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转回飘着阵阵浓烟的破军学园。
「破军学园学生会」对上「晓学园」,这场校园内的战役逐渐白热化。
而不论是谁都能轻易发现,「破军学园学生会」已经屈居劣势。
「晓学园」的学生中,除了客座生——〈烈风剑帝〉黑铁王马以外,所有人都是地下社会的菁英。
这些孩子度过的地狱,是表面世界的人们无法想像的。而他们又是其中特别挑选出来的精锐。
每一个成员都是实力高强,甚至都能担任一校的王牌选手。
他们最少也拥有全国前八强的实力。
而双方的实力差距,也深深威胁刀华一行人。
「唔!」
破军学园学生会干部之一。
〈速度中毒〉兔丸恋恋在极速之中发出了闷哼。
她的伐刀绝技〈极速渴望〉,能力是能够无视减速,持续累积速度。
她的确曾经战败过数次,但是到目前为止,她的累积速度依旧能将敌人远远甩开。
毫无例外。
不过她现在面对的敌人却——
「没用的,软弱的人类!」
紧追在后。
对方追上了加速到极致的〈极速渴望〉。
为什么对方办得到?那是因为敌人并非人类。
那是一头浑身漆黑的巨狮。
但它又并非普通的狮子。
野兽本身的体能就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媲美的,再加上魔力成了它的推进力,巨狮便能紧追在恋恋身后。
「我的仆人——魔兽『史芬克斯』可不是普通的魔兽!我为它施以血脉之力——邪神咒缚法,将邪恶圣痕刻印在它的灵魂与血液之中,便能将沉睡魔兽体内的黑暗之力激发至极限。区区人类肉身不可能有办法与之对抗的!」
「大小姐是这么说的:『我的〈隶属项圈〉能够将装备项圈的生物化作我的固有灵装。原本狮子的体能就远远高出人类,再让它能使用魔力的话,可是非常非常强的喔!』」
身穿礼服,配戴眼罩的少女——〈魔兽使〉风祭凛奈乘坐在黑狮子背上,大声宣告着。她的用词仿佛戏剧台词一般夸张。乘坐在凛奈身后的侍女·夏洛特便随即翻译那些台词。
「好了,老实接受毁灭吧!软弱的人类!」
「大小姐是这么说的:『你越挣扎就越痛,还是别动了比较好喔。』」
「这些家伙真是乱七八糟!」
夏洛特无厘头的翻译削减了紧张感。恋恋见状,也忍不住出口吐槽。
就算她要恋恋别动,恋恋也不可能停下来。
面对那头有如小货车般大小的黑狮子,停止就等同于败北。
但是在对方速度能与自己抗衡的情况下,很难进行游击战。
既然如此——
(就是那个!)
恋恋的目标是前方的路灯杆。
敌人从背后追来,速度也和自己几乎相同,那么——
(就利用对方的速度——给它一记反击!)
就像以前一辉对付自己的时候,利用对方的速度击倒对方。
利用敌人自身的速度予以打击。
恋恋暗自下了决定,接着在和灯杆擦身而过的瞬间,左手拉住灯杆,来个急速回转。
恋恋从正面突击那只扭曲速度向量,紧追在后的黑狮子。
目标就在满是破绽的前额。
借由急速回转进行反击。
对方没有机会回避。
再加上动物和人类不一样,不能进行抵挡。
(以这一击决胜负!)
「〈黑鸟(Black Bird)〉——!!」
恋恋以必杀的决心击出拳头。
但是——这卯足全力的奇袭——
「呵——哈哈哈哈!愚昧的蠢货,你根本无视于世界的真相啊!」
〈魔兽使〉跨坐在黑狮子背上,高声大笑。
「你听不懂我降下的天启吗?邪神咒缚法可不只让魔兽服从!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沉睡在魔兽『史芬克斯』邪恶灵魂深处的暗黑力量!」
黑狮子的双眸瞬间闪过赤红光芒——
「退却吧——!〈兽王威吓(King's pressure)〉——————————!!」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传遍千里的咆哮冲击了恋恋全身。
而在这个当下,恋恋的身体产生异状。
「什——!?」
(身体、动不了了……!?)
恋恋的身体固定在出拳的姿势,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甚至来不及思索。
「嘎哈!」
小货车般的巨大躯体毫无缓速,直接撞飞恋恋的身躯。
体重轻巧的恋恋仿佛像颗皮球似的,被弹飞数十公尺远,接着狠狠撞进水泥墙中。
当她摔落在地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我说过了,我的邪神咒缚法能够引出黑暗之力!这就是沉睡在『芬利』……不对,是『史芬克斯』体内的黑暗之力——〈兽王威吓〉!是百兽之王独有的能力,敌人只要和它对上眼,就能撼动敌人的灵魂!」
「大小姐一脸嚣张地这么说着:『既然我把它变成我的固有灵装,它不只能使用魔力,当然还能使用伐刀绝技。很帅吧!』」
「兔丸同学……!」
刀华的眼角确认远处的恋恋已经战败,忍不住咬紧双唇。
而战败的不只是她。
(碎城同学、小沫,甚至连彼方也……)
战斗开始后才过了十几分钟。
破军学园学生会干部之中,只剩下刀华一人还站在战场上。
「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
王马不耐烦地对刀华说道,刀华脸上更是充满悔恨。
刀华和其他人不同,她的身上一道伤痕都没有。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与王马打成平手。
刀华让史黛菈等人逃走后,考量到剩余成员的实力,认为只有自己能应付王马,便主动挑战他。但是眼前的王马却收起自己的灵装〈龙爪〉,对刀华毫无防备。甚至说:
「我没兴趣对一个比我弱小的女人挥刀相向。如果你这么想和我过招——就一刀,只要你能伤到我一刀,我就和你比试一场。」
于是他便双手抱胸,闭上双眼,笔直地站在原地。
——就凭你这个程度的骑士,我还不放在眼里。
刀华见他这番行为,要说她没有一丝怒气是骗人的。
但反之,刀华也能利用他的傲慢、轻视。
王马那么轻易地击退史黛菈。
他的强悍无庸置疑。
而他现在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的刀前。
刀华绝不能轻易错失这个机会。
敌阵当中,威胁最大的就是王马,一定要趁对方大意的时候全力击败他。
刀华毫不犹豫地全力施展〈雷切〉,斩向手无寸铁的王马。
这一击不论是力道、拔刀架式、角度、速度,一切完美无缺。
但刀华唯一误算了一件事。王马的傲慢,是来自于他与刀华之间绝对的实力差距。
即使〈雷切〉直接命中王马的身躯,依旧无法伤他一根寒毛。
十分钟内。
不论刀华尝试几次都是相同的结果。
顶多稍微划开王马的衣摆,甚至连表皮都没擦伤一块。
斩击传递回来的反动,有如一座山脉。
这手感实在太过厚重,仿佛是挥剑砍向巨大的山脉。
(这异常的防御力究竟是……!?)
伐刀者之间的战斗中,的确会发生这样的现象。
双方的魔力量天差地远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这种现象。
刚好就像是一辉与史黛菈第一次对战的时候。
(但是我和王马的魔力量,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差距啊……!)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此时,王马仿佛看穿刀华心中的矛盾,开口说道:
「睁大双眼看清楚吧。我和你的修练方式差太多了,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对手。」
「唔!还没完呢!」
刀华在此下了赌注。
其他同伴已经全体败北了,晓的其他成员恐怕会一起攻上来。
一旦事已至此,自己也自身难保。
那么至少要还以颜色。
(至少要趁着王马放弃攻击的机会,反将他一军!)
刀华向后跳步,拉开与王马之间的距离,〈鸣神〉的刀尖朝向王马,水平举起。
接着以自己的能力将前方的空间化作磁场。
最后将〈疾风迅雷〉缠绕上自身肉体——
「〈建御雷神〉——————————!!」
刀华冲进电磁力的隧道之中。
转瞬之间,刀华穿越雷光的通道,剧烈加速至足以毁坏肉体的程度。
刀华等于是将自己的身体本身化作子弹,发射出电磁炮。
这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招数,不但非常危险,刀华自身也无法自保。
这个绝招甚至还不能实际运用。
但是它经过加速后所产生的穿透力与破坏力,是〈雷切〉完全无法比拟的。
刀华以这番攻击力做为最后的攻势——激烈冲撞!
血花四溅。
但是飞舞在空中的血沫,没有一滴属于王马。
血花是从刀华举刀的右手喷出。
〈鸣神〉的刀刃并未贯穿王马,而〈建御雷神〉直接击中王马的躯体,却只划破些许表皮,伤痕渗出血珠,王马本身依旧文风不动。
他这是名副其实的不动如山。
「…………你……到底、是…………」
〈建御雷神〉的反动损伤了刀华的右手。刀华无力地垂下右手,声音颤抖地问着。
「……!?」
接着刀华讶异地睁大双眼。
王马即使承受自己的全力一击,依旧不为所动。但这并非她惊讶的理由。
〈建御雷神〉的冲击使得王马的胸口大开。
而刀华见到了刻印在王马胸口,那成千上万的伤口。
刀伤、撕裂伤、刺伤、枪伤、擦撞伤——
王马身上充满各种伤痕,甚至有的伤口还没痊愈又再次负伤,一层又一层地刻印在他的肉体上。
再生槽(Capsule)技术发达的现在,大多数的伤口并不会留下伤痕。
但王马在这样的时代,依旧身负众多旧伤,实在非比寻常。
刀华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打从心底畏惧黑铁王马的存在。
「你……从小学联盟销声匿迹之后,到底在做些什么……?」
王马自公众舞台上消失后,已经过了五年。
他究竟身处在什么样的地狱?
王马闻言,则是——
「我没兴趣大谈自己的事。」
他摇了摇头,不打算述说那五年的空白。
「不,我早就没有可以谈述的过去了。父母、弟弟、妹妹、名声——我舍弃了一切。我现在拥有的只有这把剑,以及寄托于剑上的誓言。」
王马显现出〈龙爪〉,并且紧握剑柄。
「……!」
「虽然细小,但是伤口就是伤口。我就按照约定,陪你玩一玩。」
下一秒,以〈龙爪〉为中心,卷起了足以吞噬一切的暴风。
这一招正是王马方才用来迎击史黛菈的〈燃天焚地龙王炎〉——
「〈断月天龙爪〉!」
龙卷之剑应声挥下。
刀华使用〈建御雷神〉全身通电后,反作用力使得肌肉负荷过度,全身痉挛无法动弹,根本不可能躲过这一击——
(各位……对不起…………)
缠绕烈风的龙之爪残酷地刨去刀华的意识。
◆◇◆◇◆
一行人解决破军学园学生会之后,晓的其中一人·紫乃宫天音叹了一口气,仰望天空。
夕阳已落下,青蓝色的黑暗渲染了整个天空。
「呼——比想像中还要花时间呢。」
多多良在地上拖着电锯,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她听见天音的话,便以嘶哑粗糙的嗓音抱怨道:
「咯咯咯,还不都是你们在那边摸鱼,蠢蛋。我这边老早就解决了。」
「哼、哼、哼,〈不转〉,少说大话了,纯粹是星辰的流转正好偏向你而已。」
「大小姐是这么说的:『你只是刚好碰上比较好应付的对手,别太嚣张啊!』」
「嗄?那要不要让我在这里试试看你好不好应付啊?」
「真有趣。」
多多良大肆挑衅,风祭邪邪一笑,手指覆上自己右眼上的眼罩。
「就让你瞧瞧〈黄昏魔眼〉的力量吧!你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封印解除!」
「……右眼跟左眼一样都是红色不是吗?」
「大小姐,您忘记戴隐形眼镜了。」
「……呵,哈哈哈,今天MP已经耗尽了啊。你捡回一条命了!」
「你们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胡闹什么啊?」
天音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脸困扰地叹息着。
(原来如此,照这群人的状况看来,只要平贺一不在,负责统整的人就是我了呢。)
「我们还有事没做完喔。还得去追逃走的史黛菈和一辉……总之先兵分二路吧。」
天音察觉自己的任务,便向所有人这么提案。
不过王马却摇头否定了。
「没那个必要。」
「咦?王马,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弟妹前往的方向只是死路一条。只靠〈独腕剑圣〉一个人就足够了,而且『她』也在那里。」
「她」——王马这么一说,天音才想了起来。
他们真正的母校,悄悄耸立于东京都角落的「晓学园」。
今天正好有一位客人暂驻于此。
「这么说也是呢。那个人是今天要来暂住晓学园啊。」
「没错,因此那些家伙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所有人一起追赶〈红莲皇女〉才是上策。」
的确。天音接受王马的意见。
「她」是一位有情有义的人,并不适合加入这场作战。
不过「她」应该会以剑来回报一宿之恩。
既然「她」会有所动作,现在回到晓学园也只是白跑一趟而已。
「不过你还真冷淡呢。你是他们的大哥吧,不担心吗?」
王马面对天音的疑问,只是不屑一顾地说道:
「无聊。早就舍弃的东西,事到如今还会在乎吗?」
「啊哈哈,一辉还真是不得家人爱呢。」
「胡扯。天音自己不也一样?你对那男人那么热衷,倒是不见你担心他什么。」
「我担心他?啊哈哈,怎么会呢?」
王马意料之外的回问逗得天音哈哈大笑。
「我一点都不担心喔,不如说我很开心呢。
……一辉应该要更加痛苦喔。更加更加地痛苦,痛苦到心胆俱裂,陷入更深、更不合理的苦境。〈落第骑士〉要跨越这些绝望,他的故事才会更加发光发热啊。」
没错,所以他感受到的绝望越深沉越好。
看着他费尽千辛万苦,呕心沥血地抗拒他的命运,他这样的身影——
「我啊,最——喜欢这样的一辉了!所以我要让他痛不欲生,痛到无以复加才行!」
「咯咯……你还是老样子,疯狂到令人反胃呢。」
「嗯姆,你说得真过分呢。身为粉丝,当然想看到喜欢的人最帅的那一面啊。」
就在天音不满地鼓起脸颊的同时。
他的学生手册传来简讯的通知音。
天音便打开确认。这是负责统整人员的〈小丑〉——平贺玲泉传来的讯息,上头写着:他已经将有栖院送到晓的教师兼教练——华伦斯坦手中,马上就要到一行人身边会合。而他会传这样的讯息给自己,就代表——
(我果然要临时代理他整合大家啊。)
天音理解后,便用简讯通知平贺:接下来要全体一起追踪刀华放走的史黛菈等人。
「那么,我们一起去抓公主殿下吧。」
接着天音率领晓成员一行人,开始追踪史黛菈与叶暮姊妹。
◆◇◆◇◆
就在同一时间,展开行动的人不只是破军和晓的学生而已。
「可恶!太衰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飞机会停驶啊!」
艳丽的和服女子愤怒地破口大骂。
那是破军的临时教师〈夜叉姬〉西京宁音。
「是啊。」
破军理事长〈世界时钟〉新宫寺黑乃出声回应,并且在她身旁快步奔走。
两人在这一星期内,因为各自的工作待在七星剑武祭举行地点——大阪。但就在稍早,留守破军的教师们传来破军遭受袭击的通报后,两人紧急返回东京。
但是东京与大阪之间最快的交通工具——飞机却因为跑道异常而停驶。
两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奔跑在东海道新干线的轨道上,朝着东京飞奔而去。
两人使用各自的能力奔跑,可能比坐新干线还要快上许多。
「……又或者是,正因为是今天才会停驶。」
「别说出来啊。妾身最讨厌思考那种麻烦事。」
西京听见黑乃的说法,顿时一脸厌恶。
黑乃与西京两人现阶段手边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她们所知道的,只有各校的代表生们忽然聚集起来,一起袭击破军。
两人始终参不透这件事的真相。
但即使如此,两人依旧感受到了。
这么重大的袭击事件,却没有任何新闻报导。以及飞机突然停驶。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背后,肯定与非常庞大的计划有关。两人都感受到这样的气息。
「算了,不论如何,我们到了之后就能了解一切了。为此——」
就算快上一秒也好。
这句话语化作双脚的力量,更加驱动着两人……就在这个瞬间。
「「——————————!!」」
两人疾速奔驰的双脚,忽然像是被阵风猛力吹袭般停了下来。
——实际上根本没有风,海面风平浪静。
但这两名世界级的骑士脸上,竟然布满浅显易见的动摇与狼狈。
双脚微微颤抖,额上的汗滴更是异常的多。
没错……让两人停下脚步的,并不是风。
她们感受到从远方传来的,那股脱离常轨的剑气。
那股存在感明明是位于遥远朦胧的地平线另一端,却宛如自己喉咙上架着刀刃似的。
两人都是优秀的骑士。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能感受到这股威胁,更因此退缩。
——前往那个方向太危险了。
心中敲响的本能警钟使两人慢下脚步。
「刚、刚才那股剑气,该不会……」
「喂、喂喂喂,不会吧。那群小贼里面混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两人很清楚。
这股非比寻常的剑气。
这个世界上拥有这种压迫感的人,只有一个。
「剑气只出现一瞬间而已。应该只是威吓罢了……宁音,我们快走!」
「知、知道了啦!」
两人面色发青,不顾身体的负荷,使尽全速奔向东京。
(倘若这股剑气代表「她」产生了兴趣,那么对象——应该是黑铁!)
黑乃推测遥远的地平线彼方发生的现状,默默祈祷着。
(黑铁,不要冲动!那个领域(Stage)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啊!)
◆◇◆◇◆
——这股压迫感仿佛从天而降似地忽然袭来。
一辉听从珠雫的导航,骑着机车奔驰许久。
他们离开人声鼎沸的都市地区,驶过山路,来到深山处。
晓学园总部就静静地伫立在此。
一辉骑着机车驶进这宛如废屋般寂寥的场所,就在这个瞬间。
「~~~~~~~~~~~~~~~!?!?」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五脏六腑仿佛即将被压个粉碎。一辉顾不得轮胎打滑,直接紧急煞车。
「哥、哥哥!?发、发生什么事了!?」
一辉的紧急煞车也吓得珠雫惊呼出声。
她还没感觉到。
珠雫做为武术家,程度还不到家。
但是一辉已经理解了。
自己就在刚才——踏进了这超越常人的领域之中。
「…………」
一辉甚至没有余力回答珠雫。
这股恐惧仿佛要将一辉冻住。一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稳住呼吸,接着右手显现出〈阴铁〉,仰望空中。
就在晓学园校舍大楼屋顶。
纯白的光辉闪耀在那高处之上。
那是月光?不,太过洁白了。这股纯白的光辉映照着黑夜,形成的外型。
一名女性双手握持双剑,轻轻垂下。她的外貌宛如欧洲传说中的。
「敌人!?」
珠雫沿着一辉的视线看去,才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立刻跳下地面,举起〈宵时雨〉。但是——
「————」
洁白耀眼的人影并未对珠雫有任何反应。
那对动人的双眸,笔直凝视着一辉。
「………………」
一辉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视线……接着做好觉悟。
「珠雫,艾莉丝就在这所学园里没错吧?」
「咦?啊、没错。就在这里。」
「那么你一个人先走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不,这场战争是对方先挑起的。没必要拘泥于一对一——」
「拜托你,珠雫。快走吧。」
一辉的嗓音异常强硬,仿佛将珠雫一把推开。
「哥、哥?」
珠雫听见兄长的语气忽然语带不祥,便看向他的神情……倒抽了一口气。
一辉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敌人、有这么……?」
「……大概吧。」
「那既然如此,更要两个人一起——」
「不。」
珠雫依旧坚持一起战斗,但一辉却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吧。我会陪珠雫走这一遭,尽力帮助你,我就是做好这样的觉悟。如果你没办法达成你的期望,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你不快点赶去艾莉丝那边,恐怕会为时已晚。所以这边就交给我吧。」
一辉态度依旧强硬。
珠雫经过这番问答,终于理解一辉的意思。
一辉的言下之意。
——珠雫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我可能没办法保护你。
那名纯白女子就是如此强悍。
「……我明白了。」
珠雫知晓了一辉的深意,便点了点头,接着——
「哥哥,这里就拜托您了。」
她将这个战场托付给兄长,独自进入晓学园校舍大楼当中。
纯白女子并不打算阻止珠雫。
她和方才一样,依旧注视着留下来的一辉。
「你愿意让珠雫过去啊。」
「是,反正华伦斯坦爵士也在里头。而且,不论是在此一起打倒两人,或是先解决你之后再追上去,时间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她回应的嗓音有如歌曲一般典雅美妙,回荡在黑夜之中。
一辉对此,则是——
「的确,对你来说的确是如此。」
仿佛呻吟似地挤出话语。
(……失策啊。既然他们自称学园,总部里应该会有教师级的人物。虽然我早就想到这点……)
学生已经是那种等级了,教师应该至少也有A级。一辉早就做好觉悟了。
(——不过这个程咬金还真是预料之外啊……)
没错。
一辉知道她。
这名洁白的女武神是何人——
「凡是志在剑之道者,你的称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神圣洁白的装束,以及宛如羽翼的双剑。
由于实力太过强悍,〈联盟〉甚至直接放弃『追捕』,你这位『世上最邪恶的犯罪者』。
而同时……也是一切剑之道的尽头。耸立于此道顶点的『世界最强剑士』。
——〈比翼〉爱德怀斯,就是你,没错吧?」
「正是。我的通称的确就是〈比翼〉。」
女子肯定一辉的疑问,接着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
「但你也真是奇怪呢。既然你已知晓我的真实身分,为何还要拔剑?以你的程度,不用过招就能知道你与我的力量差距过大。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感到这般胆怯。」
「……我还逞强打算装作没这回事,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
女子戳破了自身的怯懦,这令一辉只能在内心干笑两声。
说实话,一辉自己也很清楚。
(是啊,她说得没错……我这不过是莽夫之勇罢了。)
他知道。
正因为一辉是优秀的剑士,他更是清楚,敌我之间的实力差别究竟多么庞大。
——赢不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站在眼前的人可是货真价实的——「世界最强」。
七星之顶和她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或许一辉还要再修炼数年、数十年,不眠不休地锻炼自己,在剑之道上穷尽一生。到那个时候,他才能与眼前的敌人并驾齐驱,才有资格与之为敌……
但至少在现在,在这个时间点,两人的等级相差太多,自己根本不该与她为敌。
他们相遇得太早了。一辉对她来说,根本不堪一击。
〈比翼〉——她是特意坦白地说出来。
她给了一辉回头的机会。
一辉也察觉到这点。
(这个人很善良呢。)
若是一辉现在直接离开,她或许会放他一马。
真的很善良。
(但是我可不能乖乖听她的话,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走。)
一辉的确很害怕。
一辉光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背脊已经是冷汗淋漓。
牙齿乱颤,双脚不停地发抖。
一辉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害怕战斗。
但他心中还有战胜恐惧的理由。他有必要继续停留在此!所以——
「…………真意外。」
一辉拼了命地鼓起勇气,挤出笑容。
「你贵为世界最强的剑士,竟然质疑已经拔剑的敌人是否有战意啊。」
他举起有如乌鸦羽翼一般漆黑的刀尖,指向纯白的剑士。
连同他心中明确的敌意,一起传达给她。
纯白的骑士见状,则是静静点了点头。
「——的确,这问题是多余的。」
她的这句话,等同于扣下了扳机。
「我并非这桩阴谋的成员,和你也并非有何私怨。但既然在借住之地发现贼人,我无法坐视不管。」
纯白的剑士从高耸的校舍上轻轻跃下,落地之时没有一丝声响。
她仿佛是以拍动羽翼,优雅地降临在此——
「……!」
当她着地的瞬间,一辉感受到强烈的恐惧,他的心脏仿佛即将爆发。
他的全身、本能、灵魂,仿佛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快逃。
快逃。
拜托你,快点逃走。
不然 你会 死在这里——
但他依旧咬紧牙根,正面面对这股压迫感。于是——
「吾为遥不可及之巅顶与终末,以双剑开天辟地之人。
吾名为〈比翼〉爱德怀斯。
稚嫩的少年啊,汝将亲身领悟世界的宽广。」
〈落第骑士〉黑铁一辉,与世界最强的剑士〈比翼〉爱德怀斯展开激战。
◆◇◆◇◆
另一方面,当一辉与爱德怀斯的战斗正式展开的同时——
「…………」
有栖院受到天音的〈幻想型态〉打击,终于醒了过来。
(这里是……)
有栖院的意识逐渐清晰,他也在途中分析自己的状况。
眼前是高耸的天花板与灯光,从空气流动的声响来看,他应该是倒在相当辽阔的空间中。
而在这个季节里,从这股直捣骨髓的冷气判断,这里应该是地底下。
「醒了吗?」
「!」
这句说话声差点令有栖院跳了起来,接着他便发现了。
(手脚被绑住了……)
而这不是普通的绳索。
这条绳索是由〈小丑〉平贺玲泉的〈地狱蜘蛛丝〉,他那有如钢琴线般的魔力细丝编织而成。
「蠢货。」
人影见到有栖院宛如毛虫般使劲挣扎,不屑地低语着。
有栖院抬头望着人影,他非常熟悉那名中年男子的样貌。
「华伦斯坦……」
下一秒,中年男子——华伦斯坦的靴尖狠狠踹进有栖院的心窝。
「咕噗!」
「是华伦斯坦老师。」
这股像是刨出内脏般的痛楚,让有栖院完全清醒过来。
他也因此肯定了。
(人家失败了啊。)
他们竟然事前就看穿自己会背叛,并且做好对策了。
但不可思议的是,有栖院不记得自己有犯下什么错误,会被他们抓住小辫子。
「…………你们、为什么知道、人家会背叛?」
「只因为这里有人的能力可以做到这种事,如此罢了。」
「……原来如此。」
华伦斯坦的一句话,有栖院立刻接受了。
只有伐刀者,才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组织里会有这种人一点都不奇怪。
(……没有掌握成员的详细资料,果然很吃亏啊。)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一开始听到他们的『预言』,还以为是我听错了。你在成员中比谁都还要忠实、还要顺从我们……这样的你,竟然会背叛我们。」
「……你们还真看得起人家啊。」
「当然了,相中你的人可是我啊。我很希望这只是场骗局,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我很相信你,直到今天的最后一刻……都一直信任着你。但是、为什么…………」
华伦斯坦的口气渐渐颤抖,接着忽然激动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的期待——!!」
「嘎!咕唔!」
在这个晓学园地下训练场中,华伦斯坦愤怒无比,一次又一次踹向倒在地板上的有栖院。
「你明明很清楚!你深知这一切不是吗?在这个虚伪无比的世界里,去爱任何事物都只会得到空虚!这一切我都告诉过你了!为什么你还要犯下同样的过错!你不是已经舍弃一切了!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察觉到这个真相了吗!」
「嘎哈、咳!呃、喝!」
骨头碎裂,可能已经伤到内脏。
有栖院呕出漆黑的血液。
但是华伦斯坦依旧没有停止暴行。
华伦斯坦心中灼热的愤慨,一次又一次殴打着有栖院。
正因为华伦斯坦深知有栖院的过去,他才不能理解。
为什么自己相中的这名天才,再次抗拒了那股「力量」,做出这样的蠢事?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给我说……!」
华伦斯坦停下脚,气喘吁吁地质问道。
而有栖院——唇边滴着血,仿佛自嘲般地笑着。
「……是啊,没错。我曾经是这么打算的。」
有栖院是这么认为的。
自己在失去尤利等人之后,就舍弃了一切。
因此他才向华伦斯坦索求大笔的金钱。
这笔钱足够养育妹妹们长大成人。他将这笔钱托给修女,和他们完全断绝来往。
但是——他将钱交给修女,告诉她自己已经杀光黑手党,并且把自己卖给他人,之后将会成为杀手活下去。此时,修女忽然从教会里的杂物间中,取出那个绿色酒瓶,交给了有栖院。
她当时泪流满面地这么说着:
『把这个带走吧。这对现在的你来说,才是真正需要的东西。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希望你能再次想起来。
你和尤利曾经对着这瓶酒发誓。你要找回那个高贵的自己——』
他本来不想带走这种东西的。
他跟尤利不曾被他人疼爱,被他人守护。但他们成长之后,仍然想要爱护他人,成为守护他人的人。这瓶酒是这个梦想的残骸,他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它。
他本来打算舍弃一切,跟随在华伦斯坦身边。
为了憎恨这世上的一切。
「但是到最后——人家还是舍弃不了。」
不管他再怎么想舍弃身为人的良知,堕落为杀手,他依旧没有放开这个瓶子。
而他就带着这个瓶子,与她相遇了。
她让有栖院再次想赌上一切,守护这名少女。
「直到人家遇见珠雫,人家才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即使我再怎么自暴自弃,再怎么扭曲自己,再怎么堕落,我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心愿……」
因此有栖院下定决心。
即使珠雫知道了真正的自己,不肯在此呼唤自己为姊姊,但她让自己找回了真正的愿望,所以他想守护她的一切!所以——
「人家会守护那孩子的愿望!绝不让你们轻易糟蹋它!」
下一秒,有栖院解开束缚,跳起身。
对有栖院这样一流的杀手来说,这种程度的束缚根本称不上束缚。
他立刻显现出〈暗黑隐者〉,朝着华伦斯坦的影子——
「废物。」
正当有栖院打算固定住他的影子。
华伦斯坦再次踢中有栖院的心窝。
他早就事先看穿有栖院的举动,快速予以反击。
事实上,华伦斯坦早就知道了。
这种程度的束缚,〈黑影凶手〉可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因此他才能先下手为强。
「咯……!」
〈暗黑隐者〉从有栖院手中滑落,他再次倒地。
有栖院的心窝遭到重击,痛苦地发不出声音。华伦斯坦俯视着弟子——
「我终于了解你有多么肤浅……也就是说,你对那女孩产生感情了吗?」
此时……华伦斯坦忽然露出嗜虐的笑容,令人背脊发寒——
「既然如此,那么来得正是时候。」
他这么说道。
「咦?」
正是时候。
这是什么意思?
有栖院正打算开口询问的瞬间。
地下训练场的天花板忽然应声崩塌。
而塌下来的大洞中,一颗巨大的水球掉落在训练场的地面。
这颗水球即使落在地面,那圆润的形状依旧没有崩毁,维持在半固体状态。而水球当中——
「珠、珠雫……!?」
出现一名银发的娇小少女。
那是〈深海魔女〉——黑铁珠雫。
◆◇◆◇◆
「我终于找到你了,艾莉丝。」
珠雫包覆在水球中,从高耸的天花板上落下。
有栖院见到那道身影的瞬间,他的表情简直难看到无以复加。
「为、为什么你在这里!人家不是说过要你们抛下人家吗!?」
「是啊,我听见了。」
「那为什么——」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
「什……」
珠雫的说法令有栖院顿时语塞。
虽然她的确是没有答应——
(为什么……)
「人家是杀人凶手喔?人家还一直欺骗着珠雫啊?」
有栖院脑中浮现了那一天的景象。
弟妹们盯着浑身染血的自己,脸蛋上布满惊恐与退缩。
自己是丑陋的杀人凶手。
根本不值得珠雫来救。
「可是,为什么……」
有栖院神情痛苦地问道。
而珠雫只答了一句——
「当然是因为,艾莉丝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直率地、毫不畏惧、不带一丝鄙夷——
珠雫即使知道有栖院的一切,那双满是亲爱的翠绿眼眸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她凝视着有栖院,这么回答着:
「不管艾莉丝有什么秘密。
不管艾莉丝过去犯下什么样的罪行。
在我的心目中,艾莉丝永远都是很时髦,很帅气的人。和你待在一起总是非常安心,梳妆的技巧也很棒,总是认真地聆听我的烦恼,陪我一起烦恼,鼓励着我……你也为了我和我重要的人们而战。你是我唯一一个最重要的朋友。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艾莉丝。
我怎么可能丢下那样温柔的『姊姊』呢?」
「珠、雫……」
「不要以为只有你单方面重视我。
我也是同样重视你。
——我才不会让这种人带走你呢。」
「……」
珠雫毫不动摇的决心,有栖院只能哑口无言。
这股情感满溢而出,充斥着整个胸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会被珠雫讨厌。
以为珠雫会像以前的妹妹们一样,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是——珠雫丝毫没有改变,依旧如此仰慕自己。
这个事实使得有栖院心中再次萌生某种强烈的情感。
他从未期待过,更不能希冀的一个欲望——
(珠雫,人家…………)
「废话就到此为止。」
但就在瞬间,华伦斯坦重重地踏在有栖院的背上。
「嘎啊!」
背部传来的冲击贯穿内脏,有栖院顿时岔了口气。
有栖院弯起身躯,激烈地咳了起来。
华伦斯坦冷冷地俯视着弟子的身影。
「你就趴在那里,好好看着背叛我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他在左手显现出巨剑,缓缓迈开步伐走向珠雫。
有栖院此时已经理解了,他刚才那句「来得正好」是什么意思。
他打算杀了她。
他打算在自己眼前——杀了珠雫。
「住、手…………呃咳!」
有栖院想出声阻止,但横膈膜痉挛不已,实在说不出话来。
因此他只能在心中默念着。
(珠雫,快逃啊……!)
他当华伦斯坦的徒弟可不是当假的。
有栖院很清楚。
华伦斯坦虽然只有独腕,但他依旧被尊称为〈剑圣〉,他真正的实力不容小觑。
〈独腕剑圣〉的伐刀绝技攻守并进,无人能出其右。
(你的水之力在这个男人面前形同虚设!所以快趁现在逃走啊!)
但他就算拼了命祈祷,也传达不到珠雫耳中。
不,即使传达到了,珠雫也听不进去。
珠雫也是做好觉悟才来到这里。
她丝毫不见退意,面对踱步而来的华伦斯坦,她出声问道:
「看你的样子,你就是大哥他们的老大?」
「我是〈解放军〉的华伦斯坦。」
「我对你的名字没有兴趣。把艾莉丝还给我,我的要求只有这个。」
「你觉得我会傻傻的把他还给你吗?」
「不觉得,我只是问问看而已。这样一来——
我要是不小心杀掉你,就有个借口用了。」
珠雫说完,便仿佛指挥棒一般挥动水球中的〈宵时雨〉。
而包裹在她周遭的水球仿佛呼应她的动作,化为巨大的水鞭。
水鞭前端聚集了特别多的水量,接着逐渐冻结。
最后尖端形成附有尖刺的锤子形状。珠雫便朝着华伦斯坦重重挥下冰槌!
◆◇◆◇◆
冰槌毫不留情地击碎训练场的地面,地面顿时发出巨响,掀起了大片尘埃。
不过——
「小妞,你的个性还真差啊。」
冰槌落下的地点偏离了华伦斯坦些许。
华伦斯坦仍旧毫发无伤,继续缓慢走向珠雫。
那道冰槌要是命中人类,恐怕会整个人灰飞烟灭。
珠雫嘴巴上嚷着要杀了对方,不过她最后还是犹豫了?
——答案是否定的。正因为是珠雫,这才不可能。
在一辉这群人当中,她是最冷酷也最不会手下留情的人。
珠雫是认真的。
她刚才是带着杀意挥下冰槌,打算压死华伦斯坦。
但是冰槌却偏离了。
(他避开了吗?)
华伦斯坦似乎没有移动。
但是自己的魔力控制可说是人类中的最高水准,不可能会错失目标。
那么就是某种能力发挥作用了。
珠雫思考至此——
(……算了,那也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是耍了什么把戏。
「〈冻土平原〉。」
只要为敌人准备了满山满谷的弹雨,就算他再怎么会闪也闪避不了。
珠雫这么思索完,首先冻结了整个空间的地板。
确实削减敌人的机动力,紧接而来——
「〈血风惨雨〉。」
包覆在珠雫周遭的巨大水球,忽然变化为刺猬般的外型。
「万箭齐发!」
水针甚至没有瞄准目标,便仿佛机关枪一般往四面八方扫射。
水球以高压在一秒内射出数万发水弹,贯穿、刨开了战场各处。
而她现在使用的水量,和日前与〈雷切〉作战时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雷切〉是雷术士,正好克制了水术士的珠雫,因此珠雫使用的水全部都必须经过绝缘处理,化为纯水才行。
因此她每次能使用的水量有限。
但是现在没有这种限制。
珠雫现在能使用的水量,是〈雷切〉战时的数百倍。
就算她将晓学园地下训练场的地面、墙壁、天花板——全部打成蜂窝也绰绰有余!
压制炮击的密度有如枪林弹雨。
而这个地下训练场是个密闭空间,敌人绝对无处可躲。
华伦斯坦必定会暴露在枪林弹雨之下——
而就如珠雫所想,〈血风惨雨〉的大批水弹确实直接击中了华伦斯坦。
「——!?」
但即使如此。
华伦斯坦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他不但没有被打成绞肉,甚至漫步在这弹雨之间,步伐悠然自得,没有一丝凌乱。
是的,他就漫步在这结冰的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冻土平原〉和〈血风惨雨〉丝毫没有发挥效果!?)
周遭的一切化作瓦砾,掀起了大片尘雾。
华伦斯坦却毫发无伤。
不、不只如此。他身上的衣物甚至不见任何一处被水打湿的痕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
珠雫不免心生疑惑。
而华伦斯坦面对困惑的珠雫,低声笑道:
「真可惜啊。要不是和你有私怨,我甚至想收你为徒了。这也是命运作弄吧。」
他走到珠雫前方十公尺左右,接着将左手握持的巨剑抬举至肩上。
珠雫一见到他的架势,忽然浑身一震。
她本能地察觉那个架势,就是〈独腕剑圣〉华伦斯坦的必杀架势。
(有什么要来了!)
珠雫立刻收起〈血风惨雨〉,将包覆自身的水球冻结为冰。
这层冰墙的强度胜过永久冻土,化成冰制城墙。
经由这层媲美要塞的防备,做好万无一失的防御姿态——
「珠雫——————————!!不能防御——————————!!」
「!?」
刹那之间——
「〈开山斩(Berg schneiden)〉!」
她全力制成的护壁,轻易地被劈开了。
◆◇◆◇◆
世界最强的剑士,爱德怀斯。
〈落第骑士〉黑铁一辉她,则是立刻——(朱月:台版原文如此,翻译有问题。看了下日版,应该是“和她对峙的〈落第骑士〉黑铁一辉,则是立刻——”)
「喔喔喔喔喔喔喔!」
浑身覆上了激昂的苍蓝光芒。
他发动了伐刀绝技〈一刀修罗〉。
此刻他们甚至尚未挥下任何一刀。
这一招明明只能撑上一分钟,如此严苛的时间限制,一辉为何在面对初次交战的对手时抢先发动?
答案不言而喻。
——若不这么做,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正因为一辉眼光锐利,才会如此判断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
一分钟。
这就是这场战斗,自己对上这名世界最强的倒数计时。
而这个判断也相当正确。
爱德怀斯的斩击肯定会宛如狂风暴雨般地落下。
一辉面对敌方的起手式,确信自己判断无误。
因为当爱德怀斯挥动双剑的瞬间,自己的双瞳便错失了斩击的走向。
「——!?」
他急忙向后跳去。
而这一刹那,一辉鼻尖的气流瞬间破开。
仿佛有某种锐利又无法辨识的物体掠过了眼前,微微划过鼻尖。
空气中隐约飘过一股焦味,一辉立刻察觉了。
那是斩击。掠过自己面前,肉眼无法辨识的——正是爱德怀斯的双剑。
(斩击——根本看不见!)
这一斩实在太锐利、太过迅速——
她左右双手一同挥动两把纯白剑刃之时,一辉甚至无法用肉眼捕捉双剑的残像。
他只能勉强辨识出剑身以超脱规格的速度擦过气流,瞬间燃起的一道白光。
(剑招竟然如此俐落……!只要有一丝松懈,整颗头就会被砍飞啊……!)
一辉在此时,首先放弃了战斗中的呼吸。
因为他是名副其实地,连呼吸的空档都没有。
爱德怀斯以双刀挥出的斩击有如闪光。他必须动员全身上下的神经去应对它。
他拿出自己手中以最快速度为傲,肉眼不可视之的剑招。
覆以〈一刀修罗〉才能使用的第七秘剑〈雷光〉。一辉将以如雷之速迎击扑面而来的斩击。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
无法辨识的钢剑互相交错,在黑夜中燃起纯白的火花。
总计十连斩。
爱德怀斯在一吸一呼之间,挥出一道道无法辨识的连击;一辉则是借由爱德怀斯的肢体动作以及视线的移动,去推算剑斩的轨道,挡下一招又一招的斩击。
虽然一辉撑过了第一招,他却露出满满的惊讶。
(太、太厉害了……!)
承受斩击的双手一路麻到肩膀。
她的每一剑都不只是快——更是非常的重。
明明她都是单手出招,一剑的力道更是远远重过一辉的〈雷光〉。
为什么?
一辉早已理解了个中理由。
「唔!」
爱德怀斯的追击迎面而来,逼得一辉再次以〈雷光〉应战。
一辉在这火花四散的钢铁交击之中,确信自己的理解确实是正确的。
(果然……!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论是步伐、斩击,一切的一切皆是静谧无声。
声音,即是经由空气的震动产生冲击,制造出来的波动。
换言之,声音就等于分散(Loss)的力量。
但如果能完全控制自身的行动所产生的能量,所有的动作都不花费多余的力道,会怎么样?
以结果而论,所有的动作都会安静无声,便能发挥出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的速度与攻击力。
但这种事已经超越人类的领域了——
而一辉眼前的人物确实将这个不可能化为可能。
一辉理解了个中奥秘,战栗连同唾沫一同吞了下去。
(这就是世界最强的剑术……!)
她的每一个步伐,每一道剑路,全都是——超越人类极限。
一辉完全无法趁隙而入。
但是——
(即使如此,还是不能一味的防守!)
斩击依旧毫无间断地袭来。一辉一边防守,一边意识到这点。
(〈雷光〉只能勉强跟上她的动作!不论速度或攻击力都比不上她!要是正面承受攻击的话,守势只要五秒就会崩溃!)
因此一辉只能转从别的切口攻入。
攻击即是最大的防御。
一辉虽然不打算囫囵吞枣,但这个想法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即使攻击无法命中,甚至触碰不到敌人,但只要能击溃对手的架势,这道攻击就是有意义的。
因此一辉下定决心。
他打算——全力进攻这名世界最强的剑士。
不能有所保留。对方也不是自己能保留实力的对手。
(要将自己手中的所有王牌,全数击出……!)
下一秒,一辉将决心化为行动。
爱德怀斯的双剑持续进行高速连击。
一辉向后跳步,试图逃离。
爱德怀斯立刻将双剑交叉成十字状(Cross),奋力踏地逼近追上。
以防御应对前方,同时又可联系到下一记十字斩,攻守双成,毫无破绽。
这是追击对手最适当的行动——同时也如同一辉所预料的形式。
(行得通!)
一辉面对逐渐逼近的爱德怀斯,同样上前一步。
接着利用特殊的跳步,急速的缓急交错,在自身的前方做出残影——
第四秘剑〈蜃气狼〉。
爱德怀斯即将斩向这道以变幻无穷的步伐产生的幻影。
交错的刀身左右同时切割。
但既然对象只是幻影,刀刃就会落空。最后——
(胸口便会空隙大开!)
一辉心中一喜,举起〈阴铁〉,踏进——
「!」
刹那之间,一辉急忙拉回身体。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斩击划过了一辉的头部位置。
(不行!她的回击比我前进的速度还快!这样来不及中断她的攻势!)
一辉要是随意踏进她的攻击范围,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过我才不会因为一两次失败就放弃!)
一辉再次转为攻势。既然靠速度行不通,就以力量取胜。
以下半身做轴心,扭转上半身进行蓄力,将自己所有的体重、臂力,一切的力量集中在刀尖进行突击。这是〈落第骑士〉持有的剑术中,最为强力的突进攻击——
第一秘剑〈犀击〉。
这在一辉的剑招之中拥有最强的攻击力,力道甚至能贯穿巨大的岩石。
穿透力与突进能力无人能比。
即使是爱德怀斯也唯有逃离一途。
但是——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什……!」
下一秒,〈犀击〉丧失了推进力,无法继续前进。
为什么——答案就在聚集〈犀击〉之力的〈阴铁〉刀尖。
爱德怀斯竟然只靠着剑尖,挡下了〈犀击〉。
〈阴铁〉的刀尖只有针头大小,她竟然能靠着单手的力道,一分不差地接合彼此的剑尖,阻挡一辉最强的攻击力——而且她的神情依旧是泰然自若。
「唔…………!」
她的行为一再证实彼此的实力差距。一辉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动摇。
而爱德怀斯不会放过这丝空隙。
一辉的反应仅是稍微顿了一下,她立刻趁隙而入——
「唔啊!?」
爱德怀斯的斩击终于斩裂一辉的皮肤。
伤处是——前额。
更糟糕的是从此处喷出的鲜血,流进一辉的双眼中。
(视野被……!)
爱德怀斯当然不会错过这致命的破绽。
她立刻左右双手并进,使出开头的瞬间十连斩。
追击的剑招宛如疾风,挥剑的速度足以点燃气流,白光闪烁——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不过黑铁一辉仍然能应付这一切。
十剑,每一剑都是杀招,一辉却能完全将之击退。
一辉即使被夺走视力,依旧毫不动摇。
为什么?
因为他早已不需要用肉眼观看!
(即使看不见手臂的挥动,仍然能靠着身体的动作读出某种程度的「剑路」!)
爱德怀斯的呼吸、剑路、节奏、步伐——
他完美无缺的观察力,能在战斗中得到对手的情报,并且将对手的本质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
〈落第骑士〉除了自身的剑术,还持有另外一样武器——〈完全掌握(Perfect Vision)〉。他就靠着这项武器看穿了爱德怀斯的剑术。
他已经不需要视力了。
即使没有视力,也能读出敌人的第二剑、甚至是第三剑!
「很高明呢。」
一辉的感受力已经到达「心眼」的境界。就连大名鼎鼎的世界最强都出声赞叹。
但是爱德怀斯依旧没有放缓攻击的速度。
爱德怀斯是二刀流,在攻击次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她不躲不挡,光明正大地激烈进攻。
她很清楚,即使对方能够抢先看穿自己的剑路,两人之间的庞大差距并不会因此缩小。
那么她不需要耍什么小聪明。
只需要以速度与力量压制到最后就够了。
——她的判断非常正确。
照这个状况来看,她不消片刻便能彻底击溃一辉。
一辉也肯定这个判断,因此——
(就在此刻决胜负……!)
他还有方法。还有唯一的手段能够突破现状。
一辉靠着预知,一再回击她无声无息的连击,同时潜心思考。
爱德怀斯在这场战斗中,一次都没有退却。
她或许会一边防守一边前进,但她一次都没有做出「回避」。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她不需要闪避。
她只需要在攻击的空档以单手防御,便足够阻止一辉的攻势。
爱德怀斯靠着手中的剑就能弹开一辉的刀,而且没有一刀例外。
考量到彼此的实力差距,这也是必然。
因此爱德怀斯不会选择「回避」。
(既然如此——)
此处便有活路。
所谓的必然,也就是能轻易预见这样的状况!
(要以这一点做基础,扰乱她的节奏!)
于是一辉使出最后的攻势。
他以稍强的力道弹开纯白的剑刃,稍微暂缓她的下一击。
趁此空隙强行攻入,由斜下朝上斩去。
〈阴铁〉的刀刃掠过地面——不,是削过地面后,快速斩向爱德怀斯。
挥动的角度虽大,锐度却媲美疾风而过。
但即使如此,也依旧伤不了爱德怀斯。
一辉的刀若是媲美疾风,爱德怀斯的剑便是宛如闪光。
这一刀肯定会被接下。
但是——这也没关系。
因为这一招就是要对方承受下来才有意义。
对手挡住〈阴铁〉的瞬间,一辉便能利用全身肌腱,将冲击波从脚尖引导到指尖,最后灌入敌人体内。
人体几乎是由水构成的,说直接点就是装满水的肉制皮袋。
因此人体承受不了震动。
某一种震动能够轻易在人体内产生波纹,从内部破坏整个人体。
举例来说,中国拳法中的渗透劲便是运用这种原理的一种技术。
而一辉便是以刀刃来击出渗透劲。
以铠甲承受,便能伤及内脏;以剑刃承受,便能伤到握住剑柄的双手。
让震动透过刀身,使其确实抵达人体内,将之破坏殆尽。这就是蕴含剧毒的一刀——
第六秘剑〈毒蛾之刃〉。
她以彼此的实力差距为鉴,认定不需要进行回避。
爱德怀斯的行动,代表她是正确评判自己与一辉的差距。
这一招秘剑必须在对手承受住攻击的情况下,才能有效发挥它的力量。而现在正发挥它力量的时候!
正如一辉所预期的,爱德怀斯毫不迟疑地……
——以纯白剑身接住这含有剧毒的一刀!
即使爱德怀斯贵为世界最强的剑士,她终究是个人类。
她的身体构造和一辉没有什么不同。
既然如此,她面对这记剧毒肯定无计可施!
一辉鼓动全身肌肉产生冲击波,接着灌入爱德怀斯的纯白剑刃——
下一秒,一辉的全身鲜血迸发。
「咦……」
全身各处的皮肤、肌肉裂开,血液飞散在空中。
为什么?
一辉立刻察觉了答案。
很简单。
爱德怀斯刚才做了跟一辉一模一样的事。
——而且她的速度与破坏力比一辉更上一层楼。
最后,一辉灌进爱德怀斯体内的冲击波遭到抵销,余波逆流回来,破坏了一辉的身体。
「————」
一辉以为他看穿了爱德怀斯的剑。
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爱德怀斯只是刻意让他看穿而已。
他仍然在爱德怀斯的掌心打转。
这个事实化为阴寒的战栗,冷得一辉全身颤抖。
(她竟然是、如此的……)
即使一辉费尽全力,赌上所有的技术,绞尽脑汁使尽所有策略……
——竟然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世界的顶端、竟然是如此高大、如此遥远……!)
一辉以自身为尺,试探着眼前的她,但她深不见底的强大却令他惊愕。
于是下一秒,一切的终结到来了。
一辉已经失去所有攻击手段。爱德怀斯挥动右侧剑刃——
纯白剑刃在肉眼不可视的领域之中展翅翱翔,一辉连同〈阴铁〉的刀身一同斩断。
「啊……」
一辉身上的伤口并不深。
但灵装等同于灵魂的结晶。灵装遭到破坏的一辉,他的意识伴随着身躯缓缓坠落。
爱德怀斯不打算赶尽杀绝。
她知道,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她认为战斗已经结束,视线便从一辉身上移——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就在一辉的身体即将倒地的刹那。
一辉竟挤出浑身的力气,抗拒着败北的结局。
一辉抓住〈阴铁〉惨遭击碎、飞舞在空中的刀身——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再次斩向爱德怀斯。
纯白剑刃轻易地挡下这一刀。
「……还要继续吗?」
一辉的举动,在爱德怀斯心中留下一丝动摇。
她凝视着眼前这名剑士。他已经握着灵魂结晶的碎片,呼吸急促,但是他依旧坚持阻挡在自己身前。爱德怀斯开口问道:
「胜负已分晓。你我的力量,差距甚至大到不可能出现任何巧合。
灵魂结晶的刀刃惨遭击碎,意识朦胧。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战斗了。
但你为何还要阻扰我?
我不希望随意伤害一个孩子。
不论是你,或是你的妹妹,我一开始就不打算下杀手。
反倒是你要是一直拖住我的脚步,反而让你的妹妹暴露在危险之中。
华伦斯坦爵士不会因为对手是小孩,就手下留情。
……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一辉气喘吁吁地点头。
「是啊……我很、清楚…………你其实很善良。」
「那么,为什么?」
「……因为珠雫不希望这样。」
一辉的意识仿佛随时都会陷落。他以意志强行撑住,模糊的视线笔直回视爱德怀斯,开口答道。
自己不愿让开的理由。
「要是让你通过……珠雫或许会得救。但是却救不了艾莉丝!」
「——那名少年已是黑暗世界的罪人。会有此末路,无可奈何。」
「或许是如此,但是珠雫不希望这个结局成真。正因为她不希望,才会来到这里!而我跟她约好,要奉陪到底!」
所以——
「我死也不让!」
爱德怀斯闻言,清秀的脸孔顿时皱起。
「死也不让吗?你的生命并不是如此轻如鸿毛。我与你交战后就能理解,你内心的渴望与野心是多么强大。你有梦想,有心爱之人。但你却说即使在此丧命也不足惜?」
她困惑地问道。一辉则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
「是啊……珠雫第一次、依赖我。」
一辉回想着自己与珠雫的关系,编织着话语。
「我一直让她担心。至今为止,我甚至没有好好为她做过一点哥哥该做的事。但是那孩子依旧当我是兄长,那样的仰慕我、爱着我。而这样的妹妹就在今天,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心愿依赖我了。」
她将自己的心愿,托付给这么不称职的哥哥。
「要让我赌上性命,这个理由就十分足够了……!」
所以他不退让,绝对不会从这里退开。
她是个好妹妹,一直支撑着自己,好得配不上一辉这样的兄长。而为了她唯一的心愿——
不赌上这条命,算什么哥哥!
「我以我的最弱(最强),阻挡你的最强——!」
只要他还有命在,绝对不会让开。
一辉强悍的意志与决心支撑着他,使他继续阻挡在爱德怀斯面前。
而他坚强的决心透过瞳中的光芒,传达给爱德怀斯。
(他的意志是多么的强大啊。这是一名刚成年不久的少年,所拥有的眼神吗?)
她屏息凝气。
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雄厚的野心。
他拥有这一切,更拥有高洁的灵魂,让他愿意为他人赌上性命。
(他竟能如此地打动我。已经许久不曾遇见这样的人了。)
「少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黑铁一辉。」
「黑铁——让我为至今为止的无礼致上歉意,年轻的武士啊。」
爱德怀斯语毕,轻盈地向后跳跃。
她大大拉开与一辉之间的距离——
「你并不是需要受人庇护的孩子。
你是一个男人、一名剑士,值得我以剑士的身分全力以赴。
因此……我将以这把世界最强的剑,彻底击败这名剑士。
今夜,『世界最强的剑士』将会第一次拿出真本领。」
而在这瞬间,爱德怀斯的身躯,迸发至今无法比拟的「剑气」。
这股剑气犹如光之暴风。
沙尘纷飞,树木吱呀作响,周遭所有窗户的玻璃顿时粉碎四散。
她只是一名人类。区区人身大小,竟然能散发出如此难以形容的巨大存在感。
〈比翼〉爱德怀斯展开左右手中的羽翼之剑——
「觉悟吧。」
跃起飞翔。
眼前之人并非尚须庇护的幼童,而是必须以礼相待的剑士。她承认了他,因此她迈步向前——
为了确实断送敌人的性命——!
「——————————!!」
四周一片混乱,而一辉在这其中,确实感受到了。
死神的脚步声,以及刀刃的锐利气息。她即将前来斩断自己的未来。
他若是无法抵挡,唯有死路一条——
但是现下的状况却与方才大不相同。
直到刚才为止,对方都是手下留情,让一辉在自己的手上舞动着,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认真起来的爱德怀斯快速逼近。她的速度和方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只是剑路,甚至连爱德怀斯自身都化作闪光——
双方的交锋无声无息,在这刹那中的刹那,一切都结束了。
良久,血雾喷洒于黑夜之中。
黑铁一辉不发一语——他这一次终于真正倒落在地。
◆◇◆◇◆
要是她的判断出现任何一丝迟疑,这条命已经没了。
珠雫不禁倒抽一口气。
(好险,要不是艾莉丝出声警告……)
恐怕不是一只手就能了结的。
「呜唔……」
她的左手腕到上臂部分惨遭斩断。
手臂切口的剧痛直上脑髓,几乎要麻痹全身的神经。
但她没时间哀号。眼前的敌人斩碎了珠雫的冰之要塞之后,再次摆出杀招的架势。
「〈白夜结界〉!!」
「唔!?」
珠雫的判断相当适当。
她立刻汽化四周的水分,以烟雾遮蔽华伦斯坦的视线,隐藏自己的身影。
并且趁着华伦斯坦漏看自己的瞬间,冻住左腕的伤口,止住出血——接着快步奔跑。
她绕过华伦斯坦,穿过〈白夜结界〉的烟雾,来到唯一没有留下〈血风惨雨〉弹痕的地方,也就是有栖院的身边。
敌人的斩击能轻易斩开任何防护壁。
敌人的防御能让他漫步在枪林弹雨之中。
再加上,他的步伐完全不受〈冻土平原〉影响。
(倘若那个男人的能力就如同我的料想,那他的能力确实近乎最强。)
她没办法继续和他战斗了。
所以珠雫选择尽快带着有栖院逃出生天。
但是——
「东奔西窜的……尽耍些小聪明啊。」
雾中的华伦斯坦说完,便将巨剑刺入地面。
「唔……!?」
珠雫顿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她立刻想爬起身,但是却一再滑倒。
(爬不起来……!?)
她是因为自己设下的〈冻土平原〉,才不断滑倒在冰地上吗?
不。
〈冻土平原〉是珠雫自己的能力。
这能力并不会影响到珠雫的行动。
更别说珠雫拥有一流的魔力控制,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有别的力量产生作用了。
「这是…………!」
没有错。
珠雫能肯定,心中的预感已经成真,便询问渐渐从雾中现出身影的华伦斯坦。
「你消除了我和地面的『摩擦力』……!」
「你察觉得真快啊,就是如此。」
华伦斯坦缓缓走向珠雫,一边开口回答。
「打击、斩击、枪击。存在于这世界中的所有力量,都和摩擦力息息相关。不论威力多么强大的子弹,只要弹着点没有产生摩擦,它的穿透力就会失效,从目标身上滑开。而只要将摩擦利用在攻击上,便会化作无敌的刀刃,能够在所有物质的分子之间通行无阻。」
攻为名剑,守为神盾,全都在于它能操作一切力量的基础——「摩擦」。
「——这就是我——〈独腕剑圣〉华伦斯坦的能力。」
而华伦斯坦终于走到珠雫面前——
「珠、珠雫!快逃啊——————————!!」
有栖院惨叫出声。华伦斯坦就在他的眼前——
将银发少女的躯体拦腰斩断。
「啊————」
上半身从腰部脱离,啪嗒一声,落在结冰的地面上。
顿时血流如注,内脏横流。
有栖院见到这般绝望的情景——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栖院的惨叫响彻天际。
◆◇◆◇◆
「……」
爱德怀斯一刀击败了黑铁一辉。
但是胜者的神情……却染满了惊讶。
她回想起胜负的一瞬间。
刀光剑影交错的刹那,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
黑铁一辉面对世界最强的剑士,他在那转瞬之间……
——竟然自己主动攻过来。
这把世界最强之剑仿佛至今都未开锋,手下留情到了极点。如今一辉面对拿出真本领的她,却没有一丝畏惧。
爱德怀斯认真要夺走一辉的性命,因此向前踏出了那一步,反而产生细针般的破绽。而一辉则是瞄准那道破绽,全力刺入最后一刀。
他直到最后的最后,依旧是为了胜过爱德怀斯。
这锋利至极的刀,即使是爱德怀斯,也非得一瞬间做出完全的守势。以结果而论——她的剑产生瞬间的滞钝。
原本踏出这一步是为了夺命,却因退却而缩回了脚。
因此,爱德怀斯无法完全摧毁黑铁一辉的灵魂。
(而且他最后展现出来的刀法,的确是——…………)
「……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出色。」
爱德怀斯来到朝天仰躺的一辉身边,纯白的剑刃轻轻靠在他的颈部。
接着,淡淡一笑。
「要是我再对倒下的你出手,反而是我该感到羞耻呢。」
就在此时。
「黑、黑铁!」
爱德怀斯看向声音的来源,出现在那里的人——
「……那是〈世界时钟〉。」
「爱德怀斯、啊、你这家伙竟敢————!!」
〈世界时钟〉新宫寺黑乃跳过高墙直奔而来,并且目睹了一辉倒地不起,浑身染血的画面。
愤怒促使她拔出自己的灵装,黑白双枪的枪口瞄准了爱德怀斯——
「冷静点。」
「——————————!!」
爱德怀斯的双眸贯穿了她,扣在扳机上的指头瞬间冻僵。
那股恐惧使得心脏仿佛即将炸裂。
黑乃降落地面,枪口依旧勉强地瞄准爱德怀斯,不过指头依然动弹不得。
因为黑乃本能地拒绝扣下扳机。
只要她的指头有些许动作,就代表战斗即将展开。而她深知自己绝对赢不了她。
「怪物……!」
「许久不见,你的问候还是这么无礼呢。」
相对于黑乃一脸焦躁不安,爱德怀斯则是从容自在地说道。
「放心吧,他还活着。」
「真、真的!?」
「我本来没打算让他活着呢。」
爱德怀斯淡淡地苦笑,接着无声无息地轻跃而起。
她再次移动到晓学园总校舍的屋顶上。
「你、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了。我本来就跟此事毫不相干。」
爱德怀斯答道。接着她再次凝视着那名勇于对抗自己的年轻武士。
即将到来的七星剑武祭之中,他肯定要面对一场相当庞大的考验。
她虽然并非直接参与这个计划,却知道大致上的内容。
(而你自己或许也隐约察觉到了。)
这场即将到来的,命中注定的战斗。
阻碍在黑铁一辉身前的,并非〈烈风剑帝〉或是〈红莲皇女〉。
(在不久的将来,紫乃宫天音肯定会阻挡在你身前。)
而那场战斗肯定残酷到难以想像的地步。
甚至超越一辉与自己的战斗。
她想到这里——
「〈世界时钟〉,黑铁醒过来之后,请帮我转告他。」
爱德怀斯决定留给〈落第骑士〉一段话语。
「『期望我俩再见之时,能以劲敌称之。』」
于是,「世界最强的骑士」悄然消失于靛青夜色当中。
「我会转告他的。」
黑乃望向空无一人的天空,回答了爱德怀斯。接着奔向倒地的一辉身旁。
他身上虽然惨不忍睹……幸好并没有致命伤。
他一定能得救。
黑乃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你做得很好。你和爱德怀斯交锋后,还能保住一条命就足够了——)
于是她打算以能力操纵「时间」,治愈一辉的伤口,就在此时——
「…………咦?」
黑乃的视线中发现了不可置信的事物。
爱德怀斯原本站着的地方。
那纯白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了——赤红的斑点。
虽然只有些许数滴,不过那确实是——血迹。
而且并非是一辉留下的,而是数十秒前立于此处之人。
这一切的事实就代表着——
(她受伤了吗!?成年没过多久的少年,竟然能够在世界的顶点身上留下伤口……!)
没错,他触碰到了。
就算只是数滴血液,那道伤口恐怕浅到难以称作是伤口——
但〈落第骑士〉的刀确实在世界的顶端留下了证据。
「哈、哈哈……你真的是、每次都让我惊讶不已啊。」
过度的惊喜,让黑乃兴奋得浑身发抖。
「……这男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最后,黑乃立刻开始治疗一辉的伤口。
另一方面,再次确认现状。
黑乃与西京两人抵达破军时,现场除了昏厥的破军学生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因此黑乃利用能力确认现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最后兵分两路,由西京前往救助史黛菈一行人,一辉这边则由黑乃负责。
但是这个现场只有一辉一个人。
珠雫和有栖院在哪里?
黑乃全神贯注,专心探查着周遭的魔力。
于是——她终于发觉了。
「这是…………!」
在她的正下方——深入地底之处,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
◆◇◆◇◆
(…………咦、我……)
有如落雷般的庞大冲击爬遍全身,珠雫一瞬间失去了意识,此时才缓缓醒了过来。
她睁开沉重的眼睑,看向前方。
(艾莉、丝…………)
珠雫朝天仰躺着。
她的视线颠倒,只见到有栖院倒过来的脸庞,
他泪流满面,拼命地呐喊着什么。但是珠雫什么也听不见。
突然间,她察觉了异状,低头一看。
然后发现了。
自己的腹部不见了。
她终于想了起来。
(对了,我……被劈开、了啊…………)
此时全身的知觉才跟上清醒的意识,感觉渐渐恢复。
而这股空虚感也更加强烈。
(下半身,还有内脏几乎都不见了。)
恐怕都是从切口滑了出来。
这是致命伤,无庸置疑。
珠雫此时才清楚地自觉到,再过数秒,自己就会死。
(真不甘心啊。)
又来了。她又输了。
和〈雷切〉战那个时候一样。
因为没办法将对方压制在远距离的魔法会战,最后惨遭剑刃劈砍,败北了。
(我、真弱啊…………)
面对某种程度的强者,自己根本没能力将对手压制在距离外。
如今这个事实摊在珠雫眼前,她实在是恨得牙痒痒的。
(如果我死了……哥哥会伤心吗……)
他一定会很伤心。
不只是兄长,史黛菈、有栖院,还有大家——
现在的自己身边,有着太多温柔的人了。
即使自己个性恶劣又不可爱,他们还是会衷心哀悼着自己。
那些情景历历在目。所以,珠雫心想。
她不想这样。
(——那么,就再努力一下吧。)
自从她败给〈雷切〉后,她一直在思考。
照自己的能力来看,对方肯定会见缝插针,拉近到刀剑战的距离。
而自己在那个距离之内,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娇小虚弱的身躯,不可能在近距离取胜。
要想想办法。
最后,她突发奇想,想出了一个方法可以弥补这个弱点。
但那个方法实在太过离奇,而且风险相当高。她至今未曾尝试过——
反正这个身体放着不管,几秒之后就会死去。
她不想有遗憾。
(那就尽自己的全力吧——)
就像她尊敬的兄长平时的作风。
相信自己的力量。
珠雫下定决心,闭上双眼。于是——
◆◇◆◇◆
「珠雫……珠雫啊…………」
有栖院抱起珠雫惨遭砍飞的身躯。
血液与内脏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渐渐消逝而去。
她的重量,她的生命,逐渐逝去。
这股失落的感受,令有栖院眼前一片漆黑。
他下定决心,要再次守护重要的妹妹。但是他依旧亲眼看着妹妹死去,这股失落感掩盖了他所有的情感。
不论是对自身的无力感到愤慨。
抑或是对夺走珠雫生命的男人感到愤怒。
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甚至失去了呐喊的力气。
「这就是你不肯面对的现实。」
华伦斯坦站在有栖院身后,缓缓说道:
「唯有力量才是真实。我是这么教导你,带领你进入强者的一方。但是你竟然是如此的无药可救。」
他的语气充满着不耐烦。
或许是见到自己的弟子抱着那已经成了死尸的珠雫,彻底感到失望。
「对目标产生感情的杀手,根本派不上用场,你就死在这里吧。」
破风之音通过背脊,传入有栖院的耳中。
那应该是华伦斯坦架起巨剑的声音。
他一点都不想躲开。
不如说,他甚至想早点解脱。
光是他抱着珠雫的期间,手中的重量便渐渐地消逝而去。
而他深知,这个重量不可能再回来,这股失落感便是强烈到无以复加。
娇小的身躯一点一滴地变得轻盈。
他的双手一点一滴地,甚至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咦……?)
有栖院终于察觉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轻到感觉不到重量?
这实在不太可能。
即使流失血液与内脏,人体还是有骨骼,有肌肉。
有栖院察觉这个异状之后,光芒点亮了他漆黑的视野。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而珠雫的尸体竟然——
整个消失不见,只留下衣物。
接着,下个瞬间——
「放心吧,艾莉丝。」
珠雫清亮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地下训练场。
「……咦!」
「什、什么!?」
有栖院与华伦斯坦惊讶地四处搜索珠雫的身影。
但是珠雫依旧不见踪影。
不、不只如此,散落一地的内脏与血迹也一并消失无踪。
「怎、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
这个状态已经远远超越华伦斯坦的理解范围,他不禁狼狈地大喊着。
而她——就这样出现在华伦斯坦与有栖院中间。
黑铁珠雫有如烟雾聚集而成的幻像,一丝不挂,但是身体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两人眼前。
接着,开口说道。
「没问题——我会赢的。」
「珠雫,你还……活着吗?」
有栖院仿佛看到幽灵似的,凝视着珠雫。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
而另一方面,华伦斯坦则是——
「这怎么可能…………!」
身经百战的直觉,使他思索出一种状况。只有这个现象,才有办法让事态发展至此。
而他为了确认这个直觉,试图对眼前的珠雫挥剑。
而珠雫丝毫不打算闪避,直接承受这一斩。
华伦斯坦的灵装再次斩断珠雫的身体。
但这次连血都不喷一滴。
他感觉像是劈开烟雾一样,感受不到任何感觉。珠雫的影像则是分了开来,马上又恢复原状——
华伦斯坦目睹这个状况,终于肯定了。
「你、你竟然……!把自己的肉体汽化了——!!」
珠雫摇曳的身姿则是淡淡弯起:
「嘻嘻……真不愧是叔叔,你没白白多活我几年呢。」
珠雫的笑容带着一丝嗜虐,语带嘲讽地肯定了他。
没错,珠雫活下来的手法正是如此。
「我在选拔战败给〈雷切〉之后,一直在思考。」
——自己虽然技巧灵活,但是却缺少决定性的力量。
她总是被逼到极限,最后受了致命伤。
——到底该怎么办?
「不断、不断地思考……然后我某天终于想到了。是啊,就是因为有肉体在,才会受伤。」
那么只要消除这个要素就可以了。
这个招数便是由此而生。
属于水之魔术的一端,运用作用于人体的治愈术,将自己的肉体分解之后,再次构筑为粉尘或气体的程度,如此一来,肉体便不受斩击或打击的影响。此为伐刀绝技——
「〈水色轮回〉——虽然只是灵机一动,不过还挺厉害的对吧?」
珠雫有些自傲地说着。
华伦斯坦见状,脸色终于大变。
「你说灵机、一动……!你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华伦斯坦会如此心旌动摇,也是在所难免。
虽说只是短时间,但〈水色轮回〉却是自己断绝自己的生命。
「即使你以一流的魔力控制描绘出再构筑的术式,但要是死后没有发动,一切就完了……!不,就算术式能正常发动,人体可是由数十兆的细胞组成,只要再构成的过程中出了任何差错,根本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更别说你要把这个术式用在自己身上……!你疯了吗……!?」
这一招能将物理攻击无效化,益处的确是相当大。
但相对来说,此招必须拥有异常高超的技术,风险也非常大。
而珠雫面对狼狈不堪的华伦斯坦,只说了一句话。
「我才没有疯。我只是相信,我做得到。」
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
「~~~~!」
华伦斯坦闻言,他肯定了。
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虽然事先获得破军的情报,他们却只着重在史黛菈·法米利昂一个人身上。
眼前的〈深海魔女〉,虽然才能与史黛菈大相径庭,却和她一样,是一名超乎想像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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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摆了一道……不过我还没输——)
华伦斯坦心想,并且重新摆开架势。
但是面对这样的他——
「哎呀?你以为你还能战斗啊。」
珠雫轻声笑着,仿佛在藐视对方。
「你说什么————!?」
华伦斯坦才刚从〈水色轮回〉的冲击中回过神,下一秒,他便察觉自身的异状。
「咳咳、嘎、呕、呕呕……~~~~!?!?」
呼出的空气,吸不回来。肺脏完全吸不到空气。
仿佛溺水似的——
没错,他的确是溺水了。
「把人类的肺脏灌成了水球之后,竟然会变成这副德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一招可不能用在同学身上呢。」
处于〈水色轮回〉状态中的珠雫,等于和周遭的空气同化了。
因此也能操纵这一带的空气。
——就连华伦斯坦吸入的空气,也是一样。
华伦斯坦拥有操纵「摩擦」的能力。这项能力对于外部而来的冲击或斩击,的确是效果超群。不过——
「如果是在体内,也管不了什么摩擦力了吧?」
「嘎、呃、呕呕……!」
华伦斯坦沉溺在隐形的大海中,终于不支瘫倒在地,仿佛被捞上陆地的鱼一样,双眼睁大,嘴巴不断地开阖,索求着空气。
「嗯?什么?你说什么?」
「救、救…………!救救……咳呵!」
「啊,你希望我救救你吗?」
这是名副其实的投降宣言。
华伦斯坦判断自己不可能继续战斗,因此向珠雫举起白旗。
「我才不救你呢。」
珠雫残酷一笑,接着打了个响指。
下个瞬间,华伦斯坦全身喷出血雾。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数十支冰枪撕裂华伦斯坦的肉体,从他的体内飞射而出。
这一击彻底击溃了〈独腕剑圣〉的意识。
华伦斯坦口中流出血水,昏了过去。
珠雫仿佛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低头注视昏厥的敌人。
「我不像哥哥那么善良,也不像史黛菈同学那样天真。凡是挥刀相向的敌人一定要彻底击溃——你找碴找错人了。」
珠雫走向浑身惨不忍睹的华伦斯坦,剥下他身上的大衣。
接着遮起自己的肌肤,从败者身上移开视线。反正她对他也没多大兴趣。
于是,〈独腕剑圣〉与〈深海魔女〉的战斗就此画下终止符。
◆◇◆◇◆
「实际上试过之后也还过得去……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珠雫再次构筑了自己的肉体,握了握手掌,确认肉体的触感。
感觉没有什么不对劲,再构筑的魔法确实产生作用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头脑用过头,感觉真不舒服。」
太过高度的魔法程序使得大脑发出哀号。
珠雫的头盖骨中仿佛被人搅和一遍似的,再次体认到自己的不成熟。
暂时不要轻易动用这一招比较好。
珠雫确认着自身的状况——而有栖院依旧讶异不已地问着珠雫。
「珠雫……你真的、还活着吗?」
「别这样,说得好像人家是幽灵似的。」
珠雫一脸不开心地说着。
但有栖院会这么质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珠雫施行的魔法就是如此的出神入化。
「〈水色轮回〉这个主意虽然挺不错的,不过考虑到一旦使用,衣服会直接脱落这点,实在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么丢人的样子,可不能让哥哥看见呢。」
不过当他看着珠雫一如往常的模样,安心也凌驾于惊讶之上。
「……哈哈、是啊。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有栖院当场坐倒在地,喜极而泣地注视着眼前的现实。
「真的是、太好了…………」
而珠雫看着这样的有栖院——
「那是我的台词。」
珠雫嘟着嘴走近有栖院——接着弯下腰,抱紧他的头。
她的举动是那么的温柔,充满慈爱。
「我也是……我以为你已经被杀了。」
「珠、珠雫……」
「真是的,别让我太担心啊……姊姊。」
珠雫的嗓音微微颤抖,她是衷心为有栖院的生还感到欣喜。
而她带着颤抖的呼唤——
「…………」
震撼了有栖院的心底。
稍早掠过脑中的情感再次燃起。
一开始,他想起的是妹妹们注视着染血的自己,布满着恐惧的神情。
他见到她们的神情,认为自己不该继续留在那里。
自己已经是杀人凶手,不能待在她们身边。
于是,他擅自认为,珠雫一定也会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特别是珠雫,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继续待在她身边。
但是,如果……
如果珠雫还愿意称呼这样的自己为「姊姊」——
「人家……还能继续……待在珠雫身边吗……」
「我是这么希望的。这个理由还不足以留住艾莉丝吗?」
珠雫怀中的头轻轻摇晃。
没有这回事,这个理由太足够了。
「谢谢你……珠雫…………」
「这样就扯平了。」
珠雫愉快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
有栖院立刻就理解她的意思。
——话说回来,以前在珠雫败给〈雷切〉之后,他也曾经这样紧紧抱着珠雫。
「…………真的呢。」
有栖院为这少许的偶然感到开心,回以微笑——并且在心中发誓。
他绝不会再度背叛她。
只要这女孩还希望自己留下,他会继续待在这里。
守护着她,以及她所爱的人。
因为自己也同样爱着这些人——
他们的模样,正是自己衷心期望的模样。有栖院希望有一天成为像他们一样,能以自身为傲的人。
◆◇◆◇◆
黑乃感受到的魔力波动,是至今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波动。
疑似是黑铁珠雫的魔力,竟然大范围地散布出去,而且细微到几乎感知不到。紧接着,它又突然聚集为人形大小。这种波动实在是脱离常轨。
她的魔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波动?
黑乃知道珠雫的能力,她立刻就察觉原因。
「她先把自己分解之后再构筑了啊。」
这几乎等于是模拟复活术,她的技术实在是神乎其技。
「……真是的,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妹妹。这对兄妹真是有够夸张。」
黑乃像是傻了眼似地嘀咕着。接着再次仔细探索地下的状况。
按照魔力的反应来看,敌人似乎已经不再有动静了。
周遭的惊喜应该都消失了。
黑乃瞬间松了口气——接着抬头望向西方的天空。
(这边总算是结束了。宁音,你那边不知道如何了——)
◆◇◆◇◆
「〈黑刀·八咫乌〉——」
「〈断月天龙爪〉——!」
黑色闪电从夜空降下,魔力之刃与龙卷之剑互相碰撞,两名骑士分别被弹向后方。
〈烈风剑帝〉黑铁王马滑落到山间的产业道路上,啧了一声。
「到了第三发,威力果然还是会下降。」
另一方面,娇小的和服女子——〈夜叉姬〉西京宁音弹向与王马反方向的空中。她轻巧地在空中回转过身,降落在叶暮姊妹面前。她们已经被逼到这座杳无人烟的深山中。
「老师!」
「看来是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呢。」
「呜呜、得救了……」
「是啊,辛苦你们了,已经没事啰。」
西京确认了一下,两人以及昏迷的史黛菈全都平安无事,心中便松了口气。
「接下来…………」
她立刻重新望向眼前的敌人。
晓学园——西京朝着其中唯一认识的人物,开口搭话。
「小王马,小学杯(Little)之后就没见面了呢。你长得可真壮啊。」
「你倒是没什么变。」
「干你屁事——好了,你快告诉妾身吧。这到底是什么闹剧啊?你应该愿意告诉妾身吧?」
西京展开手上的武器——铁扇,轻轻遮住唇口,一面问向王马。
但回话的不是王马,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天音。
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独特笑容,回答了西京的疑问。
「如果您答应把那边三个人都交给我,我就告诉您一切真相。您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下个瞬间——
「哈哈,交易啊——喂,小鬼。」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碎裂的声响,接着瞬间紧绷——
「区区一个屁孩,别学大人说话!」
「重量」忽然袭向晓所有成员的身上。
「唔啊……!」
不,不只是晓。
隐形的重量重重压在以西京为中心半径二十公尺的空间上,造成地盘下陷。
这是西京操纵「重力」的能力,伐刀绝技〈地缚阵〉。
等同于平时十倍以上的重力,突然压在晓成员身上,所有人都趴倒在地,仿佛即将陷进地面。
只有一个人能在这股重力之下,眉头都不挑一下,直接面对西京的威吓。那就是王马。
王马缓缓举起〈龙爪〉,刀尖指向西京。西京也同样举起双手的铁扇,以重力这股纯粹庞大的能量,构筑成刃,也就是〈黑刀·八咫乌〉——
双方燃起斗志,眼看冲突一发不可收拾——就在这个瞬间。
「啊——停下、停下!请等一下!」
〈小丑〉平贺玲泉一身跑错场合的装扮,忽然介入两人之间。
他将有栖院送到华伦斯坦身边后,立刻掉头回来,此时终于赶到伙伴的身边。
「各位,请先撤退吧。就放了那三个人也没关系。」
他开口催促晓一行人撤退。
「——可以吗?」
「当然。我们已经给了他们十足的冲击了。而且一对上〈夜叉姬〉,我们这边的风险实在太高了。〈夜叉姬〉要是认真大闹一场,王马或许没事,但是我不认为其他成员会毫发无伤。而且七星剑武祭近在眼前,赞助商也不乐意见到我们先『倒下』,请各位收手吧。」
「……哼。」
王马闻言,则是百般无趣地收起刀。
「〈夜叉姬〉也愿意就这样放过我们吧?」
而西京则是——
「…………」
短暂沉默之后,将双手的铁扇收进宽大的和服袖子里。
敌人占多数,一旦进入战斗,自己或许没事,但身后的学生们可不一定能平安无事。
身为教师,必须守护学生。那么她也没理由拒绝这个提案。
「——屁孩们,你们可要感谢上帝啊。要不是妾身刚好身为老师,不然你们就倒大楣了。」
「衷心感谢您的谅解。」
于是,以破军学园遭袭为开端,所引发的一切骚动——〈前夜祭〉,正式闭幕。
以平贺玲泉为首的所有晓成员,不再理会叶暮等人,消失于黑暗之中。
山间的微风吹动树叶,枝叶婆娑的声音回荡在山路之间。
「——赞助商啊。」
西京默默反刍着平贺的话语,神情苦涩地望向天空。
「小黑,这下事情可麻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