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离开大阪,回到东京的破军学园。
医院的病房中,一名骑士醒了过来。
「嗯……」
睁开沉重的眼睑,眼前映着陌生的纯白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
少女望着陌生的天花板,脑中尚有些许混乱。
毕竟她几乎没有进过医院,这也是没办法。
不过……主因还是因为长期的沉眠,她的意识尚未清醒。
少女虽然搞不清楚状况,总之先反射性地坐起身。
接着,一名坐在床边,金发碧眼的少女——贵德原彼方听见棉被摩擦的声音,从病房内的电视移开视线——
「啊!刀华!你醒了啊……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轻抚胸怀。
病床上的刀华见到彼方的身影,则是——
「彼方、呃~~~~!?」
使劲咬到了舌头。
「没办法好好说话惹~……」
「没办法,你睡了很长一段时间,难免身体会迟钝。」
「你说睡了很长的时间…………」
怪了,为什么自己会沉睡到让身体沉重不已?
刀华沿着中断的记忆丝线缓缓回想——
『接下来,七星剑武祭第一轮比赛,也差不多来到转折点了。
B区最后的比赛,是本日赛程中最令人瞩目的组合!
破军学园一年级〈红莲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选手。
对上
巨门学园三年级〈冰霜冷笑〉鹤屋美琴选手!
牟吕渡教练,您对这场比赛有何——』
「——!」
刀华听见电视传来的解说声,这才想起一切。
自己为了保护史黛菈不受晓的袭击,率领学生会一行人拖住晓学园的成员们。
以及〈烈风剑帝〉黑铁王马击败了自己。
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刀华完全不清楚状况,脸色发青的询问彼方。
「彼方,在、在那之后状况如何!?史黛菈同学呢!?黑铁同学他们没事吗!?」
「他们没事,叶暮同学她们成功保护了法米利昂同学,黑铁同学虽然受了伤,但是他早就恢复健康抵达会场了……。我们学生会成员所有人都是在〈幻想型态〉负伤,身体并无大碍。不过会长和副会长受到的伤害特别大,所以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沫也是?」
「是啊。」
彼方的视线转向刀华身后。
刀华追着她的视线,这才发觉。
泡沫现在躺在隔壁病床上,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
「……小沫…………」
「副会长和会长一样,都是因为极度疲劳,导致意识回复较为缓慢而已,副会长并没有生命危险。他应该今天或明天就会醒过来才是。」
「原来、如此……呼…………」
刀华听着彼方解释完自己昏迷后的始末,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
(……总归来说,我也以学生会长的身分,完成了最低限度的职责啊。)
她至少让破军避免在那场袭击之后,惨遭完全毁坏的下场。
那么,这样就够了。
这一切都归功于共同留在前线的伙伴们。
「彼方,谢谢你。」
「……呵呵,之后也请对其他人说一声吧。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我会这么做的。」
『哎呀!这下糟糕了!』
就在此时。
电视传来播报员几近哀号的声音。
「哎呀,感觉很混乱呢。是发生什么状况了吗?」
「不知道呢。到底怎么了?」
刀华和彼方的视线自然聚焦在电视上。
电视画面中,戴着眼镜的男性播报员额上汗如雨下——
『史黛菈·法米利昂选手竟然尚未抵达会场,她没有回应比赛开始的信号!』
他告知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咦、咦咦咦咦!?」
◆◇◆◇◆
(没有回应比赛开始的信号?怎么会…………!)
刀华才刚从彼方口中得知史黛菈平安无事,这段播报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彼方,你刚才说黑铁同学已经抵达会场了,史黛菈同学没有和他一起去吗?」
「我不太清楚详细的状况,不过听说她败给〈烈风剑帝〉之后,似乎相当在意,在那之后就和西京老师两个人单独进行特训。可能是因为这样,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是和西京老师同行的话,怎么会……」
史黛菈怎么会直到比赛开始,都还没抵达会场?
刀华与彼方满脸疑惑。
同时电视也继续播报消息给两人——
『啊,就在刚才,营运委员会的人员传来讯息。史黛菈·法米利昂选手联络上营运委员会的人员了,似乎是她搭乘的电车因为铁路路线事故延迟,会较晚抵达会场。』
『这下难办了。营运委员会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才会在前两日举办选手宴会啊。』
『是啊。她应该要和其他破军的选手一起抵达大阪才对……哎呀,〈冰霜冷笑〉鹤屋美琴选手向营运委员会提出要求,希望自己因此不战而胜!』
「史黛菈同学该不会就这样不战而败吧?」
彼方担忧不已地望着电视。
相对于彼方的忧虑,刀华则是摇摇头。
「不,应该是没问题。」
刀华去年以破军学园的选手团长身分,参加过七星剑武祭。
她当时已经大概掌握七星剑武祭的规则。
「规则上并没有要求选手一定要前两日抵达会场。依照七星剑武祭的大会规则,倘若选手迟到,该场比赛会向后顺延……」
『喔、营运委员会刚才传来通知了。『依照大赛规定,B区第四场比赛延期——因此不承认鹤屋美琴选手的不战而胜。』就是这么回事!』
『规则就是如此,也没办法呢。』
『规则上不存在迟到的罚则吗?』
『这一次,营运委员会官方也已经确认电车误点了,所以不会有处罚。不过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应该把『前两日抵达会场』列入正式规则内比较好呢。』
七星剑武祭上的一切行程,全都交由营运委员会决议、下达判断。
这个决议就如同其他大多数的格斗比赛,一旦下达后,就算决议出错也无法翻盘。
也就是说,史黛菈借由这个决议,免除当场败北的结果。
因此彼方也松了口气。
「呼……害我紧张了一下。」
「不过如果她依旧赶不上延后的比赛时间,到时候就真的直接退场了。」
(希望她来得及赶到……)
顺带一提,史黛菈的比赛之后,B区的第一轮战就全数结束了。
此时会场传来广播。
『敬告会场的各位贵宾:
现在进入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战圈即将进行整顿。
整顿结束后,紧接着开始举行C区的第一轮比赛。』
「第一轮比赛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啊。我漏看了好多场,真难过。彼方,黑铁同学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还没呢,在这之后的C区第四场比赛才会轮到他,所以才刚开始呢。」
「太好了。」
毕竟一辉是击败了自己,才成为代表选手。
〈雷切〉理所当然不想错过这场比赛。
「不过他的对手会是谁呢?」
「对了,会长昏迷很久了,所以还没看过赛程表呢。」
「嗯。彼方,你知道黑铁同学第一战的对战对手是谁吗?」
「……对会长来说,这个组合可是相当有趣呢。」
彼方则是忍着苦笑,露出复杂的表情。
从她的表情来看,刀华只有不好的预感。而且——
「〈落第骑士〉的第一战对手是……〈七星剑王〉诸星雄大选手。」
恶兆也准确命中了。
「……黑铁同学老是从第一战抽到大烂签呢。」
「是啊,校内选拔战的时候也是如此。他这个人跟幸运完全无缘呢。」
「倒不如说,这是英雄必经的重重试炼。」
不过第一战就抽到〈七星剑王〉,实在太衰了。
今年比赛人数大幅减少,所以剔除了种子选手的第一战免赛权。
一辉则是因此吃了大亏。
(他根本是不幸吸引机啊……)
「〈落第骑士〉对〈七星剑王〉——〈雷切〉则是与两人对战过,你怎么看这场比赛呢?」
身旁的彼方忽然询问刀华的赛前预想。
或许是因为进入休息时间,电视转播开始播放广告,她觉得无聊。
「怎么看啊……」
刀华闭目思考了一下,这么答道:
「……胜负比大概是六比四,诸星同学比较有利吧。」
「六比四啊。明明对手是〈七星剑王〉,差距却很小呢。」
「从两人的社会地位(Status)来看,这个预想的确是异想天开。不过这是有理由的。」
「是什么样的理由呢?」
「黑铁同学对上诸星同学有一定的优势。你知道诸星同学的伐刀绝技——〈虎噬〉,是什么样的能力吗?」
「那是能够消除伐刀绝技的能力。」
「没错。伐刀者超越常人的能力,就是伐刀绝技……也就是能够使用魔法。所以能够强行吞噬魔法的能力,对上任何伐刀者都能拥有绝对优势。〈深海魔女〉的水,〈红莲皇女〉的火,〈烈风剑帝〉的风,在诸星同学的面前全都不管用。因为诸星同学的〈虎王〉能够将魔法咬得支离破碎。」
「……会长以前也被他逼得无法进行近身战呢。」
刀华点点头。
一年前,〈雷切〉的雷击全都遭到〈虎噬〉消除,一点也不剩。远距攻击因此陷入胶着状态,刀华无计可施,只好采取近身战——〈雷切〉的神速,不让对手有机会闪避。她打算以〈雷切〉一决胜负,但是诸星的枪术实在了得,刀华直到最后都无法让两人的间距缩减到〈雷切〉的攻击范围,就此败北。
对刀华来说,那是苦涩的败北记忆。
「现在重新再听一次,这个能力真的很犯规呢。」
「是啊。虽然他的能力只对伐刀者有效,但是他在所有伐刀者面前,都能拥有绝对优势,是相当优秀的能力。
不过……黑铁同学的战斗方式本来就不依靠魔法。
他的战斗方式以伐刀者来说,非常倾向『体术』,是很少见的例子。
黑铁同学只会在最佳的时机使用魔法。
而〈虎噬〉这种伐刀绝技,只能让敌人的伐刀绝技无效。
能力本身并没有攻击力。
所以诸星同学的攻击手段也是全都仰赖『体术』……也就是『枪术』。」
因此这两人的比赛想必会变成纯粹的体术胜负。
不过就算如此,刀剑对长枪的距离依旧不利。
「但我不认为只靠距离优势,就压制得了〈无冕剑王〉。」
去年,诸星的距离优势彻底封锁了〈雷切〉。
但是一辉的机动力与判断力,以及在中距离战的底牌之多,早已超越学生的领域。就算是〈七星剑王〉,也很难长期把一辉这种等级的剑士固定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这样一来——
「那么……第一轮〈七星剑王〉意外的败北——」
「应该很有可能发生。」
至少比赛不会呈现一面倒的局面。
〈落第骑士〉、〈七星剑王〉——正因为刀华与双方交手过,才能如此肯定。
一辉近身战的实力,毫无疑问是全国等级。
而且他的程度足以争夺〈七星剑王〉的宝座。
(就算是这样,第一战就抽到〈七星剑王〉,运气真的太差了。)
不过,倘若他的状况极佳……比赛肯定会大爆冷门。
「黑铁同学,加油!」
身在东京的刀华如此希望,并为远在大阪的一辉送去声援。
◆◇◆◇◆
『——敬告会场的各位贵宾:
战圈已整顿结束,C区第一轮比赛即将开始。
C区各位选手请尽速前往准备室集合。』
——场景回到磨钵构造的湾岸巨蛋。
广播传来通知,设置在人工草皮中央的战圈已经整顿完成——
一辉等人稍早还靠在观众席走道的栅栏旁观战,此时一行人也听见了广播。
「那么,我差不多要去准备室了。」
一辉听见广播后,向一起观战的珠雫与有栖院这么说道。
一辉是C区的第四场比赛。
虽然他不需要特地提早,但也没必要特别晚到。
「一辉,加油啊。」
「祝您武运昌隆,哥哥……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是受不了史黛菈同学,自己的比赛就算了,应然连哥哥的比赛都迟到。」
「一般来说应该反过来吧……」
「我之后会用『小姑必读·玩弄新娘的一百零八种方法』里学到的杀人技巧,狠狠教训她一顿的。」
「哈哈……要适可而止啊。那么等会见了。」
珠雫见兄长的恋人竟然没有第一个前来为兄长加油,正在愤愤不平。一辉安抚了珠雫之后,和众人道别,走向准备室。
(插图175)
一辉在两人面前,始终都是一脸轻松。
平静得一点都不像即将上战场的人。
或许是因为如此,珠雫目送一辉离去之后,安心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哥哥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紧张。」
「呵呵,这也是当然的。一辉可是和〈比翼〉交手过,他怎么还会怕〈七星剑王〉这种等级的敌人呢?」
有栖院说得没错,珠雫点头表示同意。
那场战斗应该对兄长产生好的影响。
此时的珠雫对这件事没有半点怀疑。
「嗨——两位,昨天之后就没见面了呢。」
某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仔细一看,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一边挥着手,一边从一辉离去的方向走来。
「雾子学姊……」
「哎呀呀,最近真常遇见你呢。」
「嗯哼,真的呢。或许是命运把我们拉在一起了。」
「常常和医生拉在一起的命运,可是会让人寒毛直竖呢。」
雾子面对有栖院的玩笑话,只是耸耸肩——接着她神情严肃地问道:
「我刚才和〈落第骑士〉擦身而过了呢……他碰到什么事了吗?」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雾子的问法略显不安,珠雫率先反应过来。
「我觉得哥哥看起来很放松啊。」
珠雫回问雾子,她是基于什么理由才说这种话?
对此,雾子借用珠雫的用词来反驳:「就是这个。」
「他放松过头了。」
「……?」
「我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对他稍微作了点检查,脉搏、体温、发汗……以及血液中流窜的荷尔蒙平衡度,一切太过平静了。不管是什么人,一般来说在战斗之前,这些数值多少都会有些变动,但是他却毫无变化。」
这实在不像是人类会有的反应。
据雾子所言,昨天一辉面对诸星时,是呈现某种程度的兴奋状态。
而今天的他却和昨天不同,完全没有任何兴奋反应,就代表——
「……他是刻意强迫自己的身体处在过度的放松状态……昨天他的兴奋状态是最适当,刚好能进行战斗的程度,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可能心中隐藏某种不安也说不定。」
(哥哥会…………不安…………?)
「您、您说的是千真万确吗!?」
「我没办法看出他在不安什么,但是我的诊断没有错。」
「……他或许只是刻意放松,使身体不要浪费多余的力气吧?」
「我不认为是如此,适度的兴奋能够提升战斗力……说老实话,我认为他很清楚这点,所以才觉得奇怪呢。」
「…………」
雾子做出如此不祥的诊断。
场面顿时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珠雫在这段沉默之中,想起昨晚与一辉道别后,从雾子口中听闻的那些事。
——那是即将与一辉敌对,〈七星剑王〉诸星雄大的过去。
※ ※ ※
『悲怆到极致的义务心?那是什么意思?』
一辉赢不了诸星。
雾子肯定地这么说道。珠雫则是略带质问的语气逼问雾子。
在她耳中听起来,感觉对方就像是在莫名侮辱兄长。
但是雾子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说。
『……你们今天在店里见到诸星的妹妹了吗?那你们应该察觉到了吧。她没办法说话。』
『是,听〈七星剑王〉说,她有精神上的毛病。』
『小梅会没办法开口说话,全都是因为诸星。』
『你、你说什么!?』
『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不过也找不出其他原因,所以诸星自己这么认为。』
于是雾子开始述说。
关于支撑诸星的义务心,以及其背景——
那是距今六年前的事。
当时的诸星以〈浪速之星〉的称号,被人奉为关西第一的少年骑士。那时发生在诸星身上的悲剧,就是一切的开端。
『诸星、小梅在假日的时候,和家人一起搭电车去游乐园,但是电车却发生事故。那件事故成了轰动全国的大新闻,你们两人应该都看过吧?』
珠雫则是点了点头。
她在老家的时候确实看过这则新闻。
『我记得那件惨剧死了大约上百人。不过直到今天哥哥告诉我,我才知道〈七星剑王〉当时也被卷进事故里。』
『是啊。很多人死在那场事故之中,诸星能活下来也算是幸运了。但是他也不是毫发无伤。他的双亲和妹妹三人都是轻伤,唯有诸星受了重伤——失去了双腿。』
『失去……?也就是说,他残废了吗……!?』
『是啊。再生槽这个奇迹之盒是集现代科技与医学之大成,不只是惨遭切断的手臂、双足,视情况甚至能修复头部。但是再生槽最多是做到接合,可没办法重新生长出被绞成肉酱的双脚。』
换句话说,诸星的伤在医学上是无法治愈的。
『〈浪速之星〉的未来受到众人期待,他被视为〈夜叉姬〉之后难得的优秀人才,也是家乡大阪的英雄。这样的他虽然保住性命,却在小学联赛的上位强者们进行决胜淘汰赛之前……无可奈何地引退了。』
想必他是多么悔恨。
他是多么不甘心。
但是这时的诸星,甚至无法独自行走。
这种状态根本不能战斗。
因此,不论这个选择多么苦涩,〈浪速之星〉曾经接受了这个命运。
与生俱来的乐观让他转换了想法,放弃了骑士之道,打算迈向新的人生。
但是…………
『还是有人和他不同,她没办法就这样转换心情。』
那就是诸星小梅——诸星的妹妹。
为什么?答案……非常的残酷——
『……事故当天求家人说:「想去游乐园」的人,就是她。』
『——!那小梅不就…………!』
『没错,小梅……非常自责。』
要是那天自己没说想去游乐园——
兄长就不会失去双脚,以及灿烂的未来。
都是自己的任性——
是的……少女不断地责备自己。
强烈地责备自己,直到心灵崩溃。
最后……少女仿佛是为了惩罚任性的自己,失去了言语。
『竟然发生过这种事……』
『……心灵的疾病很难医治。那身体上的外伤与疾病不同,每个人的症状与治疗方法差别都很大。我们医生虽然悲伤,却无能为力。不过——有个男人想医治好小梅的病。』
从雾子口中的义务心一词,珠雫便能猜到男人的身分。
『他就是〈七星剑王〉——诸星雄大。』
『没错,妹妹身上的病变,使得曾经放弃骑士之道的诸星心中再次燃起火苗。』
雾子这么叙述着。
事故之后过了不到半年。
当时雾子正在研究『使用全身细胞修复残废部位』的回复魔法。诸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自己的传闻,便来到自己面前。
——医生,拜托你。请让我能够再一次站在战场上!
他应该没有和家人商量,就一路从大阪大老远拖着身子爬来广岛。
以那浑身泥泞,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坚决如一的决心。
『我马上就答应诸星了。不过我可不是被他的诚意感动了,单纯是他出现得刚刚好罢了。我当时正在找研究用的『实验品(白老鼠)』。
嗯哼,我很过分吧……当时的我认为自己什么都办得到,自以为什么事都能做。所以我毫不犹豫就涉足『神明的领域』,尝试制作出残废的部位。』
『那么,诸星学长现在的双脚就是……』
『你想得没错,那是义肢。我削取他全身的组织部位,分解成分子单位后,重新捏制成义肢。』
珠雫同为水术士,〈白衣骑士〉的神乎其技更是令她哑口无言。
将他人失去的双脚完全复原。这世界上能办得到这种壮举的水术士,恐怕不超过三人。
而且,若是采取这种方法,义肢的材料全都取自于诸星的身体。
并不会像移植他人内脏那样,产生排斥反应。
但是——
『咦?可是人类的双脚可是占了全身将近一半,要是从全身组织削取材料重新制作双脚……剩下的身体不会出问题吗?』
有栖院开口问道。珠雫也有同样的疑问。
而她的忧虑也正中红心。
『你的着眼点不错呢。就是如此,出了大问题呢。
首先,理所当然地全身的肌肉量会大幅衰减,甚至几乎无法维持性命。紧接着,由于要制作出大腿骨这样庞大又坚固的骨头,全身的骨质密度剧烈下降,变成重度的骨质疏松症。』
手术后的诸星,衰弱到连肺部收缩都会引起胸骨剧痛。
恐怕就算是他遭遇事故之后,也没有像这样陷入濒死状态。
但是,这还只是个开始。
由于诸星的身体已经瘦成皮包骨,必须重新锻炼肌肉,才有办法做最低限度的移动。而且锻炼肌肉的速度要尽快,不然他减少的肌肉量已经无法维持身体机能,再这样下去可能会造成生命危险。
因此雾子逼迫诸星。
要他以那宛如枯木般的身躯,进行等同于一流运动员程度的重度重量训练。
『当然,要他以那副身体做重训,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松散的骨头碎了又碎,松弛的肌肉断了又断。
柔弱的肌腱四分五裂,浑身神经七断八续。
诸星只能咬牙忍住疼痛,拖着骨折的双脚奔跑,以支离破碎的手腕举起哑铃。
每当他的身躯「毁坏」了,雾子便会以治疗魔法修复损坏的部位。但这就代表着,他必须品尝成千上万次「身躯毁坏」的痛楚。
如此胡来的行为,几近于拷问,呕吐、失禁根本是家常便饭。
雾子回想起诸星的复健过程,根本是人间地狱。
直到最后终于——
『三个月……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受不了了。』
『这也难免,实在是太乱来了……』
『不如说,真亏诸星能撑过三个月啊。』
珠雫和有栖院甚至认为三个月太长了。
他的疗程,很明显已经超过治疗的范畴了。
怎么可能有人能一直坚持下去。
不过——事实却狠狠颠覆了两人的想法。
『你们两个人误会了呢。受不了的人是我。』
『咦……?』
『我一开始只是一如往常把诸星当作实验品,每天记录他的观察过程。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不是单纯的实验品,而是和自己有着同样『形体』的生物……我看着这样的生物承受超越人类极限的剧痛,不断因痛苦而挣扎,就这样数天、数十天地看下去……怎么可能保持平静……说实话,我几乎快疯了。我就算是在梦中,也仿佛听得见诸星痛苦的哀号。』
过了三个月左右,雾子甚至觉得自己的研究,根本是恶魔的研究。
应该马上放弃这个研究。
现在的义肢技术很高明。
高性能的义肢在日常行动上,几乎不会有任何障碍。不过义肢没办法输入魔力,也不能和自己的双脚一样,做出细微的动作,所以诸星不可能再次成为选手。
但是这也很足够了。
雾子心想,于是她要求诸星停止复健,打算再次施行手术,将脚部组织组回上半身。
『可是——诸星却这么对我说了。』
诸星当时的话语,一字一句,雾子至今无法忘怀。
他的脸庞满是汗水,呼吸急促地说道——
——医生,你知道小梅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哭花了脸,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从那天之后,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
都是我受重伤,才害得小梅背负不必要的罪恶感。
她想去游乐园。
她只是提出这么令人怜爱的任性要求,却因为我,让她以为任性就是罪恶。
……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她不需要道歉,不需要在意。
所以我不能继续维持这么丢人的身体。
我在那场事故中失去的东西,双脚、力量、地位——我要全部拿回来。不是用嘴巴,而是用结果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
我直到小梅原谅自己,再次开口说话之前——
就算骨头碎上千百遍……肌肉断上千万遍……!
我绝对不会再让妹妹(那家伙)看见自己无力的背影!!!!
这——才称得上是大哥啊!!!!
『诸星这么说完,直到最后都不曾放弃复健,完全没有。
……几年之后,他拼上性命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了。
〈浪速之星〉终于回到大舞台上,而且身怀和以前毫不逊色的力量。』
他一路向上爬,登上日本学生骑士的巅峰——〈七星剑王〉。
『不过,即使如此,诸星依旧尚未达成自己背负的义务。直到小梅开口说话的那一天,他不论何时都会拼上性命。』
他会想和一辉一决胜负,并不是因为上进心。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妹妹。
身为兄长的义务心成为诸星的原动力,使他一步步从地狱爬了上来。而这股意志之火至今未曾熄灭,仍然在诸星心中持续燃烧着。
『我始终注视着他,所以我能保证。只依赖想击败对手这种纯粹的上进心,绝对打不倒〈七星剑王〉诸星雄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珍惜的人而战,这样的人可是很强悍的。』
◆◇◆◇◆
珠雫回想起这些过往,光是诸星在战斗投注的恐怖执着,就能让她不寒而栗。
为了取回妹妹的言语。
诸星为了这个目的,从无法复原的重伤中再次站起双脚,重新回到战场上。
而且是跨越了几近拷问的复健。
他的执着、他的决心——皆是非比常人。
(……诸星学长的强悍是毫无疑问的。)
不只是身体,心灵也是。
倘若一辉心中抱持着迷惘,珠雫不认为一辉有办法赢得了他。
(哥哥……!请您千万要振作啊!)
因此珠雫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她注视战圈一旁的蓝色闸门,之后一辉将会从这个地方出场。
而视野之中——
「啊…………」
珠雫在蓝色闸门正上方的观众席,看到一名娇小可爱,留着妹妹头的少女。
那是诸星的妹妹,诸星小梅。
仔细一看,小梅和刚才的珠雫一样,凝视兄长将会出场的地方,也就是红色闸门。
……她的表情相当痛苦。
『呃——敬告会场的各位贵宾:
让各位久等了。
现在即将举行七星剑武祭C区第一轮的第一场比赛!』
「…………」
珠雫听见比赛开始的广播后,便从小梅身上移开视线,转移到战圈上。
但是她在脑中思考着。
若是自己站在小梅的立场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辉因为自己失去双脚,接着为了取回自己的声音,跨越重重苦难,甚至是现在……也身处在伤害他人的世界中持续奋战着。要是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一旁观看,会是什么心情?
「唔…………」
珠雫光是在脑中想像,就宛如身受切肤之痛。
◆◇◆◇◆
C区比赛不像B区那样发生迟到等状况,顺利地进行中。
其中……诸星做完适度的暖身后,坐在准备室的折叠椅上,望着一张纸张。
『加油!』
纸张上写着圆润可爱的文字。
——诸星昨天没有回旅馆。
他看着一辉搭上救护车后,就回到了店里。不过店里依旧门庭若市,搞得他最后来不及回去。
而这张纸是今天早上,小梅在诸星出门前递给他的。
诸星要去参加开幕式之前,曾经这样拜托她。
『小梅,你能像以前一样,对我说句『加油』好吗?』
这句话就像是诸星的护身符。每次比赛之前,诸星都会这么拜托小梅。
而小梅听见诸星的请求,总是一瞬间露出复杂的表情——
接着马上转为笑容,写下这张短短的留言。
一如往常——
「……」
诸星看着纸张,回想小梅那瞬间的神情。
看起来满是歉意,非常痛苦。
诸星很清楚。
妹妹是抱着什么心情,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已经发现了。
诸星是为了自己,才会回归骑士的世界。
当然,诸星从未对小梅这么说过,也不希望她有所回报。
不过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她自然能大致猜到兄长的想法。
因此,小梅更是犹豫不决。
兄长是为自己而战,自己怎么能置身事外,若无其事地鼓励兄长。
诸星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微笑。
「……傻瓜。」
(小梅,你根本不需要觉得抱歉……你一点错都没有。)
所以你根本不必感到愧疚。
你只要慢慢地,照着自己的步调,重新站起来就好。
就算花上几年、几十年,这都无所谓。
(在这期间,我绝对不会输。你『根本没有从我手中夺走任何东西』——直到你发觉这件事,再次站起来之前…………我会一直赢下去!)
所以——
(到时候,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
『敬告准备室的选手们。C区第三场比赛已经结束,C区第四场比赛即将开始。破军学园·黑铁一辉选手。武曲学园·诸星雄大选手——请两位选手进入入场闸门。』
「……好!就让我大闹一场吧!!!!」
(你要好好看着我的背影啊!)
◆◇◆◇◆
——『……呃——刚才在C区第一轮第三场的比赛中,城之崎白夜选手展现实力,漂亮地将对手踢出场外,倒数十秒KO出局,成功获胜。真不愧是去年的亚军呢,牟吕渡教练。』
『是啊。不过堂堂魔法骑士竟然是输在场外倒数上,感觉很不来劲呢。虽然这个规则是为了保护选手们的安全,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在战圈上一决雌雄啊,哈哈。』
『原来如此,说不定很多观众也有同样的想法呢。
那么就让我们把期待放在下一场对决上吧!好了,让各位观众久等了。接下来的,恐怕是今天最受瞩目的一场比赛(组合)。让我们请C区第四场比赛的选手进场!!!!』——
伴随饭田播报员的实况转播声,入场闸门的栅栏缓缓拉起。
于是,C区第四场比赛的选手从闸门入场了。
『首先从红色闸门现身的就是前次大赛的优胜者!武曲学园三年级,诸星雄大选手!
他是来自西方的英雄,仰赖超常且天才般的枪术,以及号称所有伐刀者的『天敌』——能『粉碎魔法』的能力,在去年终于一路冲上日本的顶点。但是他的道路绝对称不上平坦!
他在小学联赛的决胜淘汰赛前,遭遇不幸的事故。他身受重伤,双脚残废,足以断绝他的骑士生涯,因此他曾经一度黯然离开骑士之道。但是——这个男人回来了!他克服了无法再次行走的重伤,从地狱的深渊爬到这个国家的顶点!
骑士道的荣耀与挫折,深知一切依旧不屈不挠的男子汉!〈七星剑王〉诸星雄大!
今天,他将要挑战七星剑武祭史上初次的二连霸,而再次降临战圈之上啦————!!!!』
下个瞬间——欢呼震撼大地。
『『『阿——星!!!!阿——星!!!!』』』
『各位请听听看,这洪亮的欢呼!欢呼响亮得仿佛整个湾岸巨蛋都在摇晃——!不愧是当地的英雄!人气真是旺啊!』
连绵的欢呼有如地鸣一般。
现在日本国内不会有别的学生骑士,能像他一样聚集如此旺盛的人气。
诸星背负着如此庞大的期待——
「好啊啊啊啊————!!!!」
他显现灵装〈虎王〉,使劲高举,仿佛要刺穿天空似的。
这番演出,仿佛在告诉观众:「一切都交给我吧!」
同一时间,会场的激动到达沸点。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实在太惊人了!诸星选手面对如此动摇大地的庞大欢呼,毫不畏惧!毫不退缩!他一肩担起如此众多的期待!众多的希望!这名少年实在太厉害了!多么惊人的男子气概啊!!!!』
『这就是诸星雄大厉害的地方啊。』
『哦?怎么说呢?』
『就像刚才饭田先生所说的,他是从无法复原的重伤中,再次重返战场。理所当然的,他比起其他选手,更容易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不安。但是他毫不胆怯,丝毫不见任何不安,背负身上所有的期待,并且回应了这些期待。仿佛在告诉大家「我没问题,不需要担心我」。
……而且呢,我实际上曾经接受过和诸星选手同样的复原手术。』
『这么说起来,牟吕渡教练有一只脚是义肢呢。』
『是啊,KOK联赛的选手经常遭遇四肢残缺,所以非常需要这种复原手术。但是包含我在内,复原手术几乎没有成功的案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清楚呢。为什么呢?』
『事实上,复原手术本身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不过几乎没人撑得过术后的复健。复原手术的进行必须先从现存的肉体中取出细胞,重新构筑成残缺的部位。所以术后会患上各式各样的并发症,例如重度骨质疏松症,或是肌肉减退造成的内脏机能下降——要是不进行重量训练,衰减的肌肉是回不来的。所以必须以这样的身体进行重量训练,直到身体复原为止。因此,复原手术的复健伴随着成千上万次的骨折、肌肉剥离……我一个大男人,还是无法忍受啊。才过三天,我就哭着恳求医生「把脚收回身体里」。
不过,诸星选手克服了那些有如地狱般的复健过程。
还锻炼出以前无法比拟的力量。
没有超越常人的毅力与觉悟,是办不到的。
说实话……他的身上,高等级的心、体、技三者兼具,再加上如此惊人的气魄、勇气与毅力,我完全无法想像这名七星之王会败在他人手中。』
『原来如此,我们可以期待见到七星剑武祭史上第一次的二连霸!
紧接着——〈七星剑王〉的第一战对手,现在正式入场了!』
观众听闻实况的内容,众多视线聚集在蓝色闸门。
一名少年提着黑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悠然地走上台前。
『应该有不少观众认得这名少年的面孔!他是七星剑武祭史上第一位F级选手,前不久还因为〈红莲皇女〉史黛菈公主牵扯出一连串的骚动,引发了话题。但是大家可不能被他的级别欺骗了!他的实力是挂保证的!就在去年,〈雷切〉东堂刀华让〈七星剑王〉诸星雄大伤透脑筋,但是他今年却在校内选拔赛当中,一刀击败了〈雷切〉,更在非官方的比试当中击败了A级骑士史黛菈·法米利昂!异端的强者!不知何人为他起了称号,〈无冕剑王〉!
他拥有最弱的魔力,以及最强的剑技。本次大赛注目度第一的黑马!
破军学园一年级·黑铁一辉选手,现在他终于站上全国大赛的战圈啦——!!!!』
一辉登场时,众人的欢呼虽然比不上诸星,却也相当响亮。
所有人都期待着。
这名异端强者以F级的身分登上这个决定日本第一的舞台。而他的存在,究竟会在这场大会上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有栖院望着会场的狂热,吞了口唾沫。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一辉终于站上全国大赛的战圈了。」
那名命运多舛的骑士,一直以来不被任何人看好,甚至遭受不公平的对待。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众人认同的强者,站上全国大赛的战圈。
有栖院在同一个学园里,看着一辉从校内选拔赛一路走来,眼前这副光景实在令他感慨万千。
「是啊……不过哥哥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可不能输在这里。」
珠雫语气僵硬地这么答道,接着询问身旁的雾子。
「雾子学姊,哥哥的状况如何?」
「嗯~等我一下喔。」
雾子语毕,闭上左眼。
「〈视诊(Doctor Scope)〉。」
她将魔力集中在右眼,帮战圈上的一辉进行「身体检查」。
接着,淡淡一笑。
「嗯哼♡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呢。」
「什么意思?」
「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感觉到的不自然已经消失了。体内的荷尔蒙平衡度、血压都保持在适当的紧张与兴奋状态,完全进入战斗状态了。他应该是在准备时间里,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不愧是他……珠雫,你放心吧。你的哥哥毫无疑问——处于最佳状态!」
于是,舞台已经准备完成,演员到齐了。战斗的铜锣即将敲响——
『那么,七星剑武祭第一轮,C区第四场比赛!
诸星雄大选手 对 黑铁一辉选手的比赛,即将开始!
LET's GO AHEAD——!!!!』
◆◇◆◇◆
比赛开始的信号响起。同一时间,一辉奋力踏地,朝着〈七星剑王〉直奔而去。
『喔喔!黑铁选手在比赛开始的同时开始行动了!是速攻——!』
播报员见到一辉竟然对〈七星剑王〉展开速攻,大肆惊呼。会场中一时间惊呼连连。
他完全没有观察状况,马上进行速攻。
大意?焦急?匆促——他或许是抱持其中一种情感,才会有如此举动。
但另一方面,在一旁观战的有栖院却是——
「好判断!」
他称赞了一辉的判断。
「艾莉丝?」
「反正一辉没有远距离的攻击手段,就算隔着距离也没办法进攻。所以胜负关键就在于,他要如何穿越〈七星剑王〉的长枪范围,将距离缩减到剑的攻击范围里。」
那么,开场速攻就是选项之一。
「长枪的优点与缺点同时在于,攻击范围受到武器本身的限制,要是能潜进诸星的怀中,就能一口气取得优势!」
「不过诸星自己也很清楚这点,他可不会轻易让敌人进到自己的怀里喔。」
诸星仿佛在证明雾子的话语,从守势开始展开行动。
他面对一辉的速攻,没有露出丝毫动摇,悠然地将长枪型灵装〈虎王〉的枪尖打横,身躯微微倾斜。就在这瞬间——
湾岸巨蛋内的所有人顿时感受到一阵战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
待在观众席上观战的珠雫等人也感受到了。
「这、这男人究竟是……!他光是摆出架势,就能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
这股战栗的真面目,就是诸星摆出架势,同时朝向周遭四射的威吓。
这阵威吓气息,使得方才仍旧响亮的鼓噪声顿时化为寂静,会场周遭鸦雀无声。
立于战圈之上的这个男人,只靠着威吓,吞没了多达数万名的观众。
正在进行速攻的一辉,也被这股威吓逼得停下脚步。
昨晚就是这道目光,阻却了多多良幽衣的前进。
诸星雄大的〈睥睨八方〉。
但是——
「————」
这也只有短短一瞬间。
一辉马上催动原本停下的步伐,再次奔向诸星。
『黑铁选手虽然一度停下脚步,但是他仍然毫不畏惧!他勇猛地向前迈进了!』
『他的心灵很强韧呢。〈七星剑王〉只靠着威吓,就能让寻常的选手吓得全身发抖,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迟疑。』
负责解说的牟吕渡教练称赞了一辉的勇气。
不过,诸星自然也明白敌人的勇猛。
这么一点威吓,怎么可能逼退〈落第骑士〉。
他文风不动,直到一辉踏进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这个瞬间——
「唰!」
电光一闪!
诸星足以贯穿虚空的金枪〈虎王〉显露利牙。
一辉紧急向后跳步,逃向射程之外——一部分刘海仍然缓缓散落在空中。
或许是长枪过于快速,一辉逃离的脚步慢了一步。
诸星的反击,引得会场再度欢声四起。
『多、多么锐利啊——!!!!
这一刺,足以贯穿大气。即使坐在播报席上,也仿佛能听见枪尖破风的声响!
黑铁选手无可奈何地退后了!诸星只靠一击就阻断敌方的突击啦!』
『不只一击。』
『咦?』
『请把镜头放大到〈落第骑士〉的胸口。』
负责实况转播的饭田听从牟吕渡的指示,将实况用镜头放大,于是——
会场的大型液晶荧幕上,映照出一辉衣服上的孔洞。
『这、这是……!衣服上有两处刺伤!』
『没错,算上头发总计三处。从旁观察,他的动作看起来只有一刺,实际上却是同时刺穿三处,神速般的枪术——这就是〈七星剑王〉的枪术〈三连星〉。诸星这名选手的能力能够破除魔法,在对伐刀者战斗中堪称最强,所以很多人只会看中他的能力。事实上,我认为诸星雄大最大的武器,其实是他钻研到极致的枪术。要想跨越他的枪尖是难上加难。〈落第骑士〉也是因为刚才那三枪,心生警戒,不敢轻易踏足敌人的怀中。』
牟吕渡自信满满地解说道。
这也是最适当的策略。
枪术士的视线已经锁定自己,此时还想正面突破守势,只是有勇无谋罢了。
长枪在面对立于直线上的敌手,可说是无与伦比的强悍。
既然没办法在开场攻其不备,只好想办法从旁攻破。这才合乎常理。
因此——一辉接下来的行动,令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他既不跑,也不跳,仿佛像是在散步似的,不带杀意,缓缓靠近诸星——接着停在诸星面前一点五公尺处。刀剑隔着这个距离够不到诸星,但是长枪却能攻击到一辉!
『什、什么——!黑铁选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他、他的举动就像在对对手说:『快刺过来』一样啊——!?』
播报员与解说员顿时困惑起来。
他的行动确实不知所以然。
表面上看来,他的举动甚至近似挑衅。
而一部分观众也当作是挑衅了。
『阿星!你被小看啦!快上啊!』
『不要让东京来的小混蛋看扁了!』
观众席的一角涌出怒骂。诸星则像是回应那些怒吼般地——
『诸星上前了!〈七星剑王〉对不怕死的挑战者进行怒涛般的猛攻!连续〈三连星〉!』
他再次展现方才的绝技。
肉眼无法捕捉的〈三连星〉连击。
枪尖宛如从天而降的死亡之雨,其密度和机关枪的枪林弹雨相去不远。
不可能闪避,这不可能躲得过的——但是——
『没、没打中!打不中啊——!以神速著称的〈三连星〉竟然连一点擦伤都没有擦破!他的步伐多么华丽!黑铁选手姿态优雅地回避枪尖,简直像是在跳舞啊!』
诸星的〈三连星〉在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同时贯穿三处。而一辉身处在〈三连星〉的射程之内,他不采取第一击那样的直向回避,而像是踩着舞步一般,一左一右,完全躲过了那如雨一般的攻势。
一辉并不是不加思索就停留在这个距离。
〈三连星〉的确是相当惊人的体术,甚至到达超人般的领域。
不过一辉曾经看过,比〈三连星〉更俐落、更快速的技巧。
没错——那就是〈剑士杀手(Sword Eater)〉的〈神速反射(Marginal Counter)〉。
他的反射速度超越人类极限,快得甚至会产生八连击同时挥来的错觉。
拿〈三连星〉和这种招数相比,一辉靠着双眼就能跟上〈三连星〉的攻击速度。
一辉只需要冷静地看穿长枪的轨道,就能轻松应付这个招数。
诸星进攻,一辉闪躲,双方的攻防战持续十秒左右。
诸星判断对方能够轻易应付攻击,便大步向后跳去,拉开间距。
『诸星选手终于退后了!这是怎么回事?黑铁一辉选手一次都没出手,就逼退了〈七星剑王〉!仿佛在奉还一开始的威吓一样——!』
『他、他到底是……』
『骗人的吧……!?』
『好、好厉害啊——!那个骑士真的只有F级吗!?』
『太帅了————!』
『场内顿时充满尖叫与欢呼,两位选手非常会炒热气氛呢!』
『看来〈猎人〉和〈雷切〉等等去年的七星剑武祭代表生,并非平白无故败在他手下呢。我第一次看见有选手能在中距离进行如此激烈又迅速地移动。不过——看来两名选手在刚才的战斗中,都还没拿出真本事啊。』
牟吕渡低声说道。而他的低语所言不假。
诸星表面上看似被一辉逼退,但是他的唇边却缓缓勾起微笑……开口问向一辉:
「你可真大胆啊,竟然敢让我陪你暖身。怎么样?身体状况如何啊?」
「……谢了,托你的福,我终于搞清楚了。」
没错,稍早的攻防战中,不管是一辉或诸星,双方都不打算趁胜追击。
一辉停留在危险距离中,刻意持续躲避〈三连星〉,一切都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因为恐惧而僵直。
诸星则是看穿一辉的目的,特别陪他一次。
一辉知道诸星的好意,向他道了声谢。
托诸星的福,他终于肯定了。
「我今天的状态,的确是好得无以复加!」
步伐的伸缩良好,身体移动俐落,视野也非常开阔、清晰。
就算与诸星的枪刃擦身而过,心中也没有产生丝毫恐惧。
昨晚面对王马时的不自然,已经消失无踪。
这样就没问题了——可以战斗!
一辉感受到这点后,上场后第一次在剑上赋予杀气,举刀以对。
诸星见状,也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那么大放送时段就结束啦。我也要认真上了。」
诸星施放的压迫顿时增强一倍。
真不愧是〈七星剑王〉。光是对上视线,压迫感就重得快喘不过气来。
但是——一辉心想。没问题,赢得了——
因为他从稍早的攻防之中,确定了一件事。
(和事前看过的影片一样。诸星学长的枪术……有个致命的弱点!)
◆◇◆◇◆
「他的表情很棒呢。看来黑铁同学已经看穿〈七星剑王〉的破绽了。」
破军学园的病房中,刀华紧盯着电视转播,看着两人的攻防淡淡低语。
「你说破绽?」
「是啊。他应该是一次次观看影片,细心研究很久,最后在刚才的攻防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不太懂呢。诸星同学的破锭究竟是什么呢?」
「嗯……彼方,你知道『长枪』的攻击方式是什么呢?」
刀华回问彼方,彼方则是短暂思考后,这么答道:
「当然是『刺击』了。」
「是啊,长枪的确是专门用来刺击。不过……长枪还存在另外一种攻击方式,那就是活用长枪本身绝对的攻击范围,进行『横扫』。」
长枪的『刃』只有最前端的部分。
和刀剑相比之下,长枪的「横扫」确实较为难以想像。
但实际上,不能小看长枪的「横扫」。
使用超过一公尺的坚硬木棒,以离心力进行打击,就能轻易打断人类的骨头。
中国枪术甚至有流派完全把「刺击」当作「障眼法」,也就是当作诱饵,刻意让敌人躲过,再以打击为主的「棍」进行攻击。
「不过〈七星剑王〉诸星雄大的枪术中,完全不存在『横扫』。而且不只是这次比赛,他回归以后的所有比赛中,他的枪招完全只由『刺击』组成,一次都没有使用过『横扫』。当然,他和我的比赛当中也是如此。」
「哎呀……这我就没发现了呢。」
彼方听见这项事实,举止高雅地表现出惊讶。
「不过为什么诸星同学只使用『刺击』呢?是因为他认为不需要其他攻击方式吗?」
「『刺击』的确很强。不但动作少,攻击速度快,而且力道聚集在枪尖一点上,所以攻击力也很高。特别是诸星同学的〈三连星〉,他甚至连枪的进退都几乎没有空隙,称得上是最强的攻击模式。甚至就像彼方说得一样,他完全不需要『横扫』——但是面对黑铁同学这样的武术高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刀华解释道。
不论刺击的速度多么快,多么锐利,攻击范围还是只限于一点。
和「横扫」这样的横面攻击相比,几乎没有牵制力。
点的攻击不但容易看穿,再加上发动刺击后,身体前倾,很容易遭到反击。
「在剑道上,这种攻击称作『死太刀』。」
「换句话说,以黑铁同学的反射神经来看,他要破解诸星同学的攻击模式,应该不难,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是一般来说而已。」
此时,刀华非常难得地,露出有些淘气的笑容。
「一般来说?你是说?」
「很遗憾,现在与黑铁敌对的男人并非常人。如果黑铁同学的想法,和我刚才说得一样的话……他一定会吃大亏,就像去年的我一样。」
就在刀华说完不久——
『喔喔!此时黑铁选手在此主动上前了!』
位在远方大阪之处的比赛再次有所进展。
一辉确认自己体内不存在畏惧以后,马上拉近距离,准备攻向诸星在方才的攻防中露出的「破绽」。
『但是诸星选手可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他以〈三连星〉迎击啦——!』
诸星马上利用相对较长的攻击范围,进行牵制攻击。不过——
(一!)
第一击,一辉向右躲过朝向眉间的一刺。
(二!)
第二击,刺穿心脏。一辉则是向左跳步,漂亮地闪过。
一呼一吸之间贯穿三点的绝技。
这一招的确非常惊人,但是这一招只是日夜累积锻炼的成果。
〈三连星〉和〈剑士杀手〉的〈神速反射〉完全不同,那可是经由特殊体质而来的超人技巧。
那么,一辉要应对〈三连星〉,绝对是绰绰有余。
(闪过两次了,下一次就是最后一击!诸星学长施放出第三击之后,就要再次呼吸!)
在毫无呼吸的状态下,三连击应该就是极限了。
所以一辉把反击的时机设定在最后的第三击上。
躲开第三击的同时,就要冲进刀剑的攻击间距里。
(只要在这个时候命中一击,就能夺下开场的第一击!虽然不能完全击倒他——却能夺下主导权!)
于是目标的第三击,这次朝着一辉的大腿刺来。
对此,一辉立刻按照计划展开反击。
(三——就是现在!)
不论多么快速,刺击终究只是『点』的攻击。
只要再次向左移动一步,就能一口气踏进刀剑的间距。
(在擦身而过的同时砍向身躯————)
就在这个瞬间。
一辉一个侧身逃离枪尖的路线,错身而过的同时准备斩向诸星的躯体。
他的视野中,映着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原本已经避开〈虎王〉了,此时枪尖却仿佛追击猎物的毒蛇一般急速弯曲,追击向左逃离的一辉。
「呜唔~~~~!?!?!?」
枪尖紧追着逃离的目标。
一辉见到如此超越常理的画面,他在吃惊之余,反射性做出适当判断。
他放弃前进,再次向左大步一跳,逃过长枪的攻击距离。
但由于回避得有些惊险……他并没有完全避开。
『竟、竟竟竟竟然——!黑铁选手华丽地躲过三连星!诸星选手则看似居于单方面的守势!大家都看得出黑铁选手居于优势,但是却在瞬间攻守逆转!黑铁选手的耳朵竟然裂开一半左右!〈七星剑王〉诸星雄大选手夺下开场首攻啦————!!!!』
〈七星剑王〉的开场首攻令会场顿时沸腾。
另一方面,一辉不顾滴下的斑斑血迹,浑身战栗,颤抖不已。
(刚、刚才的刺击是什么……!以前的影片并没有出现这种攻击啊!)
一辉看诸星的比赛影片看到眼睛快废了,拼命地研究。
但是〈虎王〉完全没有出现像刚才的行动。
那是新招吗?不、要是这样也有点诡异。
(为什么播报员没有提到刚才的招数?)
该不会——
(他们看不见吗?)
◆◇◆◇◆
观众们没有看见刚才弯曲的一刺。
一辉的预测——非常正确。
「哎呦!太可惜了!明明看起来马上就能攻进去了…………!」
一辉的攻势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却没有掌握好这个机会。有栖院不甘心地弯下唇。
太可惜了,只差一点而已。
从有栖院的视角来看,一辉只是没有躲过〈三连星〉的最后一击。
所以才会说出「可惜」两个字。
要是他明白那一瞬间里发生什么事,就不会用这个词了。
稍早的攻防,显然就是诸星的陷阱。一辉以为诸星的攻击模式只有「刺击」,因此上钩。
只要移动到侧边,逃离长枪的射线就安全了。刚才的诸星便是进行奇袭,摧毁上述的大前提。
有栖院以外的人们也同样落入诸星的圈套中。不过——
「真的只是可惜而已吗?」
珠雫就算看不见弯曲的刺击,依旧心生疑问。
「珠雫,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哥哥刚才的表情。」
一辉的动摇显而易见,就算是远远眺望也看得出来。
「如果哥哥只是闪避不及,不太可能露出那么露骨的警戒心。战圈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而且那毫无疑问是诸星学长的目的。」
另一方面,也有人一开始就预测到这个发展。
那就是身在东京的〈雷切〉东堂刀华。
「他果然使出来了。」
她能预测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她自己在去年就踢到同样的铁板。
「不过我当时来不及回避,侧腹被狠狠刺了一枪呢。」
「那个,会长,刚才的刺击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乍看之下,黑铁同学好像纯粹只是来不及闪过〈三连星〉罢了。」
「……我刚才也说过了,『刺击』的弱点,就在于单点攻击非常容易回避。但是诸星同学的『刺击』却彻底颠覆了常识——彼方,他的刺击啊,会朝着敌方逃走的方向弯曲,并且追击上去。」
「会、会转弯的刺击吗?」
「没错,诸星同学就是利用这个『追击型刺击』,化解了单点攻击的缺点。」
「可、可是,会长,我完全看不出枪尖会弯曲呢。而且……诸星同学的能力和改变攻击范围完全没关系。伐刀者的能力是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不然只能猜想诸星是不是和〈剑士杀手〉一样,拥有能够操纵灵装形状的伐刀绝技了。」
「没办法,你也看不见长枪弯曲的状况嘛。而且话又说回来,长枪本身根本没有弯曲。所以就像彼方说的一样,这不是伐刀绝技的效果。也就是说,这一招和〈三连星〉一样,属于体术。」
「???」
「总而言之,现在诸星已经取得开场首攻,他应该会趁机夺取主导权……对黑铁同学来说,接下来才是关键。」
而比赛也如同刀华所言地进行。
『〈七星剑王〉现在忽然主动上前!他转守为攻啦——!』
◆◇◆◇◆
(趁我还陷在混乱的时候进攻!他很懂得利用时机啊!)
诸星自比赛开始以来,主动上前进攻。一辉见状,则是面露苦涩。
他肯定看穿自己的动摇了。
「咻咻!」
长枪俐落地刺出。枪尖的目标,是双脚!
他打算夺走一辉的机动力。
(总而言之,暂时先不考虑进攻,先集中在回避上!一边闪躲一边取回自己的节奏!)
一辉先是说服自己冷静,并且后退半步,避开瞄准双脚而来的枪尖。
刺击宛如破风一般,猛烈袭来。
不可能中途停下。
等到长枪刺空,刺进石板地面,就有可能出现决定性的破绽——
正当一辉这么思考的瞬间,状况发生了。
枪尖原本朝着一辉的脚边刺来,此时却突然急速上升!
这次是袭向一辉的颜面。
(哇啊啊啊啊!)
一辉的头部紧急一撇,避免枪尖直接命中,不过枪尖却微微划过脸颊。
(这不是错觉……!虽然还搞不清楚原理,但诸星的刺击的确会转弯!)
坚硬笔直的枪身,仿佛黏土一般柔软地弯曲。
不合常理的景象连续出现两次,这已经不容置疑了。
而且这个状况不只出现两次。
之后诸星使出的刺击——全都会转弯。
向右向左,往上往下,变换自如!
而且所有攻击都会朝着一辉躲避的方向追击而去。
(没天理啊!光靠侧跳回避,马上就会被刺成肉串!)
只靠着惊险的回避,根本无法完全躲过这一招。
一辉只能忘我地闪避,直到完全逃离长枪的攻击范围为止。
『黑铁选手是怎么了!方才那优美的回避动作好像一场梦一样,他现在一味地抱头鼠窜哪!退后,再退后!他好像只能一心一意地四处逃跑而已啊!』
(我的确是一心一意地在四处逃跑啊!)
一辉听见播报员辛辣的形容词,只能苦笑连连。
但是逃跑和认输是不同的。
逃跑是为了不输给敌人。就算它看起来多么狼狈——它的前方只有胜利一途。
而一辉并不是被吓得四处逃窜。
他一边逃跑,一边观察诸星,绞尽脑汁,一步步确实地解开诸星「追击型刺击」的秘密。
(从播报员的说词来看,已经很明显了。大家果然都看不见这个刺击。)
如果播报员看得见这招追击型的刺击,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转播。
他不会嘲笑一辉抱头鼠窜,而是称赞诸星不可思议的枪术。
(那么『追击型刺击』的原理果然就是——)
「怎么啦!黑铁!光是逃跑可赢不了我啊!」
钢之闪光撕裂虚空,飞刺而来。
至今一辉面对逼近的白银闪光,只能注目在枪尖上。
毕竟这枪可是会展现不可思议的行动,不论如何都会被引开注意力。
(但是,这是错的。该注意的不是枪尖——而是诸星学长的手腕!)
这瞬间,一辉破解了诸星的追击型刺击。
他没有错过那个画面。
诸星刺出长枪的瞬间,改变了手腕的力道以及手肘的角度,在刺出长枪的同时改变了轨道。
(果然……就是这么回事啊!)
没错,长枪本身根本不可能弯曲。
都是因为长枪刺击的变化过于俐落,才会误以为枪身弯曲了。
在刺击的同时转弯,转弯的同时贯穿敌人。
简单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从旁观看,看起来他只是短短一刺,却在其中进行瞬间三连击,外加上这个动作,这绝对不容易。
他的动作已经超越人类的反射速度。
光用头脑想像,是练不成如此神技。
诸星——将之刻划在自己的身体上。
在肌肉、在骨髓,以及血液之中——
靠着常人无法想像的庞大练习量,得来如此成果。
诸星的刺击不需要大脑的指示,就能追杀敌人。
他那媲美魔法般的精湛体术。
这就是〈七星剑王〉诸星雄大的枪术——〈帚星〉。
(好厉害…………!)
超越人类极限的体术。他没有〈剑士杀手〉那样与生俱来的体能(Sense),单纯靠着聚沙成塔的努力,最终达成了奇迹。
一辉同样身为习武之人,甚至对他肃然起敬。
单点攻击的「刺击」虽然容易回避,但是他却反而利用这个弱点,将弱点编织在战略之中。这样的战斗风格让一辉为之感动。
能参加七星剑武祭真是太好了,竟然能和这么厉害的骑士交手。
不过——
(光是交手,我可不会满足!)
他已经了解到,〈帚星〉只是纯粹到极致的体术。
那么,自己就有方法进攻!
很简单——敌人回避之后不久,会处于无防备状态,〈帚星〉的优势就是趁机追击。
那么——
「只要不闪避就好!」
「——!?」
此时,一辉突然改变战法。
他以〈阴铁〉击落瞄准喉咙而来的〈帚星〉。从原本伴随着回避的退后,改为搭配防御渐渐前进。
「唔!?」
诸星立刻以附加〈帚星〉的〈三连星〉应战,但是只要一辉不闪避,这只是纯粹的刺击罢了。
他早就看穿诸星的手法了。
一辉将所有攻击一一格挡、击开,一点一滴缩减距离。
『竟然!黑铁选手竟然在这里改变战术!他放弃回避,改从中央强行突破!火花四散!钢铁闪光宛如弹雨一般落下,他却能一一将之拨去,一步步确实地逼近敌人——!!!!』
诸星面对一辉的变化球,第一次显露出苦恼的神情。
普通的敌人就算知晓如何攻破〈帚星〉,也不可能四两拨千斤地应对〈三连星〉的高速连击,同时前进。
但是一辉却办得到。
他那宛如照妖镜一般的观察力,甚至能组成〈完全掌握(Perfect Vision)〉以及〈模仿剑术(Blade Steel)〉这样的技术,自然早已看穿诸星雄大的枪术,把握他的习惯与倾向到某种程度。
诸星太过专注于追击逃跑的一辉,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技巧。
「哈啊!」
『诸星选手依旧拼命使出高速的枪术!但是黑铁选手完全没有停下!如暴雨般落下的枪幕渐渐被拨开!』
『〈七星剑王〉这下也陷入苦战了。长枪的优点在于他宽广的攻击距离,要是让敌人进到腹怀之间,长枪的战斗能力便会缩减一半!诸星选手不论如何都得将敌人逼退回去才行!』
但是他的枪招已经被抢先看穿,不论他的攻击再多再猛,也阻止不了一辉前进。
早晚会让一辉进到刀剑的距离之中。
而像一辉这般强悍的剑士,一旦取得地利,就不可能失手。
等到一辉直取诸星怀中,立刻就能分出胜负!
于是——一辉终于攻进那个位置,只差一步就能抵达刀剑的间距!
「该死的——!」
诸星进行最后的抵抗,使出〈三连星〉试图阻挡一辉。
但是依旧无效,一辉早已窃取了他的枪术。
一辉瞬间就能借由手肘的角度,视线的位置,看穿〈三连星〉的轨道。
他轻易弹开第一、第二击,并且配合第三击的拉起,踏进间距之中!
『黑铁选手终于让诸星选手置身于刀剑的间距之中啦——!』
『阿星——!快逃啊——!』
眼看〈七星剑王〉已被逼进死角,观众席纷纷发出哀号。
不过诸星的〈三连星〉,还剩下最后一击。
〈三连星〉和〈帚星〉一样,都是经过庞大的练习量,反覆将其步骤刻印在肉体之中。这极速一击,甚至容不得诸星思考。
就算要他逃跑,他也逃不掉。
身体会继续运作,将最后一击直指一辉胸前!
但是一辉早已洞悉诸星枪术所有的习惯、轨道、角度。
他是绝对不会失手!
(只要拨落这最后的〈三连星〉,就能进到剑(我)的攻击距离之中!只要一口气进攻——)
但是,就在这个瞬间——
(不、等等——!这击不能硬接————!!!)
电光窜过一辉的脊髓——紧接着,战圈上发生了不可置信的状况。
一辉明明已经将诸星逼进最后的死角,此时〈虎王〉却刺穿他的肩膀,直接将他击飞至刀剑距离之外。
◆◇◆◇◆
『喔喔喔喔!?这、这究竟是怎么了!明明黑铁选手已经明显占尽优势,却在此时忽然中枪!他的肩膀惨遭贯穿,一口气被击飞,远远飞离了刀剑的距离之外!』
「骗人!哥哥怎么可能会在那个状况下失手!」
珠雫见到这意料之外的展开,不禁神情狼狈了起来。
而身旁的有栖院更是见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脸色顿时发青。
「珠雫!快看一辉的〈阴铁〉!」
他哀号似地高喊道,要珠雫也看看自己眼前那不可思议的画面。那就是——
「不、不会吧……!」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黑铁选手的灵装〈阴铁〉竟然缺了角!仿佛被大型猛兽狠狠咬下似的——!』
没错,一辉的灵魂结晶,灵装〈阴铁〉的刀刃,竟然被挖下一大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灵装若不是受到庞大的冲击,不要说是折断,连弯都不会弯曲一下的……!』
播报员困惑地解说着。
但这也是当然的。伐刀者的灵装可是超高密度的魔力结晶。饭田虽然长年播报魔法骑士的战况,但是他见到灵装损伤、缺角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就数得出来。
不过负责解说的牟吕渡却兴奋地这么对饭田说道:
『不,这也是存在例外的!』
『您是说例外吗?』
『没错——请看看〈七星剑王〉手中的〈虎王〉!』
随着牟吕渡的发言,会场中的视线聚集在诸星身上。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
诸星的长枪上头,不知何时缠绕上金黄色的光芒。
『这、这是,〈七星剑王〉不知何时发动了〈虎噬〉!』
那就是昨晚甚至能消除〈烈风剑帝〉的伐刀绝技〈断月天龙爪〉,〈七星剑王〉诸星雄大引以为傲,号称对伐刀者战斗最强的能力——〈虎噬〉。
『但、但是诸星选手为何在这个时机发动〈虎噬〉……!?黑铁选手并没有使用任何伐刀绝技啊……』
饭田说到这里,猛然惊觉了一个真相,神情顿时因惊愕而扭曲。
『该、该不会是…………!』
『看来你也察觉了。没错,能够消除伐刀绝技,就代表他能消除存在魔法中的魔力。而——伐刀者并不只在伐刀绝技使用魔力。伐刀者的武器——固有灵装正是魔力构成的!
看来诸星选手成为〈七星剑王〉的这一年中,习得了相当恐怖的能力呢。
去年的时候,他的〈虎噬〉顶多能消灭伐刀者以部分魔力使出的伐刀绝技。但是今年的〈虎噬〉……甚至能将超高密度的魔力结晶,也就是灵装本身咬个粉碎啊!』
如此事态发展,就连远在东京观战的刀华也为之屏息。
「竟然、会是……!」
「会长……这样一来,黑铁同学可就陷入相当艰难的苦战了啊。」
「…………不只是艰难而已啊。」
的确,「艰难」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状况。
固有灵装是伐刀者的灵魂本身。
要是灵装折断、破碎,剧烈的精神损伤轻易就能阻断伐刀者的意识。
既然〈虎噬〉的力量足以破坏固有灵装——
换句话说,每每与诸星刀剑相交,就等于将心脏送出去,要他杀了自己一样。
虽然这次灵装不至于整个粉碎,不过这种幸运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一辉已经不能再以〈阴铁〉承接诸星的〈虎王〉。
同时这也代表——一辉丧失了〈帚星〉的破解方法。
(毫无可乘之机啊……!)
刀华,与刀华一同看着电视的彼方,以及一辉所处会场的伙伴们。所有人见识到〈虎噬〉的恐怖之处,浑身战栗。
但是……身处战圈上的一辉并非如此。
比起能力本身——眼前这个名为诸星雄大的人更令他感到战栗。
(他竟然是如此可怕……!)
〈虎噬〉这个能力确实相当强大。
甚至只靠着这个能力,就能称霸七星剑武祭。
但是与一辉对峙的这名骑士却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沉溺于这般压倒性的力量,而以周全的策略一步一步捕捉一辉。
没错,打从最开始的〈三连星〉算起,一切都是诸星的伏笔。
首先以〈三连星〉诱使一辉进入间距之中,然后以刺击的弱点做为诱饵,使出〈帚星〉反击。
一辉当然会以为自己上当了。
〈三连星〉只是刻意暴露破绽,等到一辉掉进陷阱以后,再以真正的杀招〈帚星〉进攻。
不过一辉也是足以出赛七星剑武祭的强者。
他应该马上就会看穿〈帚星〉,知道这招体术不需要回避,直接格挡即可。
实际上,一辉也看穿了,并且顺利进攻腹怀。
——但是这一切的戏码,都如同照着诸星的剧本所写。
〈帚星〉根本不是做为决胜杀招。这招一开始就不是拿来进行最后一击,而是诱饵。为了诱导一辉以〈阴铁〉直接格挡〈虎王〉。
为了让〈虎噬〉吞噬伐刀者的致命弱点——固有灵装!
(他拥有这样的力量,攻击方式原本应该会更加粗糙才是……)
但是他却细心地思索战略,从敌人的意识死角刺出一击。
「既然能消灭伐刀绝技,或许也能消灭固有灵装。」一辉若不是在那瞬间起了这样的迟疑,稍稍放慢出招速度,恐怕〈阴铁〉已经惨遭咬碎,就此败北。
「真可惜啊。我差点就能彻底吞下那把钝刀了。」
「唔…………!」
诸星站在一辉面前,稍早的慌张姿态早已消失无踪。他露出无畏的笑容,悠然地俯视肩膀淌血的一辉。
事已至此,一辉能够肯定。
现在与他对决的,这名叫做诸星雄大的男人。
虽然外表与语气都相当豪迈,给人豪爽的印象——
实际上却难缠(Clever)到令人浑身发毛。
诸星的举手投足之间,布满了战略的丝线,以便捕获一辉。
不论一辉怎么瞄准他的破绽,他总是能随心所欲,着着进逼。
他的战术其广无比,能够灵活地临机应变。
(他还真是深谋远虑……)
他与诸星之间的距离只有区区五公尺。但是对现在的一辉来说,却有如遥远的彼方,模糊不清。
(这就是〈七星剑王〉,日本第一的间距……!)
◆◇◆◇◆
「这下战况看起来相当严苛啊。」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陷入胶着。有栖院注视着战局,低声说道。
既然诸星开始使用〈虎噬〉,一辉就不能直接挥落长枪前进。
也就是说——一辉已经失去破解〈帚星〉的方法了。
有栖院等人即使不知道〈帚星〉的存在,看着一辉数次在回避上疲于奔命,也都察觉刺击上头隐藏某种秘密。
因此珠雫听见有栖院的低语,更是满脸苦涩地点了点头。
一辉已经有两次将诸星逼进死角——却在得手的前一刻遭到逆转。
一辉明显身为进攻的一方,诸星至今不见一丝擦伤。
从一旁看来,明显就可看出是哪一方主导战局。
「哥哥竟然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就在此时——
「这可就难说了。」
有人从旁反驳了珠雫的丧气话。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身穿西装,身材修长的女性。
「理事长……」
她就是破军学园理事长——新宫寺黑乃。
黑乃走近珠雫等人身旁,吸吐香烟之余,指正了珠雫的误解。
「从一旁看来,一辉的确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事实上至今为止,比赛的主导权都是掌握在诸星手中……不过比赛并不如那个男人想得那么顺利。他现在看似一派轻松,内心应该不太稳定吧。」
「您的意思是?」
「诸星布下天罗地网,最后打算以那招〈虎噬〉决胜负。但是你们看结果如何?比赛仍旧进行着。黑铁在最后一刻,终于发觉诸星的目标其实是〈阴铁〉,便以自己的身体为盾,护住了〈阴铁〉。」
黑乃这么解释道。这对诸星来说,肯定是后悔莫及。
因为这招奇袭不可能再用第二次了。
一辉不会再以〈阴铁〉直接接下〈虎王〉。
「换句话说,诸星自比赛开始后,层层布下的谋略,在一辉的灵机一动之下,彻底毁于一旦。」
那么这场比赛,诸星使出的招数——不,他暴露越多底牌,就对他越不利。
「而且,擅长出其不意的人不只有诸星一个人呢。」
身在战圈中的一辉自然是听不见黑乃这句话。
但巧合的是,一辉和黑乃有着同样的想法。
「真不愧是〈七星剑王〉啊,诸星学长。我从刚刚开始就吃惊连连呢。」
「你可不会说我卑鄙吧。请君入瓮可是兵法的老招了。」
「我当然不会。倒不如说……我也很喜欢这一招呢。」
一辉与诸星交谈的同时,缓缓抬起头。
此时的一辉浮现了淘气的笑容,仿佛喜爱恶作剧的小鬼头似的。
「所以——这次轮到我来吓吓诸星学长了。」
没错,一辉同样擅长欺敌战术,或是以体术布下战略。
所以他可没打算在欺敌上面输给对方。
他非得要狠狠吓他一次才肯罢休。
而一辉已经想到手法了。
能使诸星措手不及,终结这场比赛的决胜手段。一辉已经构思好虚招的步骤了。
◆◇◆◇◆
『哎呀!黑铁选手竟然在这个时候出言挑衅!这名挑战者明明两次失手于七星之巅的天高地远,他依旧不屈膝!毫不退缩!』
『黑铁,好啊!不要输在气势上!』
『一辉!加油——!』
比赛虽然渐渐一面倒,一辉的斗志依旧旺盛。观众们见状,纷纷起声欢呼。
诸星无视于耳边的欢呼,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话语,他细细思索话中的深意。
(虚张声势……感觉他不会这么做啊。)
但是——他实在难以想像。
一辉已经没办法以剑拨开〈帚星〉。
〈虎王〉已经发动〈虎噬〉,这么做等同于自杀行为,根本是主动投降。
而且就算一辉使用〈一刀修罗〉,下场也是相同。
〈虎王〉的〈虎噬〉可是个大胃王,连〈断月天龙爪〉都能轻易吞噬。
一辉这种程度的魔力,在〈虎噬〉面前等同于小菜一碟。
〈一刀修罗〉有时间限制,面对能消除魔力的诸星,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那么,一辉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诸星无法想像。
但是,正因为无法想像——
(……这才有趣啊。)
诸星的唇边因喜悦而扭曲。
「我等着看你怎么吓我啊。」
难得有人能让他见识自己想像不到的法子。
那么——不仔细看看可就亏大了。
诸星放松肩膀,将枪尖瞄准一辉,以便应对一辉的所有行动。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你要是让我觉得无聊,我可饶不了你。大阪人最讨厌无聊的玩笑了。」
「那你也要看完才知道呢。」
一辉说完,腰间深深蹲低,双脚使力——
「那么……我要上了!」
接着仿佛要踏碎战圈的石板,使劲冲向诸星。
『黑铁选手再次行动了!好、好快!他的速度自比赛开始以来,没有丝毫衰减!七星高耸的顶端已经逼退他两次了!他依旧语带挑衅,挑战第三次!第三次真的会成功吗!?』
饭田隐含期待地高声播报着。
观众们也满怀期待,想知道一辉的挑衅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
『不,虽然他的速度是很快,但是这…………!』
牟吕渡身为职业魔法骑士,也不得不心生疑问。
一辉的动作和方才完全一样,只是仿佛山猪一般,笔直突击而去。
诸星当然也起了同样的不满。
(他竟然还学不会教训,就这样直接冲过来……!?)
而且一辉没有发动〈一刀修罗〉。
他明明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只靠肉身是不可能破解〈帚星〉的。
但是他竟然使出第三次同样的突击,看来是耍不出什么花样了。
「黑铁,我说过了。你要是让我觉得无聊,我可饶不了你啊——!」
诸星当然会以那一招迎击。
他展现了让一辉吃尽苦头的追击型刺击——〈帚星〉。并且——
「咬碎一切吧——!〈虎噬〉————!!!!」
他在上头施以破坏魔力的能力,将〈帚星〉化作无法回避、无法防御的一击。
一辉面对逼近的枪尖,试着右跳回避,但他这般的行动,诸星早已见过无数次。
〈帚星〉没有错失他的行动,轨道变换至诸星左侧。
追着逃向一旁的一辉,将要确实贯穿他的喉咙。
但是就在这刹那——掉入陷阱的一辉宛如幻影一般,消失无踪。
(嗄!?)
应该身受致命伤的敌人突然消失。
诸星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状况,顿时语塞——同时他也发现了。
一辉的身影绕过向左刺去的自己,出现在右侧,同时踏入刀剑的间距之中。
(什、什么——!?)
「诸星选手在此犯下了致命的失误!他的刺击竟然落空了!这个失误太严重啦!严重到不能再严重啦——!」
不,这并非诸星的失误,而是一辉的绝佳策略。
发现这点的是珠雫等人,他们曾经看过这一招。
「珠雫,刚才那是——」
「嗯!没有错。那是在绫辻学姊的比赛中使用过的〈蜃气狼〉!」
没错,那是一辉拥有的七项独创剑术之一,第四秘剑——〈蜃气狼〉。
以缓急并重的特殊步伐,在前方制作出自己的幻影,诱使敌人挥空。
一辉这次的〈蜃气狼〉不是用以「前后」,而是「左右」,彻底骗过〈七星剑王〉。
(可恶!上了残影的当了!)
诸星也是一流的学生骑士。他马上就分析出敌人在自己身上使出的技术,并且施以最佳的反击。
他没时间拉回枪头,那么就以枪头的另一侧,以枪尾给予敌人重击。
如此反击的确是最佳选择……但遗憾的是,已经来不及了。
诸星自己也明白。
〈帚星〉会追击敌人。而一辉的战略正是以这点做为前提让诸星措手不及,一辉也同时进到刀剑的间距之中。
这一点相当致命,即使给予最适当的反击,也无法亡羊补牢。
毫无疑问会是一辉的斩击更快到来。诸星更是无法闪避。
这个瞬间,诸星确实为自己的败北做好觉悟了。
正因为如此——
下一秒,诸星感受到枪尾重击一辉脸颊,将他击飞的手感,顿时愕然。
『哎呀——!诸星选手这招高明!当他发现攻击落空后,马上以枪尾反向突击!种种将绕到左侧的黑铁选手弹飞出间距之外啦!黑铁选手还是没办法攻进刀剑的间距里!这就是〈七星剑王〉令人敬畏的铜墙铁壁啊啊啊啊!!!!』
诸星第三次击退一辉的攻击,如雨般的喝采纷纷落在诸星身上。
但是诸星却对此充耳不闻。
(不对……刚才那记攻击并不是我比较高明!)
诸星很清楚,在那个瞬间,不论自己再怎么挣扎——
自己的反击,绝对不可能抢先抵达。
要不是一辉的身体在那决胜关键的极限时刻之中,产生了致命的错误——
(该不会——)
困惑拨乱了诸星的内心。
他回想起的——当然是昨晚发生的一切。
一辉面对王马,竟然像是吓傻般地停滞不动。
(黑铁…………!你果然有哪边不对劲啊!)
而诸星的推测……很不幸地猜中了。
◆◇◆◇◆
枪尾重击了头盖骨,狠狠动摇了一辉的意识。
头盖骨中的脑浆激烈跳动,视线糊成一团。
但是——现在的一辉没有空闲去在意这些。
(又来、了…………!)
昨晚与王马的战斗中发现的神秘症状,至今都潜藏在一辉体内。
在那胜负的一瞬间,一辉的集中力提高至极限,即将击倒诸星。就在那瞬间,身体忽然再次不听使唤,停滞不动。
(可恶!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你与世界最强的剑士交手之后,该不会还以为自己能一如往常?就算身体平安无事,心中一定残留了什么。』
(我的身体真的有某处崩溃了吗……!)
一辉对于爱德怀斯的恐惧,真的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自己的致命伤了?
无法自我察觉的神秘症状,以及其可能造成最糟糕的情况。以上种种掠过一辉的脑中,背上顿时冷汗淋漓。
而一辉的异状也传达给他的同伴们。
「怎么回事?刚刚的确是给予最后一击的好时机,一辉的动作却突然看起来顿了一下。」
「事实上,他确实顿了一下。诸星的反击确实很迅速,所以很难看出来。但是一辉的确明显失速了。」
雾子同意了有栖院的说法。
「哥、哥哥果然还是太紧张……」
对此,雾子则是摇了摇头。
「不,这不太可能。他真的紧张的话,身体应该会更早出现僵硬,而且像你的哥哥这样的骑士,并不会因为区区紧张就变得迟钝。就算身体有异,也会采取适当的移动方式……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严重啊。」
「严、严重!?是什么意思?哥哥的身体果然出了什么状况吗!?」
「至少他的确是没有外伤。我亲自做的诊断不可能出错。他的体能相当正常,在这场比赛中受到的损伤……也还不算严重。所以有问题的应该是心灵方面……精神疾病并非我的专门,所以我没办法解释得太清楚。以格斗维生的职业选手可能会罹患的精神疾病当中,有一种名为『拳眼』的疾病。这种疾病的病人对敌人的攻击产生极端的恐惧心,身体会因此僵直,无法动弹。选手一旦抱持着恐惧,症状严重者会导致选手生涯就此断绝。」
「您是说,哥哥患上那种病吗!?」
兄长身上发生了某种非比寻常的征兆。
珠雫似乎也隐约感受到了。
她发出悲鸣似的高声逼问雾子。
「冷静点。我刚才也提过了,我并非这方面的专门医师。所以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不过,听说他曾经和世界最强的剑士——〈比翼〉爱德怀斯交手,并且败在她的手下,是吗?」
「…………!」
雾子这么一说,珠雫的表情马上失去了血色。
珠雫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一辉确实很强悍。但是他还没能力与真正的世界最强互相抗衡。
他光是能四肢完好地回来,就称得上是异常了。那么——
「他受伤的地方或许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心灵),一点也不稀奇。」
「怎、怎么会……!」
「情况或许就如同雾子学姊所说……而且,就算不是患上『拳眼』,一般来说,也不可能在那个时机变得迟钝。从一辉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就算是远远眺望,一辉的表情也出现明显的动摇。
有栖院也看得出他正努力克制内心的动摇,因此状况更加惊险。
因为他的动摇甚至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不过——
「…………」
新宫寺黑乃站在离三人稍远的地方。她对这个异常状况却抱持不同的意见。
(这个状况,并非『拳眼』那样的心灵外伤(PTSD)。)
连一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异状,她一眼就看穿了原因。
不……倒不如说——
她一开始就多少能预测到这个情况。
从她知晓一辉与爱德华斯之战的始末,她就猜想,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她很清楚。
「拳眼」这种疾病的确足以影响一辉的选手生命,但是他的状况却是例外。
不过——
(他依旧是因此导致动作迟钝。而且诸星也明白他的状况……这样一来,现在这个状况相当糟糕啊。)
◆◇◆◇◆
战圈之上,诸星见到一辉的表情,他能够肯定。
(……他虽然拼命想保持冷静,但是表情和昨晚一模一样啊。)
他那副困惑的表情,表示他自己也没办法理解身上发生什么事。
肯定是昨晚的状况再次发生了。
诸星明白这个事实,内心淡淡叹了口气。
他要胜过最佳状态的〈无冕剑王〉,这样才能让小梅明白自己的强悍。
(但是——现在我们都已经站在战圈上了。)
在战圈上看穿敌人的弱点,却不主动出击,这是亵渎了比赛。
诸星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他不会手下留情。
(别怪我啊!这是你自己暴露出来的致命破绽,我就不客气地进攻了!)
诸星毫不迟疑,为了夺取唯一的胜利,主动进攻。
『重击使得黑铁选手摇摇欲坠,此时诸星选手主动出击啦——!这、这下状况危急了!〈无冕剑王〉,你能躲过这一击吗——!?』
(插图240)
破军学园壁报
角色介绍精选 文编·日下部加加美
药师雾子(KIRIKO YAKUSI)
■PROFILE
隶属:廉贞学园三年级
伐刀者等级:B
伐刀绝技:局部麻醉(Roll Down)
称号:白衣骑士
人物简介:日本最高明的医生
攻击力:D 防御力:B 魔力量:C 魔力控制:A 体能:E 运气:D
加加美鉴定!
她和珠雫同样都是水术士。不过,珠雫是将水本身做为武器使用,她却是透过水干涉人体本身来战斗,战法相当狡猾呢。
她身为医生相当能干,身为骑士也非常强悍。不过本人似乎认为自己并非「骑士」,而是「医生」,因此至今不曾参赛七星剑武祭。不过听说今年廉贞的老师们哭着求她「至少最后一年参加一下吧!」她拗不过老师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比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