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难以形容的天花板。
以及支撑住天花板,同样极尽装饰之能事的巨大圆柱。
那是一栋在洛兰德帝国算是最大的建筑物,最金碧辉煌……老实说,就是最花钱的建筑。
洛兰德帝国的国王所居住之地……
这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属于西昂.阿斯塔尔的了。虽然站在他的立场,他只觉得把钱花费在这种事物上根本就是一种浪费……
套句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老人们的说法,这种排场上的浮华外表,也是彰显国王威严和荣光的重要方式之一。
「排场上的浮华……真是无聊啊。」
他坐在宝座上嘟哝道。
排场是救不了人的。浮华外表也救不了百姓。他比谁都清楚。百姓什么东西都要不到,只看到国王刻意彰显的威严和荣光,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信住他们的国王了吗?
真是太可笑了。
居于众人之上的人的无能,是一种罪。
不懂得人们的痛苦,也是一种罪。
然而,当他站上这个位子上时,却没有看到任何有才能的人。
「这就是……国王吗……」
西昂眯细了眼睛。
他必须有所改变。
把一切都加以改变。
他是这样想的。当他觉得自己走到终点时,这才恍然大悟,终点才是一切事物的起点。
积敝不振的国家。
无能的国王和贵族,还有因为没有意义的战争而长期衰弊的国家。
这个国家必须从根干开始做改变……
他是这样想的。
然而——
他把视线落在手上拿着的成叠纸张上,脸上露出笑容。
那是一份报告。
皱巴巴的纸上写满了歪七扭八,实在不算容易阅读的文字。光是西昂现在拿在手里的纸张就已经写满了大量的情报,但那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如果全部核算起来,要心无旁骛地将所有内容都看过一遍的话,恐怕也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吧……
西昂昨天才命人将这份报告从监牢里拿出来,然后和五名学者一起分工合作去阅读。
除了他所阅读的部分,加上几位学者各自报告他们负责阅读的部分,他自认已经掌握了大致上的内容了。
而那些内容……
真叫人万分惊愕。
竟然有人会想到这种事。
想到如此了不得的事情……
只花了两年的时日,就调查了这么详细且大量的情报,最后还据以导出了结论。
写这份报告的人……
不但企图改变国家,甚至企图改变整个世界。
「我……只不过想改变国家就觉得很辛苦了……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啊。」
西昂面露苦笑。
再加上,这份报告的标题竟然是——
「如何创建一个午睡王国?」
好个戏谵的标题。学者们在看到标题时也只觉得全身无力,然而当西昂看到时——
「哈哈!简直就是那家伙的风格。」
他倒笑得开怀。
竟然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思索,这些西昂完全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这是让他感到欣喜之事。
所谓的同伴……本来就一定要这样才行。不,应该说一个国家本来就应该要这样才对。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人,都不该受到差别待遇,都该一律被平等对待……
报告的内容大致如下:
纵观古今历史,曾经多次存在着拥有足以颠覆整个世界,威力强大而被称为魔王或者恶魔、邪神的人们。这些魔王们目前大致完成的魔法体系,具有几近超乎人类想像的巨大力量。连由威力强大的魔法师或战士们所编组而成的车队,都无法血〈被称为魔王的实体怪物相抗衡。因而这个世界每一次都濒临被这些所谓的魔王们所毁灭的命运。然而,这一次,传说中被称为勇者或光之骑士等等,拥有凌驾这些魔王之上的战斗能力的人类战士出现,将魔王予以歼灭。
问题是,这些所谓的勇者究竟何许人?姑且不论这些所谓的魔王或勇者是否真正存在……具有能够打倒这种怪物的力量的『人类』究竟是什么来历?靠一已之力就歼灭了这些连车队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怪物——如果记载于多本史书上的内容属实的话,能够轻轻松松地消灭牺牲数百名力量强大的魔法师的生命,所发动的威力强大的魔法之怪物——勇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世界各地都零星散布着这样的勇者传说。虽然时至今日,这些传说已不为人们所正视,然而……人们却找到了记载着这些勇者们所使用的武器,其所藏身地点的文献。
遗憾的是,记述着魔王力量的秘密文件却始终不见天日……尽管如此,即使找不到那些怪物,如果能够找到实力强大的勇者们的遗物,不就可以拿来做为威力强大的兵器吗?同时,关于魔王或勇者是否真正存在……「复写眼」提供了说明。无人知晓那是邪恶的东西,抑或是属于勇者的能力,然而……超乎常轨的力量确实曰疋存在着的。
既然如此,应该还有其他稀奇的力量存在吧?寻找这些力量具有难以计数的价值。因为强大的力量可望因为某种使用方法,而在战争发生之前就将其终结。
报告中论述的是残留在各地的勇者传说的位置和内容。还有仔细斟酌各个传说,筛选出可能有勇者遗物存在的场所的地图。
报告的内容大致上是这样的。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些内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吧?那些没有亲眼目睹「复写眼」的真正威力的人,或许也会把这份报告当成是孩子的梦想故事吧?
不,连曾经目睹「复写眼」威力的西昂,也觉得这份报告不过是一种梦想。
然而……
西昂将目光落在他已经看过好几次的,报告的第一页。
上头写着这份报告的作者,在写报告时的诸多想法。
看到这段文字,西昂觉得这份报告实在有趣。
他认为十分有价值。
西昂正想再重温那一段文字——
此时,他察觉到有人的气息,遂抬起了头。
他面露微笑,站了起来。
「啊,菲莉丝,你回来啦?辛苦你了。怎么样了?他人呢?」
有着一头亮丽长金发的美女,菲莉丝。艾利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眼前了。
之前他告诉她,去看看写这份报告的人,如果觉得是可用之材,就把那人带来见他。
于是……
菲莉丝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西昂。
「那张脸看起来挺蠢的,而且一直都像没睡饱一样。一点都看不出他有什么斗志。」
「哈哈。我就说吧?然后呢?」
「嗯。就算状况有变化,他也没什么反应,又缺少紧张感。也不知道他是危机处理能力明显低落,或者是太过迟钝:;」
「所以呢?」
西昂笑着问道。
菲莉丝看到西昂露出这样的表情,便以有点不悦的语气说:
「你还是一样叫人讨厌……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他实力很强,虽然我不认为我打不过他……不过,除了哥哥之外,他是第一个让我产生威胁感的人。而且,他出手之前有过斟酌。」
「是吗?」
西昂闻言,轻轻一笑。
然后把视线从菲莉丝身上栘开,看着从后方大步踩着毫无斗志的脚步,跑过来的高大男人。
「总算来了,欢迎啊,莱纳。欢迎到我的王宫来。」
他对来人说道。
莱纳看到眼前的景象……
愣在当场。
本来他就隐约有一点怀疑。
从刚才那个实力过人的女子所讲的话,他就察觉到了,然而……
西昂就坐在他眼前的王座上。
也就是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应该就是国王吧?
也就是说,也许自己也没有要被处死刑罗……
也就是说,今天一整天费了那么大的劲,所做的事情好像全都白费了……
「唉……我已经累瘫了,今天姑且就让我睡觉了吧。晚安了。~~」
莱纳立刻想逃避现实,当场就躺了下来。
对他面言,以前的同伴变成了国王这件事,难道就一点惊讶的价值都没有吗……?
「喂!喂,别在这里睡。怎么说,我都是国王耶!」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好想睡。」
「真是的,你讲这种话恰当吗?如果你再满嘴胡说八道,我就不告诉你关于姬法的消息。」
「………………无所谓。」
「她死了哟。」
「啊!?」
瞬间,莱纳从地上一跃而起,狠狠地瞪着西昂。
「你……」
此时,西昂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骗你的。啊哈哈!总算清醒了吧?」
此时莱纳在心里面发誓,总有一天要宰了这家伙。
啊,姑且就先别说这个了。
「………………呼。对哦,你本来就是这种人……竟然到处散播我是熟女杀手、什么有的没的谣言…………」
「你少笨了。如果不是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国王?」
「有这种家伙当国王,这个国家也快完蛋了。」
「哈哈哈!也许吧!不然你来当国王好了?」
「不要。听起来就觉得很麻烦。对了,怎样了?姬法现在怎样了?你总应该知道吧?我一直被关在牢里,所以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
「嗯,要我告诉你吗?」
「无所谓。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莱纳说道。西昂闻言,耸耸肩说:
「原来如此,原来用这种事没办法操控你啊……」
「啊?操控?你;:」
「啊哈哈!」
西昂笑着带过去,继续说道:
「那就好。我就告诉你吧!姬法把你委托我关照之后,就离开了洛兰德。她说要去周游各国。也许是经历过艾斯塔布尔、洛兰德的事情之后,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嗯~~」
莱纳没什么兴趣似的点点头。但西昂对他有这样的反应,竟是轻轻一笑……
西昂又继续说道:
「哪,今天之所以把你找来,并不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的。其实应该说,今天把你找来,是为了想问问你关于这个东西的事……」
西昂将原本放在宝座上,莱纳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的一叠纸张拿在手上,对着莱纳挥了挥。
「就是这个。这个你花了两年的时间查出来的东西……」
「你把那个东西!?」
莱纳不由得惊愕地大叫起来。
然而西昂不予理会。
「我个人认为这东西很有趣。传说中的勇者遗物啊?了不起。没想到你会有这种想法。」
「我说你啊……别随便看人家的报告啦。」
「我已经看过了。」
「还我。」
「不要。我可是国王耶?我哪需要听你的命令?」
听到西昂这样说,莱纳忍不住对站在旁边的女子说道:
「哇、哇,你听到他刚刚说的话没有?随便抢别人的东西,竟然还用这种态度说话。有这样的国王,这个国家也快完蛋了。」
于是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任何感情变化的女子说:
「国王的性格差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再说物以类众啊。」
「你是指西昂跟你吗?」
「当然是指国王跟色情狂啊。」
西昂此时加入了战场。
「什么话?我一直认为我们三个人当中,我是最正常的人耶。」
这三个人似乎都没听过,有一句话叫五十步笑百步……
西昂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我喜欢这份报告。所以,我要莱纳实际去追寻这里面的内容。我要你周游世界各地,去收集勇者遗物之类的东西回来。」
「啊!?」
莱纳闻言当然大声惊叫。
「为什么是我!?」
可是,西昂还是不理会莱纳的鬼吼鬼叫,继续说道:
「可是光是莱纳你这个半调子的人,我有点担心……所以,我要菲莉丝当莱纳的辅佐人员,一起前往。」
瞬间。
「………………」
女子不发一语,定定地看着西昂。
「你这家伙……你到底想怎样啊,国王?」
一点都看不出她把国王当国王看的样子……
总面言之,授命的两个人都心存不满。
莱纳说道:
「西昂,你别随便做决定。我只是因为时间太多,所以才做那份研究的,虽然做了,我也只是想一辈子慢慢地去膨胀梦想,当成老年之后的乐趣而已啊。」
然而,西昂的态度依然镇定如常。
「我管得了那么多吗?不听我的命令就处死刑。」
他很不留情面地说道。
接着女子——被西昂称为菲莉丝的女子说:
「我虽然是艾利斯家的人,可也不是当家作主的人。再说我也不是你正式的部属。我没有理由要一再听从你的命令……」
可是,西昂对她的抗拒也只是云淡风清地驳了回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也让路西尔看了这份报告,得到他的首肯了。路西尔也说,这份报告的内容很有意思。他还说,如果菲莉丝让这个计划失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伊莉丝就会死。所以菲莉丝。如果你不能顺利地带走莱纳的话,到时候,伊莉丝可能会死哦?」
「嗯。不会有问题的。自己的性命得要自己保护……」
然而西昂却打断了菲莉丝的话,淡淡地笑了。
「菲莉丝,你太天真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照路西尔的说法,要是菲莉丝不听话的话,威尼特丸子店也可能立刻就被摧毁殆尽。」
瞬间。
菲莉丝以几乎是前所未有过,明显表现出心志动摇的声音说:
「你!?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
这时一个清澈的男人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两分钟之内立刻出发。』
这个声音真的是不知来自何处。莱纳举目四望,完全看不到任何身影,只有声音从某个地方响起。
可是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
「唔…………那家伙是当真的……」
菲莉丝轻轻地呻吟道。
语毕,突然她拔出剑,朝莱纳的脖子刺过去。
然后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么回事。没有时间了。走了吧,色情狂。」
「啊?什么叫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跟我完全无关啊!我说西昂!你每件事都这样擅自决……哇……」
然而莱纳的话,却被往他的脖子上又更剌进了一厘米深的剑给打断了。
菲莉丝欺上前来。
她顶着面无表情到近乎可怕的脸,窥探着莱纳。
「我说没时间了。你选一个吧!要掉脑袋?还是要掉身体?或是乖乖听我的话?哪一样?」
她的眼神透露出她是玩真的色彩。其实,从莱纳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露出没有表情、完全发直的眼神,所以看起来她永远都是玩真的……
「唔。」
莱纳逃也似的站起来,努力逃开一点二搁逼近他喉头的剑。
「西昂,你给我记住!」
他对着宛如已经看穿今后将会有什么变化,露出满脸笑意的西昂,恶狠狠地骂道。
「哈哈!看来你总算是想通了啊。」
「谁想通啊!?我绝对……」
这时,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又响起。
『还有一分钟。』
「我说这个鬼里鬼气的声音是什么东东啊!?」
莱纳吼道。菲莉丝说道:
「糟糕。没时间了。丸子有危险。那么,国王,我走了。」
「嗯。那么莱纳就有劳你了,菲莉丝。」
「嗯。」
「我说你们干嘛随便……咦?」
就在莱纳想要怒吼出来的那一瞬间,一个铁块以迅雷之势迫到他眼前来。
是菲莉丝的长剑。她不用刀刀的部分,而是用剑腹往莱纳的脸上一击。
「哇!?」
莱纳整个人飞了出去,意识几乎就这样渐去渐远了。
莱纳趴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
菲莉丝见状丢下一句话。
「很好。」
「哪里很好!?」
「哟,没想到你这么有精神。那么这一招如何?」
菲莉丝说道,往莱纳的背上用力一踩。
这一次,莱纳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菲莉丝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莱纳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同伴。」
「………………什么话?到底算什么同伴嘛……我对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菲莉丝给了莱纳致命一击,她一把抓住莱纳的衣领,拖着他慢慢地往前走。
就这样,这两个速配如此不协调的人开始了他们的旅程。
虽然莱纳没了意识,而菲莉丝依然面无表情……
前头究竟会有什么变化等着他们呢?
应该说,莱纳究竟会不会醒来?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西昂目送两人离去之后,坐到王座上。
他面带微笑,然后再度拿起莱纳所写的报告。
第一页——
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看过几遍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嘟哝道:
「路西尔。这就是我要前往的目的地吗?」
于是——
「不知道。」
声音响起,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西昂面前。西昂倒是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
男人说道:
「不过,那也是未来的路途之一。这里不是你的终点站,所以我还没有杀你。国王算是物
品,是国家的齿轮之一。当齿轮还是新的时候都不会坏。哈哈。你现在还算是新的。」
西昂凝视着云淡风轻地讲这些话的男人。
这就是西昂目前的立场。
这也是属于他的东西之一。
他拥有了力量,相对地,却也失去了许多东西。
然而,他仍然一心向前。不管会失去什么样的东西;不管会面临多么悲伤的事情。
因为这是他自己决定要走的路。
此时西昂再度将视线落在莱纳所写的报告上。
上头描绘出一条新的道路。
「那也好。」
西昂喃喃说道。
莱纳走上那条路也好。
「虽然那条路跟我走的路不一样……」
那份报告的内容是以这些文字做开头的——
人都不喜欢死亡。
也不喜欢杀戮。
不喜欢无奈地哭泣,也不喜欢无事落泪。
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家人死亡是怎样的心情?
自己喜欢的人死亡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没有人想面对这种事,可是世界为什么仍笑着贪婪地渴求着,这种没有意义的悲伤呢?
从没想过要勉强改变任何事情。然而,不加以改变,总难免悲伤,而且也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说起来好点有点麻烦,但……
该是往前进的时候了。之前一直刻意避免去正视这个问题,不过,如果必要的话,不妨试着去正视自己的过去吧!
同时——
为了享有一个不会再失去任何人、任何事物的世界。
一个那名女孩、姬法都不会再哭泣,泰尔和汤尼、法露也不会死,西昂不用面临进退两难的局面的美好世界。
前往一个大家笑颜逐开,只要一天到晚睡觉就好的世界。
莱纳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