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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Section1 侦探与学生会

我坐在学校食堂外,宛如露天咖啡厅的户外餐桌前。手肘抵在圆桌上撑着脸,看着无比和平的街道。时期仍值春天,晴朗的天空却射下耀眼的日光。

「与其说是魔法学校,倒像是普通的街道啊……」

没有夸张的招牌及霓虹灯,加上路面铺着石板给人一种干净整齐的感觉,不远处还可以看见无边无际的灌木林。此外,还有各式各样建筑物间交织而成的蜿蜒路,简直可以说是把日本某个都市原封不动搬了过来。

至少,怎么看都没有类似魔术的要素。

但其实眼前这片广阔街道全都是『学园』的校地。

位于东京湾上的都市型学园——密斯特露提魔术学园。茉琉留学后一年,我为了找到她也踏上了这里。当然,是为了把茉琉带回去。

「说是要带她回去,在那之前啊……」

我呻吟着,收回望向街道的视线,环视排列在日照阴影下的桌椅,以及隔着玻璃墙的学园食堂。来自国中部及高中部两方的人潮塞满座位,享受各自的午休时间。食堂本身就如同体育馆般的宽广,我所占据一席的露天座位也满多的,不过还是几乎客满。

虽说这人数已经很可观,但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在食堂度过午休。

「这里的学生也未免太多了吧,这所学校在这一年来还真是声名远播……」

「……喂。」

这些学生大部分应该都跟我一样是第二届招生入学的入学生吧。这一年来学园受到世界瞩目的程度又更高了。

跟食堂内热闹的气氛相反,我抚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啊,又不能让茉琉继续这样下去……」

「我在叫你耶。」

「真是的,明明才刚升学,为什么我非得要这么悲惨地,来到这种鬼地方,甚至舍弃美好的高中生活啊——什么治外法权啊!为什么非得留学啦!」

没错,建于海上却意外平稳的这所学园的校地等同于日本国外。日本政府担心学园的存在会造成与外国的摩擦,进而完全认同学园的治外法权。眼前这些占了绝大多数的日本学生,都是在他校设有学籍,以留学生的名义来到这里的。

「喂——我在叫你耶!」

「唔喔!」

几乎是直接在耳边大喊的声音,吓得我猛然地抬起脸来。身旁站着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学生,而且不知为何还一脸疲惫的低头看着我。

「有人叫你要马上注意到啦!」

「啥?那个……你该不会是——」

看到我的疑惑,女学生边叹息边直起身体。

长至腰际的头发在日照的阴影下更有光泽;双唇紧抿成一字型,细长的双眼传来不满的视线。虽说是中等身高、中等身材,但或许是手脚纤长的关系,让人感觉比实际身高还要来得高挑。

是名隐约散发着凛然气息的女学生。胸前的深绿色领结,显示出她跟我一样是高中一年级学生。

「我是游形花菱。你就是想委托我的人吧,朝木野晃路。」

「对。太好了,你一直没来让我好担心,那么赶紧进入正题——」

「我来很久了……比起这个,这里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说话。」

「诶?等等!」

花菱迅速转过身,我也赶紧站起,追向那抹前往位于露天座位的前方、介于街区间的广场的身影。一来到日光下,我不禁皱起脸来。

「为什么非得在这么热的天气特地……」

「没什么,只是一种病症。在那地方有点……唔呣,差不多这里就行了。」

花菱来到广场正中间的喷水池旁,才总算停下脚步。但没有坐在围绕于喷水池旁的长凳上,而是用拳头抵着下颚边确认周围情况。广场内虽然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但大多聚集在草皮上——灌木林阴影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应该是在意依赖人——也就是我的感受。这样的话,只要声音不要太大,就不用担心别人听见我们的对话。这是保密义务下的行动,所谓的病症……也就是职业病吧。

再怎么说这名少女——

「真不愧是侦探。」

她是在学园一角设有事务所的私家侦探。虽说是侦探事务所,但好像也只是向学园申请的同好会罢了。

「与那无关,我只是——」

谦虚似的开口,花菱转身面向我。她交叠着双臂、充满自信地挺起还算有料的胸部说——

「我有在充满陌生人的环境下,便无法平静下来的病症!」

「与其说是完全无关,不如说根本只是单纯的怕生而已嘛!而且为什么还一脸骄傲!?」

无视轻颤了身体的花菱,我抱着头蹲下。奇怪了!?居然是这种人吗!?该不会认真相信有侦探存在这种传言的我才是笨蛋!?

「……不、不对,绝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

没错,这里可是研究魔术那种怪东西的学园。就算这名自称侦探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强大力量也不足以为奇。

「没错。又不是确定谈不下去了!——人呢?」

我激励完自己后,再次抬起头来,但花菱已经不见踪影。四处张望了下,我看到在长凳后面缩成一团的侦探小姐。她露出半张脸窥视,有点泫然欲泣地瞪着我。

「我、我讨厌忽然大声说话的人!」

啊,真的谈不下去了……

看到侦探那长得不错的脸上充满着不安,我干笑几声,站来起来。

「抱歉吓到你了,还有耽误你的时间了。」

「咦,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

「对不起,这件委托果然还是算了——」

「我好不容易掌握一些线索了。」

「真的吗吗吗吗吗吗!?」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由得往前探出身体,花菱则是激动地躲到椅背后面去,我跟着绕到长凳后头,这次换花菱扑倒般地冲向长凳前方。

「等、这是真的吗!?我连委托内容都还没跟你说耶!?」

「不要,笨蛋,别过来!在接到你的委托时,有对你稍微做点调查而已!委、委托内容从中很容易就能推测了!」

「那你真的找到了吗!?那家伙都做了些什么!?平安无事吧!?」

「吵、吵死了!总之先离我远一点!」

顺着对方的行动开始你追我跑,我们隔着长凳展开牵制战。最后花菱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架出手刀来。

「听、听好啰,再靠近我的话——我就跑给你追喔!」

「不是已经在跑了吗!」

「咦!?总、总之,你的委托——」

重振心情后,花菱维持架出手刀的警戒姿态说:

「是寻找应该在这所学校的妹妹——朝木野茉琉的行踪,对吧?」

没错。我明明是追着茉琉来的,但却找不到她。不只如此,早在来『学园』之前,茉琉就已经失去音讯了。

当初,这间学园被称为——从天而降的城镇。据说还是伴随着闪电落下。

我也看过当时的影片,那是东京湾附近的居民慌忙之中拍下来的。从晴朗的夜空中,一道道的雷光落在漆黑的海面上,宛若贯穿海面的耀眼落雷。在一道闪电消逝后,万籁俱寂。寂静中,摄影者放大了落雷附近的影像。

那有着静静伫立于海上,像是被遗留下的宽广街区。

在那之后,大家每天茶余饭后的话题莫过于这座海上都市,不过——

「就在那时,你知道的——『留学导览』。」

「嗯呣,来自学园长的讯息。对吧?」

花菱边撕开猪排三明治的包装,边点头。无论是看起来分量十足的猪排三明治,还是放在一旁的瓶装茶,都是我冲刺到食堂买来的。简单来说,就是想用饵食来解除她的警戒心,看来是奏效了。现在我们并肩坐在刚刚作为你追我跑中心点的长凳上。

来自学园长的讯息,是跟这所学园有关的话题中,至今仍记忆犹新的大事件。这也跟最后这所学园适用于治外法权有关。

学园出现的几个月后,当政府派遣的第一次调查队归国后,突然地——

学园外被看不见的壁障包覆,无法进入。

正当相关机关仍处于混乱状态时,被视为无人街区的学园送出讯息给东京湾近郊的几所学园后,情况出现大逆转。内容是这样的:

『我是学园长呐,本学园对喜欢魔术学生,热烈招生中呐!』

之后,就送来那份留学导览。

「我妹——茉琉,该怎么说呢……超喜欢做危险的事。她是因为这所学园很莫名其妙,才会跑到这所莫名其妙的学园啊。」

不顾我的反对参加了第一次招生——那时参加者还很少,就算屏除身为哥哥的偏见来看仍然拥有多方面才能的茉琉,理所当然地考上了。

这就算了。我也大力反对过了,也骂过无法拒绝茉琉要求的爸妈,要他们不要老宠着她。不过,这所学园也决定他们的课程修习比照普通的国高中。而且对这所大大宣扬魔术存在的学园有兴趣这点,很可惜的,我能理解。

问题在于茉琉留学后不久,就失去音讯。

「一开始还算不错,她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

「嗯呣,是个爱黏着哥哥的妹妹呢。」

「那时候啊,茉琉还在抱怨说无论是课程或是街上都不如期待中的特殊。只是那个……那个魔术什么的,那堂课开始进入正题后,她似乎也满热在其中的。但不管怎么说——」

虽说那堂课似乎打动了茉琉的心,不过决定性的因素——

「果然还是新区块开始落下的时候吧……」

事实上,这所学园在到现在也偶尔会落下新建筑物或可成为学园地基的区块。那些新掉落的地方,对茉琉来说就是最棒的游乐场。只要有新区块掉落,她就会第一个冲去仔细探索一番,电话的内容也变得多是新区块的探索过程。

在那几次通话中,我曾经骂过茉琉一次。

那一天茉琉的冒险是徒手攀爬新学区的塔,想死啊!至今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件类似的危险事迹,当然也警告过她,但她完全没听进去,还跟我报告成功攀爬六十公尺高的塔,就算是我也肯定会勃然大怒。

我不禁想起那时——在电话中跟茉琉最后的对话。

『你是傻子啊————!』

『哥哥大人。确实那座塔感觉起来应该有隐藏入口,但很抱歉,茉琉不擅长找那种东西。』

『我不是在说那个!攀爬塔的外壁什么的……你是想吓死我啊!』

『猜猜看茉琉在塔上找到什么?』

『听哥哥说话啊!我说茉琉啊……我觉得你也已经到了不需要我照顾的年纪才会让你去留学,你要是继续这样的话,我就把你带回这边的学校喔!』

话筒中满是抗议般的沉默。划破这阵沉默时,茉琉那原本就不太有抑扬顿挫的声调更加平淡了。

『茉琉觉得还有其他因应对策。』

『除了你自重外还有什么办法?听好了茉琉!哥哥我清清楚楚、认真地、丑话说在前头啰!?下次你再做这种不经大脑的行动,我就中止你的留——』

——哔。

『挂断了!?等、诶——!?我正打算说重要的事情耶!?』

对着重复发出断讯声的手机大叫,我赶紧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被拒接了。

然后,从那时开始茉琉就失去了联系。

宠溺茉琉的爸妈觉得都是我的错而狠狠训了我一顿,而且还是边哭边打。理所当然的,我断绝她生活费的提议也被否决,还因为被命令要把她带回来,在准备高中升学考试的同时,拼死奋斗取得留学资格,最后就是现在这个情形。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从那时开始就没收到任何联络、也联络不上,我想那家伙一定还在生我的气。」

「嗯,这样啊。原来如此……」

花菱边看着自己留在三明治上的齿痕边点头,咀嚼了几口吞下后——小脸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学校食堂的味道吗?挺不错的!」

「原来不是在同意我的话啊!?喂,你好好听我说话啦!」

「……呣,当、当然有在听喔……」

花菱微红着脸别开眼。看着她像是要掩饰般地拍落裙上的面包屑,我不由得咬了口面包叹了口气。都已经决定相信她不是冒牌侦探了,但一开始给人的那凛然的感觉去哪了。不但不成熟还易怒兼容易激动,这家伙是小动物吗?

而且似乎还跟我一样是第二届的学生,看起来对学园也不熟。现在还没办法判断她能不能依赖。

我陷入忧郁时,将三明治全部塞入口中的花菱抬起头看向我。

「口唔啊,奏个尊多混……」

「吞下去吞下去,双颊都塞满了。」

「嗯……」

花菱轻轻皱眉后,开始快速咀嚼。将嘴巴中的食物咬碎后,喝口茶来吞下食物,但好像喝得太急而呛到,咳了好一阵后才终于平静下来,重新抬起头看我。

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在身为侦探之前,以身为人类来说。

「那、那副冷眼是什么意思!?我是真的有在听啊。也、也就是那个对吧?学园采全住宿制,保全也异常森严。能进到学园内的除了学生就是相关业者,所以你为了找妹妹只好来这里留学,对吧?」

「差不多是这样。但麻烦的是,我根本找不到她啊。」

「我多少可以料到你是怎么找的。像是问老师、搜索整个国中部之类的,你妹妹是国中部三年级对吧?」

完全如她所说的,我轻点了头。首先,我一到了学园马上跑去教务处。可是老师们不但采放任主义,对学园的事居然一问三不知到让人感到傻眼的程度。似乎是因为学园的教职员都是以姐妹校互助的名义,从普通国高中被派遣过来的,学园的管理营运全是由学园长一手操办。也没有班导制度,我的计划瞬间遇到瓶颈。

「虽然觉得问学园长的话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可是……」

学园长——只知道他是跟这个城镇一起来到这里的学园管理者,但根本找不到他。甚至连学园长室都没人知道在哪里。

「嗯呣。我对学园长也有点兴趣,但他的行踪真的太难捉摸了。」

「结果老师们就跟我说『去问学生会』吧。因为比起他们,学生会还比较了解学校的事情。」

「但根本无法取得联系……对吧。」

「对,话说回来这里真的有学生会吗?我是有去过疑似的地方啦,但连进都进不去。」

「中央栋对吧。学生会执行部确实是在那里没错,不过似乎只有特定的学生才能获得进出许可,应该说,毕竟学生会才刚成立,好像还未建立对外窗口。」

「真的假的……不对,那要怎样才问的到啊。」

「也只能等了,这反而是最实际的方法。毕竟学生会是接下原本学园长一手包办的管理事务,应该握有教职员也不知道的情报,只是——学生会现在卡在要如何调整学生会跟学生会成立之前的各个委员会们的权限,但似乎寸步难行。」

「饶了我吧……」

我泄气般地叹了口气。

「我可是为了带她回去才到这边留学的耶。还以为两三下就可以解决了……难道真的只能等到学生会正式运作吗……」

「咦,为何是这种结论?」

「啥?你刚刚不是说这样最实际?」

对着疑惑地歪过头的我,花菱帅气地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子。

「朝木野晃路,小看我可是百害无一利喔。我不是说过,我掌握到线索了吗?」

「你掌握的不就是刚刚所说的状况?」

「那种程度哪算得上线索,我又不是门外汉。」

看着一脸平静,丝毫没有任何得意样的花菱,我顿时词穷。我还太嫩了吗?

「我有目击情报——先别开心得太早。老实说,目击到的地点或许有些……麻烦。」

「什么意思?」

「目击到你妹出现的地方是刚落下不久,目前还禁止进入的学区。」

「也就是新学区吗?现在被称做新学区的是……」

「学园的东北方。落下的时间大约是我们入学前不久。现在那学区似乎仍由风纪委员监视,一般学生是无法进入的。」

「那么,茉琉是风纪委员啰?」

「不,不可能。你妹是国中生对吧?虽说国、高中的委员会是合并经营,但握有权力的基本上仍是高中生。风纪委员会的情形,据说国中生大多不会到现场,主要担任行政事务职位。」

「那为什么茉琉要去那种地方?你知道些什么吗?」

「那个啊……根据目击者情报,你妹是躲在建筑物阴影、鬼鬼祟祟的移动。这也是推测她不是风纪委员其中一个理由,其实——」

花菱一脸为难,似乎难以启齿。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准备开口时,我伸手制止她。

「等一下。唔哇,可恶,我好像猜到了。」

这间学园最奇特的地方主要有两点。其一是不知从何掉落的新建筑物或学区,至今仍有不断增加的迹象;而第二点正是政府估计会与外国产生争议、被各国机关与企业所注目的主要理由。

若能成功将它清楚解析、理论化、大众化,肯定会带来巨大的发展与跃进,这所高颂魔术研究的学园的重点。也就是——

魔术器(Magisuto)

最初发现时,是混在调查队带回的几个样本之中,那是让人以为是黑曜石的漆黑球体。球体可改变周遭数十公里内重力,该说是其功能不如说是异能——简言之,当发现那东西寄宿着超乎常理的能力时,学园已经受到看不见的外墙包覆。

自称学园长的人宣称魔术——除了这球体外,学园内还有许多附有超常力量的东西,概括称它们为魔术器(magic·instrumental)。

「嗯呣,你很清楚嘛。」

花菱点点头,继续说:

「你妹在第一届中还挺有名的。魔术器通常是与新区块一起落下的,就如同你刚刚所说的,你妹往往比任何人都还要早潜入,似乎也发现了不少魔术器。」

「果然在下落不明之后还是继续在……」

「她基本上是个独行侠,也有些人看不惯国中生太过活跃——总之就是那一类。只是去年还有不少事迹,到了今年却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目击情报也只有刚刚所说的新学区那次而已。」

「然后呢,被目击到在新学区,这有什么好糟糕的?」

「这个啊。其实听说新学区的某栋建筑物有入侵者,不只是风纪委员,连学生会都相当警戒。既然连学生会都如此敏感,那栋建筑物肯定有什么隐情,像是——沉眠中的魔术器之类的。」.

「……也就是说入侵者是茉琉?」

「目前无法确定。看见茉琉的学生和发现入侵者的风纪委员是不同的人。不过,以目击时间来说的确是相当吻合。」

我扶着额,深深地叹了口气。茉琉那家伙,这么快就跟学生会杠上了……!

「说归说,据说入侵者被风纪委员发现,什么东西都没偷到就逃走了。虽然魔术器似乎尚未被发现,不过在那之后,警备变得更加森严。」

「但那家伙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就是这样。既然如此——老实说,对于警备漏洞我心里有底,虽然不是很肯定,但若没猜错,入侵者应该也会锁定那时候行动。无论如何,我今天放学后就会开始试着监视新学区。」

「原来如此……」

「若有什么发现会马上跟……」

「那个,我可以一起去吗?」

「……咦?」

「不是,茉琉她啊,该怎么说……她比较难搞。想说要是找到她的时候,我也在的话会比较好办。」

那个茉琉啊,就算对方年纪比她大,怎么想都不是会把初次见面的人说的话听进去的人。要是她又再冒险犯难的话,说服她停下来的就是我的职责了。

「丑话说在前头……监视行动是在今天放学后开始喔。」

「也是啦,上课中也没办法啊。」

「是要在放学后,一起会合,然后一起去吗?」

「当然。」

「这、这样啊……」

花菱低着头,有点坐立难安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偷偷瞄了一眼,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而感到困惑的我。

「也就是说,你想跟我成为朋友?」

「啥?完全没那回事。」

「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啊啊啊——————————!?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啦。」

看到花菱瞬间起身,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拼命跟她解释。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但这种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让对方冷静下来。这可悲的处事法是我从茉琉身上多次体验到的切身经验。

花菱直挺挺的站着,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嘟着嘴。

「我一个人就够了,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诶?不是,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变成那种话题了?」

「所、所以说!放学后一起相约出去……那不就是朋友吗!」

「你的友情观是怎么来的!?」

不过等等,我在心中低喃。花菱可是诚如所见那么怕生,居然还在校内开侦探事务所的那种非常怪的怪人。这样的她会在教室内过着缤纷的女子高中生生活,或是放学后跟朋友们一起喝喝下午茶之类的,根本无法想像。

从认为『放学后一起出去 = 朋友关系』的这种公式看来——

「你没朋友吧……」

「我真的要离开了!」

完了啊啊啊——————————!

我迅速挡住准备跑走的花菱的去路。

「不是啦,那个、不小心说出真……不对,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啦。」

「吵死了,笨蛋,滚一边去啦。」

「不是啦,该怎么说……你想嘛,不是成不成为朋友的问题,那个——我们不是已经变得像朋友一样了吗?」

「咦?」

花菱惊讶地抬起头来,我僵着笑容张开双臂。

简单来说,身为女高中侦探的花菱小姐,虽然怕生又是个需要宽广自我空间的人,但正在募集朋友。惹她生气的原因大概也是这部分吧,所以我不经大脑想出来的补救借口应该没问题。

实际上,花菱的视线夹杂着些许的期待。

先说好,我这不是在说谎。

「至少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只是连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出自真心啊!

「真、真的吗?」

「当然啦。」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自从来到这里,你是第一个跟我交谈这么久的人……」

将拳头抵在下颚,花菱一脸认真的开始喃喃自语。感觉我好像听到了很沉重的内容。

「这样一想,原来如此,你那『成为朋友或是正在成为朋友』的推测,说不定是对的。」

「对、对吧?」

呜哇~怎么办,她也太好骗了吧,这家伙以后一定会被坏人骗啦。

完全不知道我的忧虑的花菱,像是想努力忍住笑容般,双颊边轻微抽搐着边帅气地笔直伸出食指指着我。

「真没办法,这次的搜索就特别让你同行吧。」

「ㄛ、喔……」

怎么搞得,这抹在我心中徘徊不去的不安;在我肩上感受到的沉重到底是什么。总觉得和超级麻烦的家伙做了一个超级麻烦的交易。

「…………」

算了,要受照顾的肯定是我这边,再怎么说我对麻烦的家伙——并不讨厌就是了。这一定也是身为茉琉哥哥到现在的关系。

「总之请多关照啰,花菱。」

我苦笑着伸出手。

花菱看着我的手好一阵后,垂着头伸出食指。

「嗯、嗯呣。」

轻触了一下我的指尖。你是E.T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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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大家所知,魔术器的研究才刚开始。现在已发现的魔术器中是以单一理论体系成立的,还是各自使用全然不同的构造呢?目前尚在讨论阶段——」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讲台上,背对着学生,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在「与魔术器的超科学体系的相关假说」的标题下方,点上几个似乎是打算条列重点的圆点。学生们专心地将黑板上的字誊上打开的笔记本。

排列整齐的课桌椅和身穿制服的同学、渐渐被粉笔字淹没的黑板、老师平板的讲课声。除了科目以外,这些景色都跟我之前就读的高中一模一样。

我轻叹了口气,将自动笔扔到空白的笔记本上。

「魔术器啊……」

我一边望向窗外,一边低喃。

虽然还无法判断是不是跟学园的降临有关,但现今,世界各地都发现了魔术器。发现为数不多的魔术器时会震惊全球的原因,与其说是那让人吃惊的效能,不如说是因为那广大的受害规模。

像美国最南端的城市,四季如夏的海水竟然冻结成冰;俄罗斯的万年雪山,有一整面都被烈焰笼罩;印尼的乡村,被迷雾围绕而村民连续睡了三天三夜。虽然祸害源头的魔术器都已经回收了,但为何魔术器会引发这些现象,至今仍不得而知。

魔术器正如其名,是魔法的道具。

虽然有在内部构造中看到类似装置的东西,但基本上只是把石版或是装饰品之类的稍做加工的市售物品,绝不是什么精密机械。当然也不可能是现在技术下的产品,就算现代技术已高度发展到到能重现魔术器的能力,装置的外型也会完全不同吧。

魔术器很明显是跟工业革命或IT革命毫无关联的技术。只能认为与现代科学技术是来自完全不同的系统。

或许也因为这样,学园擅自设立的「操作证照」,不仅是国家证照,似乎还可能变成国际检定。

我也不是对它完全不感兴趣啦。只是留学后就没认真上过课,因为忙着找茉琉,还有——

「嗯……?」

突然,万里晴空中出现异物,我眯起眼仔细一看。那是闪着微弱光芒的青白色光点。

那当然不会是太阳,可是现在还不到星星闪烁的时间。再加上那距离——该怎么说,看上去感觉像是浮在学园的正上方……

「测定各魔术器的潜在危险程度的研究仍持续进行,但目前国际法已将所有的魔术器视为特殊危险物。操作方法的正式课程会在大讲堂举行不分学年的教学。今天就先教作为预备知识的有力假说与事例——」

这时,广播器突然响起惊人的警示音,打断了老师的话。

我吓得缩了一下身体,教师和正在听课的学生也一个个抬起头看向广播器。在警示音突然被切断,一秒的寂静后——

〈啊~啊~咦,开关有开吧?那个……〉

变成一个带有傻气的少女声。

〈学生会发布紧急广播唷、学生会发布紧急广播唷~!那个……关于本周一发布的区块落下预报啊。似乎已经差不多——咦?真的假的现在已经看得到了?〉

随着她的话,全员一起看向窗外,甚至有几个人还站起来。

「在哪在哪!?呜哇~我还是生平第一次亲眼看耶,超想看的啦。」

「我可是看过好几次了呢~在联络桥的附近满常可以看——」

「都市人给我闭嘴。」

「啊,我说,是不是那个!?还闪着光耶。」

某个女生伸出手指着的,正是我刚才看见的光点。教室内瞬间充满了欢呼声。老师拍着手像是要让大家冷静下来,却没什么用。虽然没有人离开座位,但已经完全没办法上课了。

应该说……诶?这阵骚动是怎么回事?

「啊咧~晃路还满冷静的嘛,你看过了吗~?」

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我将视线从像是变成看烟火的参观者的同班同学身上移回身旁的座位上。一名将长发绑成两条松垮垮辫子的女生,笑容满面地看着我。

「不是啦……森凛林班长,现在这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班班长,昵称森凛林的森凛子。

「什、什么啊~原来只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而已啊~先前有预报说~最近可能会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啊~……」

「预报?」

「那个啊~虽然是靠占卜社的占卜结果所发出的预报,还满准的唷~像是什么时候会落下,有没有危险之类的~不过预报是在星期一,这次有点不准呢~」

喔喔!居然还有这种组织,未免太强了吧。

「应该说,那占卜怎么可以准成这样……」

到这里,我也被勾起了一点兴趣,跟着看向窗外。在离学园有点距离的——应该是很高的高空。因为太耀眼而无法确认正确距离,但青白色的光芒比刚刚亮了不少,像仙女棒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发着火花。

〈呃……所以啊,在室外的同学,请马上到离自己最近的建筑物内避难。还有窗户也要关上喔。绝对不可以把身体探出窗外喔。第二届的同学可能会觉得很稀奇呀,但还是不要直盯着看会比较好喔。啊,时间差不多了呢。〉

现场直播般的广播发出低喃的同时,凝聚的光芒四散飞射。

一瞬间,天空被闪光染白。雷声大作,一道虽为不规则却几乎呈直线的剧烈闪电垂直劈下——对着学园内。

闪着青白色光芒的巨大闪电刺入街区的另一方。刺眼的光芒伴随着轰隆声四散,街区的影子鲜明浮显的同时,眼前所见全被黑暗占据。窗户剧烈摇晃,直盯着看的学生们发出小声惊叫,向后退去。

「唔喔,太强了……」

我边用手遮住眼前边低喃着。但满溢的光芒并没有维持很久,在我们的旁观下,黑与白的阴影渐渐收缩凝聚。

当周围恢复宁静,视野也恢复原状时。闪电落下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类似公民馆或是市民中心般的箱形建筑物的屋顶。

「喔喔~还真的落下来了耶……!」

「就跟你说了嘛~……」

〈就是这样,学园又多了新设备。不过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大家不要跷课偷跑去看喔。顺带一提,这次落下的那个啊,就像预报说的一样,不是学生会跟风纪委员的观察对象。风纪委员姑且还是会去看一下安全性啦,可是很快得就会开放任何人进出了,有兴趣的同学欢迎去散步一下喔。要是有发现什么的话希望能跟我们报告一下喔。啊,还有啊,那栋建筑物还没决定要拿来作啥,要是有想用的委员会或社团……好像还不能申请……这个嘛……打扰大家上课太久也有点不太好喔,紧急播报就到此结束啰!掰比!〉

广播结束的铃声响完后,广播器也安静下来。就算想要申请使用建筑物,学生会也还没有对外的窗口,想申请也申请不了吧。但在那之前——

「口气也太随便了吧。」

「嗯~第一届的学生倒是已经习惯了呢~」

听到我的吐槽,身为第一届的班长露出一抹苦笑。要习惯这种事本身也有点可怕。

「话说回来,只要有任何东西落下,风纪委员都绝对会去确认吗?」

「咦?嗯,对呀~虽然这次的建筑物感觉没那么危险~不过短时间内,放学后都会有风纪委员在那边守着才是喔~尤其这又是第二届生来了之后,第一个落下的,所以啊……去看看的人应该满多的,风纪委员也要派不少人手去吧~」

原来如此。

我明白地点点头。因为第二届学生还没加入委员会,各委员会的人数应该相当有限,风纪委员会应该也是,如果要从那少人数之中派人勘查新建筑物的话,除了删减新学区的警备外别无他法。

花菱之前说的心里有底指的就是这个吧。

当然,茉琉应该也对刚落下的建筑物有兴趣吧。不过就刚刚听起来,新建筑物不过是谁都可以轻易进出的区域罢了。

可以轻易进出的为安全区域,不可轻易进出的为危险区域——如果是茉琉,肯定会选择后者。

也就是说,茉琉再次侵入新学区的时机就是——今天。

放学后。

我背靠在仓库的红砖墙上,专心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里头是一张花菱从医疗大楼屋顶上,以俯视角拍下的新学区照片。

「喂。」

由于不断有新区块落下,学园的校地从空中看来就跟阿米巴原虫一样呈现不规则状。不过,新学区或是建筑物看起并不像是没有计划性的落下。

朝东京湾延伸出去的新学区呈现歪斜的梯形,但现有的校地——从我们所藏身的仓库街这里所延伸出去的路面,却非常平坦。要是没用禁止进入的黄黑色交间的封条围起,谁也不知道前面就是新学区。

「喂……喂。」

就像这样,各学区并不是四散在特定范围的海域内,而是全部相连在一起。新区块可能会是建筑物或是学区,但总是丝毫不差、精密瞄准既定位置似地落下。

刚刚落下的、现在应该被第二届生挤得水泄不通的箱形建筑物,也一定像拼图的零片一样跟落下地点稳稳契合。

「我在叫你耶。」

「嗯?怎么了?」

我抬头往传来不满呼唤声的方向看去。花菱停下从仓库转角往外窥视的动作,改为看向我。

从高中部的鞋柜处会合后到现在应该还没超过三十分钟吧。我们已经来到连接新学区、人烟稀少的仓库街。跟预测的一样,风纪委员的警备薄弱,仅剩两名风纪委员站在并排的三角锥前看守着。

不知道是她们过于认真看守呢,还是新学区和仓库街的连接处太狭窄呢,目前为止根本没半个人出现,何况是入侵者。

花菱跟我都穿着制服,不过和午休不同的是,花菱的手上握着——怎么看都像是绅士用的黑色拐杖。花菱说这是调查时不可或缺的侦探配备。

双手握住绅士杖呈一字型,双脚与肩同宽,花菱威风凛凛地站着,细长的双眼锐利的瞪着我。

「怎、怎么了吗?花菱小姐?」

那眼神连我都有点怕怕的。果然从刚刚就一直让她负责监视不太好吧。想说我这种外行人就别多插手、安分待着,看来——我有点混过头了。

花菱突然移开视线。

「没什么。」

「……诶,只是想叫我?」

搞什么啊,超可怕的啦!不要吓死我这个外行人啦!

想不透怕生小姐的想法,我满怀疑惑地重新看向手机。

「这个在正中间的建筑物,就是茉琉——应该说侵入者跟学生会很注意的目标吧?」

画面中的新学区内排满整齐排列的民宅、商店等等的建筑物。但在学区的深处,一块接近方形的广场的正中间,耸立着唯一一栋高耸的建筑物。

要是我们现在走出这个藏身的仓库阴影来到大街上的话,也能看到它的上半部。它像是繁盛时期的哥德式建筑,宛如从中世纪欧洲抽取过来一样,散发着古老气息。

直长的箱型会让人想到城堡或教堂,而屋顶的四个角落各竖着尖塔。

「喂。」

「这个,照片中在学区周围被拍到的人是风纪委员吗?其中一个人的臂章颜色不一样耶……」

「我在叫你耶。」

「怎么了,我有听到啦。话说你也听一下我的问题。」

「我、我有在听啊。对了——你要喝茶吗?」

花菱从放在地上的塑胶袋里窸窸窣窣地翻找后,拿出一瓶保特瓶,猛地塞给我。

「喔、喔……谢啦。不过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叫我喂。」

「那、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就普通的喊名字就好了啊。」

「……唔,嗯呣,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所以说,这个带头的风纪委员该不会就是——」

「喂。」

「到底是怎样啦!」

我不禁不耐烦的大吼,花菱缩起身子,将绅士杖当作盾牌般地挡面前。只是这次没有之前那么退缩。

「名、名字指的是……姓还是名?果然还是全名比较……」

「叫晃路就好了,晃路!我也叫你花菱啊。」

「这样啊。那个……那——晃、晃路。」

「唷。然后,这次叫我干么?应该有什么事吧?」

「……也有零食喔。」

「为什么要带点心过来!?」

我叹了口气,转身面对花菱。

「我说啊,我们是来找茉琉的吧?又不是来野餐的。」

「呜呜……」

「虽然搞不太清楚,但你是不是有点high啊。」

「没……你、你在说什么啊!才、才没有呢……那个——你、你说的那个臂章颜色不同的女生啊,大家都在猜她会不会是学生会长!」

这家伙给我换话题了。

虽然转得很勉强,不过学生会长这个名词倒是让我有点在意。

「什么意思?」

「你应该有听过名字吧。御堂樱子——御堂财团的大小姐。」

我捶了一下掌心。喔~那个御堂家啊!

御堂财团是世界级的企业集团中榜上有名的大财团,对于学园主导的魔术器研究也积极参加。还用捐赠的名义给了学园大笔的援助金,可算是学园最大的赞助者。而御堂财团总裁的独生女·御堂樱子,也是第一届的留学生。

「那个御堂樱子是学生会长的话,我倒可以理解。」

「只是谣言而已,不知道真相如何。我也觉得满有根据性的。照片中的臂章,虽然没办法确认上面的文字,但其他学生都是白色,只有御堂樱子是红色对吧?我也查过其他的委员会,都没有人使用红色的臂章。」

「你是说,这可能是还没在公开场合出现过的学生会臂章?」

花菱点了点头。

「那张照片是前天拍的。似乎是为了调查问题建筑物,不过毫无所获。」

「喂喂……该不会是已经被入侵者拿走了吧。」

「不对,至少在下午那栋建筑的落下之前,警备都还很森严。占卜会的占卜也指出还在那栋建筑内,应该只是还没发现吧。」

又是那个占卜会,挺受信任的嘛。

「学生会长将分散于各委员会的权力集中到学生会,还强制解散弱小的社团或是同好会而名声不佳。不过,听说手腕很精明。要是学生会长亲自出马的话……」

「发现魔术器只是迟早的问题。」

「嗯呣。不过,在找的东西也未必一定是魔术器就是了。」

「啥?什么意思,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那是——」

这时。

——谁!站住!

看不到的位置,从新学区传来的声音让我们噤了声。随后听到两人份的短暂惊叫声,跟宛若沙袋掉落的声响。

「糟了……!」

花菱沉着脸奔向仓库巷口,我也跟了上去,两人一起冲到道路上。

「什……!」

映入眼中的是,散落一地的三角锥和倒在其中的两名风纪委员,还有位于另一端,弯进新学区的小巷的——黑影。

「被摆了一道……!」

错愕的同时,我们赶紧来到两位风纪委员的身边。两人都失去意识了,花菱快速地确认呼吸、外伤等状态后,松了口气。

「只是晕过去而已。头部也没有遭到重击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

「竟然强行突破……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总而言之我们快追——」

「等一下!」

花菱用绅士杖抵住准备冲出去的我。

「我一个人去。」

「啥!?」

「让风纪委员……而且还是一口气击晕两人,对手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是那么危险的对手,怎么还能带你去。」

仰视着我的花菱,她的眼神带着跟刚刚截然不同的严肃。那凛然的声音让我不由得一颤,但我可不能这样就退缩。

「那可是我妹做的耶。」

我太小看茉琉了,没想到她会这么不择手段。

那家伙失去音讯的几个月——这是正值成长期的女国中生会有什么变化都不奇怪的时候,我却没有想到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

不过,就算茉琉不想要我这个制止者甚至觉得我很碍眼——狠狠骂一顿做出这种事的妹妹,仍是我的责任。

「又还没确定是你妹做的,就算是,你也要待在这里。你妹似乎对你有意见吧,要是发生什么事——」

「拜托了,我们是朋友对吧。」

「好,晃路,我们走吧!」

太好骗啦——————————!花菱也太好骗了吧!?虽然跟我想的一样,虽然就跟我想的一样啊!我对你的未来感到忧心啊!

我也有良心当然也会有罪恶感,但为了找到茉琉,就先假装没看见吧。

我们跨过倾倒的三角锥,朝新学区的小巷奔去。

新学区的小巷,配合新学区校地,呈歪斜的棋盘状无尽延伸。中途虽然有点迷路,但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那栋位于新学区的深处,朝天空笔直耸立的哥德式建筑。视线越过相连的屋顶,看到逐渐靠近的哥德式建筑,从小巷来到宽敞的广场时——

「有了!」

看到穿着类似黑色长袍的人影,我大喊一声。

外袍很长加上对方带着兜帽,连体型都无法判断,但可以确定是刚刚袭击了两名风纪委员后,消失在新学区内的那抹黑影。

人影伫立在哥德式建筑前,仰望着它。

「茉琉!在那边——」

正当我想说出「不准动!」时,却被其他的声音打断。不是来自眼前的人影,而且也不是从前后左右的任何一边传来的,而是从——上面。

「在那边——给我跪下!」

「诶?」

「晃路,危险!」

花菱忽然扑向不禁想抬头往上看的我,在我们一同跌倒在地的瞬间——

「——喔哩啊(注1)!」

伴随奇妙的吆喝,有什么东西在身旁落下——不,是轰击。石砖响起爆破声而飞散,烟尘和冲击波也席卷而来。我和花菱跟着碎石一起被吹飞,经过数公尺的超低空飞行后,摔至地面。

「好痛……!」

我咬牙忍住浑身的疼痛睁开眼,只见周围满是沙尘,不远处的花菱已经撑起一边的膝盖重整好姿势。看来她不像我,有好好采取护身姿势。

我也勉强撑起身体。

「没事吧,晃路。」

注1原文为鹿儿岛方言,打气用状声词。

「嗯。是怎么搞的啊,刚刚的……」

我们警戒地看着爆炸中心站了起来。花菱用绅士杖摆出类似拿剑的姿势时,缓缓流逝的沙尘中,传来不大却饱含怒气的声音。

「想说午后落下的地方已经稳定下来了才来这里看看,你们竟敢伤害我可爱的部下……!」

沙尘随风而逝,遭破坏的地面一览无遗。我不禁哑口无言。

路面被砸出一个小火山口,中间则站了一名女学生。身上穿的是学园制服,但——右手握着圆锥形的骑兵枪,左腕则装备了圆形盾牌,看起来有点诡异。

女学生大步走近火山口边缘,单脚踏上普通路面——

「已经做好被我串刺的觉悟了吧——————————!」

她举着枪大喊。

高绑着马尾、纤瘦的身躯,脚上穿的不是皮鞋而是运动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体育系少女的气息。制服的领结是代表高中二年级的紫色。上臂则别着根据状况搞不好比骑兵枪或圆盾更显眼的白色臂章。而臂章上的文字是——风纪委员长。

「呣……是风纪委员长甘峰千代。」

「没错!而对两名风纪委员施暴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才不……是那家伙——」

反射性地指向往哥德式建筑,我住了嘴。说正常也还满正常的,黑色长袍的人影早就不在那里。快速的环视四周,也都没看到那抹身影。

「喂,该不会……」

「嗯呣。沙尘散去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视野被遮住时间并不长,应该没有时间穿过广场才是。」

看来花菱比我还要早发现人影不见了。哥德式建筑建于空无一物的广场正中央,虽然广场没有很大,但是要躲到周围的街道内,距离还是有点太远。

也就是说,黑袍人能逃进的地方,就只剩哥德式建筑物了。

「少在那边吱吱喳喳了,干脆点地投降吧!」

千代烦躁地大吼,提起枪指着我们。

「晃路,怎么办?我们得告诉她,真犯人就在那里头。」

「我知道。」

虽然花菱语带忧心,但现在的状况对我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

疑似茉琉的入侵者现在完全是袋中老鼠的状态。只要将事情告诉风纪委员长,就可以轻松抓到她。做了这些事情,别说停学了,连退学的很有可能。

这样的话,我把茉琉带回去的任务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达成。

「击昏风纪委员,肖想用不法手段得到魔术器的人……」

我举起手指向哥德式建筑——转往自己胸前一拍。

「正是我啦——————————!」

「咦咦咦咦咦咦!?等等,晃路你在说什么啊!?」

「但跟这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指着一脸错愕的花菱。

「这家伙只是个偶然、正好!碰巧遇到的陌生人罢了!」

「呜哇啊啊啊——刚刚明明还说是朋友的!骗人,你在说谎对吧!」

「不是啦,你不要被骗了,小嫩菱!我这不是设法不要把你卷进来吗!」

「……啊,原来如此。」

花菱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我们看向千代,这时风纪委员长伸出双指指着我们。

「你们是共犯吧。」

「你看吧,花菱就是你————!」

「你、你要这样就跟我直说就好了啊!」

要是说了不就露馅了!

「应、应该说!你在这边被抓了谁去找你妹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做的事情很不合理!只要风纪委员抓到茉琉,最好再来个退学就天下太平。茉琉就不会继续冒险,老爸、老妈也可以高枕无忧。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需要退学吧!最理想还是我说服她跟我回去啊!

当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让人受伤的事情我可没有打算放过她喔。可是,我也是个哥哥啊,再怎么合情合理,我怎么可能出卖妹妹啊!

「可恶啊,我也不想做这种事啊!但这不是借口啊!」

「晃路,你振作点,晃路!你把牙根咬得太用力了,都流血了!?」

「呃、那个……」

看到我只差没连血泪都流出来,风纪委员长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像是为了重振气势般,将枪头刺入地面。

「总而言之,你们既然自首了,也就代表投降了对吧。两个都是生面孔,应该是第二届的吧,很聪明的判断。毕竟我也不想粗鲁地对待刚入学的学生。」

「唔呜呜呜……!」

千代的话不断把我逼入绝境。要是在这里顶罪承认的话,就换我可能会惨遭退学。如果一无所获的回去,老爸跟老妈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而且我也很清楚,为茉琉好就不能帮茉琉背黑锅。可以的话——

「真是的,我是跟到什么委托人了。」

花菱叹了口气后,往前踏出一步,像是保护我般地用绅士杖摆出剑姿。

「晃路,甘峰千代就交给我,你去你妹那边。」

「啥?你在说什么,你才是快点逃——」

「你不是想说服她、让她自首?我来帮你争取时间。」

看到那威风凛凛的侧脸,我顿时语塞,最后硬挤出一句话:

「感激不尽!」

「别客气。我们是朋、朋友啊——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朋友。」

呜哇!好——沉重。

「快去!」

「好!」

「——还不束手就擒!」

看到我奔向哥德式建筑,千代生气大喊。

「怎能让你得逞!」

眼角的余光瞄到,千代提起骑兵枪一个横扫空挥,本以为疾风会仿佛呼应般地从旁袭来时——不属于空气般地沉重风压狠狠撞上我的身体,顿时双脚离地——

「唔!诶……喔……唔喔喔喔喔喔!」

「晃路!」

伴随而来的暴风将我卷上高空。

「喂、等……怎么搞的!?」

「滋味如何?」

当我还在抛物线上不知所措时,千代严肃的声音传入耳中。位于广场上空的我往下一看,映入眼中的只有花菱一人。

「能够制造出旋风的骑兵枪,魔术器……《芭蕉扇》的力量!」

「该、该不会……!」

我抬头一看,千代在比我还高的高空,伫立般地停在狂风中心。马尾朝上飞竖,裙子也大大的掀起,看样子是利用上升气流让自己漂浮于半空中。

「这就是……魔术器……!」

多么令人畏惧力量——但是,那不是『扇子』吧,『扇子』耶!

「而且你的小裤裤被看光了,风纪委员长!」

「这是被看到也没关系的小裤裤!」

「真的假的,竟然有被看到也没关系的小裤裤!?诶,那意思是我可以光明正大直盯着看啰?」

「你作梦啊啊啊————————!」

千代挥动骑兵枪,空气弹再次砸向我。我像乒乓球一样弹起,重重摔到地面。

「呜咕……!」

我顿时无法呼吸,不禁抓紧地面,但千代仍再次追击。

「我要让你知道,忤逆这所学园的风纪委员会有什么下场!」

就在我摇摇晃晃勉强起身时,千代再次操纵着风,像鸟滑翔般接近地面。这次不是用枪,而是举起圆盾。

「用这面盾……」

就算想避开,脚也不听使唤,我只能采取防御姿态。枪能生风的话,盾又会是什么?火吗?水吗?还是——

「只是纯打击!」

「唔啊啊啊啊!」

预料外的直接攻击,我轻而易举地被横扫出去。千代轻柔地往上飘起后,在我身旁的路面降落。

「这是配合芭蕉扇的设计而制成合金盾——很硬吧!」

原来不是魔术器喔!那盾不就只是单纯的Cosplay而已!

心中狂骂,可是伤得太重让我说不出话来,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千代举起骑兵枪。

「那么,就请你稍微睡——」

这时,千代猛然转身后,「啧」地一声往天空飞去。倏地,漆黑的绅士杖贯穿千代刚才的所在位置。

「花菱……」

「晃路,站得起来吗?」

我拉着花菱的手勉强站起身。花菱将拐杖提于身侧,瞪着在她身后不远处降落的千代。

「挺不识相的嘛,甘峰千代。我都说了『交给我』了……」

花菱面向千代再次举起绅士杖,稍微提高了点音调。

「这、这样不就显得我很逊吗!」

「花菱你就别在意了,刚刚是有点情势所逼……」

看到抓着绅士杖乱挥的花菱和拼命安慰她的我,千代不耐烦地脸色一沉,将平举的骑兵枪往后移。

「真是聒噪。就如你们所愿,两个一起——」

说到一半,千代胸前忽然响起哔哩哩的电子音,全员停下动作。千代从制服口袋抽出手机,确认荧幕显示。看来好像是电话。

「嗯呣,可以不用顾虑我们喔。」

听到花菱的劝说,千代紧盯着我们接起了电话。

「是我。嗯……嗯,我知道了。替我转告他们,还是要好好休养。」

应该是在说刚刚被击昏的风纪委员吧。从听到的只字片语推测,应该只是轻微敲伤和擦伤而已,但两个学生好像都没看到最重要的犯人长相。

「花菱,趁现在……」

「等等,轻举妄动的话又会被盯上喔,而且……」

「而且?」

「说不定这是了解学园的好机会。是只有魔术器吗?又或者——」

「会长要亲自?」

听见充满讶异的口气,我们将视线看回千代。

「不,没有问题。请带她过来吧。在那之前……我会先处理好的。」

千代狠瞪着我们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收回口袋。

「哇喔……学生会长要过来吗?」

可以的话,还真不想见到传说中御堂财团大小姐。

「请容我在会长抵达之前将你们收拾干净。很抱歉,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一开始就该这样做了。」

花菱举起绅士杖摆出战斗姿势。但反观千代却是将枪头朝上高举。随后,在枪头上方「啵」地冒出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是啥?」

光点逐渐放大卷起漩涡。千代冷冷地低喃:

「幻兽召唤。」

同时,从漩涡中心飞出红色影子。

「唧唧——————————!」

伴随着震破耳膜的鸣叫声,在空中展翅而出的是——

「鸟、吗……不如说……」

我困惑地看着在头上盘旋的红色影子。虽然确实是只鸟,我也觉得它应该是鸟。

有着从红到橘渐层,让人联想到猛禽类地强韧翅膀、头上的鸡冠,加上厚实的胸膛与仿佛一折就断的细爪,都是鸟类特有象征。但说它是鸟又有两点不对劲。

首先是它很大。体高大约到我的腰,要滑行飞翔的的话,那身躯未免太过庞大。剩下一点则是,尾巴。取代尾羽的是布满红黑色鳞片、宛若爬虫类般地的细长尾巴,不管从哪个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生物。从我脑中搜索跟这个外表吻合的名词是——

「这……这不是石化鸡蛇吗?」

我一说完,石化鸡蛇高亢鸣叫后便急速上升,俯视瞪着我们的双眼闪烁着亮光。

「喂,花菱……」

「嗯呣!」

「唧唧——————————!」

石化鸡蛇刺耳的叫声贯穿鼓膜的同时,我跟花菱分别往左右跳去。两条平行的光线扫过空无一人的路面。

「诶!?从眼中发出光线!?」

光线横切过广场,扫至建筑物的外墙后终于停下,这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光线照过的轨迹上,劈里啪啦地冒生出尖锐的石笋。石化鸡蛇就如传说般,拥有将看到的一切石化的能力——越来越不像是这世界上该有的生物了。

「真的假的,太强了吧……」,

「晃路,那是什么。」

「欧洲传说中的生物,据说会把看见的东西石化。」

没错,仅是传说。应该是虚构、幻想中的生物。就算是在研究魔术——这也算吗!?

无视陷入混乱的我,花菱抬起头看向再次开始飞旋的石化鸡蛇,了解地点点头。

「果然还养了魔物。」

「不对不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就算你这么说,我——」

「魔术器、幻草、幻兽……」

听见千代的声音,我们赶紧将视线下移。千代已经重新提起枪,锐利地瞪着花菱。

「学园的魔术教育课程大致上分为三种。但第二届的课程,目前只有魔术器而已,因为……跟魔术器比起来,另外两者的难度完全不一样。」

「嗯呣。也就是说根据学生的能力,再慢慢学习其他两种。依照这个学园的说法,就是幻草和幻兽吧。」

花菱一边警戒着石化鸡蛇,一边轻移脚步,寻找对上千代的时机。跟小嫩菱的状态完全不同,锐利的眼神直瞪着千代。

「有何用处?」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教学生这种事?这所学园聚集学生又是为了什么?再说学园长又是谁?」

「你还真热中求学呢。比起上课,你反倒比较在意这所学园?」

虽然千代这么说,但我觉得花菱的疑问切中核心。要问对魔术器什么的有没有兴趣——说没有是骗人的,不过就连不去抱有兴趣的我,也很在意这点。

彼此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花菱与千代间的紧张气氛间弥漫着沉默。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趁隙跑进建筑物时——

「唧唧——————————!」

高亢的鸣叫声划破宁静。同一时间,花菱也冲了上去。

石化鸡蛇的石化光线往地面射去,宛如在异界中盛开的花朵般,石块绽放蔓延。花菱跌在石板地上,但迅速地立起单膝重整平衡。下个瞬间,再次踏地朝千代冲去。但是——

虽然不知道射程范围,但芭蕉扇怎么想应该都是中距离以上。花菱也很清楚这点,才不断注意冲刺的时机。石化鸡蛇的光线形成了契机,但选择那个时间点的不是花菱,而是操纵石化鸡蛇的千代逼她选择的。

风之炮弹逼近冲刺而出的花菱。

「花菱!」

花菱面对炮弹举起绅士杖,不知她打算做什么时。高举的绅士杖似乎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喝啊啊啊啊啊!」

凝聚着风压的暴风炮弹和斩下的绅士杖交锋的瞬间——风被斩开。

「什……!」

「不会吧……」

不仅千代,连我都错愕地瞪大眼。

狂风的声音震耳欲聋,激烈的暴风以花菱为界一分为二,从站在花菱身后的我的两侧呼啸而过。

「……把、把风给斩了?」

千代愕然地低喃,连准备下一发风弹或让石化鸡蛇援护都忘了,成了致命伤。花菱斩断风的同时也没有慢下脚步,下个瞬间便迫近千代。

「糟……!」

千代慌忙地提起盾牌。花菱掠过风纪委员长的身旁,绅士杖划出一文字。

「魔……」

我愕然出声。傻眼地看着花菱手中握着的绅士杖——直到刚刚都还是绅士杖的东西。

现在绅士杖从头到脚,都被闪着青白色光芒的剑身给包覆。宛如全像摄影般的剔透剑刃,剑刃的连接处甚至还有棒状的握柄。

那已经不是绅士杖了,而是一把剑。

「魔术器!?」

「你、你……到底是……!」

跟我一样吓得魂不附体的千代。盾上忽然啪地一声出现裂缝。裂痕越见扩散,最后盾变成碎片从千代的手腕上剥落——

「你……是……谁……」

风纪委员长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我是『游形花菱』。」

花菱转过身来。

「第八代魔术侦探·游形花菱。」

确认千代完全失去意识,石化鸡蛇也失去身影后,花菱仿佛甩掉血滴般地轻甩绅士杖,光剑便消失无踪。

为什么身为第二届却带有魔术器?魔术侦探又是什么?众多疑问涌上心头,但最优先的是——

「花、花菱,风纪委员长没事吧?」

「放心,我用的是刀背。」

「哪来的刀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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