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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二章 〈剑士杀手〉VS〈浪速之星〉

『──如前述,我们日本分部在这一周以内,重新逮捕九成以上的越狱犯。其他国家还处于〈傀儡王〉带来的混乱,尚未恢复,只有我国如此迅速解决这场意外。这份耀眼成果,全都归功于各位优秀学生骑士尽心尽力。我在此代表联盟日本分部长黑铁严,向各位表达谢意。非常感谢各位的协助。』

〈国际魔法骑士联盟•日本分部〉。

这栋高楼大厦耸立在东京高级地段。这一天,参与「特别徵召」的学生骑士受邀聚集在大厦中的一间房间。在场有破军学园、贪狼学园两校,总计三十名。越狱事件对策室室长是一名神情温和的中年男子,他向面前的学生鞠躬致意。

他继续说道:

『多亏各位的努力,只剩下少数在逃的越狱犯,联盟麾下的魔法骑士就足以继续追捕。因此,本次「特别徵召」将于今日宣告结束。』

在场的学生闻言,松了口气。

这次「特别徵召」自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规模排行第二大,大部分成员是第一次接受召集。

他们在〈七星剑武祭〉或校内赛,经历过真枪实弹的比拚,但对付真正不择手段的坏蛋,又是另外一种压力。无论实力如何精湛,终究只是学生,这份压力绝对不小。

学生骑士压抑内心的恐惧,努力协助收拾残局。联盟方当然准备了谢礼奖励他们。

『有劳各位了。接下来,日本分部将会支付报酬,以感谢各位参与徵召。日薪是三万日币,会按参与天数计算。请至一楼窗口出示学生证,领取现金或是电子现金,请记得领取完报酬再离开。

另外,各位参与徵召耗费的暑假日数,分部将会通知各校予以补休,别忘记消耗这些休假。

以上就是日本分部本次的通知内容,请问是否有其他疑问?……没有的话,今日会议到此结束。希望各位能度过充实的暑假,联盟日本分部期待各位进一步锻炼自我与成长。』

骑士道的基础是赏罚分明。

不能因为对方还是学生,就随意对待。

于是,学生纷纷领取报酬,离开日本分部。

特别徵召的薪水对学生来说,可是一笔大钱,再加上终于脱离紧张情绪,众学生走在回家路上,脚步显得特别轻盈。人人都在计画怎么活用这笔临时收入,尽情享受夏天。

不过,其中也有人太过认真,好不容易摆脱徵召,还在日本分部借用训练设施,补回这几天因实战搁置的自我训练。

〈雷切〉东堂刀华、〈腥红淑女〉贵德原彼方也是其中之一。

◆◇◆◇◆

「呼──好久没有洗澡洗得这么悠哉了。」

刀华在联盟分部的训练大楼流了一身汗。她一边冲澡,一边对一旁的彼方说。

彼方闻言,点了点头:

「最近几天根本没有好好休息。我的头发都揪成一团了。」

她摸著自己的长发,皱了皱脸。

头发表层受损很严重,自己可能要和分岔的头发奋战一阵子。

「彼方,毕竟是发生重大案件,不得不晚回家嘛。就是这种危机时刻,才需要我们好好努力。」

「可是就这样解除『特别徵召』好吗?不是还没抓到所有越狱犯?」

另外一名破军女学生在彼方身旁淋浴,担心地低语。

她是绫辻绚濑。她把攻击绫辻道场的越狱犯送交联盟,中途顺势参与特别徵召。

折木有里回答绚濑的疑问。她这次担任破军的领队。

「『特别徵召』下放权限给学生,原本就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既然魔法骑士足以应付剩下的状况,学生本来就该乖乖退场喔。」

「是吗?可是我觉得要帮就要帮到最后。」

「你们很习惯真枪实弹,但终究是在〈再生囊(Capsule)〉以及其他医疗设备完善的训练场所里打斗。在没有医疗设施的地点开战,还是很危险的。」

在〈七星剑武祭〉等赛事上,周遭有人时时盯著,一旦参赛者出事就能随时治疗。受了重伤也很少留下后遗症,只发生过极少数的死亡意外。

真正的实战就另当别论。学生跟敌人都是拚上性命,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好心帮敌人治疗。

不、他们甚至觉得对方死了最好。

万一不慎被敌人俘虏,甚至可能惨遭凌迟。

通过正规考试的魔法骑士死于非命,可以当作殉职处理。但特别徵召来的学生意外身亡,徵召方就得为此负责。

这个制度对学生、对政府,风险都十分庞大。

这种状况下,当然是尽可能不要动用特别徵召。折木这么解释。

「咳咳,总之逮捕罪犯是大人的职责,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你们别管那么多,悠哉过日子就好啰~难得的暑假,要好好享受青春啊。」

「呵呵,话说回来,绫辻学妹真厉害。」

「咦?怎么说?」

绚濑冲洗身体,脸上却挂满疑惑。刀华继续说道:

「你这次明明是第一次参加特别徵召,却敢说愿意继续帮忙。我第一次参加徵召的时候怕得不得了,僵在原地,根本派不上用场。不愧是〈最后武士〉的女儿呢。」

「别、别这么说……」

绚濑个性腼腆,下意识摆出谦虚的态度,脸上却藏不住喜悦。

自己在这次徵召中毫不畏战,确实感受到自己的成长。

更别说〈雷切〉这么强大的骑士开口赞赏自己,想不开心都难。

「但不只是家父的教诲,还要感谢黑铁同学。是他矫正我的刀法,我才能自信十足地作战。」

「哦?绫辻同学曾经向黑铁同学学剑呀?」

「只有一小段时间而已,我学到一半,校内选拔赛就安排我对上黑铁同学。」

「哎呀呀。」彼方一听,忍不住苦笑。他们运气真差。

「这的确很尴尬呢。」

「嗯……其实还有其他原因学不下去。黑铁同学却在那一小段时间里看穿我的错误,我原本只会模仿父亲,他却帮我把刀招矫正成适合女性的套路。」

而且还从自己不成熟的刀招当中,寻得最终境界──〈天衣无缝〉,实在令人生畏。

「黑铁同学真的好厉害。」

「他的刀法基础是用双眼建立起来的,本来就很擅长观察。顺便问一下,他是怎么指导你?」

「首先是矫正架势………………呃…………哇哇哇!」

绚濑正打算回答刀华,却发出惨叫。

折木见状,不解地问:

「绫辻?怎么了?啊,难道你哪里受伤了吗!?」

「不、不是、不是啦。」

绚濑见折木担心自己,赶紧否认:

「我只是想起黑铁同学的指导方式……大腿有点痒痒的。」

下一秒,折木的鼻子发出闷响,直接喷鼻血。

「为、为什么指导刀法会让大腿痒!?黑黑黑铁同学到底做了什么!?」

「哇哇、不、不是老师想的那样!他、他没有做什么冒犯的举动!只是在教我举剑、运用身体的时候,手稍微碰到身体而已!」

「啊、什、什么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绫辻学妹,我个人稍稍有点兴趣,黑铁学弟碰了哪些地方呢?」

彼方问道。绚濑则是回答:

「呃,手腕……脚、侧腹……还、还有……大腿内侧……之类的…………」

「犯规──!黑铁同学,这完全犯规!就算教师有教学需求,摸了那种地方一定构成性骚扰,会被判停职处分啊!」

「真、真的不是啦!黑铁同学完全没有那种意思,倒不如说他为了彻底矫正我以往的刀招,认真的不得了,责任感重到让我觉得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反应过度!所以只是我太色了啦!」

「嗯哼,绫辻学妹,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贵德原同学?」

「黑铁学弟的手大大的,粗粗的,又很温柔、很温暖,会让人不小心心跳加速。我偶尔也会突然回想起被黑铁同学抓胸部的感觉,有点怅然若失……♡」

彼方微微红起脸,抚摸自己丰满的胸部。

「咳呵!」折木见到彼方的举动,换成口吐鲜血。

「黑铁同学?老师那么相信你,以为你是个认真、老实的男孩子!!你、你都已经和史黛菈交往,到底还对多少女孩子出手!?不可以啊!」

折木没料到会听到一连串的淫乱关系,吓得双眼转成螺旋状。

刀华看折木这么慌乱,提醒道:

「折木老师,不要太把彼方的话当一回事。彼方不说谎,但有个坏毛病,她就喜欢扭曲事实,把一件小事说得天花乱坠。」

「咦?是、是吗?」

「刚才她提到的那个,八成只是黑铁同学跌倒,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胸部而已。」

「欸嘿,果然骗不过刀华呢。」

彼方微微吐舌,坦承自己恶作剧。

刀华说得没错,一辉的确揉了彼方的胸部,但没什么特别的涵义,一切只是意外。

「老师,您放心。黑铁的确是老实的男性,不会随便伤史黛菈的心。」

「呃咳、呃喝,真、真是的,不要吓我。贵德原同学,不可以在史黛菈面前开这种恶劣玩笑喔。再有下次,老师可不饶你。」

「当然不会。我答应过黑铁学弟,要对史黛菈学妹保密。我绝对不会告诉史黛菈学妹,除此之外就……」

「咦?难不成贵德原同学其实非常调皮?老师开始担心了……」

「不过……俗话说英雄好色,美人自然也爱英雄。就算黑铁学弟对其他花朵不屑一顾,史黛菈学妹还是越来越辛苦呢。毕竟……黑铁学弟这次可是打败〈黑骑士〉,已经是联盟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了。」

「「「──…………………………」」」

……彼方这番话,让四人陷入一阵沉默。

一辉参与了之前的法米利昂战役。

战争的前因后果已经透过联盟传到日本。

黑铁一辉击败了〈B•B〉,〈B•B〉可是比碎城击败的敌人大上三十倍;他又单挑战胜KOK•A级联盟排行第四的〈黑骑士〉;还在打倒敌方首脑〈傀儡王〉一战中起到关键作用。

听说他因此陷入昏迷,但珠雫早就从日本前往救援。就她的说法,一辉再过几天就会清醒。珠雫治疗术精湛,她这么说,代表一辉应该平安无事。

换言之,一辉以F级身分,在世界最高峰的战争当中战到最后一刻。

如此壮举,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众人重新认知到这个现实,忽然觉得话题中的好友距离自己十分遥远,又是自豪,又是寂寞,五味杂陈,不由得说不出话。

「才过了短短一个月,忽然觉得自己被他远远拋在后头呢。」

「……是啊。他已经和〈夜叉姬〉、〈黑骑士〉一样,能在战争中独当一面。现在一想到这么厉害的人,曾经教过自己剑术,突然觉得很奇妙。」

在场所有人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著〈魔人〉,但他们暗自认定了一件事。

〈七星剑武祭〉决赛。

一辉和史黛菈死斗之后,体内产生某种变化。

折木关注一辉的时间,比在场所有人都久。她自然也有同感──

「……以前我曾经告诉过绫辻同学,是我负责黑铁同学的入学考试。可是我当时说:『你不适合当骑士,希望你可以放弃。』而且这个想法在他入学之后,仍然没有改变……不对,不是没有改变。他刚入学第一年,身上越来越伤痕累累。我甚至每次见到他,每天都多一分担忧跟后悔。但是──他以他的最强,否定了我的预想。」

就如同自己对他的请求。

他留下这么重大的贡献,折木不能再怀疑他的实力。

他的器量,早已超过自己能预测的范畴。

既然如此──

「黑铁同学回国之后,我得向他道歉呢。」

折木心想,到时候她打算告诉一辉。

让他听听,自己始终说不出口的那句道贺。

「……他一定会很开心。」

刀华听完折木的话,微笑道:

「彼方,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她见话题告一段落,关掉莲蓬头,叫上彼方。

彼方回应刀华,再次向折木拜托道:

「折木老师,那我们先告辞了。刚才也提过,再麻烦您帮我们请假。」

「咳咳、咳呵……嗯,OK。我会通知学园,你们好好玩。」

「你们要用补休去旅行吗?」

绚濑听了两人的对话,问道。

刀华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非常纯真,就像一个期待远足的小孩子。

「是呀,我们要去九州。但我们不算去旅行,比较像回老家呢。」

◆◇◆◇◆

刀华、彼方和绚濑、折木分开,两个人一起走出淋浴间。

她们刚出走廊,就遇到某个人物,让她们吃了一惊。

「诸星同学!」

「喔,东堂,还有贵德原。好久不见……好像也没那么久。上次之后就没见过你们啦。」

〈浪速之星〉诸星雄大。

他就读大阪的武曲学园,今年三年级,更是上年度的〈七星剑王〉。

今年他在第一战对上〈七星剑王〉黑铁一辉,经历一番死战后败北。但是他直到最后的最后,都紧咬一辉的〈比翼之剑〉不放,让对手不敢有一丝松懈,可见他的实力之高。

顺带一提,也是他在上年度阻断刀华的封顶之路,彼此算是宿敌。

话虽如此,三年级的〈七星剑武祭〉已经结束,如今刀华也不打算拿旧仇找雄大麻烦,她没这么幼稚。

诸星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刀华也回礼道:

「之前庆功宴谢谢你的招待。可爱的令妹最近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我才想说她终于能说话了,结果从早到晚吵个不停。真希望在那小鬼身上装个音量调节开关。」

「你明明就很高兴。」

「被看穿啦?」

诸星哈哈大笑。

刀华有感。这个男人原本就很爱笑,现在笑容又比去年更灿烂。

他这么开心,或许是因为今年和一辉的比赛,妹妹小梅的失语症逐渐好转。

「不过,诸星同学不是读武曲?怎么会在东京(这里)?」

「嗯?东堂你这不是白问?今天当然是来领薪水啊。虽然我不是看中薪水才参加徵召,能领的钱还是要领一领。」

「大阪不是也有联盟窗口?」

「是没错。领钱只是顺便啦,我和你师父约好……要在东京见面。」

诸星指著刀华,说道。

刀华的师父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前次大战的英雄──黑铁龙马的劲敌。

〈斗神〉南乡寅次郎。

不过──

「咦?刀华,南乡老师不是──」

刀华知道彼方要说什么。

诸星也是,他似乎早就知道了。

「对啊。」他听了彼方的话,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今天一大早才刚到东京,结果那个老爷爷却不在日本,说是跑去搜索下落不明的总理大臣。我今天问了联盟的柜台大姊才知道。」

「啊哈哈……真不巧。」

「就是说啊。」

「这时期来见老师,也就是说……诸星想和老师谈的事,跟〈斗神杯〉有关?」

刀华问道。诸星随即点头说:「对。」

「下届〈斗神杯〉预赛,就办在明年的旧历新年之后。我打算配合赛期,下个月就出国。想说在出国之前,听听看曾经的冠军打过什么样的比赛,感受一下氛围也好。」

「下个月就要出发?这么早就要前往当地?」

「当然啦,贵德原。〈斗神杯〉的预赛不像〈七星剑武祭〉,可不会让参赛者乖乖在比赛会场比赛。〈斗神杯〉预赛是生存淘汰赛,必须在指定区域生活,互相打斗,直到剩余人数达到预赛名额为止。有人会早上一大早上门,有人会半夜来阴的,可以和其他参赛选手联手围殴别人,甚至可以从外地叫帮手,什么鬼花样都有。不是当地人,又不去当地探勘,根本是去找死。」

「的确……」

「──」

刀华佩服诸星面面俱到,也重新体会到,这就是他的强大之处。

诸星表面上勇猛果敢,内心却非常深思熟虑,擅长头脑战。

他绝不会有勇无谋,构思层层战略,引领自己走向胜利。

对他来说,〈斗神杯〉从现在这一刻就开打了。

「……我不只是想要当地资讯,〈斗神杯〉的氛围也是重要情报之一。所以我才想在出国之前,直接跟有经验的人打听一下,结果却扑空啦。」

「因为老师没有手机……我代替老师向你道歉。」

刀华帮不了他,不禁愧疚起来。

诸星却挥了挥手,毫不在意──

「没差没差,毕竟是国家的头子失踪了嘛。我参加〈七星剑武祭〉的时候,觉得那大叔可疑透顶,但是他还是比我优先啦。」

〈夜叉姬〉西京宁音正好去法米利昂出差,这期间又出这么一个乱子,会劳烦〈斗神〉出马也是无可奈何。诸星能体谅这个状况。

「更何况……我来这一趟东京,也不算白跑一趟。」

「咦?」

诸星的双眼忽然间闪烁杀气,令刀华两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这股气氛,彷佛他正在擂台上与人对峙。

但是他的杀气并不是射向刀华两人。

诸星的视线从刀华、彼方身上移开,走向两人身后。

他来到走廊转角,走到休息处的沙发前,向沙发上的人物搭话,语气十分不客气。

「呦,很久没见到你啦。你跟这地方真是一点也不搭啊──〈剑士杀手〉。」

◆◇◆◇◆

「嗄啊?」

〈剑士杀手〉仓敷藏人坐在沙发看电视,忽然听见有人出言不逊,太阳眼镜后方的利眸狠狠瞪了回去。

他的眼神之凶狠,稍微胆小一点的人被瞪一眼,搞不好就僵在原地。

但诸星雄大好歹是曾经的〈七星剑王〉。

他无动于衷,直视对方,答道:

「没想到会在这种热血场所撞见你这头狂犬。你是有什么心境转变吗?」

「老子没必要告诉你。」

「是没必要。说实话我也没兴趣。」

「你讨打啊?」

「正是。」

「……!」

诸星随即抓住藏人的肩膀。

「不良少年改过自新的大戏已经是老招,我懒得听。我感兴趣的是这方面……去年你几乎是直接放弃比赛,才输给城之崎白夜(小白),这让我有点不高兴。我就当你是个闹别扭的臭小鬼,没什么注意你的动向。不过今年你和莎拉•布拉德莉莉的比赛,倒是让我兴奋起来了。」

诸星心想。

今年的藏人怀抱坚持,去年的他完全感受不到这念头。

曾几何时,那股不受控的暴力有了确切目标,化为前进的力量。

坚持引领藏人进步。诸星去年从未想过他能成长这么多。

自己和藏人的实力可能相差不远。

不、甚至有可能──……

诸星感受到这点,更用力抓紧藏人肩膀──

「〈剑士杀手〉,我跟你没什么缘分,至今没机会打上一场。我想在前往中国之前一了遗憾……在这里碰到你也算是有缘,正巧旁边就是训练场。来干一架如何?假如你有理由变强,我的长枪可不会让你吃亏。」

他在这里偶然遇见藏人,想给这个机会赋予意义。

藏人听完诸星的挑衅,皱起眉头:

「……无聊,老子何必陪你搞什么美好回忆?蠢死了。」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我跟你不是感情挺好的?」

「烦死了,老子跟你几乎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不过,老子好歹都参加徵召打发时间,结果全都是半吊子的杂碎,绚濑一个人就清光了,我是有点闷得发慌。」

藏人抓住诸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

接著使劲握紧。

这股天生臂力直接让诸星失去力道,拉开了他的手。

「唔……」

「有架送上门,没道理不打。前任七星剑王,你倒是给我做好心理准备,旅行前受重伤可难过了。」

「……谢啦,我求之不得。」

于是,〈联盟日本分部〉的训练擂台上,出现了〈七星剑武祭〉不曾实现的对战组合。

◆◇◆◇◆

「真是的,我才一会儿没看住你,怎么就能搞出乱子来啦!」

〈浪速之星〉诸星雄大与〈剑士杀手〉仓敷藏人。

两名骑士在训练用擂台上相对而立,绚濑则在擂台旁大声抗议。

她冲完澡走出淋浴间,就看到自己的同门师弟擅自跟人约了比试,也难怪她会生气。而且这场比试不知不觉传开,现在聚集几十名观众,里面甚至有联盟分部的职员,以及特别徵召来的学生骑士。

「我说了多少次,叫你不要在外面打架!你在外面打伤别人,爸爸可是要帮你负责耶!」

藏人显现一对日本刀大小的白骨剑──〈大蛇丸〉。

「起头的又不是我,是对面那个扫把头自己说想干架。对吧,〈雷切〉?」

他说完,把目睹前后经过的刀华卷进两人的斗嘴中。

刀华听了,也点头说道:

「是啊……更何况,这里是联盟的训练用擂台,又有老师当裁判,不算是私斗。」

「唔~怎么连学生会长都这么说?那家伙打起来一定会变私斗啊。」

或许绚濑说得对。

先不提藏人,这次是诸星自己要求比试。他的个性也称不上乖宝宝。

不过──

「对不起。那两个人现在究竟谁能获胜?其实我身为一名骑士……也非常好奇这场胜负的结果。」

最让绚濑无奈的是,刀华的性子竟然比较接近场上的两人。

这场胜负早就吸走她的注意力。

「刀华不是赢过〈剑士杀手〉?我记得是两年前的交流赛上。」贵德原说。

「嗯,然后我完全没有战胜过诸星。换句话说,以〈雷切〉为基准推测,这场战斗会是诸星取胜──可是他们现在的实力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没办法当依据。更何况,骑士之间还有相克问题。」

「……学生会长觉得哪边会赢?」

绚濑终于放弃说服对方。

她索性站在刀华旁边观战。

刀华回答绚濑: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感兴趣。不过……单就我的推测,在相性方面站上风的──应该是仓敷同学。」

『喔,要开始了……!』

闻风而来的观众忽然鼓噪起来。

担任裁判的折木站上擂台。

她一边注射点滴,补充刚才在淋浴间排水沟喷出的鲜血,一边对擂台上的两人说道:

「呃咳、咳咳……呃~所以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站到开始线上──」

但是──

「又不是比赛,搞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藏人撇开折木,不等开战信号就冲上前。

虽然只是一场模拟战,藏人的举动仍然失礼又野蛮。观众错愕语塞,绚濑更是抱头说:「看吧,果然变成打架了!」

模拟战还没开打,诸星松懈地背对藏人。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止,藏人拉近距离,挥动白骨剑。

一记强力下劈砍,即将敲破诸星的头。

这记无赖速攻没有得逞。

「──!?」

藏人本想率先进攻,挫一挫诸星的锐气,却忽地从诸星身旁跳开。

究竟发生什么事?观众仔细一看,这才发现。

藏人的喉咙微微划了条伤,正在流血。

还有,诸星不知何时已经手握长枪灵装〈虎王〉。

尽管诸星背后破绽百出,敌人又犯规抢先攻击,藏人一踏进自己的攻击距离,他瞬间施展精准无比的突刺迎战。

「啧……」

「你以为我没有人喊『好了,开始!』就没办法打斗?一个骑士不懂学生骑士的存在意义,怎么有办法当上〈七星剑王〉?你也太小看我,〈剑士杀手〉。再有下次,我就砍下你的脑袋。」

『哈哈,诸星果然厉害。』

『是啊,他堂堂正正面对对手。反倒是那个男人,跟条野狗没两样。』

联盟的职员看到一连串突发状况,纷纷赞美诸星,鄙视藏人。

不过这个男人神经没那么纤细,根本不在意旁人眼光。

藏人脸上不见愧疚,重新举剑:

「下次?刚才你怎么没真的砍下来?这就是你跟我的实力差距──前任王者大人。」

「少说屁话。」

「啊啊,怎么都这么调皮捣蛋!总之,开始比试!」

于是,两人的比试顺势展开。

◆◇◆◇◆

「好久没干架了,就给对方好看吧,〈大蛇丸〉!」

藏人对自己的灵装说完,如羽翼般举起双刀,奔驰而出。

藏人的灵装〈大蛇丸〉能自由变化刀长,但是现在只维持在日本刀的长度。

原因在于绫辻海斗传授的剑术,是以日本刀为基础。更何况,藏人这名骑士战法激烈,比较偏好近距离战斗。

「──……」

另一方面,诸星只是悠然地摆出架势。

他手握〈虎王〉,微微压低腰部,枪尖始终瞄准敌人的死穴。

诸星雄大的枪术,属于「等待」的枪术。

当敌人的攻击距离短于自己,绝不主动进攻。

他会静静等待敌人走进〈虎王〉的射程。

即便耗上数分钟,甚至数十分钟。

诸星不会像藏人一样,拋弃自己的优势。

他耐心十足,坚守绝对有利的位置,等待敌人自投罗网。

静静地,压低身形,屏息以待──

彷佛一头正在狩猎的猛虎。

但只有敌人位于射程外期间,才会见到猛虎的静。

敌人一旦踏进可触及的范围──猛虎便会展露利牙。

「去!」

「──!」

宛如烈火。

连刺恍若烈焰,灼烧随意踏足〈虎王〉攻击范围的愚昧之人。

诸星的刺击经过吓人的修练过程,已经深深刻进血肉,如同神经反射,几乎不存在抽枪的空档。

所有刺击只出自一柄长枪,却拥有枪阵(Phalanx)级别的压制力道,直接将敌人赶出范围之外,不容对手前进一步。

但他也不贪枪。

敌人完全变弱之前,绝不冒险。

他会继续等待敌人再次上前。

保持自己的绝对优势。

他沉稳又机灵的重复这种战法,逼迫无数骑士鲁莽猛攻,单方面消耗气力,最终败在诸星手上。

因此所有对付过诸星的对手,都深深体会到。

〈虎王〉全长仅三公尺左右。

踏出两大步就能轻易跨越。

这距离,竟远得令人讶异。

曾经占据日本颠峰的这个男人,间距奇深无比。

所有对手皆对他怀抱强烈敬畏。

然而──

「哈、哈!」

诸星现在的对手,可不会涌起这么可爱的想法。

「原来,这长枪的确快。你的技巧是不赖,不过──在老子眼里,根本像停住一样慢啊!!」

他完全不怕诸星的绝技,再次大剌剌地踏进〈虎王〉的攻击范围。

一剎那,连击再次袭来。但是──

「!?」

下一秒,诸星的神情紧绷了起来。

宛如枪阵的连刺。

藏人开始闪过每一次刺击。

而且他没有全身向后闪躲,也不慌忙。

彷佛只是在散步途中,闪避步道上的树枝。轻而易举。

「我认为仓敷同学对上诸星同学有利,有两个原因。首先就是这个。」

刀华看著眼前的战局,喃喃说道。

「你说〈神速反射(Marginal Counter)〉?」

绚濑一问,刀华点点头:

「是。仓敷同学的闪避、防御能力,在全体学生骑士当中称得上数一数二。反之,诸星同学的枪术完成度相当高,但无论速度再怎么快,枪再怎么锐利,刺击终究只是『点』的攻击。仓敷同学的〈神速反射〉正好善于抑制『点』攻击,诸星同学很难轻易压制对手。」

「可是刀华,诸星同学还有〈帚星〉。会弯曲的刺击,不但消除『点』攻击的缺点,又能从中距离展现压倒性的吓阻力。他去年七星剑武祭也靠著这一招封住刀华。仓敷同学面对这一招,应该没办法轻易缩减距离才是。」

刀华听完彼方的想法,摇头否定。

「……诸星同学早就动用〈帚星〉了。」

「咦!?」

「来啊来啊来啊!怎么啦!?你一直夹著尾巴,怎么当上〈七星剑王〉的啊!」

「啧!这家伙一靠过来就烦死人啦!」

藏人靠著〈神速反射〉,以超高效率闪避长枪,逐渐侵蚀双方距离。

诸星则是神情苦恼,向后退去。

彷佛他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不,事实上,他的确是逼不得已,只能后退。

如刀华所说,他早就动用〈帚星〉。

既然他没有其他手段将藏人钉在中距离内,只能自己拉开距离。

「直接面对诸星同学的〈帚星〉,看起来的确像是会弯曲,实际上攻击并没有弯曲。他只是在出枪的同时使用手肘,一边刺击一边改变刺击轨道。只是因为他转换方向的动作太过精湛、流畅,敌人在极近距离,无法看清诸星同学的行动,才会产生错觉,误以为攻击会弯曲。」

〈帚星〉的真面目正是利用错觉,趁隙攻击敌人。

「但是仓敷有〈神速反射〉,他的反射神经超乎常人,更具备足够的体能活用反射神经,就算看起来会弯曲,还是来得及闪躲。既然对手不会苦于〈帚星〉的虚招,这一招就仅仅是慢一点的刺击。」

极速突刺〈三连星〉属于点攻击,对方容易闪躲,根本不当一回事。

〈帚星〉可以弥补〈三连星〉缺陷,却根本对藏人不管用。

「诸星同学用来制霸中间距离的招数,几乎全部失效……」贵德原说。

「〈神速反射〉在格斗方面就是无比强大。但这部分还可以靠灵活应对来弥补……我认为诸星同学的另外一个不利因素更要命──……啊。」

刀华说到一半,忽然语塞。

眼前的战况赫然大变。

藏人的压力逼得诸星不断退后,训练场的墙壁已经近在咫尺。

他无法继续退后。

藏人自然不会放过绝佳良机。

「哈!蠢蛋!〈蛇咬〉!!」

〈神速反射〉能在常人一次行动的速度内做出二、三次动作。藏人以异于常人的神速施展瞬间二连斩,并以双刀同时出招,从四处同步斩向无处可逃的诸星。

诸星当然不会乖乖就范。

「 咬碎一切吧,〈虎王〉──!!」

诸星此时发动最后的杀手锏。

藏人的灵装〈大蛇丸〉能够自在伸缩刀身,诸星的〈虎王〉自然也拥有伐刀者专属的伐刀绝技。

其名〈虎噬(Tiger Bite)〉。

枪身围绕金色魔力光芒,能够咬碎敌人的魔力。

灵装是魔力结晶,这种魔法也对灵装有效。

〈虎王〉从中段咬碎迎面而来的双刀刀身。

「呃啊……!」

灵装是伐刀者的灵魂形体。

属于高浓度的魔力结晶,寻常攻击根本伤不了灵装。相对的,灵装受损会直接对伐刀者本人造成心灵打击。

这种冲击太过强烈,有时只消一击,就能直接切断伐刀者的意识。

藏人的〈大蛇丸〉被吃掉一半,虽然没有昏倒,攻势却没了速度。

他差点直接跪倒。

诸星看准对手失速的瞬间,上前追击。

刺击瞄准眉间而去。

藏人勉强向后跳,刺击扑了空。但原本中间距离内的攻防战中,诸星终于转守为攻,这个意义更为重大。

「蠢的人是谁啊?我的能力明明曝光满多次,你还可以忘记。」

诸星举起围绕〈虎噬〉魔光的〈虎王〉,回呛道。

「破坏魔力……对了,你的确有这么个能力。」

诸星的追击在藏人额上留下浅浅撕裂伤。藏人向后逃开后,按住额头──讥笑道。

「这能力太无所谓,我根本不记得啊……!」

下一秒,〈大蛇丸〉彷佛灵蛇出洞,刀锷直接长出刀身,填补被吃掉的长度。

藏人也重新握好剑,看起来没受多少伤害。

「……!」

破坏灵装原本足以给予伐刀者致命伤。

藏人接了招却若无其事,不只诸星惊讶,周遭的观众吓得倒抽一口气。

「诸星的〈虎噬〉无效……!?」

「会长说的第二个不利要素,该不会就是指这个?」

刀华听绚濑一说,点了点头。

「诸星同学的〈虎噬〉很强大,不仅可以破坏对手的伐刀绝技,甚至能破坏灵装。灵装是伐刀者的分身,灵装一旦毁坏,连我都很难维持意识,根本无法继续作战。但前提是……灵装必须碎成碎片。如果只是碎了一点,或是削断一部分,并不会失去意识,顶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

实际上,在七星剑武祭第一轮比赛当中,诸星的〈虎噬〉削断一小段黑铁一辉的〈阴铁〉,比赛在那之后仍继续进行。

「而且仓敷同学的能力是自由变化刀身。我不知道他变形的极限到什么程度,但单看他和〈染血达文西〉的比试,那副白骨刀的全长,恐怕比看得到的部分大上几百倍。只是稍微砍断刀尖,根本无法给他的精神致命打击。」

乍看之下,诸星的〈虎噬〉咬断了一半灵装。

其实他只切断一点点大蛇的尾巴。

那副灵装太过巨大,难以彻底击碎。

无所谓。

藏人会这么判断,是理所当然。

刀华说得没错。对诸星雄大来说,仓敷藏人在体术、魔法两方面都克死他,称得上最糟糕的对手。

残酷事实摆在眼前,诸星再怎么强悍,仍然失去所有的攻击手段。

「搞什么,你就靠在墙边不敢上?枪术士,你待在那距离能耍什么招……太没劲了。」

诸星放弃进攻,呆站在原地。藏人见状,不悦地讥讽完──

他改变攻击手段。

「别以为我会继续放水。老子可不是只能打近战。你这么想站在墙边?可以,那就给我像个木偶,老实别动啊!!」

「────────────!!!!」

〈大蛇丸〉的刀身伸长超过十公尺,从远方挥动长刀。刀身如长鞭似地砍向诸星。

白骨刀刃破空而来。

诸星以〈虎噬〉进行连刺,准备再次咬断刀身。

但是──

「咕啊啊!!」

藏人的〈神速反射〉天赋异禀,同样的招数不管用。

〈大蛇丸〉的能力并非单纯地伸缩刀身。

而是包括长度在内,自由操控刀身。

〈大蛇丸〉的白骨刀刃宛如灵蛇一扭,在空中转变形状。

刀刃彷佛有了思考,自动躲开〈虎王〉,在诸星身上留下一记袈裟斩。

至此,〈剑士杀手〉才终于发挥真本事。变化多端的攻击范围与刀路,一步步侵蚀敌方的守备范围。战局开始一面倒。

藏人的劈砍千变万化,从远距离一再进攻,诸星越来越难保护自己。

无数斩击之下,诸星的身体血迹斑斑。

〈虎王〉的刺击偶尔成功咬断〈大蛇丸〉,但是与〈大蛇丸〉庞大的本体相比,心灵打击微乎其微,难以挽回局面。

这简直是虐杀。

担任裁判的折木,神情逐渐险峻。

她在斟酌何时终止比试。

但是──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算到这个场面。)

刀华很了解诸星,她心想。

自己早就料到战况会演变至此,足智多谋的诸星不可能没算到。

他看似性情豪放,内心却如同策士。总是会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敌人落入陷阱。

他不可能低估敌人的实力。

他看过藏人和莎拉•布拉德莉莉的比赛,藏人的强大不言而喻。

诸星若是知道这点才挑战藏人──

──他一定早有准备。

他构思某种方法,准备逆转预料中的劣势。

诸星的表情就是证据。鲜血染红他的脸孔,湿黏的头发后方,双眼仍然炯炯有神,那抹锐光并未黯淡……!

◆◇◆◇◆

──近畿地区。

武曲学园新闻社社团办公室。

女学生急急忙忙打开门,走进办公室。一名黑发、戴眼镜的少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她一开口,就对少年道歉。

「哎呀,抱歉,让你等好久。」

「八心,你还真有胆子,请人过来还让人乾等。」

少年阖上小说,从眼镜后方朝女学生──武曲学园新闻社社长八心拋去抗议的眼神。

少年名为城之崎白夜。

是去年七星剑武祭的亚军,拥有 〈天眼〉称号。

「我特地从联盟外派办公室赶回来,就为了赴你的约,结果你居然迟到。」

「就说对不起了嘛。我会在报导里把小白写得很帅,给你赔罪啰。」

「不过……何必在这时候写我的特辑?」

「嗯,我一开始是打算拜托诸星啦。结果诸星那白痴一声不说就闹消失,好像跑去东京了。小白是上年度七星剑武祭亚军,诸星不在,下一个当然轮到你啦。」

「所以我只是雄的备胎?」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又不是临时找不到人,才拿小白凑数。该怎么说,就是代打中的王牌,救场代打啦。我很期待采访内容喔。」

「……那你还是找错人了。拿我这么乏味的骑士写成报导,读者应该不会喜欢。」

「是没错啦,小白算是行家才有兴趣的类型。」

武曲有三名学生明星。

诸星雄大,城之崎白夜,浅木椛。

武曲在一年前的七星剑武祭独占颁奖台,台上就站著这三人。

诸星拥有压倒性的领袖魅力,椛则是可爱女学生,两人各自拥有不少粉丝。

但白夜和两人相比,只是用转移能力让对手出场,战法不华丽,并不受大众喜爱。

八心知道这是事实,也不用客套话蒙混过去。

不过──

「可以啦,偶尔也该登刊点这种报导。找小椛的确比较容易博取读者目光,但老写这种东西很无聊啊。小白总是很仔细观察比赛对手,我希望用你的视角,写一篇行家取向的深度报导。」

这是八心的真心话。

白夜一听,感觉倒也不坏。

「……我答应在先,当然会配合你。」

「谢啦!」

八心向白夜道谢,随即启动录音软体。

她开始采访眼前人。

「好啦,第一个问题就切入核心。小白曾经获得七星剑武祭亚军,至今比过的对手中,谁让你起过『这人很强』的念头?」

「我觉得很强的对手啊。」

「果然还是今年对上的〈落第骑士〉吗?毕竟他是本届〈七星剑王〉,前不久还在法米利昂战役打败〈黑骑士〉。小部分人开始称他为〈剑神〉,他的表现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号呢。」

八心这番话令白夜苦笑了一下──

「的确,我在他面前甚至撑不过一分钟。」

不过,他却给出否定答案:「但要说我觉得谁最强,可能不会选他。」

「是吗?」

「黑铁的确强大。他在学生骑士里恐怕无人能敌。不过从我个人主观来看……我觉得雄比他更可怕。」

「是诸星喔?」

白夜缓缓颔首。

「该怎么说,我确实明白自己输给黑铁的原因。我在上场前的预测就已经败给他。让我稍微找个藉口,假如不是正巧一天需要连战两场,我们的比赛结果应该会有些许不同。」

「这么说也是。」

那场比赛包含主办委员会的考量在内,出现太多突发状况。

突发状况延伸出一般比赛不需要的较劲,这是事实。

用那场瞬杀大戏当成依据,推测彼此的实力差距,未免太残忍。

「包括黑铁在内,我至今只要打输对手,一定会努力反省,自己该怎么努力,才能更上一层楼。尤其是输得特别凄惨的比赛,更是用力反省。我通常不会输给大部分的人第二次,可是……一碰上雄,〈浪速之星〉诸星雄大,就不管用。」

白夜说著,皱起眉头,露出苦涩的神情。

「八心也知道,我会事前仔细调查对手,仰赖事前情报作战。而我和雄是同学年,经常见面,也比过数不清次数的模拟战。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雄──但是,我却一次都没赢过他。」

「……说起来,的确是耶。」

就如本人自述,白夜的强项在于对付第二次照面的对手。

官方战绩中,他若是碰上曾经输过的对手,胜率超过九成。

但是对手换成诸星,白夜比上千百次也拿不下一胜。

「我太了解他了。事到如今也不再反省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我面对雄,总是挑选最适当的行动。这些战法明明可以取胜……雄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超越我的选择。他的行动与判断,总是超出我手中的资料与预测,直接颠覆我的战略。」

他并不是有所成长。

而是事前收集的资讯根本无法预料,突如其来的异变。

无论白夜规划再缜密的计谋,从情报推测出诸星的实力,构思出他现阶段无力应付的方法,诸星仍然在关键一瞬间找出白夜的死穴,毁掉整个策略。

那男人的灵感总是骤然间、毫无徵兆就冒出来。

很难归类于观察力,也没有经过思路整理,只是莫名其妙闪过的必然,不合理地看穿一切。

任何道理或资料都无法解释这个现象。

城之崎白夜是这么评价:

「〈杀手本能(Killer Instinc)〉。那男人天生就看得到我们不曾目视的事物。所以我认为那男人比任何人都可怕。」

◆◇◆◇◆

「〈虎噬〉──!!」

「再来几次都一样!你差不多──!?」

〈剑士杀手〉从远距离单方面一再进攻,此时战局忽然异变骤生。

诸星原本一面倒地「挨打」,〈虎噬〉咬断〈大蛇丸〉时,敌人露出一丝破绽。他忽然趁机向前冲。

他奔向藏人,迅速缩减两人遥远的距离。

但是──

「耐不住痛苦,自己出笼了是吧?但你整个人跟破布差不多了,还能玩什么把戏……!」

藏人对战局变化无动于衷。

方才的攻防已经给对手足够伤害,更重要的是──

「中距离也是老子的有效攻击范围啊!!」

没错,他比起远距离,更擅长在中距离打斗。

藏人见诸星靠近,缩短〈大蛇丸〉。

刀身恢复日本刀的基础大小──自己也迈步向前。

「喝啊啊啊啊啊啊!!」

「──」

双方攻击间距重叠,刀刃相交,喷洒火花与声响。

每次冲突,便会四散些许诸星以〈虎噬〉咬断的白骨碎片。

但是〈大蛇丸〉的全长过于巨大,这只是轻微小伤。

藏人的出招次数与闪躲精准度,逼得诸星渐渐转攻为守。

「太鲁莽了。〈神速反射〉必定能压制敌人由先转后,轻易上前只会……」

没错,被迫转攻为守,本来会这么演变。

然而──

「!?等等!状况不太对劲!」

「喔、喔!?喔喔喔喔!?唔、怎么回事!?」

双方于中间距离二次冲突。

〈剑士杀手〉开始招架不住。

刀华等人身处外场,从他们的视角完全看不出原因。

诸星的动作并没有显眼变化。

藏人的神情却十分严峻。

他似乎很绑手绑脚,挥剑的方式也十分保守。

紧接著,终于──

「哈啊啊啊啊!」

「呃啊!?」

藏人侧头部飞溅鲜血。

〈虎王〉的枪尖微微划伤他的左太阳穴。

藏人戒心大响,大步后退。

彷佛被人踢出自己擅长的中间距离。

诸星染血的脸孔挑衅一笑。

原本迫于防守的他赫然改变战局走向,绚濑等人、周遭观众的脸上,尽是藏不住的疑惑。

「藏人被反击了!?」

「可是诸星同学的动作没有什么变化,他是怎么办到的……」

若是变化再明显一点,他们还比较好理解。

诸星的枪术仍然以突刺为主,没有太大改变。

在场每个人更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逼退藏人?

但其中还是有人察觉个中道理。

一个是折木,她担任裁判,只有她从最近距离观察比赛;另一人则是刀华。

「……真是败给他了。」

「刀华?」

「我终于明白了。跟〈浪速之星〉打成持久战,实在太危险了。」

◆◇◆◇◆

「我可是要陪你打你最喜欢的近距离战,跑什么跑?继续打啊……!」

诸星见藏人退后,朝擂台一蹬,追了上去。

另一方面,藏人明显提防诸星,不再毫无防备地靠近,双刀交叉在前,采取防御姿态。

观众不懂这出逆转大戏的前因后果,但现在最混乱的其实是藏人。

(搞什么!?发生什么事!?)

敌人的攻击以突刺为主,虽然由守转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变化。不对,速度因为体力耗损,比开战之初慢上许多──但是──

「呿──!?」

(挡不住……!)

〈神速反射〉、他居然来不及应对。

〈虎王〉的枪尖再次撕裂藏人的皮肉。

这次换成脸颊。

要不是藏人扭头闪避,枪尖可能会直接贯穿两眉之间。

「他妈的──!!!!」

藏人凭著天生体能全力挥剑,试图阻止诸星的攻势。

(再专心点!专注去看对手的动作!老子一定打得掉所有突刺攻击!注意长枪轨道,直到最后──)

但是──

「嗄?」

他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凝视诸星的行动。

他明明确认对手并未进行突刺。

霎时间──

藏人感觉冰冷、尖锐的刀刃触感滑过脸部。

「唔咕、啊啊啊──────────!?!?」

藏人的皮肤一有感觉,猛地扭过头。

他勉强避免自己成了串烧,枪尖却深深划开脸颊,顺势扯掉左耳上半部。

灼热的痛楚与耳鸣随之而来。

他从剧痛中清楚明白。

自己并非漏看敌人的动作。

(我根本……完全看不见!)

藏人的推测非常正确。

「彼方,绫辻学妹,你们知道『盲点』吗?」

「当然知道。」

「好像很常有人用盲点来形容预料之外的事。」

「是。我们经常听到这种比喻。不过『盲点』也是生理学用语,人类即使身体健全,眼睛还是存在完全看不见的部分。」

「咦?也、也就是说,我也有啰?」绚濑问。

「是的。人类的眼球存在感光细胞,还有连接眼球与脑部的视神经。感光细胞会感应光线,再透过视神经传递。视神经的入口称为『视神经盘』,这部分并不存在感光细胞。换句话说,人类无法感应投射在视神经盘上的光线。」

「难、难不成诸星学长是瞄准那一处进攻?」

刀华点头。正是如此。

他明知道自己无法进攻,还故意停留在远距离,就是为了一边防御,一边观察对手会应对、闪避哪一种角度的〈虎噬〉。

诸星苦苦承受激烈攻势,一点一滴缩减可能性,终于找出来了。

〈剑士杀手〉的盲点。

「我曾经和诸星交手,所以我很清楚,诸星的突刺会以最短距离,直线刺过来。所以站在正面很难看清他的动作,也很难卸招。如果他刻意刺向视野缺陷,对手根本没办法察觉出枪瞬间。」

足以刺穿针孔的攻击精细度,经过漫长的尝试、不断碰壁,终于达到兼具最小动作与最高效率的精密动作。

诸星故意拋弃最能活用长枪距离的面攻击──「拨」,专注钻研单点「刺」,只有他才能习得这种绝招。

「他的〈盲点刺击〉和〈抽足〉不一样。〈抽足〉是让人无法察觉原本看得见的动作,〈盲点刺击〉却是针对人体原本就存在的视觉缺陷,常人原本就看不见攻击,所以不存在解法。看不见攻击,也就无法应对。诸星同学用这一招,彻底封锁仓敷同学的〈神速反射〉。」

诸星浑身染血。

他付出的代价的确庞大。

但他并没有白白挨打,而是确实获得同等的收获。

「唔、该死的、少给我得意啊──!」

藏人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

诸星再次逼近。他伸长〈大蛇丸〉,牵制对手──

(这混蛋会搞出看不见的突刺,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出招,但是──)

侧头部灼烧般地疼痛,让他明白。

对方的刺击肯定会瞄准脸部。

他是针对盲点出招,攻击轨道有限。

尽管诸星的动作再怎么精细,让人难以追踪「出枪」时机,只要多看几遍,靠著肩膀、衣服的皱褶就能掌握对方的起步动作。

既然如此──

「老子才不会一直中同一招──!」

藏人往旁跳步,躲开刺击。

他看不见,代表攻击就是从那里来。

他只要抓到感觉,就能轻易闪避。

藏人躲过诸星的〈盲点刺击〉一次、两次,开始准备反击。

(这家伙的连刺表面上看不出空档,实际上是用三、三、三的节奏出招。)

诸星每三次刺击,就会有一眨眼的空档,调整呼吸与姿势。

要进攻就要看准这个空档。

也就是说──

(第三发攻击之后就是机会……!)

藏人一如前两次,往侧边跳步,闪过第三次攻击。

紧接著大步向前,挥动〈大蛇丸〉砍向诸星。

──就在这一剎那。

枪身灵活一扭。

〈虎王〉的枪尖一个弯曲,捅进藏人侧腹。

「呜、呃啊!?!?」

〈盲点刺击〉──这招看不见的刺击的确有效,但只要习惯攻击节奏,并不难闪避。

看不见攻击,代表攻击本身就存在于看不见的位置。

藏人的推测十分正确。

然而在藏人抢先闪避隐形刺击,〈盲点刺击〉就已经达到效果。

藏人必须以〈神速反射〉,在攻击抵达前的最后一刻拖住敌人,并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闪避攻击,才算是活用压倒性的闪避与防御特性。

无论藏人有多迅速,闪避之后行动一定会变得草率。

诸星成功诱使他抢先闪躲,〈神速反射〉就失去作用了。

刀华口中的封锁〈神速反射〉,就是这个意思。

〈神速反射〉一旦失效,诸星至今遭到扼杀的武器就能重新发威。

〈帚星〉──这个绝招能在中间距离,完全掌握战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侧腹的一击成了契机,优势一口气倒向诸星。

〈帚星〉蓦地从盲点冒出并追击,藏人完全无法应付。

这个结果理所当然。

原因在于藏人至今完全没发现〈帚星〉的意义。

高超天赋让他把轨道不规则的〈帚星〉,看成普通的刺击。

不──诸星早就设想到这一点,编进这场比试的战术之中。

他将凶刀藏在敌人的判断之中,在关键之处奋力一刺。

诸星的战术不只包括自己的能力、招数,甚至囊括自己的弱点与敌人的优势,细腻地掌控整场比试的流向。

这就是前年度七星剑武祭霸主,诸星雄大。连黑铁一辉都百分之百信任其高超的掌控能力,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松懈。

诸星的攻击范围,即为前往七星之巅的距离。

这段路途──绝对不轻松!

「哼、唔、~~~~~~~~~!」

藏人无法闪避〈帚星〉,只能以刀抵挡。

但这只是无谓的挣扎。

〈虎王〉附著〈虎噬〉,魔力结晶体根本接不了招。

无法闪躲。

无法防御。

他只能一味逃离〈虎王〉的攻击范围。

但是,诸星可不会功亏一篑。

他正是找出确切的胜迹,才转「守」为「攻」。

于是──这一瞬间终于到来。

两人立场互换,这次轮到藏人被逼到墙边。

他再也逃不了了。

诸星自然会在这一刻出招。

他催动自己的最高速,准备一决胜负。

诸星的攻势如冰雪般冷静,又彷佛烈火般凶猛──

「……全国排行前段班果然好厉害。我根本比不上他。所以我更不甘心……」

绚濑静静看著比试──低声说道。

「前七星剑王这么强,那家伙又这么讨厌,我却想像不出他输给前任七星剑王的场面。真的好不服气。」

「咦?」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刀华来不及问出口。

因为下一秒──发生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嗄!?」

场上传来诸星的惊呼。明明他已经出手,准备给对手最后一击。

他瞪大双眼,视线前方就是他惊呼的原因。

藏人以牙齿咬住〈虎王〉的枪尖。

他面对沿盲点而来的隐形刺击,居然没有躲开,而是一口咬住枪尖。

「糟……」

诸星急忙想抽回长枪,震惊却使他慢了一步。

藏人放开右手的灵装,抢先抓住〈虎王〉的枪柄──

──一把拉向自己。

他凭著蛮力,全力一拉。

仓敷藏人的〈神速反射〉,以及足以掌握能力的体能──也就是瞬发力,全都是与生俱来。

是神明恩赐的天资。

瞬发力主要呈现在脚力与臂力。

在日本的学生骑士中,恐怕只有史黛菈和王马两人赢得过藏人的臂力。

诸星双手并用也抵挡不了拉力,抽枪时又握得太用力,身体顿时被往前拉倒。

他全身顿时赤裸裸地暴露在藏人的瞬间二连斩〈蛇咬〉之下。

◆◇◆◇◆

「嘎、哈啊!?!?」

「诸星同学!?」

一鼓作气打倒他。

当胜算在内心描绘出明确的路线,诸星才彻底转为「攻势」。

也因为路线太过明确,藏人的反击直接翻转整套策略,诸星来不及临机应变。

藏人劈砍时稍微减弱握力,诸星勉强趁机抽回〈虎王〉,向后退去,他的行动却慢了一分。

〈大蛇丸〉的锯齿刀刃在诸星胸口划出十字,伤口极深,诸星忍不住单膝落地。

(为、为什么……!?)

精神打击远比身上的伤口严重许多。

他应该完美掌握藏人的盲点角度。

藏人不可能看见从盲点来的刺击。

只要他还是人类,绝对看不见。

再加上诸星每一次刺击都会改变速度。

他不只调整初速,也包括变化加速程度与最高速。

宛如随机的攻击动作早已烙印在血肉里,不让自己的攻击保持一定节奏。

对手不可能用牙齿接下自己的隐形刺击。

太莫名其妙了。

藏人成功接招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但是──

「为什么你反应得过来!?」

诸星惊愕地问。藏人的嘴角微微裂了个口,他擦去嘴边的血,淡淡说道。

「谁知道。」

「你说什么……!?」

「老子只是感觉自己接得了,没别的理由。」

「……!」

他的理由太随便,连藉口都称不上。包括刀华在内的所有观众顿时说不出话。

只有一个人除外。绫辻绚濑太了解藏人了。

「会长,我很讨厌那家伙,我和他之间有太多恩恩怨怨。可是……就算我再怎么不情愿,和他一起修行之后,我就明白了。他是『暴力的天才』──不管对手的技巧、战术有多出众,他总是能用蛮力打垮一切。」

预料之外的反击令所有人屏息。藏人露出犬齿,狞笑道:

「老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球还有看不见的地方,也没想过有人能把那种比针孔还小的地方当作破绽进攻。很好,诸星,我就承认你和那家伙一样,值得我尽全力痛宰……!」

紧接著,藏人做了至今没有的举动。

他捡起脱手的〈大蛇丸〉,左右双刀的刀身没有伸长,而是极端地缩短,只剩下偏大的匕首大小。

诸星见状,一阵寒意窜过皮肤,浑身寒毛直竖。

双刀缩短到实用长度的极限,是为了提高连击效率。

他在七星剑武祭,与莎拉•布拉德莉莉的比赛尾声,曾经展现过那一招──

「劝你最好皮绷紧一点,不然──打没几下就结束啦!!!!」

◆◇◆◇◆

『哟,臭小子,我看过七星剑武祭了。』

七星剑武祭结束,学生回到东京以后。

仓敷藏人在自己租的公寓前面遇见客人,十分难得。

来者是剑术家,也是藏人的师傅。

绫辻绚濑的父亲,绫辻海斗。

他平时不会离开道场,更别说是拜访藏人家。

『大叔,你来干什么?特地来挖苦我吗?』

『是啊。』

『你认真的?』

他没想到对方会承认。

藏人吃了一惊,对方一大把年纪,居然为了这么幼稚的目的拜访自己家。海斗对他说:

『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老实。』

『嗄?』

『我是教了你绫辻家的剑术,但压根没打算让你继承绫辻一刀流。』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就说清楚!』

藏人迟迟参不透海斗的言下之意。

他已经因为打输比赛焦躁透顶,一把揪住海斗衣襟,语气更是粗暴。

海斗无动于衷,语带无奈地说:

『我的意思是,绫辻的剑术对于我或绚濑,算是一种「法门」,但对你来说不过是「道具」。包括〈天衣无缝〉在内,绫辻流派的剑术全都著重在防御。是以后为先,强调「承接」的剑术。你可是拿著木棒,不留情地殴打一个将死的病人。这种臭小鬼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承接」?』

『……!』

『稍微有点天分,不完全是好事。学不适合自己的技术学个半吊子,反而会忘记自己的本质。

藏人,你并不是想成为绫辻的剑士,才向我下跪求教,不是吗?

把最原本的自己灌注在刀上。不需要纠结,不需要烦恼。你那份纯粹的凶暴,曾经重新点燃我的心灵,何不试著用你的粗暴施展绫辻的剑术?

这才是你的──专属于你的〈天衣无缝〉。』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呜、唔唔唔……!!」

藏人手握缩到最短的〈大蛇丸〉,迈步上前。

双刀使得攻击效率发挥到极限。

诸星在七星剑武祭亲眼目睹其危险性。

虽然场上的黑铁一辉是冒牌货,藏人仍以双短刀型态,彻底压制发动〈一刀修罗〉的黑铁一辉。

一旦让他近身,自己就无力回天。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藏人接近自己。

诸星从〈盲点刺击〉中施展〈帚星〉,准备阻止对手。

但是──

「唔!?」

「哈、哈──!」

挡不住他。

藏人握著双短刀,直接以拳头挡开诸星的刺击,强行前进。

他放弃防御,全身前倾,以头部打前锋,向前冲刺。

刀华在场外观战,忍不住脸色发青。

「这、太鲁莽了……!」

人体无法察觉〈盲点刺击〉。

常人不可能目测攻击。

那么藏人就如同自己所说,只靠直觉感觉攻击走向。

这种进攻方式风险太高。

居然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微弱如细线的直觉上。

他的直觉搞不好下一秒就落空。

简直是自杀攻击。

刀华向来注重合理思考,她无法理解藏人的心思。

即便她无法理解──

「这个人却真的实现这种鲁莽又不合理的攻势……!」

实际上,仓敷藏人只靠微弱的感受,一次次瓦解诸星的对策。

他有如烈火,凶猛进攻,开始逼退诸星。

蛮横不讲理的现实逼迫诸星。

他顾著和藏人拉开距离,渐渐弱化刺击的力道。

刺击徒留表面,力道不足。

这种攻击在藏人面前显得太过软弱。

「哈哈──!」

「唔、呜!?」

〈天衣无缝〉。

对于身怀技术的剑客来说,半吊子的攻击成不了威胁。

他出枪次数再多,枪头就是会偏离藏人。

〈天衣无缝〉原本是支配反击,将「承接」登峰造极达成的剑招。

藏人以压倒性的战斗直觉与速度,抢先占据优势,更能活用〈天衣无缝〉的特性。

他不需要继续出手格挡诸星的刺击,前进的速度自然而然变快──

「家父绫辻海斗的剑法从卸招到回击,流畅无碍,经常有人比喻为『流水』,受到众人赞扬。可是那家伙乱挥的绫辻剑法根本是不同的东西。他的暴力如同炽热火焰,凶狠地打碎、辗压眼前的障碍物。简直像是──『火山碎屑流』。」

于是,藏人终于彻底跨越诸星雄大前方的三公尺距离。

诸星落入双短刀的攻击间距之中──

「双刀──〈八岐大蛇〉!!!!」

他施展绝招,准备一决胜负。

◆◇◆◇◆

(完蛋,赢不了。)

藏人施展全力连击的一剎那。

诸星在极致的专注力之中,不禁苦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束手无策。

说实话,他在七星剑武祭看过藏人和莎拉的比赛之后,内心早有预感。

现在的自己,搞不好赢不了那男人。

藏人如果还像去年一样,只靠自己天生的体能和战斗直觉应战,〈虎噬〉的效果再弱都不是问题。

那家伙当时鼻子长在头顶上,仗著天分高,光会搞莽撞的自杀攻击,自己随手迎战都赢得了。

但是今年的藏人不一样。

确切的技巧化为地基,撑起极端优秀的体能与战斗直觉。

藏人单靠天分就爬上七星剑武祭前八强,再加上一位导师,灌输他最适合的双刀战法以及所需技巧。这位导师真是非常讨人厌。

其中最可怕的招数就属〈天衣无缝〉。

这一招直接扼杀所有不到位的刺击,让所有牵制虚招意义全失。

诸星仍然想办法抓准对方的盲点,试图封锁〈神速反射〉,以为自己还有办法抗衡,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

藏人握著双短刀的拳头,打偏瞄准盲点的刺击,强行逼近。

拳头不是灵装,不受〈虎噬〉影响。

是完美的防御方式。

藏人看得到〈盲点刺击〉,才改以拳头抵挡?

不。

藏人完美化解每一次攻击,实际上却根本看不见〈盲点刺击〉。

即便藏人看不见──他却知道攻击从哪来。

他不是靠脑袋,而是凭感觉看破一切。

在短短一瞬间,察觉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以及行动的最佳方向。

所以他看不看得到长枪,根本无所谓。

诸星拚命策划计谋,观察、看透藏人,布下一层又一层的战术,构筑必胜的所有前提,藏人却只靠直觉击溃诸星所有的努力。

这一切毫无道理,只存在必然。

所有前提、努力、准备、诈术、战略,一切的一切都无力抵抗这份压倒性的暴力。

诸星的字典里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眼前的无理与荒谬。

天才。

双方交手之后,诸星才终于发觉。

〈剑士杀手〉仓敷藏人备受狂暴之神宠爱,是真正的暴力天才。

(小白说我有什么来著……好像叫做〈杀手本能〉。但这误会可大了,真要说有什么人自带〈杀手本能〉,应该是像他这种人才对。)

这类人天生就拥有超乎常人的感官与思考逻辑。

他们总是用常理之外的方程式,组织出最佳答案。包含自己在内,凡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

自己不可能模仿这种本领。

无论体能、能力、战斗直觉,自己没有任何一样才能胜过这个男人。

赢不了。

诸星对上黑铁一辉的时候,直到最后一刻仍然抓紧胜算。眼前的「暴力天才」却拿出绝对优势,逼得他不得不服输。

不过──

(前提是我们还在比试场上。)

诸星向眼前的天才提问。

你是否明白?

你那股超乎常理的直觉,源自于何处?

不,他不可能知道。

因为他打从出生以来,自然而然地感受著,当然不会明白其可畏之处。

所以他才能如此莽撞进攻。

──诸星知道那玩意。

他不像藏人,天生就感觉得到那玩意。

他只是在那天──比任何人都接近那玩意。

那玩意的气味,至今仍在鼻腔挥之不去。

没错──

(你身上也散发同一种气息!!)

诸星当下迅速放低腰部。

手中的长枪配合身体,向后滑去。

他将攻击范围缩短至短枪大小。

(最后这招就当作是我不服输,还有给你的警告──接招吧!)

「〈无双一烈〉!」

这一枪不同于刚才〈天衣无缝〉卸除的虚招,扎实有力。

◆◇◆◇◆

交锋只在一瞬之间。

两名骑士错身而过,下一秒,其中一方随著鲜血滑落倒地。

倒下的一方──是〈浪速之星〉诸星雄大。

「到、到此为止!仓敷同学获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折木当场判定比试难以继续进行,宣布比试结束。

周遭跟著发出惊叹与欢呼。

全国各区明白诸星雄大的强大。

每个人的内心早就认定,这场比试会是诸星获胜。

即便诸星曾经阻碍〈雷切〉东堂刀华的胜利之路,她也悄悄浮现相同想法。

「……我知道仓敷同学对诸星同学来说不好对付,但他或许能扳回一城……我曾经输给他,所以莫名相信这一点。可是仓敷同学甚至不容我们保持这一丝期待,他太强了。不对──他变强了。」

刀华甚至可以肯定,那个曾败给自己的仓敷,如今已经判若两人。

「他有一位好老师呢,绫辻同学。」

绚濑自从发现父亲瞒著自己教藏人剑法,稍微变得叛逆了些。她听刀华这么说,开心之余,又不愿老实认同父亲的选择,表情五味杂陈。

「那种人只是个不良中年人啦……」

她说完,从刀华身旁退开一步。

「那我去帮那家伙包扎伤口──之后学园见吧。」

「好的,新学期之后再会了。」

绚濑道别完,奔向藏人。医疗人员把诸星搬到担架上,正要离开。藏人待在擂台旁,静静凝视著诸星。

「……我们好歹是同门,勉强恭喜你赢了。你身上也有伤,总之先去──」

医务室。

绚濑正要说完──

「咦?」

她忽然说不下去。

为什么?

因为她一抬起头,就见到藏人的脸色惨绿。

「──……」

赢家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藏人……?你怎么了?」

「……鬼才知道。」

藏人回答绚濑,仍然面无血色。

「……在决胜负的一瞬间,那混蛋身上突然散发让人心惊胆跳的气势。」

「心惊胆跳……?」

「那家伙在那一瞬间,原本打算耍某种把戏。」

两人的交锋瞬间。

藏人一回想起来,背部登时冷汗直流。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又浓厚的──恐惧。

藏人热爱打斗,不曾在战斗中吓到流冷汗。

寻常的杀意对他来说,无比畅快。

他对上绫辻海斗的时候也好,对上黑铁一辉的时候也罢。

藏人享受打斗,甚至享受恐惧到浑身颤抖的感觉。

然而──

决胜的顷刻之间,诸星散发的气息太过强烈,竟能令藏人浑身僵硬。假如自己的刀没有抢先命中对手……自己究竟会有什么下场?恐惧甚至让他不敢抱有好奇心。

(诸星……!你这家伙……当时究竟想干什么?)

◆◇◆◇◆

东北地区。

一条地图上没有的小路,穿梭在奥羽山脉之间。

沿著这条小路直走,正好能仰望和贺岳的位置,深邃森林中出现一座四角形的朴素建筑物,如同一整块水泥块。

这是一间收容所。收容所本身占地一公顷左右,四层楼高,与一般集合住宅差不多高度。

〈奥羽和贺岳特殊收容所〉。

特殊的意思顾名思义。

有一名罪犯无法收容在普通监狱,政府特地建造这座特殊收容所,专门关押这名罪犯。

基于其特殊性质,日本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间收容所。

位置距离城镇需要花上两个小时,不可能有人误闯。

这里形同陆上孤岛。

本来应该是如此。

这一晚,收容所四周的森林忽然出现几道人影,蠢蠢欲动。

这些人是越狱犯。他们也趁〈傀儡王〉引发的骚动趁隙逃出监狱。

他们曾和这间收容所里的罪犯,一同追求理想。

「只召集到这一点人吗……」

一名中年男子似乎是首领。他望了望缩在草丛中的众人,叹了口气。

「〈联盟〉的追兵在我们会合之前,就逮捕其他同伴。他们不择手段动员学生上前线,算是正确的选择。」

「啧。那些家伙是在监狱待到傻了吗?太窝囊了。他们动员的小鬼生在这种悠哉到不行的时代,让人宠上天。怎么能输给这种骄纵小鬼。」

「继续等来不了的人,也不是办法。只能靠在场成员动手了。」

其他人气愤怒骂到不了集合地点的同伙。首领制止他们,摊开一张纸。

这是眼前这座收容所的内部平面图,他们费尽心思才拿到手。

「〈教主〉现在被关在〈哀霜地狱(Cocytus)〉。〈哀霜地狱〉位于收容所的最深处。他们用『极低温』气体冰冻受刑人,再收容在特制单人房里。」

「的确是名副其实。」

「我方战力是十人,人手够吗?」

「不算足够,但〈联盟〉内部只有少数人知道这间收容所,警卫人数并不多。」

「更何况,我们只要抵达最深处,就能接受〈教主〉的援助。不考虑回程,十人算是勉强撑得住。」

「是一定要有办法撑过去。」

首领强硬地重复对方的话,语中带著警告。

光只会说勉强,代表决心不足。

他的眉间挤出深纹,呻吟似地说: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看过俗世的模样……太悲惨了。」

周遭的男人听见首领哀叹,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完全如同〈教主〉所说。所有人只是苟活在世界上。国家、国民,人人都不敢与周遭起冲突,顾虑旁人脸色,守著表面的和平。」

「世上不存在不争斗的生物。想抢就抢,想侵犯就侵犯,想杀就杀……这才是人类最正确的模样。实在令人唏嘘。」

「时代如流水,强行阻止水流运行,水只会停滞、腐化。〈联盟〉太愚蠢了,一味阻止俗世之水流淌,世界只会忘记进步,在淤泥中逐渐腐烂。上天给予人类如此美丽的形貌,再这样下去只会违背上天的美意。实在惨不忍睹,吾等无法再直视一分一秒……!」

首领说完,手中显现碧蓝长剑。

他站起身──

「走吧,让我们毁掉那座名为和平的『堤防』,阻止人心继续腐坏,并且告诉他们!战争才是谋求上天『赐福』的唯一途径……!」

「你们这些家伙一把年纪了,别一直给人找麻烦。」

「「「喝──!?!?!?」」」

突如其来的侮辱。

紧接著,白光照向这群男人。

白光来自于巨大探照灯。

一名西装女子站在探照灯的光亮前方。他们认得那名女子。

当然认得了。

他们被判无期徒刑,长年关在监狱,但是日本的伐刀者一定认得她。

「〈世界时钟(World Clock)〉新宫寺黑乃……!」

「〈钟画(Clock draw)〉。」

转瞬之间,一声枪响,数百发子弹贯穿这些男人。

◆◇◆◇◆

「哎呀,幸好有两位在场,真是帮大忙了。」

收容所所长深深放低早已光秃的头顶,向〈联盟〉日本分部部长黑铁严,以及他带来的黑乃致意。黑乃方才绑住所有攻击收容所的歹徒,扔进戒护车,送回原本的监狱。

「没想到他的手下竟然能找到这里。我们早就控管资讯,他跟这间收容所并不存在于台面上的资讯……为什么他们有办法抵达这间收容所?」

「〈天导众〉有段时期曾与翼赞党联手,针对日本于战后加入〈联盟〉一事进行抗争。或许他们还保有当时的联系管道。实在令人遗憾。」

这类见不得光的关系,至今仍像黑霉一样,在政治圈、财经界各处留霉根。严本就犀利的眼神变得更加带刺。

黑乃走在严的身旁,问道:

「恕我直问,部长,〈天导众〉究竟是什么样的团体?」

「那群人是恐怖分子。就是他们引发战后最严重的恐怖攻击〈占领帝都旅馆事件〉──」

「我知道这起事件。」

〈占领帝都旅馆事件〉。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政府决定放弃所有殖民地,选择成为〈国际魔法骑士联盟〉加盟国。当时引发一连串的抗争活动──又称反安保抗争。抗争的结果,引发了这起事件。

「日本为了加入〈联盟〉,举办一系列的形象提升活动,其中一项就是中学生国际交流赛。当时法国、英国以及义大利的准学生骑士与率队教师入住帝国旅馆。恐怖分子却将学生、教师监禁在旅馆内,不但发生战斗,还牵连一般入住旅客。死亡人数一百四十五名,重伤人数两百八十名,是战后日本最严重、最惨烈的恐怖攻击事件。

听说事件主谋是参与反安保抗争的宗教团体……但事件发生在我出生很久之前,我只知道宗教团体名为〈天导众〉,并不清楚团体本身的模样。」

黑乃只知道事件概要,以及事件波及所有主张反对安保的政治家,大批政治家因此倒台。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若不是这次直接参与处理相关案件,她恐怕也没什么兴趣。

不、就算她好奇,大部分相关内情都和这座收容所一样遭到控管,也无从得知。

严回答黑乃的疑问。

「……说得直接一点,那群人赞扬『战争』,唾弃『和平』。」

「类似〈解放军〉?」

严摇了摇头。

「他们比〈解放军〉更糟糕。〈解放军〉的目的是以暴力建造新世界,试图让伐刀者高于所有社会阶级。动机在于利己的控制欲或金钱。

〈天导众〉却不同。对那些家伙而言,暴力、斗争并非手段,而是目的本身。他们认为人类最正确的型态就是互相竞争,斗争会促进成长与进步,这些都是上天赐与的『恩惠』。所以他们奉斗争为美德。」

「……为什么这种没有建设性的思想团体,会参加反安保这类政治活动?」

「当时日本政治圈一分为二,执政党提倡和平路线,支持加盟〈联盟〉;在野党则是主张自不量力的斗争路线,提倡亚洲二次殖民地化计画,妄想称霸亚洲。根据被捕教徒的证言,那些家伙之所以支持在野党,只是因为亚洲二次殖民地化计画,必定会衍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还真是让人傻眼……」

「那些家伙的危险思想彻底呈现在〈占领帝都旅馆事件〉。这起事件为了保护受害者隐私,有内情并未公开。」

「有限制报导,是吗?」

严点头。

「这起事件之所以死伤者众多,新闻媒体归咎于旅馆遭占领,以及救出人质行动时都发生战斗。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一天,〈天导众〉占领旅馆以后,把大约三十名参与交流赛的外国儿童聚集在旅馆的接待室,逼迫他们互相残杀。」

「……!!」

他们会释放最后存活下来的人。

〈天导众〉对孩子们说道。

这些孩子当然尝试过反抗。

他们年纪虽小,好歹也是一名伐刀者。

所有人同心协力,总会有办法脱险。

但是当自称〈教主〉的男人展现力量,他们顿时打消反抗的念头。

──他们如果挑战这个男人,所有人必死无疑。

在场所有人不得不相信这个下场。

于是,一个个年幼的男孩、女孩彼此残杀,血流成河。

他们只剩下这个选择。

「幸存者表示,那些家伙的〈教主〉每看到一名儿童死亡,就会悲痛哭喊,彷佛死去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女。」

「嗄!?自己命令他们送死,还有脸这么做?」

「没错。」

「……疯子。」

严当然也这么认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保持正常思考,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价值观,所以不需要理解。我们只需要知道,那些家伙的〈教主〉就关在这里,而他极度危险。所以每一个知道这座收容所的职员,我们都会告诉他真相,提高他们的责任感,以求坚守职务。」

收容所所长闻言,同样沉重地点头。

「……是,在这里工作的所有职员,每天都战战兢兢地面对工作,不惜拚上性命,也要继续关押那个恶魔。所以〈傀儡王〉引发混乱的时候,管理系统竟然当机了,我们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以为有外敌来袭,幸好只是停电,我们才松了口气。」

「等等。」

严顿时停下脚步。

「管理系统之前当机过?」

「咦?是,但是只当机了短短几秒。这里的设备有预备措施,主电源如果故障,会马上切换成备用电源。毕竟是很重要的设施,建筑物本身设计严谨,这点程度的故障并不会──」

妨碍日常运作。严并未听完所长的解释,开口说:

「新宫寺,跟我来。」

他随即快步通过走廊。

「部、部长?您要去哪?」

「〈哀霜地狱〉。我必须亲眼确认那家伙还待在牢里。」

「什么!?请、请您留步!不可能确认的!〈哀霜地狱〉是几十年前建造的装置,里头本来就没有设置监视摄影机,必须打开三十公分厚的气密墙,才有办法确认内部!难、难不成您打算现在打开〈哀霜地狱〉!?」

「没错。」

所长一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喊道:

「您这么做更危险啊!系统当机时间不到三秒!不可能有人在那短短一瞬间,不惊动任何人就逃狱!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部长您怎么能为了安心,提高犯人越狱的危险性?您别开玩笑了!」

「所长,你打从一开始就误会了。」

「嗄?」

「对方就是做得到那万分之一的微小可能性。家父玄马顾虑这点,才特地建造了〈哀霜地狱〉。」

「……!」

「我们是为了守护国家而存在。假设一个危险至极的罪犯早已逍遥法外,我们还认定他仍然关在牢里,这远比打开大牢危险许多。」

严一行人一边争论,一边穿过狭窄的走廊,抵达〈哀霜地狱〉所在的房间。〈天导众〉〈教主〉就关押在这里。

房间十分宽广,天花板挑高到四楼,宽深都超过二十公尺,彷佛一座机棚。

房间墙面从地板到天花板,塞满了电子仪器,全都如呼吸般规律闪烁亮光。

中央有一座三公尺高的金属圆柱。电子仪器各处拉出配线、管线,沿著地板延伸至圆柱底部。

这座圆柱正是〈哀霜地狱〉。

关押〈天导众〉〈教主〉的单人牢房。

「……这座装置规模真大。」

「一座不会毁坏、不会停歇,永生永世冰冻囚犯的监狱。那个年代,彩色电视机才刚开始在普通家庭普及,建筑师为了尽量满足政府不切实际到极点的要求,费尽所有科学技术与物资,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成果,就是这座监狱。」

据严所说,现在能看到的大批电子仪器,不过是监狱的一小部分。

这座收容所的总面积达一公顷,维持〈哀霜地狱〉的装置就占一半以上。

严来到圆柱前,对黑乃下令。

「新宫寺,我以日本分部部长权限,解除你的禁技限制。那家伙只要动上一根手指头,我会出手制住他,你就连同时空间一起毁掉那家伙。」

「〈粉碎时空(World Crisis)〉会牵连到部长。」

「无所谓,我就跟著陪葬。绝对不要奢望只打倒他一个人……当时的日本除了关住他,别无选择,不可能打倒这个男人。你最好当作自己在对抗一场天灾。」

「……我明白了。」

黑乃听完严的指令,冷汗直流。

严不懂开玩笑。

他严肃、强硬,是彻头彻尾的石头脑袋。

日本的魔法骑士人人都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说出任何一句夸饰过的话。

眼前的罪犯,居然能让严给出如此夸张的评价。

黑乃做了一次深呼吸,显现灵装──黑金、白银色泽的双枪。

她举枪,以便随时施放禁技──〈粉碎时空〉。这项伐刀绝技是以操控时间之力胡乱扭转时空,直接毁坏时间与空间。

严确定黑乃做好准备,单膝跪在圆柱的底座前方。

「请您等等,部长!我现在就让系统控制员开锁──」

「不需要,现在拖上一分一秒都嫌慢。」

他伸出右手,触摸底座。

「〈铁血方阵〉!」

严的右手散发红光,红光有如血脉,瞬间爬满房间各处,无数电子仪器的风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开始猛烈旋转。巨响围绕了整间房间。

房间几乎随之震动的声响之中,中央的圆柱开始分解。

〈哀霜地狱〉内部充满极低温气体,隔著数十片气密墙。现在气密墙一片片收进底座下方的地底空间。

风扇排风本来使得房间闷热不已。而气密墙每收一层,房间内的温度就越来越接近冰点以下。

于是,最厚的气密墙收进地底,极低温气体一口气扩散到房间每一处。

刺骨寒意冷得所长直哀号。

严站的位置让他直接承受气体侵袭,气体刮过眼球,他却一声不吭,甚至不顾眼球刺痛,完全不眨眼。

他以钢铁般的毅力忍住疼痛,直睁著双眼。

危险人物就在白皙雾气之中,他不能漏看对方的一举一动。

然而──严的努力全白费了。

白雾散去,里头却空无一人。

枷锁没了该拘束的犯人,无力地躺在牢笼里。

「…………果然。」

「这、这怎么可能!到、到底、到到到到到底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所长震惊不已,软了脚,倒在寒气中。

明明他刚才一碰到气体,就软弱地惨叫,现在却完全不吭声。

他就是这么惊慌失措。

但事到如今,囚犯何时逃狱,根本不重要。

现在没有闲时间厘清原因跟追究责任。

严马上下令:

「所长,现在尽速联络总部。发生紧急状况──〈大炎〉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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