啰,快滚回去吧!」
「无能滚回去!」
「闭嘴。」
这个状况实在太令人不悦,害我声音里带着杀气。
阿尔斯托罗他们感觉到我的杀气,身体一颤,停止大笑,古雷葛里老师则当场僵住,脸上挂着僵硬笑容。
……搞砸了。
这也没办法,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
连弟子麦格那都被我的杀气吓到,天狼星却不一样。
他反而比看到「双属性」时还要好奇,一和我四目相交就轻轻点头致意,面色平静。这孩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里不是你家。再说不分场合嘲笑他人就是所谓的上流贵族吗?那还真是器量狭小的贵族。身为贵族,有那个时间嘲笑、鄙视他人的话,更应该钻研自己。这里就是这样子的场所喔?」
古雷葛里和阿尔斯托罗勇敢地瞪着我,手却都在发抖。他们大概是想设法开除我,办得到就试试看啊。
「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四个的实力,就算你们合格吧。之后只要天狼星留下来面试就好,你们可以离开了。」
「哼、哼!光是和无能待在同一个空间都令人不快。我们走!」
「「「遵、遵命!」」」
阿尔斯托罗带着随从走出房间,与此同时,坐在旁边的古雷葛里老师也站了起来。
「看无能的魔法只是浪费时间,我离开一下。期待各位做出公正的判断。」
他跟在阿尔斯托罗后面,大摇大摆离开房间。八成是要去笼络阿尔斯托罗,把他拉到自己这一边。上流贵族又是双属性,完全符合古雷葛里老师的理想。
虽然少了一个人,这样就不会有人在旁边啰嗦,面试应该可以顺利进行。其他老师大概也是这么想吧,没有针对旷职的他说些什么。
比起这点小事,我更担心这个有趣的孩子会不会被吓到,因而不想入学。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我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而且还有其他老师在。」
天狼星笑着说,看起来毫不在意。
是抹自然的笑容,不是逞强装出来的。真的很想知道谁才是大人。
仔细一看,其他老师被我的杀气吓得有点畏首畏尾,就由我来主导面试吧。
「虽然发生了一点事,我们继续进行实技测验吧。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魔法?」
「了解。」
他的属性确实是无属性。
不过——刚才我的注意力都放在颜色上,所以慢半拍才意识到——水晶球发出的光芒却比艾米莉亚还要强烈。
我心想「他不是一般的无属性……」看着天狼星,他缓缓把手伸向前方……
「那就来个基本的。光啊……『光明』。」
好快!?
而且他是什么时候凝聚魔力的?
天狼星发动魔法,手中出现一颗小小的光球,整个过程像呼吸一样自然。不仅如此,他还把无人研究的「光明」练到近乎无咏唱的地步。
「接着是……去吧。」
光球飘离他的手心,慢慢飞向我们。令人惊讶的是,它在途中分裂成六颗,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停在我们面前。
我用手指触摸,确实是每个人都用得出来的「光明」。
可是,里面凝聚的魔力精密得可怕。
「结束。」
天狼星手一拍,「光明」就瞬间消失。
我看过好几个得知自己是无属性就陷入绝望的人,天狼星却完全没有那个迹象。他把无属性魔法练得炉火纯青。
啊啊……糟糕。坏习惯又发作了。我想再……
「方便让我……再多见识几招吗?」
「威尔老师?刚才的『光明』就够了吧……」
「……我明白了。冲击啊……『冲击(Impact)』。」
天狼星答应我的要求,在手心对准标靶的同时使出初级无属性魔法。他释放的冲击轻易将靶子轰成碎屑,单论威力足以与中级魔法匹敌。
「冲击」本来的威力应该只能让标靶轻轻摇晃才对,想不到会直接轰碎它。
「结束。」
就这样,实技测验结束,天狼星静静坐在位子上,等待我们回应。
颠覆众人对无属性魔法的评价的一幕,令其他教师困惑不已,但我已经做好决定。
不如说如果有人反对,我不惜表明真实身分也要让他入学。
「各位觉得如何?我认为没什么好挑剔的。」
「既然威尔老师这么说……」
「是、是啊。那、那魔法的威力一点都不像初级……」
虽然他们有点畏缩,所有人都决定让天狼星合格。天狼星低下头,向我们致谢。
这样面试就结束了,之后应该请他离开,叫下面五个人进来,可是……
「不好意思,方便让我问几个私人问题吗?」
「……请说。」
「在你之前我们面试了叫艾米莉亚和雷乌斯的姊弟,是你锻炼他们的?」
「是的,但那对姊弟的力量源自于他们长久以来的努力与才能。我只有教他们一点诀窍。」
「诀窍吗……」
我不觉得这点小事会让姊弟俩如此信赖他,变得那么强,不过现在就先这样吧。等他入学随时都可以确认。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拜谁为师吗?」
「魔法基础是某位女性教我的,剩下是自学。因为我喜欢自我锻炼。」
兴趣是自学魔法……和我一样。
听见天狼星的回答,其他老师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谢谢你。我们入学典礼上见。」
「失礼了。」
我目送天狼星冷静地离开,拼命忍耐不要笑出来。
啊啊……太愉快了。
他身上的谜团确实很多,不过我就是在等这种有趣的孩子。
真期待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 天狼星 ——
呼……虽然因为无属性发生了一些问题,看来是勉强合格了。
贵族统统在嘲笑我,可是我早有预料,反而觉得幸好只有我在场。要是姊弟俩也在,那间房间可能会被阿尔斯托罗他们的鲜血染红。
「麦格农」威力太强,不能在实技测验上用,所以我使用下了点工夫的「光明」与「冲击」,幸好有一名老师挺满意的。
话说回来……那个叫威尔的老师是什么人?
外表是爽朗的美青年,却能释放出如此慑人的杀气,是个不会输给我的神秘人物。比起这个,第一眼看到他时,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错觉吗?
「天狼星少爷!」
「大哥!」
一走出房间,姊弟俩就立刻冲到我旁边。他们竖起尾巴,紧张兮兮的,不过我一笑着点头,两人就露出满面笑容,尾巴狂摇。
换我进去面试时,我听到他们俩合格的消息,这样我们就确定能人学了
「以天狼星少爷的实力,合格也是当然的。」
「好耶!这样就能和大哥在一起啦!」
雷乌斯不顾旁边有其他人,兴奋大叫,所以附近的人都冷冷看着我们。我先摸摸他的头让他冷静下来,拿下项链。
「好了,把项链还给人家,回旅馆去吧。下次集合是三天后对吧?」
「是的。资料上说三天后再到这里集合,好像会开放学生住的宿舍和公布房间分配。」
「宿舍啊。我记得札克哥哥说宿舍是双人房。」
札克明明没念过这所学校,亏他知道这些事,可是商人的基本就是要收集情报,他会知道也不奇怪。
就这样,我们归还项链,回到旅馆「春风停歇之树」。
「都合格了!?你们挺行的嘛,今天我请客。」
老板娘得知结果,像在为自己的小孩高兴般恭喜我们。
在那之后,直到学校公布宿舍房间的那一天,我们都在城里闲晃,牢牢记住艾琉席恩的地理环境。我们至少会在这里住五年,掌握地形不会有坏处。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很多事,例如去市场找新的辛香料和新食材,试着重现之前没办法做的上辈子的料理、艾米莉亚在旅馆帮忙,赚点零用钱,结果被老板娘看上,认真地劝她来旅馆工作等等。
宿舍开放当天,我们一起向老板娘道谢。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谢谢您的照顾。」
「讨厌,我才要对你们道谢呢。欸,艾米莉亚,毕业后要不要来这里工作?」
「对不起,我该待的地方是天狼星少爷身边。」
「真可惜。哎,搬进宿舍后你们还是在这座城市,有空记得来露个脸啊,只是吃顿饭也好。」
「我们会再来吃烤加欧拉的。」
我们离开春风停歇之树,前往下一个住所——学校宿舍。
好了……宿舍基本上都与人同寝的样子,我的室友不晓得会是哪种类型?希望不要是头脑不好的人。
校内比上次来得空旷,即使如此,人还是挺多的。
入学考持续了好几天,学生会多出这段期间的合格者,所以人数自然会增加,虽然应该也有不及格的家伙就是了。
「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会成为这里的学生吼。还有衣服好漂亮的大人,那也是学生吗?」
「他们是那些人的父母。不要靠近他们喔,要是被盯上会很麻烦。」
我算了一下新生人数,随便数都超过两百人。带父母来的贵族小孩也很多,一眼就看得出贵族穿着也是分很多种的。
「好了,哪里可以看到宿舍的房间分配表?」
「天狼星少爷,那里有人在发,我就去拿了一张过来。」
艾米莉亚效率极佳,我边摸她的头边接过那张纸,然后发现一件事。
仔细一看,不远处的看板前挤满人潮,房间分配表好像也张贴在那里。然而聚集在那里的全是看似平民的新生……
「艾米莉亚,这张纸是不是给贵族看的?」
「好像是。不过我只是站在询问处前面行了一礼,没有叫人家给我唷?」
……算了。
是对方自己误会,我便不客气地确认房间。
「希望能和大哥在同一间房。」
「我在……找到了。」
学校宿舍男女是分开的,用四种属性命名。
顺带一提,本人的属性和宿舍名好像没有关系。
雷乌斯在男生宿舍的火三十八号。
艾米莉亚在女生宿舍的水二十五号。
然后我是……
「咦……没有大哥的名字耶!?」
我们三个把分配表从头到尾看了一次,却找不到我的名字。
「宿舍也没住满,是漏掉天狼星少爷了吗?」
「那我把我房间的另一个人赶出去,大哥来我这边住呗。」
「喂,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可以讲这种话。先去问问看吧。」
我和两人一起到艾米莉亚领房间分配表的询问处询问。
坐在那里的人不是老师,而是疑似工友的男性,一脸疲惫。本以为他是疲于应付贵族,艾米莉亚告诉我这人不是刚才给她分配表的人。总之先问一下吧。
「不好意思。我想请教一下房间分配的问题。」
「是……呃,原来不是贵族啊。什么事?」
「分配表上没有我的名字,您知道为什么吗?」
「你有没有看仔细?没办法……你的号码是?」
「一百五十六号。」
他一边喃喃自语我的号码,一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张纸。那张纸好像是名单式的分配表,和我手上这张地图式的分配表不同。
男人从最上面看到最下面,然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你就是天狼星?」
「是的。我叫天狼星·提切尔。」
「那你的宿舍不在这里。跟我来,我带你去。」
他不顾一头雾水的我们,和旁边的人知会一声后就迳自离开,我们只好追上去。
我们穿过八栋宿舍问的空隙,踏上有如山路的上坡路。在杂草丛生、平常八成不太有人经过的道路上走了数分钟后……出现一栋建筑物。
在砍掉树木开辟出来的广阔土地中央,有一栋和我们家差不多大的木造建筑物。
「这里就是你的宿舍。」
「咦?这、这里吗……?」
「这里是大哥的宿舍!?」
墙壁爬满藤蔓,老旧的木材上到处都是洞。屋顶依然完好,所以勉强可以躲雨吧?
庭院似乎有块小小的田地和井,但杂草多到把它们埋住,看不太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种地方哪能称得上宿舍啊!」
这里本来应该是栋管理小屋,现在只是单纯的废屋。
「跟我说也没用。你看,这张纸上不就是这样写的?」
雷乌斯指着废屋大骂,男人拿出怀里的纸给我们看。
『无能没资格踏入传统悠久的宿舍。因此出借过去当成管理小屋使用的荣誉住所提供居住。』
这行字下面有个叫古雷葛里的人签的名,以及疑似家名的印记。
「怎么会……这样太不讲理了!」
「总不能违反贵族大人的命令吧,只能死心啰。而且无能光能踏进学校也够了,我觉得这地方挺适合——」
「「…………」」
「呜!?」
我迅速抓住两姊弟的后颈。否则他们八成会扑向这个男人。
两人释放出的杀气吓得男人想跑,我在他落荒而逃前叫住他。
「我明白了。请问一下,应该可以打扫这栋建筑物,把它改装成可以住人的环境吧?」
「我、我不知道!上头只叫我负责带路!」
「那么麻烦你立刻去确认。可以的话请找威尔老师。」
「知、知道了!」
男人尽全力跑走,大概是怕反抗我的话我会放开姊弟俩吧。
「大哥,为什么要阻止我!那家伙看不起你耶!」
「他只是把人家交代的工作做好。痛揍他一顿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这样对您未免太过分了。」
「乖喔乖喔。谢谢你们替我生气。」
两姊弟气得咬紧牙关。虽然这样讲不太好,他们明明不是当事人却为我气成这样……我还挺高兴的。
我摸摸两人的头安抚他们后,开始调查这栋建筑物。
门没有坏,因此我们走进里面。室内充满灰尘,乱到不行,在外面搭帐篷睡都还比较好。
「总共五个房间吗,还满大的。」
「我们以前住的房子去掉二楼的感觉。」
若要简单描迤这栋木屋的构造,有个疑似餐厅兼厨房的大房间,以及包含寝室在内的四个房间。
「欸大哥,你真的要住这里喔?」
「对啊。这里乱归乱,梁柱还很稳,打扫装潢一下就能住人了。」
更重要的是,这样我就不用顾虑其他学生。
住在家里时,我会凭借前世的知识做各种魔法实验和研究料理。有时也会用到危险的东西,是因为那栋房子地处偏僻,才有办法做那种实验。可是如果我住进有其他学生的宿舍就不能这样了,去偏远的地方设据点也很麻烦。
这里离学校有段距离,其他学生也不太会接近,正好符合我的需求。这样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不会绑手绑脚的。
我和两姊弟说明后,他们赞同地点点头,提起干劲。
「换个角度看,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来,先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可是灰尘好多耶?用扫的不知道要扫到什么时候。」
「先随便吹一下就对了。麻烦你了,艾米莉亚。」
「交给我吧!」
调查内部时我把门窗统统打开了,因此我叫艾米莉亚用风属性的初级魔法「疾风」从大门往里面吹。
这个魔法只会唤来一阵风,不过只要注入魔力加强风势,正好适合把灰尘吹掉。
大概是因为校方觉得不会再用到这里,推测被放置好几年的建筑物内虽然有架子和其他大型家具,却几乎没有小型家具,所以吹得用力点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艾米莉亚一使用魔法,暴风就把房子里的灰尘卷走,从窗户和其他有洞的地方吹出来。大量灰尘把风的颜色染黑,等到风恢复干净时,我叫艾米莉亚停止施法。
「艾米莉亚和我一起打扫里面。雷乌斯在外面把碍事的杂草砍掉,让环境看起来干净一点。」
「了解!我看这里很有打扫的价值。」
「随便弄一下就可以了吼?看我的!」
「发生什么怪事或找到奇怪的东西,就向我报告。」
艾米莉亚受过妈妈的教育,打扫只是小事一桩,雷乌斯则是跟迪学过园丁的技术。只要讲个大概就可以交给他们了吧。
里面的灰尘大部分都清掉了,可是还有长年累积的污垢和尘埃,我便拿布代替口罩,开始打扫。
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的厨房交给艾米莉亚,我先把感觉会用到的东西和可以再利用的东西聚集在一个房间,不需要的物品就丢到外面,之后再处理。
只要向锻炼过的身体施加「增幅」,家具一点都不重。我把桌脚腐朽的桌子搬到外面,看到雷乌斯精力十足地砍着杂草。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乌斯速度很快,房子附近的杂草大多砍光了。
他像除草机似的跑来跑去拿剑狂砍,速度会快也很正常。
「麻烦你维持这个速度啰。」
「嗯!交给我吧,这也算在练剑!」
我留下信心十足的雷乌斯,回到屋内。
之后我们打扫了一段时间,等到城内响起正午的钟声才暂时休息。
艾米莉亚已经把厨房整理成可以用的状态,但屋内环境还不适合让人用餐,因此午餐我叫艾米莉亚在厨房煮好,再端到外面吃。
「十分抱歉,只做得出这种东西。」
「是我叫你做的,你不用在意。」
住在家里时主要是我和迪负责做菜,艾米莉亚久违地有机会大显身手,八成是想好好表现一番。
然而我们吃的却是在旅途中吃过好几餐的加工食品。附近就是城市还特地吃这种东西,是为了消耗剩下来的部分。
「嗯……吃得出你有下工夫,很好吃喔。等家里整理好再请你做给我吃好了。」
「是!我会更努力的。」
我摸摸笑容满面的艾米莉亚的头。这时,比我们早吃完的雷乌斯望向通往学校的道路。
「大哥,好像有人来了耶?」
「嗯……只有一个人的样子。似乎不是敌人。」
我也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便使用「探查」,侦测到的是我有印象的气息。
从通往学校的坡道慢慢现出身影的人是……
「午安。好香的味道。」
「咦?是面试时的老师吗?」
「嗯,是的。请叫我威尔老师。」
是面试时对我最有兴趣的威尔老师。
暂且不论他之前释放出的杀气,威尔老师带着面试时的清爽笑容走到我们面前,所以我先向他点头致意。
「老师来这里莫非是为了处理这栋木屋的事?」
「对喔!大哥他——」
「正是如此。真的很不好意思。」
威尔老师在雷乌斯插嘴前就向我致歉,雷乌斯顿时语塞,大概是太错愕吧。
「刚才我问过负责接待的人。看来是古雷葛里擅自决定的。」
「意思是古雷葛里老师没有知会您和其他老师?」
「是的,虽然这样讲听起来不过是借口,是那男人暗地动的手脚。这件事完全是我们的疏失。我立刻叫他收回命令,让你搬回学校宿舍……」
「没关系,我住这里就行。」
威尔老师八成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脸错愕,不过下一瞬间就又恢复成认真神情。
「可是这里离学校有段距离,我不认为会是适合居住的环境。」
「距离不是问题。这栋木屋也是,打扫、改装一下就能住,而且我个人会想做些事,这样对我来说正好。」
「打扫和改装哪有那么容易……」
威尔老师看到我们清理过的房子,这次真的愣在原地。
房子本身没办法,不过长满杂草的周围都已经清得干干净净。
「你们今天早上才到这里对吧?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扫成这样……」
「因为过几天才是入学典礼,我想在那之前整理好地方住。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你尽管开口。」
「谢谢您。其实我想请您允许我改装这栋木屋,还有砍点附近的树。」
有个人擅自把我赶到这种地方。就算我只是把环境整理得比较舒适,那家伙感觉也会拿「不准动学校的东西」来找碴。
我向威尔老师解释想砍树是因为要拿来当建材,他立刻答应。
「我知道了,我会直接去和理事长说。理事长一定会答应,你大可现在开始动工。」
「真的吗?谢谢您这么快就帮我处理。」
「我们本来就该负责,你尽管自由使用这里。由我保障你的权益。」
多么令人心安的一句话。两姊弟也高兴地站起来,向威尔老师鞠躬道谢。
「谢谢您为天狼星少爷做这么多。」
「谢谢!」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木工工具的话可以借你。」
于是,我向威尔老师借了铁锤和钉子等工具。不过这栋木屋是学校的设施,校方提供资源也很正常。
威尔老师之后又问了我们几个有什么需求,准备回学校办手续时,雷乌斯叫住他:
「威尔老师,为什么古雷葛里……老师不喜欢大哥啊?」
「……虽然讲学校的黑暗面不太好,但你们是受害者,就告诉你们吧。那个人觉得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贵族的荣耀,平民就该乖乖待在底层。」
听威尔老师说,那名老师认为身分是最优先的,讨厌平民反抗贵族和从底层爬上来。他深信像我这种无属性的人是金字塔最下层的居民,因此就是看我不顺眼。
除此之外还极度讨厌兽人,威尔老师便提醒姊弟俩要多加留意。
「伤脑筋的是,即使是那种人,在艾琉席恩也称得上是屈指可数的贵族,没办法轻易开除他。所以有什么事就立刻跟我报告。」
威尔老师好像也很困扰,讲话越来越直接,看来真的该离那人远一点。
「了解。我会多小心古雷葛里老师。」
「也要小心其他傲慢的贵族喔。还有,你要不要帮这栋木屋取个名字?」
「本来没有名字吗?」
「这里以前是给在附近做魔法实验的人休息的地方,本来就没有名字。」
我们整修这栋建筑物就代表让它重生,因此威尔老师才会问我们要不要成为帮它命名的主人。
「没有名字确实很不方便。既然如此……叫『钻石庄』如何?」
「哦……这名字有由来吗?」
「我听说钻石是非常有价值的透明宝石。我也想像它一样。」
「……不错的名字。那我就去办手续了。」
威尔老师转身准备离开,最后回过头……
「我认为你的价值是钻石无可比拟的。再会……」
然后带着依然爽朗的笑容离去。
看来他真的挺喜欢我们的。
觉得自己有错的话,就算是对我们这些小孩他也拉得下脸道歉,是个和无脑贵族不一样的正常人。
他也没理由陷害我们,我想威尔老师大概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吧。
因为我在他清爽笑容的底下,看到拼命忍住的笑意。
更重要的是……在这么近的距离接触威尔老师,我确信了。
我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气息……和菲亚很像。该说是妖精特有的气味和氛围吗……总之我觉得他是妖精族。
面试时感觉到的强者才释放得出的杀气,又是妖精族……
「罗德维尔理事长……」
「对啊大哥,只要拜托理事长就能放心了!」
「我好高兴有人为天狼星少爷着想!」
这两只好像没注意到……理事长是不想被人发现才乔装,还是不要说好了。
之后,姊弟俩哼着歌继续工作,大概是因为有愿意肯定我的人,他们很高兴吧。
太阳开始下山,天空染上一片橘红时,我决定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
整栋房子是大略打扫好了,可是家具还没凑齐,尤其是床,就算有床板也没棉被可以铺。
「没办法。虽然不太好意思,今天就住老板娘那吧。」
还得去城里添购一堆东西,顺便问问看她能不能分棉被给我好了。
至于这栋房子——钻石庄坑坑洞洞的墙壁就明天再弄吧,屋顶可以不用处理。
墙壁的材料从附近的森林砍,再用雷乌斯的剑切成适当大小,放在庭院。还含有水分的木头不适合当建材,明天得画个产生热能的魔法阵烘干它。
我一边思考之后的行程,一边走向旅馆,走在前面的雷乌斯带着灿烂笑容回过头。
「房子要修修补补是很累人没错,不过好期待喔!」
「呵呵,对呀。像在盖自己的家。」
艾米莉亚也笑着附和雷乌斯,看这情况,他们果然打算跟我一起住在钻石庄。
两人是我的随从,和我住在一起也很正常……但这样我会有点伤脑筋。
「艾米莉亚,雷乌斯。你们在旅馆吃完晚餐就要回宿舍去喔?」
「「咦!?」」
他们大为震惊,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可是姊弟俩现在有宿舍可以住。
有地方住却要陪我待在钻石庄,这样没办法认识年龄相近的人,也交不到朋友。这里已经不是以前封闭的家,而是外面的世界,得和多一点人相处,接触人群、融入社会。
如果赚不到学费,他们住在城里也就算了,校内和宿舍里有很多贵族和其他学生,应该不会危险到哪去。
「你们和我不一样,有地方可以住不是?」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就是您身边。」
「对啊,我也最喜欢和大哥在一起。」
关系太亲密害他们离不开我。我得狠下心来拒绝他们。
「听好啰,你们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分到了宿舍。所以不住在那里是不行的。」
「可是……大哥不在那里。」
「我就在附近啊?你想想,跟我去找爷爷的时候一样嘛。」
「我……想照顾天狼星少爷。」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我希望你们和各式各样的人交流,不要只待在我身旁。住进宿舍应该会有室友,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喔。」
「……万一那家伙是个烂人怎么办?」
「不用客气,尽管揍他一顿。因为你们现在分得出善恶,也强到不会输给坏人了。」
姊弟俩听我的教诲听得两眼泛泪,不久后,艾米莉亚缓缓点头。
没错,做姊姊的得当弟弟的榜样才行。
「您不会擅自跑不见吧?」
「要出远门时一定会和你们说。」
「只要不妨碍到您,可以跟您待在一起吧?」
「那当然。不如说之后还得训练你们,你们不待在我旁边可不行呢。」
「……我明白了。我们回宿舍去。」
「姊姊?」
「继续耍任性只会给天狼星少爷添麻烦。况且,这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事。既然如此,我要做的只有回应天狼星少爷的期待。」
艾米莉亚好像理解我的意图了,看到姊姊这样,雷乌斯也用力点头。
「……知道了。我也会加油!」
「嗯,很好!」
总是跟在我后面,无论何时都以我为优先的两人,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说实话,我也有点寂寞……但我得祝福他们才行。
于是我伸出手,爱怜地抚摸两位弟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