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织原芹爱的事情,能写的全部都写出来了。
虽然几乎是每天都远远的看着她,我所知道的真的都是些很细微很细微的事情。
看着只有两页纸的内容,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二人之间的间隔。五年前那次卑劣的行为开始,两人的距离就是增大的一途。
九月二十五日,周五放学后。
【诶——。芹爱的家庭环境没想到还挺复杂的】
时钟部的活动室里,我把写好的笔记展示给千岁前辈以及雏美。
【母亲,不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织原老师是综士的班主任吧?】
【什么叫做没想到还挺复杂的。搞得你好像很了解芹爱一样】
【内心阴暗的男生所喜欢的类型,我还以为会是那种乐天派的女生呢】
【抱歉我内心阴暗让你误解了,反正我这副德行已经无可救药了】
【干嘛要这么自虐呢?也没什么不好的吗,不是说忧郁的人会看起来比较聪明吗。整晚整晚的在写诗什么的吧?诶呀这个笑话好笑哈哈哈】
为什么从认识这个女的开始,她一直都是这么没有礼貌呢。
芹爱的生母在她上小学前就病死了。幼年期的芹爱和父亲还有姐姐三个人一起生活,然后小学六年级的冬天父亲再婚,成为四个人的家族。
继母亚树那桑和芹爱的关系,听说是刚刚再婚那一会儿并不是很好。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从小和姐姐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大芹爱三岁的姐姐织原安奈是有点奇怪的人,没有上过高中。现在也没有工作的样子。好像是听说过 身子不太好,但也没太在意所以不敢肯定。
【我也对织原芹爱的家庭进行了调查。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情报】
今天千岁前辈左手上也握着巧克力,整天到晚吃巧克力不觉得腻吗。
【她的父亲,织原泰辅似乎是三个月前因病休职了。你没从父母那听到什么吗?两家都有同龄的孩子的话,平时应该有所交流吧】
【不,没有听说过】
【要确认一下吗?】
视线移到Chain DRIVE的钟摆上。
下午四点半。母亲应该还在上班。
【暂且不管会不会回信先发过去问问】
【前辈是怎么调查到这些事情的】
不觉间侧卧在沙发上的雏美发问道。那双手里,又是没经过主人允许,就从桌子上拿走的巧克力。
【职员用的电脑,全都是连接的本地局域网。白天的时候是没有登出也没有关机的。我就趁上课的时候溜进准备室,进入学生情报的数据库调查到她父亲工作的地方的】
【没想到前辈还是行动派呢。不过这好像属于犯罪行为吧】
【人命最大。你自己是当事者,怎么对这点的意识这么不足呢】
确实如此。面对前辈的责备毫不动摇反而开始吃起巧克力……
【织原芹爱的死和家族说不定有关系?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也要尝试一下。因为她父亲在证券公司上班,所以我装作顾客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告诉我是休职了】
【啊,抱歉打断一下。我妈回信了。好快】
两个人围了上来。
飞入眼中的文字是……
【是癌症。听亚树那桑说是晚期。要去帮我看一下人家吗?】
从小到大的邻居。突然的消息虽然让心一下沉了下去,同时,朦胧的记忆也苏醒过来。
【诶……但是,泰辅叔叔应该不久之前死了才对啊……】
【四周目的记忆?】
前辈马上问道,突然意识到这是Time Leap以前的记忆。
【也许是。大人跟我说是有葬礼,但因为不是周末就没有参加……】
【如果这个记忆是确实的,那她的父亲很快,也就是白棱祭之前去世了吧。我们没时间再等了。直接问你母亲住院的地方】
数分钟之后,芹爱的父亲在市内的综合医院住院的回信来了。
【按理说应该去探望一下的,但是一直找不到时间。正好综士就适当买点东西,代我去看一下】
这就叫没事手贱吧,还惹得一身腥。
我对泰辅叔叔本来就没什么印象。对于他得病当然同情,但也没打算去探病啊。
还有那个【正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派人去给重病患者探病的时候,一点都不正好好吗。知道邻居生病了从面子上来讲是必须去看病的,但为了这个挤出时间来也不容易。正好就派孩子去吧。这种流露在内面的感情若隐若现。说实话我真的希望母亲能含蓄一点。
探病的礼物用【适当的东西】我也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心理。和父亲的离婚,我想这种心思的不够细密也是一个原因吧。
几乎是反射一样,写下拒绝的回信的时候……
【等等,综士。你应该去探病,看看织原家的样子】
正在输入的右手,被千岁前辈从旁边一把抓住。
【为什么?我们要阻止的只有芹爱的死。说句不好听的,和她父亲没关系吧?】
【现在,我们掌握的只有十月十日的傍晚她于车站死亡的情报。对于她的死因你有什么看法?】
【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前辈也是一样吧?】
芹爱的死因如果清楚的话,就不会这么苦恼了。
【能想到的死因大致分来,事故,他杀,自杀三类。这其中,作为手段的他杀,考虑到在车站这样的公共场合,几乎可以排除这样的可能性。那么关于事故的话怎么样呢?】
【落下铁轨的话,也是可能的不是吗?】
【身体能力优秀的她,在电车开上月台的时候,偶然掉下铁轨有可能吗?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事故都是可以避免的。仅靠【死于车站】这句话,还不能断定是月台。可能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也可能是在转盘处遇到了交通事故,但不管怎样,遭遇到足以殒命事故的概率是很低的】
【那,芹爱的死因是……】
【我很大程度上觉得是自杀。而且这句话不知当不当对你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会看不起她。不尊重生命的人是最差劲的】
前辈的口中零落的强有力的语言,让本来在看笔记的雏美抬起头来。
【当然也会有这样痛苦的状况让人觉得不如一死了之。心里有伤的人,在这种境遇下就会倾向于去结束生命吧。人生千差万别。我没有权利对别人说什么。但一定要让我说的话,断绝自己生命的行为,是最低级的愚行】
【如此纤细和白皙的前辈,没想到还如此热血呐】
【外貌和思考没有关系】
瞪着又开始开起玩笑的雏美,
【不论状况再怎么绝望,只要命还在就一定还有机会。就如昨日的人生无法按照规划来的一样,明天的人生也不一定和预想走在一起。不管织原芹爱有什么理由,我绝不认同自杀。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让她回心转意。既然自杀是可能性最高的推测,那么首先有必要正确的把握她的现状】
在正论前我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反驳的话,那就只能遵从。
【综士,你去探望她父亲。考虑到末期的状况,也有见不到的可能性。但是去探望的姿态本身就是有意义的。我想调查一下她继母的事情。笔记中还有一些数据也很在意】
【那今天也是分头行动吧,我要怎么做】
【雏美还有保护自己恋人的工作对吧?】
【那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不管是哪一周目,奇怪的举止只会出现在当天,所以现在没有事情要做】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千岁前辈的脸上蒙上一层薄云。
【看你这样子就让人觉得很不安。织原芹爱的死即使被阻止,但如果你失败的话,又得重新来过。虽然你没说,雏美,你还有家人在吧?】
【有啊。我不是那种可以一个人生活的类型】
【我不是问你是哪种类型。没消失的家人是谁?】
【祖母和姐姐】
以前说过弟弟消失了,那雏美就是三人姐弟中间了。
【家里人都消失了,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看起来像无所谓的样子吗?】
【至少没有什么深刻的烦恼的样子】
【综士的眼中我是这样不奇怪。但,没办法啊】
那个时候,雏美脸上的表情,是悲伤,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不清楚。
【因为我已经返回过去三次了。每次都是回到半年前。要说没有一点厌倦感也是不可能的啊。失望也是有保质期限的】
雏美的眼睛没有浮上眼泪,但仿佛是带着哭腔一样。
失望有没有保质期,我不知道。只是,至少对于失去重要的人所带来的切骨之痛,应该是不会有厌倦的时候。
人类会睁眼说瞎话。为了保护自己,不必要的谎言,绝对不能编织的谎言,轻描淡写的吐出。所以雏美的话,也不能全盘接受。
【你还有重要的家人在不是吗?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消失,我们现在要全力以赴】
【不用说我也明白。我也不想再次拥有那样的记忆。而且……】
雏美看向窗外。
【喜欢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我已经受够了】
她的恋人在白棱祭的夜晚,从钟塔落下死亡。
三周目的世界她目击了那个场面。直面的痛苦和冲击,那恐怕是难以充分想象的。
【那我今天也和综士一路吧。探病的话,你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做吧?我来帮你好了】
不如说她跟着反而让我觉得不安,但去探望死期在前的邻居时,有时多一个人确实才能迈出最开始的那一步。
我不是一个人,也许仅仅这一点就是足以庆幸的事情。
2
我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实践过探病。
因为没有住院的经历,也没有与被探望的经验。
【要带点什么去好呢?】
【一般来说花就可以了吧?】
【有道理。蔷薇是不是不太好?】
【蔷薇是不太好。因为有刺啊。应该是更加温柔的花比较好】
【什么叫温柔的花。花哪有什么温柔和严厉】
我也知道期望雏美给出正常的回答本来就不可能,但遗憾的是现在,能够依赖的对手只有她一个。
【那个人,三个月前句休职住院了对吧?晚期癌症的话回家也困难,那种可以放很久的盆栽怎么样,不挺好的啊还有寓意】
【放在花盆里的话,就是当装饰了吧。但从来没听过探病的时候带盆栽的】
【不不,这是偏见。看到这个有助于病情好转的】
雏美的气势下,来到了医院附近的花店。
跟店员说希望挑一个个适合送给病人的盆栽,别人噗嗤一声接着给我普及起常识。
盆栽植物因为有【筑根】这样的用语会让人联想到出不了院,所以不适合探病。其他还有会让人联想到恶化,葬礼,供物之类的也应该尽量避免。另外……
【对于探病的,禁止带真花的医院也增加了,没问题吗?】
来自店员意外的问题。
【禁止带花吗?】
【好像是怕花和花瓶上的细菌造成感染】
【对方是患癌症住院的人,听说是晚期】
【那最好是不要带】
癌症患者和一般病人的分开的吗。
虽然还是不是很清楚,至少带花去探病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两手空空就去也不可能。
没办法去了医院旁边的商场,从一楼疑惑到最上层之后,终于在地下找到了专卖礼物的地方。买了看上去不错的礼品盒,离开店铺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探病的时间是到几点,我们还是快点吧】
雏美打算一路跟到病房吗。从没见过的少女突然来看望自己,泰辅叔叔应该会感到困惑吧。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时间已经是过了六点。礼物都买了如果还见不到的话,简直是浪费了一天。
前台报上织原泰辅的名字,获知了住院的病室。
以前就不太能适应医院的味道。
时至今日的人生我总是可以避开那些不喜欢的东西。无法久居于医院,大概是那充满死亡的气息带来的是无法逃避的现实的痛感吧。你也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那个时候迎接你的是孤独,就像这样有谁在我心的内侧嗫嚅。
来到芹爱的父亲住院的五楼。
日班的护士都已经下班了吧,护士中心和大厅都显得冷清,走廊上也没有人影。
晚期癌症的患者要说起来,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呢。日常的谈话还是能够进行的吧。和泰辅叔叔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也想不起来。
走在通往病室的走廊上,前方右手边的门被打开,高中生一样的少女从中走出。关上门后向我们走来……
双方,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就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呢。
女儿探望病危的父亲,这不是很常见很自然的吗。每天部里的活动之后,不不,放弃部里的活动也应该来探望才对的。
【……该不会,这就是织原芹爱?】
随着我也停下脚步的雏美小声问道,但我说不出话。因为视线捕捉到我的瞬间,芹爱的脸色明显变了。
她的目光扫到我时,表情明显的变得扭曲。
虽然已经有好多年没想这样正正经经的面对面过了,但对于芹爱来说,我这样的人仍然是避恐为之不及的存在。
看到芹爱的瞬间身体整个僵住了,一步也迈不出去。雏美虽然拽住了校服的下摆,可也除了脸僵住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一副险峻的表情,芹爱朝着我们走近。
来到差不多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住,盯着我手上拿的礼品盒。
【来这干什么?】
虽然说几乎每天都有远远眺望,但有多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触手可及的距离了呢。
痛彻心扉,伤绝内里,再次深刻的知道。
鼓膜旁雷鸣般的声音,脑子好像坏掉一样。
我还是,如此这般的想念她啊。
【没听到我说话吗?】
【一看就明白了还用说吗。除了探病还有来这的理由吗?】
看不过芹爱的举止了吗,雏美的口气挺冲。
【……你,是谁?】
【问别人之前,先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不想说就算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真让人生气诶。你这是向专程来探病的人说的话?】
这两人合不来的样子。芹爱对于我印象不佳,事情这样也是必然的吧。芹爱和雏美才见面就互相擦出敌意的火花。
【你是跟着综士一起的?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只是父亲现在很辛苦,不认识的人来探病只会给他添麻烦】
【诶,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他不认识的人?】
【……哦,那认识吗?】
【到没有】
对于雏美支离破碎的应答,芹爱露骨的皱起眉头。
【我父亲已经很累睡着了。你们今天回去吧】
【又不是来见你的,决定回不回去的是我们,还有礼物都买了怎么可能还拿回去!】
嘴唇紧闭着,芹爱像是抢夺一样拿走我手上的礼物。
一瞬间只是手指将将碰到,身体中敏锐的感觉开始游走。
【拜托了,回去吧。我不想再让父亲的思想负担加重】
不满的雏美,一直在后面戳我。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综士你才是当事者啊】
对芹爱想说的话有山那么多。
想要传达的事情,必须要传达的事情,明明有说不完的话,单单许久未见的事实已经让感触溢满心胸,再也无法从最终吐出只言半语。
【……回去吧】
【就这样吗?现在不见的话,也许下次就见不到了】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芹爱的语气明显带着责难。
【……抱歉。我们不应该来的】
细若蚊虫的声音后,转身而去。
【等等!别让我一个人在这!】
快步离开芹爱,雏美也慌慌张张追上来。
现在,芹爱的视线正刺向我的背影吧。还是说根本就对我没什么兴趣,把礼物拿回病室呢。
头也不回,只能像逃兵一样离开。
3
【抱歉,我,有点心急了就……】
到了汽车站,雏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句抱歉。
【明明是综士的探病……我会反省的】
汽车站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叹息一声,无力的坐在长椅上。
【不用道歉,也不是你的错】
【但因为我嘴快的原因,所以才见不到病人了】
【就是你不在的话芹爱大概也不会让我见她父亲的】
碰面的瞬间开始,芹爱的脸就是僵硬的。即使有邻居的身份加持,对于芹爱来说我也是明确应该唾弃的人。这种人没有打招呼就拿着礼物来了,不警戒是不可能的。
【不用道歉的话,那就让我再说几句。真没想到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家伙,对拿着礼物来探病的同学就是那种态度?你到底喜欢她那点诶?】
刚才还是一股认罪态度的她马上换了口气,还真是变脸快的女人。
【芹爱没有错,错的,全都是我】
【怎么回事?】
【碰到讨厌的人会表现出那样是当然的了】
【你怎么了。是偷了她的内裤了吗?】
【诶,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性格阴暗的尾行者】
过于露骨的用词,但指摘是没错的。
自嘲的叹息零落而出。
【你倒是反驳几句啊。搞得好像我说你坏话一样】
【因为你没说错啊。我没跟你说过,和芹爱真的是很久没说话了。因为母亲经常会让我送东西过去,所以见是有见到,但说话真的是很久没有过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是因为长相吗?不觉得我比较可爱嘛?】
【雏美你真的好怪啊,你这自信是从哪来的?】
【我!雏美啊,照照镜子自信就有了。这是常识嘛】
我的常识好像和你的不是一个方向。
【也知道自己被轻视,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呢。为什么非她不可呢……即使被以那样的态度对待,也不会觉得不近人情什么的。语言再冷漠,也只因能够再次对话而无限喜悦……】
【综士真是变态呐】
【你终于发现了啊】
放学后,用相机拍摄喜欢的女孩的照片作为自己生的证明的,招人厌的猥琐男。这才是我完全的面目。一骑因为人好所以没有取笑我,但正如雏美所指摘那样,我的本质是扭曲的。
明明是无情的冷言冷语,但只是听到声音就顿时涌出喜悦,无可救药的……
【但是啊,我觉得也没什么】
【怎么就没什么了】
【现在这个时代啊没有干劲的家伙多了去了。自己没什么想干的,还成天对勤勤恳恳的人指手画脚的不更觉得可恶吗】
雏美露齿而笑。
【变态或者性格阴暗也没什么不好嘛。对于喜欢的东西能够大声说出喜欢的综士,我觉得很帅气哦】
我感受到的不仅是目瞪口呆。
【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剪不断的暗恋也没什么嘛。只是我还是不觉得那个女人哪点有魅力了】
这算是以雏美的方式表达的鼓励吗。
才不过相识两天,已经可以断言雏美是表里如一的女孩。剥去语言的糖纸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绝不是那种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两样的人。
【雏美的男朋友是研究生对吧】
【恩。二十四岁。现在还在找工作】
【和大你七岁的男人在哪认识的?】
【诶,我没说过吗?中学的时候是我的家教老师】
【诶。你也有认真学习的时候那】
白鹰高中是省里也排的上的私立学校。能够进入我们学校,说明至少在中学为止应该还是相当优秀的。
【认不认真不知道,只是那时候无论如何想进白鹰高中就冲刺了一下。以我的脑子来说是很轻松就是了】
意外的,是只在中学前才好好学习的类型吗。一进入高中,迄今为止的抑压爆发出来才会形成现在这样言行出奇的性格也说不定。
【为什么想进白鹰高中?】
明明问都没问就交代了这么多事情,面临这个问题时,看向暗夜的雏美马上变得缄默不言。然后,几许的沉默后。
【……记不清了,以前的事情忘记了】
【记得的人才会这么说吧】
这样子凡事按自己喜好来的乐天女孩,也会有不想说的事情吗。
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人生啊,还真是不好驾驭啊】
看着面向车站迎面而来的巴士,雏美的声音交杂着叹息。
【你还没活到有资格说这种话的程度吧,才刚十七岁而已】
【别忘了,我可比综士多活两年呐。这可是第四次的十七岁】
【那,就必须终结不可了】
巴士的前灯下眯起眼睛,雏美站了起来。
【是啊。已经受够了,那样的绝望】
【这次不能失败了哦。不管是你的恋人,还是芹爱】
救下这两个人,自己的人生恐怕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但是能够守护本身,就能让这垃圾一样的人生,绽放出哪怕一点点光彩吧。
4
【所以,也没和织原芹爱的父亲见面就回来了?】
第二天周六,来到时钟部报告进度后,千岁前辈的质问随即飞来。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综士说别人讨厌他,一整个唯唯诺诺的】
叹息过后,千岁前辈盯着我。
【也罢。最开始就没期待能有什么成果。问题是综士说被织原芹爱讨厌并不是主观的臆想而是事实这点。这点上的对策考量,可能会有些麻烦】
【对不起】
【能让我听听理由吗】
【…我不太想说。小学时候的事情,现在也没什么说头了】
【那这个问题就先放一边。只是万一事态真的到了万策已尽的关头我还会追问的。能够想到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把所有事情向她挑明发出警告。只是Time Leap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被她讨厌的你,所以向她传达真实,其实是不太现实的手段】
昨天的见面,让芹爱对于雏美也没什么好印象吧。留级过两次的怪人前辈的话,估计也没什么说服力。实际上也当事者的我都还半信半疑。实在很难想象芹爱会相信我们的话。
【我掌握了一个新情报。关于她的继母,织原亚树那】
这么说起来,昨天,千岁前辈就说了对亚树那桑有些在意。
【她现在,好像怀孕五个月了。综士不知道吗?肚子上应该能看出来了啊?本人好像也没有刻意隐藏】
【……没注意到。教室里都没说过话】
【怀孕五个月的话,那就马上就要进入产假了。综士的记忆里,她父亲马上去世了是吧。织原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明明对芹爱那么关注,但对于邻居家正在发生的重大事件在昨天为止还一无所知。
【昨天我也说了,对于织原芹爱的死因,我最大的怀疑就是自杀。而面临父亲的死期,以及继母的怀孕五个月,考虑进这两点事实的话,她自杀的理由,我总结出两点】
千岁前辈把手上的巧克力掰成两半。
【其一是生母之后,父亲的去世引起的失望。她的父亲如果是在白棱祭前死亡的话,时间上也不存在误差。只是双亲的死,是否一定会导致自杀的想法还存有疑虑。她还有姐姐,并没有完全陷入孤身的境地】
【另外一个可能性是什么】
【这点是从她父亲死后的状况推查的。继母和安奈,芹爱的姐妹并没有血缘联系。如果三个人的关系出现龃龉的话,家庭内会怎么样呢?我对于亚树那这个教师并没有实际了解。她不会把继女赶出家门是不是一定是不可能的?芹爱的姐姐没有工作一直在家里是吧?对外声称是尼特族。对于继女,到底可以倾注多大的爱也是问题。织原家出现难以想象的不合的局面下,她对这个世界丧失了希望,追寻父亲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述完两个推理,前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话本来不该我说,老实说我对这两个推测都没有信心。但是想要从外围掌握他人家庭的实态本就是困难的事情。织原家发生重大混乱的可能性,在现阶段是无法否定的】
不久担任把整个家庭凝聚在一起的重大角色的父亲就将死去,那之后随着新的家庭形态的诞生,织原家必然会迎来重大的抉择。
【大概是五年前听到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参考价值……】
【想起了什么吗?再小的点我都想了解,尽管大胆的说】
【再婚当初,芹爱对亚树那桑好像不太友好。实际上,我也从没看过这两人亲昵的姿态。芹爱不能放下亡母。所以一下不能接受父亲的再婚对象吧。只是,要说现在这两人的关系还是不太好又有些微妙。这之前,在办公室谈话的时候,亚树那那桑好像真的对芹爱的受伤很担心一样】
【你能确定那不是演技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不是责备你,也不是指责织原家的问题。只是在陈述可能性。现在的我们只能一个一个扑灭疑点。所以,还有事情要拜托你。知道织原泰辅病状的母亲,是站在了解邻家内情的有利的位置上。关于织原家的家族关系,还需要你向你母亲确认一下】
最近每次碰面,都要絮絮叨叨半天。只是想到要和母亲说话就就有一种逆反情绪,但既然是千岁前辈的指示,只好照做。
因为不想见到母亲所以我总是故意拖延时间,结果就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分开吃饭在我们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周末也是一样。
但就算关系再怎么恶化。孩子还是孩子。激烈争论的次日,还是会准备好早餐和便当。
作为社会人忙碌于工作的母亲,希望有人分担家务是当然的事情。心里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我还是无视母亲的恳愿过着自己的生活。
所以总结就是,家庭内不绝的喧哗的起因在于我。我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这一点了。在抱怨和责备中我还是我行我素,所以虽然只是两个人的家庭,我们家还是一直弥漫着一股阴沉的空气。
晚上七点,回家后一边看电视的母亲一个人吃着晚饭。
平常的话是把空的便当盒放在玄关,招呼也不打就直奔自己二楼的房间,但今天走进母亲所在的客厅。
【啊,回来了】
好像没想到我会进来吧。母亲一副惊讶的转过身来。
【我饿了,一起吃可以吗?】
【……没是没问题。等一等。我来热一下】
望着朝向厨房的母亲的背影一边坐在餐桌旁。
电视画面上,是催泪系的纪录片。看着他人的不幸浸泡在感伤里面于我是不能理解。也没征求同意就换了频道。
没说【我开动了】和【感谢食物】,就把菜夹进嘴里。
对面坐着的母亲的眼角,皱纹好像增加了是我的错觉吗。
【清子啊,说她下周还要去海外旅行】
清子是小母亲七岁的妹妹。现在还是贯彻单身的单身贵族,好好上着班就请个长假,到处飞去国外悠闲的人。
【这次好像主要是意大利,想要什么礼物?】
【会去米兰吗。真想去圣西罗球场看比赛】
【是在说足球的事情吗?再让她买球衣回来?】
【不需要。反正最后只能当睡衣用,还是吃的吧】
说起意大利的料理,马上想到的就是意面和披萨吧。
【就起司吧。突然想吃涂满起司的披萨】
【那我就这么跟她说了】
母亲伸手向餐桌上的手机。
发完邮件后,我发问道。
【说起来,织原叔叔得癌症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亚树那桑了】
【门口碰面的时候,闲聊到的吗?】
【怎么会。七月不是有家长会吗,平时说多了,也没想再和邻居谈论孩子的事情。就说说些家长里短,真的是挺可怜的。这马上孩子又要出生了……】
亚树那桑怀孕的事情也听说了吗。
【你碰到了芹爱酱,也要对别人态度好点】
【跟芹爱有什么关系。而且在学校根本不会见面好吗】
按这个对话的走势只怕又会演变成吐槽大会。
【就是织原桑死了,亚树桑还会住在对面呢?】
【不然呢?有什么理由不住那里吗?】
【因为亚树那桑,和安奈桑还有芹爱都没有关系啊。和没有血缘联系的人住一起,肯定气氛不好啊。织原桑死了的话,再在那个家里呆着的理由不也没了不是吗】
本来不想说这么绝的,深深叹息一声。
【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没有血缘联系但是家人就是家人啊】
【那,那三个人关系好吗?作为互相没关系的人?】
【谁说是没关系的人?亚树那桑可是个好母亲。第一次结婚一下子多出两个这么大的女儿,从中途开始当母亲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结婚前一起出去游玩,为了被承认是母亲,你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吗。羁绊的东西就是这样才能生发出来的】
羁绊是通过努力创造出来的吗。难道不是一转身,一直就在那里的东西吗。
【当然,也不是最开始就一帆风顺的。爱是随着时间一起培养出来的。安奈酱和芹爱酱好像每一天,都会帮忙做家务。跟我们家一比,人家才更像一家人不是吗】
【外人面前要面子才会这么说的不是吗?】
【你怎么总是这样把别人想歪呢?我可是看见过安奈酱晒衣服。揣度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你说说你做过什么家事了?】
怎么不知不觉间不满的矛头又指向我了。
【又不做饭,又不扫地。不仅不帮忙扔垃圾,垃圾分类都不会。你这样要怎么生活啊?我死了之后你怎么办啊?】
【这种事情等死之后自然就会做了】
【我想亲眼看看。我死之后,你为生活所迫的样子】
【还真是恶趣味那】
啊啊,又来了。最后总是变成争吵。
【等等,才吃了一半不到啊】
吃饭途中我就站了起来。
【心情不好,不想吃了】
【怎么又开始倔脾气了。晚上再喊饿我不会给你做饭了哦】
【不给小孩饭吃是虐待,新闻上可有讲】
【你高中生了还是小孩?】
亚树那桑和芹爱之间好像并没有重大不和的样子。芹爱对于家庭的希望破灭导致自杀的可能性,可以判断是微乎其微。
5
浮起又沉下的可能性一个个消灭的同时。
仍然没有接近正解的实感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一。
第四节课结束,从包里拿出便当的时候,迎来了不期然的来访。
【果然是一个人寂寞的吃饭啊。跟我想的一样】
转过头去,表情丰富的铃鹿雏美站在那里。
【你来这干什么?】
【想到每天你就一个人吃饭,就想来陪陪你一起吃了】
【你的自信从哪涌出来的,你在班上也没朋友吧】
【不如说只有朋友】
雏美是五班的学生。虽然不知道她在班里的情况,但实在是很难想象她被一堆人围住的情景。
她手上好像拿着是面包店的纸袋。
【怎么办?在这吃也行,但要招来什么奇怪的误解反而麻烦了,去时钟部吧?反正前辈估计也是孤狼一匹】
【你真的是不懂礼貌诶】
【对谁都真诚对待,即使是对校园种姓下位的人也贯彻一视同仁的态度。对于这样的我的感谢,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写封信来表达一下?】
真想知道是怎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这样的性格。
为了吃午饭特地跑到另一个地方实在是麻烦,但对于午休时千岁前辈是如何度过也有点兴趣。
【我说,一骑这个人消失之前,你也是在教室吃午饭吗?】
时钟部的活动室在南栋三楼。
前往活动室的途中,走在旁边的雏美这样问道。
【不,大体是在活动室。除了我们没有别的部员。现在虽然数字占据玩具主流,传统的显像用暗房的需要,摄影部的活动室比别的文化部都要大】
【所以你们两个人独占?老实说真羡慕啊。暗房的话,遮光效果也应该很好。在那睡午觉应该很舒服吧】
【任谁都会这样想吧。去年,得感冒的一骑把睡袋拿进去了,说是比起保健室,没有人的活动室更舒服一些。最后病情恶化之上还感染了流感】
现在再也抵达不到,那是甚至已经无法触碰的记忆。
暗房里放置的睡袋,也随着一骑一起消失。一骑拿来的漫画,杂志,画在白板上的涂鸦,所有的痕迹,仿佛梦醒一般的消失。
但是,只有我对于一骑曾经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绝对不会忘记。我不会承认那些都是幻影。
那个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时,以【自行车上飞舞的倩影】这种方式回答的家伙,我绝对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在考虑要不要入部】
走在南栋的台阶上,雏美的只言半语。
【……时钟部?】
【刚才说了半天有说时钟部的事情吗?当然是摄影部了】
几乎是抢着对我的话进行吐槽。
【我也想要个人的空间哦。摄影部的活动室没人对吧。可以自己随意支配实在是很有吸引力】
【不不,还有我呢】
【暗房里床放的下吗?下次,我可以去看看吗?最近读的小说里,也有个把床搬进活动室的没出息的男生的故事诶(此处neta的是作者自身的作品《苍空时雨》中的舞原吐季,译者注)】
【…你不是来真的吧?】
杂谈持续之间,到了时钟部的活动室。
【我们来玩喽!】
雏美直接推门而进,沙发上的千岁前辈正在大嚼巧克力。另一只手上拿着文库本。
【对不起,这家伙说想一起吃午饭】
【综士和前辈反正都没人一起吃饭吧。一个人吃不很无聊吗。说起来,前辈你有好好吃午饭吗?就吃这个能撑过正常的授课和体育课吗?我感觉一碰就倒的样子】
【你真的是没有礼貌诶】
非难的声音从左耳进右耳出,坐在沙发旁边后,雏美拉起前辈的手确认书的封面。是翻译小说。
【这是,什么书?】
【对于我们现在的状况来说是参考书】
【参考书,可看起来就像SF小说啊】
千岁前辈拿着的书的封面上,画着Time Machine一样的绘画。
【一般被叫做【Time Travel】的现象,从科学上来说是无法实现的概念。时间论上的考量会让因果律崩坏,能量总量的矛盾也无法说明。实际上,Time Travel这样的事例从来没有被观测过到】
【……所以你想说我们的故事全都是创作吗?】
【怎么会。我从没有怀疑发生在你们身上的现象。只是,没有样本的考察实在非常困难。为了更加全面的理解发生在你们身上的现象,我们必须要扩充自己的视野。世界确实有以【时震】为题材创作的作品。而这些幻想作品对我们来说,只能作为参考】
前辈的视线转向玻璃桌上,小说堆积如山。
【考察时间溯行的时候,最先碰到的就是Time Paradox(时间悖论)问题。你们听说过【父母悖论】吗?】
摇摇头,雏美也是同样的动作。
【你们返回过去的时间,雏美是半年,综士是一个月,但现在假设回到十八年以前。如果在那里杀了还没有生下你们的父母其中一方会怎么样?】
【……作为假设我也不想去想这种事情】
雏美虽然露出露骨的嫌弃,千岁前辈无视道。
【十八年前双亲死了的场合,你们就不会出生。那么回到过去也变得不可能,接着两亲死去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了。你们身上发生的现象不是Time Travel而是Time Leap,所以回到十八年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Time Leap是意识置换,所以意识主体必须存在,无法回到意识主体不存在之前,译者注)】
【那考虑这个就没什么用了?】
【确实父母悖论是过于极端的例子。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正在产生微量矛盾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和你们Time Leap之前一样,世界仍然在运转】
【所以说根本没有产生矛盾对吧?】
【或者说你们返回过去的瞬间,世界产生了分歧?】
……世界,分歧?
不常用的单语,我和雏美都没有掩藏心中的疑惑。
【【Parallel World】(平行宇宙)有听说过吗?和我们所在的现实不同,存在另外一个现实,平行世界的假说。你们返回过去的瞬间,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版本产生了。如果是这个思路的话,至少Time Paradox中的大多数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还是不太明白你说的】
【结合你们的情况就是雏美返回过去之后,她原来的世界就以雏美消失的状态发展下去。我们改变过去,不会对原来的世界产生任何影响。但是由于分歧而形成的这个世界的未来是会变化的】
【……这是SF,小说里的故事吧?】
我的发言,让千岁前辈微微一笑点头道。
【我也这么想。不论是Time Paradox还是Parallel World都是SF。不过是小说世界里的空想。但是看看这篇报道】
千岁前辈从木桌的抽屉中拿出报纸,展开在我们面前。这是过去地方新闻的占据三版的报道。
【佐渡岛傍晚时分发生了地震。有数十件的报告,消防局的职员也感到了震动,但是地震仪上没有任何记录(这并非作者的创作,2014年11月7日新泻县佐渡市确实发生了上述的怪奇事件,译者注)】
前辈总结着被划上记号的报道。
【……和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现象几乎一样那】
【恩。这个町里的Time Leaper(时间跳跃者)既然存在两人,那么佐渡出现同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而如果这些人也希望改变未来的话,就不能肯定的说Time Paradox一定是非现实的概念了。我们所面对的是,没有任何人能说明的现象。即使是常识和SF之间,我们也不能轻易的做出分割。考虑到所有的事态,发散性的思考,给想象力留白是必要的。我看SF小说,说起来也就是这个目的】
视线再次转向报道。新闻的时间,是比八津代町时震发生的五年前的八月八日更之前。
这个町以外的场所也有时震在发生。为了解决眼下的疑问,千岁前辈追溯到过去,去调查了关于时震的一切了吧。
【恩……我也想读一些。在卷入这个现象之前,我没有过多的思考过时间这个东西。但是知道可能性的话,这之后再面对未知现象的时候,也许就能快速的应对。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下呢?】
【你平常,读小说吗?】
【读是有读,SF就完全没有】
【那放学前我给你列出一个书单。而最有参考价值的,也即所谓的Loop类型的小说……】
用手掩住嘴的前辈,陷入了深思之中。
甚至,连救助芹爱的一条路径都还没有找到。
但,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做的只有从已知的情报开始推演。
雏美的帮助下得以了解Time Leap的规则。但她会不会理解有错存有疑点的同时,这套理论能不能适用于我也没有保证。
无法救下芹美的话,我就会再次被推回到一个月前的过去。这当然意味着我们的作战以失败告终。而比这还差的情况是,芹爱命丧黄泉,我没有发生Time Leap。
像千岁前辈所说那样,这是谁也无法说明的现象。接下来会发生神无法断言。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在营救中全力以赴。
芹爱的父亲,织原泰辅的去世,是两天后的事情。
长月(九月的异称)末日,九月三十日的晚上,泰辅叔叔在家族三人的目送下咽了气。
没有实感的记忆,就是一种暧昧的东西吧。泰辅叔叔的死在我记忆里本是学园祭前一两天的事情,竟然提前到了这个时候。
周四过后的十月二日。
小雨中举行的葬礼。
如果是周六举行的话,我也应该能够参加了吧。
母亲虽然请了假参加葬礼,但对我什么也没说。
任谁消失,世界依然如常运转。
泪还没有流干,下一个黎明已经到来。
父亲死去的那天,葬礼那天,芹爱好像都没有掉泪。
然而,不可能没有震惊。双亲中仅剩的一人也去世了。家里虽然还有继母,但那种如小动物一般的不安感,在这种由契约结成的家族中来说,是如何也抹不开的氛围。
被孤独刺穿的芹爱,被痛苦围城。
仅是这样的事实就让我如此痛苦。
想要守护。
想成为终结所有痛苦的那把雨伞。
今天仍然没到时候。
6
十月五日,星期一的早晨。
前往车站的上学途中的芹爱,我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芹爱和雏美的恋人会死去的白棱祭的初日,是这周六。
我们还没有,查明芹爱的死因。
距离芹爱的父亲去世,已经过了五天。
周六为止向部里请假的芹爱,周末回归田径部。
周末也呆在活动室的千岁前辈,看到她在操场上的身影时,马上跟我联系,急忙赶到学校,看到了许久未见正在练习跳高的芹爱。
怀抱着无尽的悲伤的她在空中起舞。那比之前更加美妙的身姿是我的错觉吗。
跳高不是评分制竞技项目。没有美妙所带来的附加值。然而芹爱在空中高高跃起的身影几乎让我泪水零落。
五年前,小学六年级的秋天。
我为了打击她发起的事件中,芹爱为了保护我说了谎,我为了保护自己也说了谎。结果,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为止的三年半,芹爱的青春时代满是黑暗吧。
没有任何一个同伴的教室里,在恶言恶语的包围下,过着自己的人生,敏感的中学时代在孤独中度过这点虽然跟我一样,所品尝的感情又怎么会是一样。孤狼般自我求索的孤寂,和在敌意中承受的孤独,不可能是一样的。
伴随着污名的恶梦般的三年半。这种长时间孤独的体验,是否把芹爱正常的感情都破坏殆尽了呢。
即使来到无人知道她过去的高中,芹爱也没有主动交朋友。上学放学,部里活动,都只见她一个人。
其实在孤立之前也没有关系和她特别好的友人。但是没有像现在一样仿佛失去了感情。没有像现在彼处的她一样,贯彻着彻底的孤独和冷漠。
小学六年级,那年的体育课上,跳高时候的她也是这样。
比谁都飞得更高,继而深深沉在坐垫上的芹爱,发自真心的露出笑容。仿若第一次被给予玩具的小猫,天真而无邪。
更新校内记录之后,芹爱迅速融入班级,也是因为每到跳高的话题她脸上浮现的笑容。怎么样才能跳成那样子,蹬地的诀窍是什么,不管是什么问题,平常沉默寡言的芹爱都会开心的笑着应答。这种感染周围人的反应,正是她人气急速攀升的最大理由吧。
跳高,绝对是芹爱所发现的宝物。
然而那次事件之后,她真的不再笑了。中学进入田径队,即使取得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成绩,芹爱也不再露出笑容。
她的笑容,在那次事件之后被锁上了。
无法取予温热感情的心,早晚会坏死的吧。
渴望的东西,真正渴求的东西,回身的刹那已然不知踪迹。那孤独的三年半,把芹爱改造成这样的人。
芹爱选择自杀,那是因为对自己人生的失望已经到达绝顶。
不被人爱的世界,无法爱别人的世界。在那孤独的深渊中瞥见的世界,激发的只能是绝望一般的感情。
如果这样的思路是正确的话,那她的死就百分之百是我的责任。
对她,是无人能比的思念,然而却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导致了芹爱的死去。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不可能让它发生。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必须阻止。
我还只是,活了十七年的,无知而愚钝的孩童。
这份感情是否叫做【恋爱】尚且不知。
只是,如果这真的是【恋心】的话,对我来说【恋爱的目的】,毫无疑问是赎罪。
本来就是夺去的东西,现在更无所谓施与。深刻理解这点的同时,除了以此身向芹爱献上偿还,我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做。
愿望总是让人发指的简单。
芹爱被夺走的光环,她曾经拥有的喜悦,用这只手取回。
至少,要用这只手,将她的命和这个世界紧紧的连上。
芹爱每天,会参加部里的晨练。
对于一般学生和社会人的通勤时间来说,还有些过早。电车里,几乎没有乘客的身影。
鼓起勇气走到芹爱身前,坐在旁边。
对于不是运动队的人来说,没有这么早上学的理由。低头看向左手手腕的表,芹爱浮起一副不解的表情,继而马上又转向手里的书本。
【……最近辛苦了】
鼓起勇气的一句话,芹爱翻书的手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
目光没有对准我,仿佛自顾自的低语。
【……你,不会死的对吧】
旁边没有乘客。
侧耳的热,注目的人,列车里全然没有。
【你想说什么?】
【不希望你会考虑自杀什么的】
Time Leap之前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情报如果是正确的话,芹爱会在五天后的某个车站死去。即使说会用尽一切手段去阻止,但如果那是自杀的话,只是在旁边看着是阻止不了的吧。
【为什么我要自杀?】
含有轻蔑的冰冷视线投射过来。
【你母亲很早以前就死了吧。现在父亲也死了,一定很难受不是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和自杀有什么关系?我死了父母就能复生吗?】
我无话可说。
我们的推测是从芹爱自杀的反推。满以为会问到点子上,结果在她看来好像完全是不知所谓的东西。
【这之前,和你一起来医院的是朋友?】
【……五班的铃鹿雏美。该说是朋友还是一般认识而已。暑假前散学典礼上的事件,记得吗?就是那个时候,上台的女生】
【我不知道你还会认识那种人】
【就算不是雏美,你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朋友是谁吧】
【也许吧】
刚刚突然被搭话后的错愕语调,不觉间已经转化为无机质的东西,但只是那里感受不到敌意这一点,已经让我欣喜万分。
【……能来探病,谢谢】
飞入鼓膜的是,预期之外的语言。
【虽然那天火气有点大把你们赶回去了,心意还是领了】
【泰辅叔叔,那个,吃了吗?】
芹爱静静的摇摇头。
【……是嘛,这样啊……】
【第一次见有人来探病所以有点吃惊】
【我是那天才从母亲那儿得知叔叔得了癌症】
仅是普普通通的平常,就是如此幸福。至少现在,我在和芹爱进行着正常的对话,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可以这样进行对话。
电车到站之前,我们互相一句话也没说,走出检票口,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学校。
即便如此,我仿佛已经一步踏进那阳光普照的新的地方。
从今天早上的对话来看,她的死也许不是自杀。
既然是在车站死的,那么跳入铁轨自杀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发生事故和他杀的可能性,也应该是比掷骰子扔出七点的概率高一些才对。
X-Day(会发生重大事件的日子,译者注)前夕,千岁前辈一边让我调查织原家情况,自己也在积极调查芹爱的事情。最终获取了我不知道的新情报。
十月十日在邻省会举行【东日本田径选手选拔】的样子,芹爱会座位跳高的选手参加。
父亲才刚刚死,就强忍着伤心回归田径部的训练,也是因为要参加这个比赛吧。
决定命运的当天,她不在八津代町的可能性很高。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为了阻止芹爱的死。必须待在她旁边。要守护恋人的雏美暂且不说,我和千岁前辈确实有必要考虑外出的计划。
那天也是放学后,一早准备前往时钟部的活动室……
【杵城君。工作人员证上贴的照片,提交期限是上周末你也知道吧】
来到走廊,就被学园祭的两个实行委员抓住了。
白棱祭前全校大动员的这个时期,实行委员像是提醒这个事实一样摆弄袖章。向我发话的是也选择生物课的女生。
【啊啊……抱歉,搞忘了】
【摄影部可是有很重要的任务的,你给我认真点。明天之前把照片送来?】
摄影部以给毕业册提供照片为条件,获得了高价器材的使用权,而配发的工作人员证件上,要贴个人照片。
【传电子版可以吗?】
【肯定不行啦。这是要贴到文件上的。按照规定的大小提交照片,然后才会给你配发证件】
心里的潜台词是真麻烦啊。摄影部只有我一个部员。而且予定还要去田径选手选拔大赛。根本没打算拍学园祭的照片。但现在把事情抖明不知又要扯成什么样子,所以暂时沉默,之后的责任甚至退部都随你们吧。
好不容易糊弄过实行委员后来到时钟部时,千岁前辈和雏美已经在那里。
最近,雏美午休的时候,也泡在这里。
【你好慢啊,不会认真打扫卫生去了吧?】
【你每天在这悠闲自在,难道没有其他事情做吗?男朋友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古贺桑,周六有外出的予定。不在这个町的话,也不会从钟塔上掉下来了吧。问题是芹爱才对。现在连在哪个车站死都还没弄清楚不是】
坐在摇椅上的千岁前辈转过身,递过来一个信封。
【我订的大赛手册到了。女子跳高从第一天的下午三点开始,在主区域进行】
打开手册里面记载着参赛选手一览,参加选手,十九个人人的个人最高成绩都明白的记在其中。从记录上来看,芹爱是能跳过比自己身高还高的成绩。
【虽然不清楚比赛多长时间,但仅从开始时间来看,和综士记忆中傍晚死亡这一点并不矛盾】
芹爱是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类似事故的事件吗。
还是说,大赛的失败作为导火索,引发了预想中可能性最高的自杀呢。
【当天,前往比赛场地,对出场后的芹爱进行监视的话,应该就能阻止她的死。但难保没有意外。要说最保险的办法,应该从早晨开始就跟着芹爱。幸运的是她还没见过我】
【恩,我还是倾向最保险的方法】
【那好,综士,你当天从早晨开始就注意看好织原家。芹爱到车站了之后就换我跟踪。你到别的车厢去就好了】
【明白】
【最近的车站好像有直达体育馆的巴士。傍晚发生的事件,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这点需要调查一下】
【恩,现在的状况下一定要谨慎之又谨慎】
【多亏了前辈在这里,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束手无策了】
【喂,还有一个人忘了?我也在帮忙诶】
【要是只有我和雏美的话,一定是大眼瞪小眼什么都做不来】
【我是让你感谢我!?】
千岁前辈苦笑道。
【应该说多亏你们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们互不相欠。而且,恐怕当天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跑的又慢又没体力。突发场面下能够阻止她的,一定是你,综士】
【是,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绝对会阻止的】
【没事,当天还有我呢】
雏美漫不经心的语调。
【……你这家伙也打算跟来吗?】
【当然了,学园祭也没什么事好做的】
【你是不是应该再慎重一点?保护你的男朋友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
千岁前辈插进来说。
【综士发生的Time Leap,是在夜行祭完成工作之后。另一方面,雏美的恋人从钟塔上落下是在夜行祭中间。考虑时间差的话,一周前,也就是四周目的世界里雏美救下恋人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我就说嘛。所以没问题的。上次我也是这么做的】
【【这么做的】到底是怎么做的?想跟我们来的话,就拿出能够说服我们的证据。你的恋人十月十日的晚上,在什么地方?】
【【THE LIME GARDEN】知道吗?】
千岁前辈也不知道的样子,竖起了耳朵。
【最近,人气激增的Four-Piece Band(四人乐团)。没有用特典商法(为了促进销量,内容一样的CD同捆不同特典吸引粉丝购买,译者注)也能进销量排行榜的稀有品种,这点也看出口碑是相当好】
【音乐这种东西不是靠别人的口碑来决定自己要不要听的】
【现在演唱会的票可难抢了。粉丝的数量远远大于会场的容量。所以必须要抢票。而我的男朋友就是Liden(前文The Lime Garden的缩写)的粉丝】
【以为自己话里的缩略词别人都了解实在是有些没品的行为诶】
【刚才开始,怎么就是这么喜欢抬杠的男人啊】
雏美瞪着前辈。
【刚刚是你说让我说明的吧。那就听我说完再说。我男朋友因为没抢到票有点沮丧,而Liden来我们省演出是今年的十月十日,说到这你们应该能猜出来了吧】
【为了恋人你弄到票了?vip票吗?是怎么弄到的?】
【我加入了FanClub(粉丝俱乐部)。从半年前Time Leap之后。因为是在他们发表巡回演唱之前,所以拿到了票。然后我就送给男朋友了。他高兴的像发疯一样,夜行祭是绝对不会来的】
【这样啊】
千岁前辈一副微妙的表情。
【这是什么反应!】
【就是没想到你能想出这么明智的对策】
【过分。前辈是瞧不起我吗】
【瞧不起你的表现有点问题,但相对来说我认为你不是聪明人。一般人,不会想到代校长跑到台上去的吧】
虽然不能说绝对,但雏美的作战好像确实会发挥作用。
夜行祭结束虽然是晚上十点,应该不会在演出终场后再特意跑来学校。从四周目的世界雏美没有发生Time Leap这点来看,确实这个方法能够阻止她的恋人,古贺将成的死的感觉。
【所以了我也跟你们去看比赛。芹爱在哪里死还不知道,所以自然是越多人帮忙越好吧。包括有些地方还只能女孩子进去】
留给我们究明真相的时间,仅仅只有五天了。
如果不能找出芹爱死因的话,那就只能当天强行阻止了吧。这样的话,正如雏美所说,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到底会以怎样的姿态迎来那个时候呢。
现在的我们还想象不到。
7
【我有话跟你说,别让雏美跟来】
受到千岁前辈这封邮件,是走出校门正往车站的时候。
路线虽然不一样,雏美也是坐电车上下学的学生。跟她说有东西落下了,一个人返回学校。
【抱歉把你叫回来】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要紧。然后你说有什么事要说?】
【已经不早了,我就不说废话了】
正在沉下的夕阳下,前辈眯起了眼睛。
【直接说来的话就是,你觉得铃鹿雏美怎么样?】
【怎么样……就觉得确实是怪人啊】
前辈究竟想说什么呢。从认识开始,几乎每天都一起行动,虽然觉得对于千岁前辈不太可能,但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她,然后找我商量这种过于想象之外的事吧。
【说心里话,我不信任雏美】
飞入鼓膜的,是完全没有预想到的语言。
【她是Time Leaper。因为说对了海堂一骑的消失,所以这点没有问题。考虑到铃鹿家没有两亲的事实,进行了不止一次Time Leap的说辞也是真的吧。但我还是不认为雏美是可以足够信赖的人物】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认为她把所有实话都告诉了我们。综士,我对你是完全的信任。和织原芹爱的过往中,你也有不想说的部分。但你是把能说的所有情报都提供了出来,对于自己的不安也诚实的表现出来。但,现在的状况下雏美太不认真了像闹着玩一样】
说起来的话我也隐隐感觉到了。
【散学典礼的事还记得吗?那天,上到台上的雏美,宣布今年的白棱祭终止。现在想来,从那天意义不明的举动也是可以推测一些东西。Time Leap前的记忆告诉雏美校长会摔倒,继而想让和恋人的死亡相连的白棱祭终止吧,这也符合奇言怪形的她的作风】
确实白棱祭终止的话,也不存在恋人在夜行祭的死去了。
【只是,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这种谎话像吃饭一样挂嘴边的人,你指望她会认识到这件事情的重大性吗?而让我怀疑的最重要的理由是,雏美说不记得五年前时震这一点。综士关于朋友消失的事情,我完全的相信,是因为五年前发生时震的时候,你就在震源地白鹰高中。小学生的你,于时震发生的时间点在这里的事实,和你会发生Time Leap的现象之间,我实在不觉得会毫无关联】
千岁前辈的话,我深有感触。对于时震这种听上去无稽之谈的假说,我会去倾听正是因为有五年前的那场体验。也正因为在这经历了那场时震,才能迅速接受前辈所说的话。
但雏美说她没有时震的记忆。五年前的八月八日,八津代祭的记忆已经忘了,她这样声称。
【如果我的计算是正确的,时震的发生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三分。当时还是小学生的雏美已经睡了,所以不记得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不如说她因为什么理由而说谎的考量更加自然】
【故意装作自己忘了吗?但是,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说是想隐瞒什么的话,直接说在家里遭遇地震就好了。但她说的是根本就不记得什么地震】
大概,雏美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平常的言行举止都是洋溢着感情,单纯直白的表达出自己想法的那种人。
【有几点我都想找雏美确认。但她现在不和我们说,那之后也不会对我们说吧。所以需要找了解她的人直接进行接触。所以我已经约了古贺将成】
【雏美是怎么把她男朋友联系方式告诉你的】
【我没问雏美。电话打到大学直接就给我连到研究室了。约好了周五下午两点。综士也一起来?二个人说不定会抓住更多线索】
白棱祭前日的周五,上午上完课,下午是做准备,即使这么说,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去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
【我去,地点麻烦告诉我】
说出上面一句回答,根本不需要时间。
约定当天。十月九日,周五。
翘课直接睡到中午。母亲早晨就去上班了,所以翘课也不会被发现。
和古贺将成在上个月中旬的时候见过一次。
在车站第一次见到的那天,古贺桑在我和雏美纠缠的状况面前,只是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性格。但把足球放进衣服里,配合女朋友意义不明的逃课作战来看,也许平常也是那种唯女朋友马首是瞻的人。
约定的地方,是他所在大学附近的咖啡厅。
想着不能让比自己大的两个人等,所以十分钟前就来到约定的地方,不想千岁前辈已经坐在那里。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古贺桑晚来了大概五分钟。接着好像还记得我一样,马上就找到了位置。
古贺桑和我要了红茶,千岁前辈要了类似热可可的甜腻的东西。
点单的店员离开后,前辈早早的问道。
【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你有明天Liden演唱会的票。我是在他们大红大紫前一路过来的粉丝,这次就是没拿到票。可以转让一张给我吗?】
【……你说有话要说就是这个?电话里说一定要当面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和随处可见的十几岁的高中男生相比,研究生的古贺身段显得相当成熟,不慌不忙,脸上流露的笑容,也显得富有余裕的样子。
【拜托了,我真的是他们的粉丝,最喜欢的曲子是第二张专辑的……】
【请稍等一下。我了解你想说一大堆的心情,但在那之前请让我说一句。我确实是有两张票。但明天是和女朋友一起去。她也是Liden的粉丝。所以抱歉了】
……明天的演唱会和女朋友一起去?
先不管雏美是不是THE LIME GARDEN的粉丝,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也要去看演唱会。如果明天和我们走的话,是不可能有时间去看演唱会的不是吗。
【……但她确实有参加Fan Club没错吧?】
【不不,参加的是我。弄到票的也是我】
听到这话的瞬间,千岁前辈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
和前辈怀疑的一样,雏美说了谎。
参加Fan Club和拿票的,都是古贺桑本人。不管是几周目的世界,公演日程都不会变吧。
雏美当然应该知道他会去看演唱会。那么为什么要撒谎说票是自己弄到的呢。
【古贺桑以前是雏美的家庭教师吧?】
【是啊】
【然后现在关系很好】
【呃,好不好嘛……】
【你知道雏美有男朋友吗?】
千岁前辈让人费解的问题……
【没有吧。她这种怪性格真担心她找不找得到男朋友呢】
古贺桑的语气不冷不热。然后注意到了面露疑惑的我。
【……啊啊,不会你真的以为我和雏美是恋人关系吧?那是为了翘课撒的谎。说是虽然担心考勤,但是有非常想去的地方就强行把我拉走了。把考试之前帮你好好复习结果考出个好成绩的恩人当成什么了!那个谎话,老师有信吗?】
已经很清楚了。古贺桑不是雏美的恋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乱的头脑无法理清现状。
【当然一下被识破了。那种谎话怎么可能骗的过老师】
千岁前辈笑着,替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我作答。
【不知道对不对感觉雏美一直觉得自己很受欢迎的样子】
【恩,她是有这一面。真是不知道从哪来的这么多自信。入学考试的时候也是这样。试验的三个月前突然就要请家庭教师,说是无论如何也想上白鹰高中,但她那时候的成绩根本想都别想。怎么劝她都不听,说是非白鹰不上。最后还真的考上这点倒是让我有点对她刮目相看了。最后两个月不是吹的,每天都几乎要学习十个小时】
千岁前辈看向自己的手表。
【非常谢谢你抽出时间。演唱会的票既然你要和女朋友去看那就没办法了。抱歉提出了无礼的要求】
【但我真的很理解你。不知道Liden的人,真的人生一半的乐趣都没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段杂谈后,大家就此解散。
千岁前辈在几天前应该甚至不知道THE LIME GARDEN的存在。现在能和古贺桑聊上几句,相比是这几天做了不少功课吧。
咖啡厅的屋檐下金木樨芳香四溢。
【果然收获不小啊】
作别古贺桑,千岁前辈神情庄重的小声道。
【古贺将成不是雏美的恋人。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如果只是虚荣心作祟想让大家以为她有个研究生男朋友那没有问题。和你在车站第一次见面时撒了谎,所以就一直装下去的话,也没有多大问题。重要的是能不能阻止Time Leap】
【古贺桑明天肯定回去看演唱会吧。那就不可能从钟塔上掉下来了不是吗】
【啊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够轻而易举撒谎的人,实在不能把她当成同伴来信任。综士,我在放学后会把这个问题放到台面上,你没有意见吧】
【……这样啊。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可怜?为什么?】
【因为,大概雏美是真的喜欢古贺桑。自己拼命维护的男朋友秘密被揭露,实在是有些惨。而且,因为古贺桑有女朋友,雏美的想念无法实现。知道这点的现在,说句活该的同时也有点同情】
【我不懂恋爱的事情。综士是反对质问雏美的意思吗?】
【不不,没有到反对的程度,只是觉得有点可怜。我对芹爱单方面的念想被别人知道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手插在腰上,千岁前辈思考片刻,然后,【综士,希望你牢记亲友消失的事情,明天行事一定要万分小心。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我们最初的目的,是找回消失了的一骑。然而,不仅没有达成这个目的,解决的路口甚至都没有找见。
现在所站在的地方,大概就是地狱的边缘吧。
对于已经被时间的扭曲吞噬的亲友,恐怕已经无能为力。
没有战利品的撤退战。
但为了不再出现更多的牺牲者,我必须拔剑以对。
【……我,有事情想问前辈】
【问题憋在心里不好,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也许是我多想了也说不定……】
过于抽象的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问。
【前辈好像对人的死很敏感?极端的程度。特别是过于自杀……】
是没有想到的问题吗。千岁前辈一瞬间,心里仿佛动摇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于芹爱的死,前辈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是自杀不是吗。那个时候觉得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啊。芹爱对于大声宣告绝对不能允许自杀的前辈来说几乎是陌生人啊。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就想前辈会不会过去也有什么之类的】
两手交叉在胸前,前辈严峻的眼神注射在我身上。那副表情好像是生气,又好像哪里有点胆怯的样子。然后……
【抱歉我也有不想说的事情】
【我理解,是人都会有的嘛】
【但有件事我可以回答你。你说我对人的死亡敏感,这点恐怕你没说错】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
千岁说他也有不想说的事情的时候,心里涌上的是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表里无二的前辈也有不想说的事情。这个事实,带来的是不道德的安全感。
【抱歉问了无礼的事情】
【为什么要道歉?你就是太过于谦虚了。再活得有自信一点】
大概,千岁前辈说的没错。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深深明白这一点。
然而正因为过往的人生中充满了阴暗和陷阱,如何挺直胸膛的生活,对我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良心上的不安,诸事失败的源头,都是我自己。
正因为清晰的有这样的自觉,今天也笑不出来。
大概,即使是明天,即使是一年后,这样的我,也笑不出来。
8
下午三点半,到达白鹰高中。
白棱祭就在明天,放学后的教学楼里洋溢着热情。今天有志者还会举行前夜祭,对于对学园祭抱有强烈期待的学生来说,今天可是忙碌的一天。
到达教学楼入口,暂时和千岁前辈告别。
明天为了监视芹爱,暂定使用新干线。可能性虽然很低,但在那住一晚上也是可能的。平常散乱的放在摄影部活动室的背包,有必要去拿来。
装好必要的东西,正想着直接去时钟部出门的时候,就被埋伏在那里的学园祭日实行委员抓住了。
【杵城君,周一的时候可是叮嘱过让你提交照片的吧,现在已经周五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蛙被蛇盯上了,就是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吧。想要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可就是说不出来。之后说是让我去拍手工部的准备摄影就被带到家庭科室,顺便拍的自己的照片,就用活动室里的机器打印出来。
世界的转回实在是奇妙的东西。
我在四周目的世界,学园祭的前日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开始无视实行委员催促的我和一骑,被强制带到家庭科室拍摄手工部的相片并在那里互相给对方拍照。
和那天不同的是,只有一骑不在这里的事实。
明天我能救下芹爱吧,但却没有办法找回一骑。
不觉间涌到眼角的泪水,在实行委员前拼命忍住。
提交照片后,总算是把我放走。
【摄影部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明天要给我好好干呐】
实行委员的再三嘱咐,我却一点没听的意思。
明天我不会来上学。救助芹爱之后,摄影部可能面临危难,但那是我现在不想考虑的未来。
手里拿着包前往时钟部的活动室。
早早已经到那的雏美,卧在猫脚沙发上翻看着杂志。
她看的是,以明天的目的地为专题的旅行杂志。明明自己也可能会Time Leap,会什么感觉像是去玩一样。
【综士,中午去哪了?前辈他不肯告诉我】
把行李放在茶几上后,沙发上躺着的雏美这样问道。
【也没有去哪儿,就是累了翘课而已】
【呜哇,这不是不良学生的行为吗】
【你个迟到惯犯还有资格说别人!】
直起身子,雏美把旅行杂志递了过来。
【呐,明天中午,吃什么?早晨开始就跟着芹爱的话,应该很早就到那边了。芹爱在会场的时候又不用担心,午饭好歹吃顿好的吧。我觉得这面介绍的西餐厅还不错……】
【明天,雏美不能跟我们去】
千岁前辈突然间转头过来,声音里没有感情。
【之前也说过了,不用担心我的男朋友。因为明天晚上……】
【要去看演唱会对吧。这点我没有怀疑】
【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芹爱才需要关注呢。正好多一个人来帮你们嘛】
【我们就是不需要你帮,因为信不过你】
千岁前辈的直言下雏美的表情绷住。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说了谎。说了谎的人为了掩饰这个谎言又会说下一个谎。在你把所有的真话告诉我们之前,我们是不可能信任你的】
【……我没说谎,有什么根据这么说……】
【如果我说我们今天和古贺将成见面了,你还能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吗?】
雏美的脸上,明显露出狼狈。
【他说明天会和恋人一起去看演唱会。这难道不矛盾吗。他是瞒着你和别人另结新欢了吗?还是说你其实才是那个新欢呢?你不用回答,两边都不是。唯一的谎言是你是他的恋人。为什么对我们撒谎?】
雏美瞪着千岁前辈的眼神里透着憎恨。
【你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低级吗?以窥探别人的隐私为乐趣?私下里见我的熟人打听我的事情,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知道自己怪,这也不代表可以不跟我打招呼就做这种事吧】
【这会儿不嘴硬了?这算是看清你的本质了】
【蛤?怎么又扯到我的本质,做错事情的是你们才对】
【也许想让别人以为你有一个成熟稳重的恋人,也许是不肯面对不能实现的暗恋。我是不知道是哪边,老实说。我对你的事情根本没有兴趣。只是你在最根本的问题上也撒了谎。THE LIME GARDEN的Fan Club的加入,弄到票的都是古贺将成。这个事实,表明你想在我们的思想里植入一个重大的龃龉】
千岁前辈的表情,明显浮现出与愤怒类似的感情。
【你说过为了阻止他从钟塔上掉下来而让他去看演唱会。然而,因为他加入了Fan Club,所以这之前的世界他也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弄到的票。雏美,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他真的从钟塔上掉下来了吗?他的死亡真的是在夜行祭正中吗?】
……是了。正如前辈所说。古贺桑在之前的轮回里,也去看了Liden的演唱会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之前的推测全盘被推翻。
【雏美,我是掏心窝子的,也希望你能这样】
千岁前辈在抱有对她的怀疑的同时,毫不避讳,正面的跟她挑明态度。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隐藏什么。但我确认你说了谎。而且,先说好了,我没打算就此责备你。因为几乎所有的谎言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你虽然有些偏离常识,但绝不笨。不会没有任何目的的说谎。我想理解你撒谎的理由,并打算为此做出努力】
也没有委身于感情,被怜悯冲昏头脑。
游走于理性和感性之间,说的就是前辈吧。
【想要帮助综士。想要阻止织原芹爱的死亡。这应该是我们共同的想法。但协力需要信赖关系这样一个基础吧?所以希望你能诚实的告诉我们,你之前的话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千岁前辈真挚的语言下,雏美稍稍考虑一晌。然而……
【……我没有说什么谎话】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雏美的心依然如顽石一般。
几乎要伸到眼前的充满爱意的手,她一把拨开。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下去我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没有办法和无法信赖的人合作。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我们是你自己。你走吧】
雏美的眼睛里零星着光点。
【之前的轮回真的没有弄到票。所以我才想到了去加入Fan Club。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自己弄到票了……】
千岁前辈朝向我这边的视线仿佛带着疑问。
【……Time Leap前后,历史应该不会发生改变】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Time Leap的时候会有人消失,所以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和之前一样】
【是吗。在我看来,我们之外的人的举动和Time Leap之前几乎一样。实际上,今天还发生了这种事。一骑在的时候几乎同一件事让实行委员发飙了。演唱会门票这种事,我也不认为会在不同的轮回中改变】
【我也是这个意见,既然你这么强调这个主张,那给我们证明你是Fan Club的会员。会员证和会刊应该有吧?票应该也有剩的。就是去你家确认也可以】
【……会员证和会刊都扔了。票在网上拍卖掉了】
【那就真没什么说的了。用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想骗我们?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我还想说这句话呢!不信任别人一直戳别人隐私,不觉得这样很失礼吗?!】
【完全没有。我为了阻止Time Leap会用尽全力。虽然也希望你这样做,但说谎的人我们无法接受,仅此而已。考虑到时间点的话,容易想象上个轮回中你采取措施阻止了Time Leap。如果无法构建信赖的关系,我们最好还是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不吝流露出感情的雏美以及冷静的同时采取强有力弹劾姿态的千岁前辈。我也插不进话,结果这场大争论以雏美离开活动室收场。
旅行杂志猛地摔在地上,雏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样正好】
表情疲倦的呢喃中,千岁前辈从地上捡起杂志。【即使我们组织了芹爱的死,如果雏美失败的话也是没有意义的。她就是应该集中在阻止自己的Time Leap就好】
杂志上贴满贴纸,看起来雏美真的是满心期待明天的小型旅行的样子。已经失去三个家人的状况下,还能这么乐见其成的感性虽说无法理解,就这一点再攻击的话,又确实有点可怜。
确认明天的予定后,就和千岁前辈一起回家了。
今天的操场上,会在日落后举行前夜祭。
作为摄影部或许应该记录一下前夜祭,但实在没有那个心情。斜眼看着忙碌的做着最后准备的学生,走出了校门。
明天,我从早晨开始盯着织原家,一直跟踪芹爱到白新站。之后由芹爱不认识的千岁前辈,一直跟踪到会场。
肯定会是漫长的一天。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到车站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西斜。
而快步正要穿过检票口的时候,手机传来电话的声音。
站定确认屏幕上的名字,是雏美。
【喂。综士?现在马上一个人回时钟部的活动室来】
【干什么啊。我马上要回家了】
【别管了快来。一定要来哦,我在这等着】
就说了这句后,啪的把电话挂了。
这家伙怎么一直都这么不顾别人的感受啊。
千岁前辈已经回去了。
时钟部的活动室里,当然也只有一个人的身姿。
日落后的房间里灯也不开,雏美一个人面朝着墙壁。
【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复仇】
【你想惹爆前辈吗,这可是他重要的资料】
活动室的墙上挂着四十七个时钟。只有中央放置的Chain Drive摆钟显示正确的时间,剩下的全部都快了。
千岁前辈的调查显示,五年前发生大时震的时候,各地放发生了疑似时钟错乱的现象,而墙上的时钟,就是反映的那时候的情景。
然而,雏美朝时钟伸出手去,一个个把其中的时间调的乱七八糟。
【这是怀疑我的惩罚。我要让他后悔说我是骗子】
【难道不是】
【过分诶。综士也相信前辈说的?】
【没什么不相信的啊。毕竟我也去见了古贺桑】
【那,拿出证据来。上个轮回他也弄到票的证据?我没有加入Fan Club的证据?】
【为什么我们要证明这些。怎么可能有这些证据】
【那,你们也不知道了。那怎么就断定我说谎了】
真是会闹啊,但,确实……
【综士是被前辈说的找不着北了,让我原谅你也可以。但你要当共犯】
雏美拉住我的右手,就往还没收到殃及的时钟拽去。
【快点,综士也这么做。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怀疑我了】
【我也没求你原谅啊】
雏美指尖的第一感觉,是冰冷,非常。
好像仅仅只是这样的事情,就让我对被前辈那般弹劾的她心生怜悯。
真相让人痛苦,因为它总是毫无怜悯的刺穿你的胸膛。
雏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古贺桑的呢。
喜欢的理由是什么呢。
成熟的他已经有了恋人,对于高中生的雏美来说,肯定是无法抵达的存在吧。所以才会不惜去撒谎……
眼下的难题,虽然没有一个得到解决。
【……明天,你要好好保护古贺桑那】
催促下调动着时钟。
【好,再来一个】
这次抓住我手腕,硬是拽到旁边的时钟前。
【有听我说话吗?】
【你觉得我没听吗?】
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呢。
每次都要反问别人。
【会保护好的。这不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吗?】
消去表情的脸庞,雏美正对着我。
【即使赔上我的命,也绝对会守护到底的】
夜的帷幕中,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铃鹿雏美的决心吧。
总是在重要的事情上不正经的她,三次Time Leap,每次都失去了重要的人这点事实毋庸置疑。
雏美的心里不可能不生出相应的觉悟。
就在那时,兜里放着的手机响了。
【别接。肯定是前辈】
一副不爽的表情。
正如她的猜测,打电话的是千岁前辈,我按下通话键。
【喂,综士吧?抱歉。想定外的事态发生了】
前辈的声音中透露着焦急。
【参加比赛的选手,可能在比赛后就住在旁边的宾馆。突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不放心就去确认了一下。我装作选手的家人,给运营委员会打了个电话】
【想定外的事态是说,明天……】
【不不,结果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别人告诉我比赛后就没有安排了。想定外的事态不是这里,从其它省来的选手,全部的人好像都是今晚住在那里】
今晚住那里?那,芹爱已经快到会场了……
【这也是为了让选手更好的调整状态吧。真是失算。我平时不太运动,所以根本没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真的非常抱歉】
【这也不是前辈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没考虑到……】
【不管怎样,从早晨开始跟踪芹爱是不可能的了。现在这个时候跑过去也找不到她了。那就还是明天再去。我问到的选手的宾馆,离赛场没几步路。根本不用坐车。女子跳高是在下午三点开始。去赛场找到她,然后开始监视我觉得是比较现实的替代方案】
【那明天的行程也要变更了】
【啊啊,坐新干线的话两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到会场了。既然在会场以外很难找到她,那早去也没意义了,集合时间就改在上午十点吧,到了之后我们先在会场踩踩点,我想把握选手的动向】
【明白了。那明天上午十点白新站见】
不管再怎么周全的准备,预想外的事态也都是可能出现的。
幸亏是提早认识到了。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呐,上午十点是怎么回事?不跟踪了?】
【恩。出席大会的选手好像今天住在那】
【今天住那?那芹爱是已经在那儿了吗。事情还真是多啊】
【幸亏是今天发现,明天知道的话肯定就慌了】
对我来说,救助芹爱,就是救赎自己。
分水岭就在眼前。
【呐,综士】
薄薄的月明射入房屋,雏美没有感情的声音零落而出。
【综士有考虑过为什么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
【……没有。这种事再想也没办法吧】
【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个人的话,总是会想这些事情】
背对着窗户的原因,雏美的表情难以分辨。
【只要一个就好,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如果有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人为我的存在感到欢喜就好了,我总是会这样祈祷】
【……你不是也有珍重的人吗?】
【是哦】
【而且不放弃的话,也许什么时候就成真正的恋人了也说不定】
我就不同了。至少古贺桑不讨厌你。
【加油,那个人在的话,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吧】
雏美所抱有的还真是奢侈的烦恼呢。
被卷入Time Leap的她,虽然不能说是幸福,但和我一比,雏美的人生要光彩多了。
【……希望如此吧】
不管开拓出怎样的未来,我给芹爱造成的伤害都无法愈合。
无法得到她的原谅和认可。
但是,即使这样。
即使看不到未来。
我也必须要在明天守护对于我生命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