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木崎先生看着我放在桌子上的辞职信说道。
「实在非常抱歉。」
我低头鞠躬道歉。
然后我对木崎先生说出了一切。
诉说我违反禁闭令,与另一位晴人一起行动的事。
因此害得晴人陷入危机的事。
再者,晴人被另一位晴人夺去魔力, 正陷入昏迷的事……。
我犯下无可挽救的错,而且代价实在太大了。
不仅如此。我凭借一己私情行动,忘记自己的本分,已经丧失担任刑警的资格。
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保护他人……我为了承担所有责任而拜访木崎先生,准备辞去刑警职务。
木崎先生不发一言地将辞职信推到我的面前。
「求求你,请收下这封信。」
我再次低头鞠躬,然后木崎先生向我问道。
「辞职有什么用……?」
「这个……」
我要以辞职承担所有责任……除此以外我的脑袋空空如也。
他的三白眼冷酷地瞪着我。
「什么以辞职承担责任,是不值一提的政客和无能的公司总裁才会做的事。这样做能够解决什么吗?如果你希望承担责任的话,就给我好好坚持到最后。」
木崎先生说的对。
我深知自己的无力,这样做说不定只是对眼前发生的现实视而不见,借此逃到不再令自己受伤的地方。不过,我现在只想到可以这样做。
「大门凛子。」
木崎先生托托眼镜,重新坐好。
「你的禁闭令在今天解除,今后的指示随后通知你。」
「就这样,你可以出去了。」
木崎先生完全没打算理会我。他坐着的椅子一转,变成背对着我。
我握着失去落脚处的辞职信,向着门口走出。
「再多相信着我们吧……」
我并看不到木崎先生的容貌。那背向着这边的背影,令人感觉非常遥远。
我向着他的背影再次深深鞠躬后,便离开房间。
我离开木崎先生的房间时,真由正在走廊等我。因为担心要递交辞职信的我,所以专程陪着我来到0课。
「结果如何……?」
真由不安地问道。
「他责备我说这样做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一边苦笑,一边将辞职信塞进西装的口袋里。
这时候,真由的电话响起。
「失陪一下。」
真由说罢,并接了电话。她一边谈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开朗起来。
「怎么了?」
真由挂断电话后我如此问道,她兴高采烈地回答道。
「听说晴人醒来了。」
「……!」
我因为太高兴,什么也说不出口。
至今得连场激战当中,晴人也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不过,这次与一直以来的情况不同。这次是因为我的过失而害他受苦,甚至害他毛上了生命危险。
我打心底里感激神明让他回到这个世界。
「我们走吧!」
已经跑起来的真由,回望过来。
「凛子小姐……?」
站在原地的我,却无法动身走出去。
在高兴的同时,强烈的自责再次侵袭我。那种自责遏制了我想走到晴人身边的感情。
「真由……你自己去吧。」
「为什么?」
「我……没资格去见晴人。」
虽然我是受另一位晴人的唆使,但我确实令晴人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样的我,根本不可以再留在晴人身边。
真由温柔地拉着我的手。
「才不会——」
「不行啊!」
我想都不想就甩开了她的手。
「只要有我在他就会受伤。如果我在他身边的话……我不可以留在他身边……」
说到这里,我感到胸口郁闷起来。
我努力抑压着想要涌出来的东西。但是,我越是忍耐,来自胸口深处的炽热的东西越是涌现,无视我的意志,从我的双眼中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
即使我想停下,也已经无法抑制。藏在心里的感情像瀑布般倾泻而出,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地不断留下。
「凛子小姐……你对晴人……」
真由那充满关怀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胸口。
已经到了极限。我哭了出来。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另一个我,这刻与悲伤的泪水一起现身……。
宽敞的大堂上没有往来的人们,只有我和真由两人。
在我冷静下来后,她提议我们换个地方,然后带我坐到这张长椅上。
真由默默地等待我哭完为止。她的那份温柔,无论要道谢多少遍也不足够。对她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顺从她的好意。
虽然总是依赖真由实在很没出息,但是既然已经被她知道我的心意,我觉得再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对,事实上,说不定我是希望能够有人知道我的心意。我向她说出我与另一位晴人相遇之后,与晴人有关的一连串事情。
「原来如此……。」
我将话说完后,真由轻轻呼了口气。
「很差劲吧……我这个人。」
说完后我也感到害羞,然后苦笑起来。
「完全不会啊!」
真由一脸认真地说道。
「凛子小姐所做的事完全没有错!我觉得若是为了喜欢的人,任谁都会做着同样的事!」
与兴奋地以图说服我的真由,连脸颊也泛红起来,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真由注意到我瞪大了的眼后,立即慌忙收敛下来。
「对、对不起,我擅自激动起来。」
真由一边按着泛红的脸颊一边低下头,感觉非常可爱,令我不禁笑了出来。
真由「咦?」的一声望着我。
「不,没什么。总之谢谢你。得你这样说,感觉轻松多了。」
「这样就好。」
真由就像松了口气般笑到。
拖她的福,我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多了。我神了个大懒腰。
「啊~啊。如果我的力量再强一点就好了~」
真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凛子小姐真的这样想吗?」
「毕竟我不像真由你们那样拥有魔力,也没有木崎先生那样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没有仁藤那样的乐观积极、轮岛先生那样的才能、瞬平那样的神奇力量——」
「凛子小姐不是拥有更厉害的力量吗?」
她的说话令我目瞪口呆。
「能够成为别人在背后推一把——这就是凛子小姐的力量。」
她说过后,凝望着她自己手上的魔法指环。
「指环说不定是以虚假的希望制造出来。不过也是有人被这些指环从绝望中拯救出来。」
……这句话,是当真由知道她是因为笛木的一己之私而成为魔法师后情绪低落,还说出以后不再使用魔法的时候,我向她说过的话。
「拖着句话的福,我才能重新下定决心,作为魔法师战斗下去。若我的力量能够拯救他人的话,也许也不妨再尝试努力一下的吧。
真由美丽的双眼笔直地看着我。
「凛子小姐说的话,拥有赋予别人勇气的力量,简直就像魔法一般。」
我从没想过有人会对我这样说。
原来我平常的一句话,能够成为别人的力量……这事令我打从心底感到欣喜。】真由满脸笑容地继续说道。
「即使是晴人,也会多次获凛子小姐在背后推他一把。凛子小姐的力量一定可以令晴人先生——」
「不,不是这样。」
我不禁打断她的话。
真由说的话令我很高兴,不过——
「可以令他动情的人并不是我。我始终……无法成为她的替身。」
伤痛的心情,再次掩盖着我的内心。
「这就是……凛子小姐你无法踏进晴人先生内心的真正原因呢。」
我默默点头回应她的说话。
过了一会儿,真由再次开口道。
「的确,晴人对厉的爱非常深厚。不过,我认为那与凛子小姐所想象的有所不同。」
当我抬起头时,真由以开朗的笑脸看着我。
「对晴人来说,厉的身份不过是作为他疼爱的妹妹般的存在而已。」
真由一副安心的笑脸继续说道。
「可是,因为是在过于疼爱,很容易让周遭的人产生误会。不过没我却十分明白的。因为我以前和姐姐也是相当要好……」
我吃了一惊。
她有一位叫美纱的姐姐。听她所说,她们是感情非常融洽的姐妹。她们的父母也非常疼爱她们,她们在家人浓浓的爱护怀抱下一起生活着。
不过没这种幸福却被无情地撕裂了。当她在外国留学期间,她那身为门的姐姐成为了魔宴的牺牲者。她的姐姐转生成为Phantom·美杜莎,更杀害了她的父母。同样作为门的真由,中了美杜莎的圈套,当知道一切真相之后,被迫进绝望的边缘。
那时,在脑海里再度浮现的,是她因为留学而感到不安时,美纱以姐姐的身份温柔地鼓动她的说话。
「开始和结束都是由自己决定。我们一家人无论身处何方都会为你打气的。」
家人的深厚感情令绝望被遏止下来。成功压制了不让Phantom出现,接着,她便获得了成为魔法师的资格……
「所以我相当明白,失去挚爱家人的那种悲伤……。」
真由继续说着。
「对晴人来说,厉有如缔结了深厚感情的家人一样。我认为情人是把自己小时候失去父母,变成孤单一人时的身影,投射到厉身上,一定是这样。晴人借着保护她,填补自己失去家人的孤独……」
真由的说话充满说服力。
我从她的那份深爱着家人,即使失去挚爱的家人,仍将那份爱留在心中,并拼命生活下去的感情之中,看到了晴人的身影。
「嗨。」
从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回头一看,看见山本先生与他那位抱着婴儿的太太一起走过来。
「已经没事了吗?」
真由问道。
「是啊,应付日常生后已经没问题了,可是还未恢复能够变身的水平……」
山本先生回答时,他的太太插嘴道。
「我觉得你就算无法再变身成什么魔法师也不错呢……啊,对不起!」
太太慌张地向我和真由低头道歉。
「不要紧,毕竟当魔法师真的很危险。在各方面都得到你们的帮忙,我们才觉得不好意思。」
我向山本太太鞠躬致谢。
「你们在这里等我,待我向木崎先生报告的康复后,就会回来。」
当山本先生准备离开时,太太手上抱着的婴儿突然哭了起来。
「哦,乖乖。爸爸很快就会回来啊。」
山本先生从太太手上接过婴儿,开始安抚他。
「魔法师面对婴儿也束手无策呢。」
我这句话,令真由会心微笑。
「因为魔法师也只是普通人,即使体内有着Phantom,肚子饿了也要吃饭,倦了也是要睡觉。而且,也会思念他人,想和别人连紧一起。」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眼睛。
「……我是这样想的。晴人的希望,会不会是『家人』呢?」
「家人……」
我再次望向抱着婴儿的山本先生,以及靠向他太太的身影。
「我觉得晴人内心的某处正渴求着家人。而且——」
真由抓着我的手。
「我认为如果是凛子小姐的话,便能成为他的家人,一定可以。」
……好温暖。
她握着我的手,传来难以言喻的温暖感觉。
这种温暖感觉渗进我体内,令我的胸口开始涌现有别于悲伤的炽热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