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帘的缝隙中,过于耀眼的阳光投射进来。
意识到眼前的残影是恶梦,用了多少时间呢。那种鲜明感仿佛就是某段记忆的片段,无比真实的梦魇。
脖子被汗浸的全湿。即使在这样明确触感的床上醒来的现在,仿佛这起床才是梦境一样,刚才的梦魇如此真实,反倒让现实感减弱。
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九月十日,周四早晨七点。
梦中举行了白棱祭,但白鹰高中今年的学园祭是会在十月十日举行,并没有对此有多大期望,但好像梦到了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不不,这么说有点问题。准确说来,梦里的最后场景不是学园祭。而是从夜行祭回家,听到母亲说了一句不想听到的话之后醒来的。
进门时正准备出去的母亲,眼光含泪……
【傍晚时候芹爱酱在车站死了】
说完这句话,母亲从旁边走了。
现在想来马上醒来真是太好了。磕磕绊绊的每一天现实已经够沉重的了,呆在芹爱死去的世界的每一刻,绝对是让人发狂的煎熬。
为了保护自己而撒谎的那天以来,时间匆匆流过五年。
小学后,被她彻底厌恶这件事情我已经体会的太深刻,但还是禁不住为芹爱的幸福祈求。因为卑劣的少年而失去的幸福人生,在未来某一天能够再次取回,无限强烈的祈求着。
芹爱得不到幸福就死去这件事,于我是不能忍受的。
穿上校服,下到客厅。
最近,和母亲只要一见面就会发展成吵架。然而每天还是会把饭做好。没有问过我的愿望就把我生到这个世界上,这点事情当然是该做的。有时候会这样想,但有时候也会想真的应该感谢一下。
暂时不去想这些烦心事的我来到餐桌旁,抱着纸箱的母亲从厨房过来了。【综士,你祖父送来了好多茄子和南瓜,根本吃不完,要不你去给织原家送点?】
【那么近的距离自己去】
【我还没化妆。就上学之前去送一点嘛又怎么了】
【我说了不想去。实在不想上学前就见到班主任】
和年轻的妻子死别的芹菜爱的父亲,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再婚。对方是高中老师,不知怎的现在成为我的班主任。
芹爱上小学之前,亲生母亲就病死了。即使说经过了一定的时间,也是不能一下子就接受父亲爱上别的女人吧。再婚当初,芹爱和继母的关系好像处的不是很好。喜欢风闻的母亲那里听来的话当然不能百分之百当真,但确实没有看到过芹爱和继母很亲密的样子。
但就这样这样的家庭已经成立相当长时间了。
二人的关系现在应该不限于尴尬。正因为是一家人,当然应该也会有亲密谈话的时候。我和母亲不断来回的无止境的争吵,芹爱和继母也许也会有这样的场景。
【从来没有帮我做过家务,帮这点忙不行吗】
小学三年级的夏天,父亲离开了这个家。那之后,住在这个家的就只有两个人了。而那以来,我就从来没有帮忙做过任何家务。
【为什么不帮?都已经高二了没理由了吧】
【别说了,我说了别对我有什么期望。我就是个废人,残次品】
【不要这么说自己】
【不管大哭大叫的孩子,离婚的是你们啊?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整天要求孩子该怎么样该怎么样,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综士也要结婚的吧?到时候家务全部扔给妻子吗?】
像我这样的卑劣者是不可能结婚的。
没有现实依据的假设真的让人生气。
【听你说半天都不想吃饭了,我走了】
放下刚吃一口的早餐,无视后面的声音回到二楼。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为什么只能扮演这样的恶人了呢。
意识到的时候,嘴里吐出的全都是伤害母亲的话。
把一切都归根到五年前的那件事,还真是我的坏习惯呐。
那一天,胸口生出的歉意似的东西,让我无法再向前直行。让芹爱沦为卑劣者的瞬间,我也彻底看清了自己。
这么个二三线城市,进学到私立中学的人非常非常少。所有人几乎都是上当地的学校,所以即使到了中学见到的人也没什么变化。小学毕业之后,芹爱依然被周围轻视着。
对自己身上污名的解释,或者和不知情的同学结交朋友这种事情,她从来没做过。进入近乎不要求团队协作的田径部,放学后也是一个人在操场。
每当见到被当做圈外者的芹爱都是对我心灵的碾压,后悔至狂。
亲眼目睹芹爱这样的人生,我是不可能过的安稳的。
那件事以来,一半原因是在他人的评价中再也找不到意义,我开始对朋友竖起高墙。
对于周围无心的态度容易传染。一个,又一个朋友离开了,渐渐,我被周围孤立了。
及至零落,并不需要很多时间。
一边不屑于浅薄的同级生,一边对应该最轻视我的芹爱报以及至恨意的想念。这样的纠结中继续着孤独的中学生活。
五年前,芹爱以远远凌驾于男子的高度,打破了沉睡数年的小学跳高记录。而那时的成绩开起来并不是偶然,芹爱在十四岁的夏天,成为出场全国大赛等级的选手。当地的报纸以彩板报道,足以证明她已经成长为前途无量的选手。
放学后,默默的一个人进行练习,无数次试跳的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父亲和高中教师再婚,织原家变成了两亲,姐姐,芹爱的四人组合。小学时候有把母亲做的菜送一点给织原家的习惯,但以织原父亲再婚为契机,这种习惯也基本上消失了。
现在的织原家的内部情况,我是没办法知道。但至少在家里,芹爱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寄托就好了,我从心底这样想道。
矗立在高台上的私立白鹰高中是这个地区最有人气的学校,对田径部的支持也不遗余力。因为有这样的事端,芹爱也比其他人更早的,因为突出的运动成绩得到了被推荐到白鹰高中的资格。而且巧的是,这正是芹爱继母所在的学校。
我,没有对将来的梦。想要做的工作,想要达成的目标都没有。
希望得到芹爱的原谅。希望见证她的幸福。唯一的心愿,只此二件。
作为香饽饽之一的白鹰高校,每年从我们中学升学至此的不过数名。模拟考试刚开始的时候,成绩上来看虽然很严峻,但芹爱的就学方向是在初秋的时候(日本的新学年是从四月开始,译者注)决定的,所以要是想赶的话,时间还是足够的。
我拜托母亲进了私塾,许久未见的认真学习,竟然低空滑过了合格线。那是让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爆发力。
那么努力的追赶虽然让我自己吃惊,但更重要的是,这种动机来自想跟喜欢的人考上一个高中,这更让我目瞪口呆。
让人生错乱的诸恶根源,就是考进同一所高中。这对于芹爱来说也许是无上的灾难。但就是已经对此抱有浅薄认识的同时,还是以自己的欲望优先选择了未来。
我果真,全身上下,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是个自私的男人啊。
饭桌上的饭菜还摆在那里,无视母亲的絮絮叨叨走出家门呢。
田径部有晨练。这个时候去学校不会碰到芹爱。
虽然非常清楚这件事,还是不自觉的搜索芹爱的背影。
追寻着不可能出现的她的幻影,驰行在前往车站的道路,是我每天的功课。
中学生后,真正进入跳高这个项目后,芹爱把及至腰边的黑发,毫不犹豫的剪断了。
白鹰高中的校服中,长身少女。
那天早晨,进入车站,出现的是在一号线月台等待电车的她的轮廓。
不断涌上的思绪,是否成功让幻觉成形了呢。见到芹爱的背影时,最开始想的就是这件事。
电车到达月台,确认芹爱进入电车后,踏入旁边的车厢。
是身体原因今天没晨练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今天田径部的训练中止了呢。虽然没办法确认,但和芹爱不期而然的相遇还是让心跳加速。
同时,一股巨大的安心感也在心里涌动。母亲说的芹爱死了的话,果然是梦。
避过她的视线,从旁边的车厢远远的望着她。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就萌生的幸福感让我自己也不可思议。
和芹爱高一的时候是不同班,高二也没分到一个班。
按理说女生选择文科的几率大一些,为了和她一个班自己也选择了文科,结果出来她选择了理科,现在连教学楼都不在一起。
十二年间都在同一所学校,却只在五六年级同过班,那之后一次都没成为过同班同学。
我们只能一直,在这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各自行走吗。
到达离学校最近的一站白新站,确认芹爱下车后,我才下到月台。
应该不想在早晨就看到我吧。隔着好几个学生,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
挺直的肩膀,凛凛的步伐,两排植树下的绿道中,是芹爱的身影。
她今天也只有一个人。
从同一中学考取进白鹰高中的,只有四人而已。
除了我们的另外两个人来自别的小学,中学时代也没有接点。
知道芹爱被捏造的罪行的人,这所学校里应该没有吧。
她的田径成绩可是轰动全国的程度。用实力说话赢得尊敬当然是可能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结交朋友也当然是可能的,然而芹爱在高中仍然是一个人。
要问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因为我在高中仍然过着会被人唾骂的日常。
我几乎是每一天,都会在放学后,从远处眺望芹爱的身姿。
只是看着她,就是一种生命的活力。
这种状态下,我怎么还有脸祈求她对我罪孽的宽恕。
对于自己自身的失望迎来饱和的状态,是因为那对世界没有任何奢求的她实在让人心痛。
织原芹爱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一直是一个人。
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
2
时间回溯一年零五个月,我和芹爱成为白鹰高中的学生。
周围都是不认识我的人当然会有一种新鲜感。我没有一个朋友,是个寂寞,无聊的家伙这种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重新开始的,从标签解放的每一天,到处都充满了自由。
大家都只顾自己的事情,这当然不能说是坏事吧。不会有不快干涉的同时,只要自己别无所求,那么简单而又无趣的日子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吧。
但就在没有和任何人有交集的一周过去后,未曾想到的遇见来临了。
那天也是在放学后,我一早赶往南楼。
能够俯瞰町镇全景的高地上建设的白鹰高中,有个地标式的钟塔。
中央的钟塔贯穿面向操场的南楼,进入内部的门好像在三楼和四楼。虽然对引动巨大时钟的内部构造很感兴趣,平常都是上锁的的所以也不可能。
南楼里因为只有特殊教室,放学后一般没有学生,径直走到四楼的窗户附近,掀开窗帘望向下面的操场。
远处,视线的先端,田径部正在进行训练。
黑发往后面扎成一团,越过空中的优美弧线是芹爱的跳跃。
和孤独比邻而生的中学三年,放学后的她,不停地不停地操练着技术。这样的生活轨迹在进入高中后仍然没有改变。
斜阳的余晖中,在空气中飞舞的芹爱,如此深刻的烙印在脑海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见证她生命里所有的飞翔。
这样的视线和想法中的每一天我不认为有什么意义。当然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恶质性。然而,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那一天,没有波澜的日常,不期然的被划上了终止符。
【你一直在看织原芹爱呐】
南楼四楼谁都不会来,在这样的先入观下。
突然来自背后的声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转过身来面对的是,比我稍稍个高的男生。
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他,站在窗边看向阶梯下方。
【知道吗?班上没有朋友的人,可就剩你和我了】
对于混杂着自卑和调侃的语调呢喃着的他的正体,我终于有了思绪。
【啊啊,和我一个班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就猜到你不记得我名字,没想到还真是。第一天的自我介绍,就看你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我是从山城中学毕业的海堂一骑】
【好像是有听过】
【你还真有意思。当然听过了。我们可是一个班的】
没有一点不快的样子,他笑着说道。
【找我有事吗?】
【我,虽然是进了摄影部,但今年新进的部员就我一个。对之后部里的活动有点不安。然后就想到要找你谈谈】
【也就是想拉我入部?】
【这个相机和镜头,看好了可不是高中生能买得起的】
海堂一骑把脖子上的相机端起来给我看。不用他说明,这种事情我也知道。
离婚出走的父亲,喜欢搞摄影。家里之前就有好几台高价的摄影器材,走的时候在我的恳求下,把一台单反相机和华生怀表一起留给了我。
只是怀表,在五年前地震那天,弄丢了……
【在各种活动中拍摄用语毕业纪念册的照片,以此为条件,摄影部获得了数台照相机和镜头的使用权。别光听我说,你也来用这个看看】
配备奢华的长距镜头的相机被递到我手上。这台是数字单反。虽然没有一点想要入部的念头,可要说对这台高性能相机完全没有兴趣,也是假的。
调节焦距后,远处的风景以惊人的精度映射在画面上。是比肉眼分辨的更加清楚的精彩。
【三百mm的长焦镜头,厉害吧?虽然比不上望远镜。但可是比肉眼看的清楚多了。不不不,不仅是看。即使是把想要永久留存的瞬间保留下来,也是可以的哦】
这话怎么听着不舒服。
【也许会说伤着你的话,所以先在这里道歉】
单手举起,摆出谢罪的姿势后,接着说道。
【你每天放学后都会来这看哪个女孩子是吧。是喜欢她吧?但是有没有表白的勇气。所以才会来这么远的地方眺望。摄影部,我觉得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坏事。长焦镜头的能力,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摄影部还有以拍摄毕业册照片这种特权理由。拍多少田径队的照片,都没人会说你的。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要跟踪尾行什么的也方便多了】
好像这个提案也不错的样子。
比起只能凝视她的高中生活,这种截取断片的方式,有意义多了。
这种已经无可救药的人生,反正再怎么修复都没用了。
用相机拍下芹爱的姿态的每一天散发出魅力的召唤。
要说完全是因为一骑的花言巧语,好像还真不是这样。
结果,我被拉进摄影部,在南楼和屋顶,有时候在操场上,截取着芹爱的每一天。
而就是做着这样为人不齿的事情的我,一骑并没有表示出轻蔑。自己也有憧憬的前辈,为了想拍摄那个前辈才加入摄影部,这样振振有词的背后,是他决意去理解我偏执恋心的用心。
即使进入高中,自己也不可能交到朋友的。然而仿佛在嘲笑这坚若磐石食古不化的固有观念一样,友情的动机中混有杂质的一骑成为了我能够信任的友人。
一骑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没有安慰,没有嘲笑,只是深深理解你的现状和姿态陪在你的旁边。这样的人。无聊的开着玩笑,互相大笑对方可笑的失败,平凡,低俗,然而溢满色彩的岁月就在我们脚下退去。
这种关系性让我感到轻松吧。文理分科和科目选择都没有方向性的一骑,进级的时候是看我才选择了文科,所以二年级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
心里空间狭隘的我,交不到其他朋友,摄影部也没有新的晚辈加入,交友关系仅止于此。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平凡的每天中痛苦的感觉一点点消退。
实现不了的对芹爱的思绪,现在仍然吞噬着我的意识。但比中学之前的生活要好多了。这样的我在学校生活中不再感到苦痛,也许可以说不啻于革命性的改善。
在人群中再也不会感到孤独,就是从和一骑成为朋友开始。
梦到芹爱死去的恶梦是九月十日,周四。
那天,一骑少见的没来上学。
去年的时候也有因为流感缺席,二年级了缺席还是第一次。
是得了热感冒了吗。
第二天周五一骑也没来学校。
两天连续的缺席。有点担心发了封邮件,但被服务器弹了回来。之前是说过对邮件地址不太满意,难道是这几天改了吗。
因为没跟我说邮件地址变更,导致一直跟你联系不上。我这边也撒个小谎吓吓你吧。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来到学校的周一,还是没有见到一骑的身影。
包含周末的话,这就五天了。只是因为身体原因的话也太长了。强烈的担心下,午休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是空号】这样充满无机质的电子应答音。
这是手机停止业务了吗?但,为什么?
一骑除了我之外没有朋友。他的座位虽然已经空了好几天,而意识到这空间疏离感并且感到不安的人除了我没有别人。
一夜过去的周二。
今天要是一骑还没来的话要怎么办。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
在难言的苦闷中挣扎,再次过上孤独的生活吗。根本就不甘想象等待我的一天会是神马样子,上学的脚步也愈加沉重。
在白新站下车时,下意识的坐在月台的长凳上。
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眼前应该已经经过几十个学生了吧。
人流退去。电子牌上显示着九点十分,虽然完全迟到了,但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本来就不是品行端正的学生。会注意我的人也只有一骑。一骑不在的话,那里已经没有我可以落脚的地方。
已经在月台,发呆了多久呢。
【诶。你是白鹰高中的学生对吧】
突然有人从后边拍我肩膀。
平日的早晨,穿着校服在月台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一想到是乘务员什么的身体马上僵住了。
然而,跟预想相反,扭头回去看到的是穿着白鹰高中校服的女生。她后面是穿着休闲服的大学生样子的男生,然后不知为什么抱着个足球站在那里。
【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笑着的少女有些面熟。稍许联动鼻腔的声音也有印象。只是,就是想不起是在哪儿见到的。
平均身高的女生。颜面虽然还算工整,但也不是那种见过一次就忘不掉的美女。
【……你是?】
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戒心。
【诶,不认识我吗?你有好好上学吗?】
一副惊愕的语气。然后指向自己。
【校长,代理校长诶】
【啊啊,那个时候的……】
终于想起来了。确实是见过。
她是暑假前,在学校上演某出奇行的人。
七月二十三日,周四。
在全年看来,无聊程度绝对可以排进前两名的活动,退学典礼正值举行。
小学时候更不用说了,就是现在肯去倾听台上臭长如裹脚布的训示的,恐怕是没人吧。而且退学典礼这种东西,从原理来讲就是在分界中再划出分界,手段和目的已经完全迷走的活动。
这种场合下,大体是校长上台给学生灌输一通长篇大论,稍微有趣的,本质上有意义的话语,从来没有听见过。对于学生来说真正能够引领出有意义话题的校长,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吧。反过来说,有这样能力的人,也就不会来当校长了。
那天也是一样。本来对校长的话就没有一点期待,更不想听。聚集在体育馆的学生的大半,乃至老师,估计都怀揣着同样的心情。
退学典礼的主持老师,宣告校长上台。
又要听长长的训示了。只是想到就觉得受不了,然而那之后,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展开。
大家的注视中一名女生走上台前,来到演讲台下。
太过于自然的举动吧,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她。
【啊——。测试,测试】
带着鼻音的声音,在体育馆中回走。
前方的教师无不浮现困惑的表情,但女生已经抢在他们反应之前开口道。
【刚才校长突然倒在走廊上了。因为还有意识,我暂时让他躺在旁边的沙发上,但这之后还是叫救护车比较好】
说完这段话的女生已经下了讲台,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再次回到讲台上。
【差点忘记了。倒地的校长先生让我给大家带个话。今年的白棱祭终止举办。本来就准备今天发表这个消息的】
突然的发表,让体育馆中顿起一阵骚动。
传统的学园庆典,白棱祭,是白鹰高中最大的活动。加上前夜祭和夜行祭,对跨度两天半的盛大白棱祭怀抱憧憬,而选择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不在少数。突然的发表下不少学生露出动摇的表情。
【那,校长的带信也传达到了,bye-bye】
从舞台上下来的她被教师们围住。很快有数人跑进走廊。是去确认校长的样子吧。
退学典礼带着不明不白的气氛,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那天之后的事情。
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发表了通知。
要发表演讲的校长确实在那个时候倒在了走廊上,但说白棱祭终止什么的是假话。这根本就没有提上议题过。
她是误判了处于朦胧状态中校长的话吗。趁乱说些有的没的话吗。真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借助这个发言让校内的学生和老师小紧张一把的她,一跃,成为名人。
【啊,我说的想拜托你的事情】
做出这种破天荒举止的女生,也不会是什么健全的人。
【恩,我这边也有点忙】
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也是为了自己吧。迅速做出这种判断,正要起身去出口的时候,手腕被牢牢的拽住了。
【不能说谎哦。你根本就一直坐在这里好吗。说起来,你是几年级学生?】
【二年级】
【原来跟我一样啊。同辈的请求难道不该认真听一下吗。我今年的出席数有点不妙。但这么好的天气用在学习上,难道不觉得浪费吗】
我倒想问问你不觉得的根据是什么。
【学习在雨天进行就可以了。所以今天予定和男朋友去约会】
【……男朋友不也是学生吗?】
【我是研究生。没有点名的课当然不会去,这是常识吧】
【说的太好了,学生们的楷模。毕业本身不是目的。学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说啊留级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我已经够混蛋了,面前的这两个人却好像更胜一筹。
【我想去约会,但出席率有点糟糕。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因为在车站帮助孕妇,所以去不了学校的点子】
她的示意下,男朋友把足球放进衬衫中。
【有手机吧?台阶旁边,我在帮助孕妇,拍出这样感觉的照片就好了】
上课的日子不去上课,我在这里干什么啊……
足球放在肚子上显得肚子鼓鼓的男生,以及给他一只手的女生这样的照片拍完后,终于是放我走了。
【我是五班所以班主任是加藤。现在应该是在英语科室,把这个给她看就说铃鹿雏美陪着去医院了,拜托了,再见】
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她就挽着男朋友的胳膊朝向出口。还真打算用这个借口应付学校啊。
我可不想卷进这种莫名而无谓的事情里去,要说起来她的出席率糟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根本没有给英语老师加藤带话的意思,确认两人消失在出口对面后,我把刚才拍的照片从文件夹中删除掉了。
虽然真的是不明所以的事情,但确实在这件事的搅合下,连续几天的惨淡心情好像也稍许明媚一些。
已经缺席了这么多天,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去找加藤去学校后找班主任吧。这样想道。
现在,我所在的二年级八班的班主任,是织原的继母,织原亚树那。芹爱的父亲,和织原泰辅五年前的冬天再婚的女人,据说在白鹰高校工作已经十年以上了。
即使说是对门,成为我班主任前也就见个面最多也就大哥招呼的程度。但对我来说比起老师,邻居的感觉要强烈的多,所以过去以来的称呼习惯【亚树那桑】还保留到现在。
为了探明一骑的事情,中午来到了教务室,可还没等我问,先是一顿对最近增多的迟到的批评扑面而来。坐在对面面对唯唯诺诺的我的班主任,要说也是当然的好像和芹爱有几分相像,又好像不像。
一顿批评结束后,终于轮到我的问题了。
世界哪里出了问题。
开始朦朦胧胧的意识到这点,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吧。
和班主任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问一骑从周四开始缺席的理由,回答是【他一天也没有休息】。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怎么可能。
在我的不屈不挠下,亚树那桑拿出出勤本确认,还是这个回答。出席率是每堂课前都会由任课老师检查没出席者打勾。一个人看漏了还好说,但出席本上没有打勾的记录,说明所有老师都认为一骑出席了。
被世界欺骗了,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骑的座位在靠走廊侧的最后一排。今天也是空的。虽然不是很显眼的位置,但连续四天所有老师都没注意到实在是不太可能。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事情正在发生,突然涌起这样的预感。
借助意识形成的可视化世界也是有的吧。
下午的课程开始,这几天觉察到的违和感再次袭来。完全没有心思去听的讲课,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
最开始是以为老师把我们班当成别班的进度了。接下来考虑的是,因为是很重要的单元所以要复习一下。但这几天,都是这样有些熟悉的课程,而且别的课也一样。
而错觉这种概括再也不适用的情况发生了。
第六堂课是生物,上课中,脱离书本,老师一股得意的样子开始吹水。大学时代打工的教训。压箱底的体验谈二转三转,充满了戏剧元素,遗憾的是我听过这番话。以前他在我们班上也讲过。
我正等着讲完之后面对同学们冷淡的反应,恍然意识到自己曾经讲过的表情,没想到我看到的光景,是和预想截然不同的东西。
教室陷入爆笑的海洋,学生们笑哈哈的一个接一个发问。最终课也没上成,下课前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直到下课铃响起。
我并没打算对忘记教学进度,用吹水浪费上课时间的行为进行任何指责。
只是,现在所看到的光景,是我以前,所体验过的。
这就是所谓的【dejavu】吗。
日语翻译为【既视感】。
调查之后,发现所谓的dejavu,是研究超能力的法国学者,艾米利·波拉克(Emile Boirac)所提出的语言。追根溯源的话,是个疑念重重的概念。信奉超心理学的人之中,也有人把dejavu和【预知梦】联系起来,但多是些没有根据的臆测。
奥地利的精神分析学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已经见过的梦】,【不自觉见过的梦】的说明方法,还多少让人有些信服感。
但,不管怎样,都无法说明我知道体验谈结局这件事。
明明意识到老师之前也说过这故事,全班同学本来也不想上课,就装作第一次听的样子让老师继续有兴致的讲下去吗。比起在梦和预知梦中寻找说明,这个说法有道理的多,但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会玩这种小孩子式的恶作剧扰乱课堂吗。而且也没有商量,全部人都想到了这茬吗……
第二天一骑也没来学校。
手机也打不通。准确说来不是打不通。是解除服务了。
因为什么一骑退学了。这样想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没人关心一崎的不在了。但,什么时候退的学仍然是问题。
一骑不来学校,是从九月十日的周四开始。那天之前还有上学,亚树那桑也说了【他没有休息】。退学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发生什么了,还不甚明了。
九月十七日,周四。
一骑不来上学一周的日子。
放学后,再次前往办公室。
上一次,不明不白的就把我打发了,这次一定要问个清楚。有时候有些事情确实不便和学生说,但我是一骑的朋友,如果他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希望能够贡献一份力量。
亚树那桑有事出去了的样子,我被引导到等候间,等她回来。
等候间有四个沙发两两背对放置,简单自然的隔成了两个空间。
背对的原因看不见脸,但旁边的声音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像在进行不知是什么话题的论战。
【第三次你不要再给我留级了】
【我真的希望你今年毕业】
一边是教师痛心疾首的声音,一边是男生乐观的反诘。
已经留级好几年的三年级生的传言,我也听到过。现在旁边的就是那传闻中的前辈吗。听上去,好像已经留了两年了。
二十岁了还穿着高中生的校服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可男生只是一一拨开教师的恳愿。
班主任亚树那桑的回来,是在知道旁边进行论战的前辈有个偏女性化的名字草剃千岁之后。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听到芹爱受伤就赶过去了】
瞬间淹没对一骑关心的情报抵达鼓膜。
【哪里受伤了……】
【尝试新的跳高方法的时候,落地的时候失败了。脚腕扭伤了。田径部的人大呼小叫的就来找我,慌慌张张的去操场一看,其实就是小伤。那帮人真是吓死人了】
【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扭伤算是职业病了。芹爱,右边的脚腕扭过好多次。应该是想到马上要大赛了,所以专门来找我,但我能做的也就是用车把她载到医院这种程度而已】
尽量掩饰住心情的波澜,一边装出平静的样子,心里长舒一口气。同时,植跟自己心中对芹爱的念想有多深,现在再次体会到。
就在之前我梦到了芹爱死去。如果那是一种预知要怎么办。考虑这种事情到睡不着觉的程度,是因为满脑子都被她占据了。
小的时候从母亲听来的话如果是真的话,再婚当初,芹爱对于亚树那桑,是采取的抵抗的态度的。
但二人成为一家人也已经过五年了。眼前的亚树那桑,对于芹爱的受伤好像真的是很关心的样子随着时间经过,芹爱的心中,也会萌生像家族的羁绊一样的东西吗。
【然后,你有事找我对吧,是之后的升学方向?】
亚树那桑的催促下,总算是进入本题了,但跟之前想的一样,会话还是沿平行线前行没有交点,我这边再怎么说明她坚持说一骑来学校了。
但这次我可没那么轻易被打发了。
摆出彻底抗战的姿势继续后,事态向着没有想到的方向流动,仔仔细细的确认后,我说的人物,和老师说的人物根本不是一个人。二年八班有个叫渡边和树(【一骑】和【和树】的日语发音相同都是【kazuki】,译者注)的男生,亚树那桑在星期二和今天说的都是这个人。
解开这个误会,会话返回正常的轨道。这样总算可以确认一骑缺席的理由了吧。这么想的时候,马上又被卷入困惑的漩涡中。
二年八班的出席簿被放到我眼前,班主任说道。
【……可是我们班,没有叫海堂一骑的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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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树那桑是不是脑袋哪里不正常了。
最开始这么想的。但,出席簿上确实没有海棠一骑的名字。当然也不是退学,她坚持说最开始我们班上就没有这号学生。
不明所以。一周前才从那个几乎让我分不清现实还是梦的梦中醒来,难道现在还在梦里吗。
即使反驳说走廊侧最后一排不就是一骑的座位吗,班主任说从第一学期开始就一直那样了。老师没有骗我的理由。再加上亚树那桑的表情看上去确实是认真的,但一般来说,教室里有空位置,是正常的吗。
不是有特别的事情,从来没有和一骑之外的人说过话。
第二天,下定决心去找一骑旁边的女生问话。然而,她也没有对一骑的印象。
不知所以的话题,突然想自己发问的男生,这个女生肯定是这么想的吧,那向我投射来的视线,明显带着警惕。
班主任和同学,没有一个人记得一骑的事情。
脑袋不正常的,其实是我吗。
海堂一骑的存在,是难以忍受孤独,我在脑中做出来的幻象吗。以前,也看到过以此为题材的电影。对于眼前的幻象意识不到,那个主人公患的这种病叫什么来着。
……不,不,我没有得病。
一骑是和我共度了差不多一年半的友人。不可能是幻象。他要是幻觉的话,要如何说明我进入摄影部的理由呢。
越冷静分析,越发觉得有问题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但是,再怎么相信自己的正当性,我完全没有证据啊。抱着无法解开的纠葛迎来的那天的放学后。
世界从未曾想到的角度,开始变迁。
摄影部在今年没有新人进来。面临毕业的三年级生,暑假前就全员退出了。一骑再消失的现在,线衣部员变成只有我一个人了。
摄影部的活动室,在北楼内,文化楼的二楼。
放学后,来到活动室后,没见过的面孔,左手握着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坐在沙发上。
以拍摄毕业册照片为条件,摄影部拥有了多台高级器材。因此不时有来访者,今天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虽然这么想,眼前的人物是昨天,在办公室接待室里和老师争论的前辈。
是叫草剃千岁吧。是已经留级两年的奇怪的三年级生。
虽说经常说从名字上可以看到这个人的样子,皮肤白皙头发不短的千岁前辈,却有一副中性的脸庞。虽然个子挺高,但那副纤细奢华的身体感觉摔一跤就会折断一样。
【你是摄影部二年级的杵城综士对吧。我就开门见山了,想问你些事情】
从沙发直起身子,没有自我介绍前辈说道。
【你的朋友一周前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的理解没错吧?】
【……突然说什么,我不明白】
【昨天,在办公室说话的是你吧?你所认识的叫海棠一骑的学生,某天之后就从教室消失了。昨天你是这么说的吧】
【……就算是这样你想说什么呢?】
面对没好气的我的反应,前辈的脸上发出光彩。
【果然你不是开玩笑的。太好了。终于找到了】
我困惑的表情下,前辈一句接一句。
【你主张班里有海堂一骑这么个人,班主任坚持说没有。对我来说,这个认识上的龃龉是非常重要的。我一直在找寻你这样的存在】
前辈是在说什么呢,我完全不知所以。
拥有能够两年连续考入知名国立大学医学部的头脑,却两次留级的人。从实际中就可以感受到是个奇人,真的面对面了,果然直给人一种异常的印象。
【你找过同学确认消失的朋友,但是没一个人对他有印象对吧?所以你才会以那么激烈的感情向班主任对质】
虽然顺序不太对,前辈的推测是没有错的。
【对于你朋友消失这件事,我很有兴趣。希望你能帮助我。你现在是万策已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
【我能够理解你。不管你说再离奇的事情,我也不会笑你的。你会看到我为了理解你所做的努力的】
【你到底要干嘛?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有底气说刚才那番话?】
【确实我只知道你从属摄影部的事实。但想来的话,你也不认识我对吗?我叫草剃千岁,二十岁的高三学生】
【我可认识你。三年级学生里有个留过好几次级的怪人,上课的时候听老师念叨过几次了】
【这样啊,确实那就是我。对互相的认识,是进行交流的第一步。喊我千岁就好了。综士这个名字也不错,就让我这么喊吧。从此以后互相关照了,综士】
前辈向我伸出右手。
【为什么我对你有兴趣。为什么我相信你说的荒唐无稽的话。关于这些问题,我想向你好好说明】
抓住动弹不得的我的手,强行握手后,前辈转过身去。
【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时钟部】】
5
还在想要从哪里吐槽好的时候,草剃千岁把我带到了南楼的三层。和钟塔连接的大厅的旁边,有着时钟部不可思议的活动室。
我是才知道,但一般学生也不会知道这个部吧?
问起部里有几个人,说是四年前由他创建,截止今日只有一个部员。也就是说,前辈入学以来,一直把这个房间作为自己的专有房间使用。
门的内部,是某种,异样的空间。
纵长的房间,被西洋式的古典家具所统一。天花板上几盏灯显得洒脱不羁,哥特风的猫脚沙发,放着羽毛笔的木桌,玻璃茶几种种,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
桌子上堆满了巧克力盒,是准备一个人吃完这么多吗。
彻底统一的空间,凸显出来的个性让人几乎忘却这是学校的一个房间,而更显特色的是。简直是要覆满整个白墙一样的势头,挂着大大小小的时钟。而且没有哪两个是完全一样的。
【搜集这么多那,前辈是时钟爱好者吗?】
【就跟你直说好了。时钟部这个名字没有太大意义。既不是制作时钟,也不是研究时钟,我也更不是收藏家】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呢?】
千岁前辈在摇椅上坐下,环视起房间。
【综士。看到这满墙的钟表,你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一个一个的钟表看过去……
【……诶,时间好像不太对是吗?】
【没错。现在这个房间挂的四十七个时钟里,显示正确时刻的,只有这个Chain Drive(机械联动式)摆钟】
前辈用羽毛笔,指着挂在墙壁中间,一眼就看到的时钟。
【离中间越近的时钟,指示的时间就越往未来推移,显示最大误差的,是这个York Station(车站式)的钟表,五十七分四十二秒。而误差最小的,是这个Carmen(卡门)钟表,二十七秒】
比对墙上的时钟,确实每一个指示的时间和旁边的都差一点。然而,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像是表示不同国家的时间,但又没听过精确到秒的。越靠近中央时间越提前的意义,也完全不明。
【把你带到活动室来,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是在开玩笑,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很不可思议,你会觉得我脑袋是不是坏了】
其实早这么觉得了这句话我想想还是没说。
【那我就不废话了。综士,你还记得五年前在这条街上发生的地震吗?五年前的八月八日,八津代祭的晚上,午后八点过,这条街道遭受了地震的袭击,以下是我的主观,延续了三十秒以上,应该算是持续时间相当长的地震】
五年前的话,我小学六年级。马上就回忆起来了。
本来想给芹爱安上无实之罪,结果反倒被她包庇的那年夏天,八津代祭的晚上确实……
为了从侧面拍摄花火的照片,潜入这所高中,就在那里遭遇了地震。经历让人站不住的级别的大地震,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而且最令人遗憾的是,那次把父亲留下的宝物怀表也弄丢了。
【我记得。毕竟是第一次经历那么大的地震】
【那就好说了。观测地震,发表震度和震级是气象厅的工作。但那个夏天发生的地震,气象厅并不认可其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
【认定地震的理由很简单。气象厅通过设置在全国各处的地震仪观测灾害。地震不被认定,也就是说,那天,在这个町里所有的地震仪上都没留下记录。而且不仅是八津代町。周边区域也没有记录】
【是那个时候机械发生故障了吗?】
【一个还有可能,这么多地震仪同时发生故障的概率实在太小。而没有观测到地震仪的记录即说明那天,在这个町并没有发生地震】
【这才是不可能吧。我明明清楚的感觉到了啊】
【没错。大家都对那个地震清楚的感知到了。然而却没有认可作为地震。所以我的结论是。那天,袭击这个町的,是地震之外的东西】
地震之外的什么东西袭击了这个町?意义不明。是说特摄电影里的那种怪兽吗。就算退一步说不是因为地壳的运动引起的,但地面摇晃的话就是地震啊,也应该被地震仪记录到。
【关于那天的地震,我有两个疑惑。第一是到无法站立程度的大地震,物理上的被害却没有见到。既没有书本从书架上落下,就连倾斜都没有】
这么说的话,自己也确实疑惑过。那么激烈的摇晃,教室的桌椅一点没乱,一如之前的样子。
【……还有一个疑问是什么?】
【时钟。那场地震后,时钟都错乱了。那个时候,我每天早上都会检查手表的时间精确到秒针。那场地震后,我意识到手表走快了四十三分二十六秒。不仅如此。家里面的时钟,除了卫星校准之外都发生了偏差。如果只是一台的话还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异变发生在数台机器上,而且其中有奇妙的规则。而有规则的话,那就必定是一种物理现象的体现】
确实是不可思议的话题……
【我拜访了就住在附近的亲属和朋友。而反映调查结果的,就是这一墙的时钟。我确认了四十六个地方时钟的误差,终于大致把握了现象,结论上来说,那天,没有被气象厅观测到的地震发生的瞬间,时间的错位以白鹰高中为中心,同心圆形式扩散。我所调查的地点内,离学校最近的地方发生的时间上的误差是这个】
千岁前辈指向唯一指示正确时间的Chain Drive摆钟旁边的York Station 时钟。
【白鹰高中附近产生五十七分四十二秒的误差。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误差慢慢变小。我家是产生了四十三分二十六秒的误差,从这点来看,这场异变是收束在八津代町里。而卫星校准时钟没有误差,是在我意识到之前就被校正了】
【……那,你想说那个地震究竟是什么?】
千岁前辈站起身,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羽毛笔。
【那天的现象不是地震。以白鹰高中为中心发生的是,一种应该被称为时间扭曲的波。接着把这两个疑问统合,我得到了结论】
前辈站在白墙前,用羽毛笔在空的地方写下【时震】两个字。
【那天,发生的是时震(日文中【时震】和【地震】发音相同,另外时震这个词并不是作者创造,美国作家的作品【时震】写于1997年,译者注)我们所感到的摇晃,不是地面的震动。所以没有留下物理的痕迹。从这开始是我的推测,我们所体验到的恐怕是时间的压缩。我的记忆里那天摇晃了三十秒左右。那之后,四十三分二十六秒的误差发生了,也就是说那么短的时间内,感知了压缩的两千六百零六秒时间】
这是SF吧,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五年前八月八日的晚上,这所白鹰高中发生了什么。结果是,以这里为中心发生了时震。这是我的信念。但我也理解这对一般人来说是难以相信的故事。当时也有把这个假说和一些人说过,结果都是把我当成怪人。所以决心自己来确认。进入震源地的高中,成立时钟部,一直在调查那天的事情】
【……辛苦你说这么多,但我实在还是不能相信。你说时震什么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抱歉我这么说,但我真觉得前辈脑子是有点不正常】
如此伤人的话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然而千岁前辈没有一点在意的样子反而笑了。
【当然不会要求你一下子消化。只是对于我是真正执着于这个不可思议现象,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我说的时震只是假说,但这个学校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我一直留级到现在。而终于我没有错过第三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你的朋友,海堂一骑的消失】
……所以叫我了吗。
【由于五年前的时震,八津代町生出了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时间,如果世界有复原的能力的话,为了抵消这生出来的多余时间,也许就必须让谁消失,听到你昨天的话,我是这么想的。综士,你要是想找到朋友的话,我可以帮你。即使别人会笑我也不会。我会倾听你所有经历和想法】
这个大我三岁的怪人前辈,说的大概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假说,同时对一骑的消失抱有真切的关心。
在这意义不明的孤独的状况中,前辈所伸过来的手……
【前辈的话真是太惊人了。一般人的话,应该不会相信吧。但是我……只有一点毋庸置疑并且有关联的事实。前辈说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在那天晚上,地震发生的时间段里,就在白鹰高中】
千岁前辈的微笑一瞬间消失。
【五年前你是小学生吧?为什么那个时候……】
【因为想从侧面拍摄花火的形状。町里最高的建筑是白鹰高中,所以一个人溜进来了,就在那里体验了地震】
话还没说完,千岁前辈就紧紧抓住我的手,这么奢华的身体到底是从那里涌上来这股力量。
【没错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你身边发生绝对不是偶然!终于找到了,一直追踪的谜,果然不是幻觉。综士,请让我帮忙吧!我想知道时震的真相!】
【……但,前辈为什么这么执着?】
【执着?这么不可思议的现象在自己眼前发生,找出它的原因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而且,意识到此的只有我们。没有理由不倾注热情。把头埋在沙子里生活,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虽然不太能理解这个奇怪的前辈,但可以确定的是可以依赖的伙伴就此出现。
前辈是表里如一的真实的人。也因此,如我这样简直是猜疑心转世的人,也没有紧张的必要。大概,过多的诠索,知道我的本性导致幻灭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才刚刚见面,不可思议的安心感涌了上来。就这样……
从这天开始,我们两个人一起开始追寻一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