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
在吵闹的教室里,幸太做着兼职:把传单夹在纸巾里。这种机械性的工作完全可以心无旁骛地完成,十分完美。起初他是为了筹集约会费用才打了这份工,而现在这份兼职工资已经成为了他零用钱和家庭开支的一部分,而一直继续着。
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了正在读书的冰雨。
她和往常一样,独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读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直挺的身子和翻动书页的动作非常搭配。就好像周围只有她周围一片纯净呢——幸太这样想着,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克里斯说得对。
他去看冰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不知不觉之间目光就会投向她。尽管去看冰雨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但仍无法去改变这一现实。
哈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从幸太身边传来。
根本不用去看是谁发出来的,绝对是旁边座位的克里斯。
与一向独自待着的冰雨形成了鲜明对比,克里斯往往会被同班同学环环围住。
正在他对吵得过分的邻桌感到头疼的时候——
「对了,我的古文作业还没完事呢。」
突然,克里斯大声说道。
「幸~太~,给我看看古文作业吧!」
「——!?」
克里斯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幸太全身一紧。
后脑勺被柔软的触感所包围着,克里斯的双臂环绕在幸太前方,牢牢封住了他的动作。
贴在幸太身上,克里斯撒娇般地说道:
「喂,可以对吧?」
「…………我说,你这……」
幸太正想回复一句「当然能借了」时,克里斯用只有幸太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忘记作战了吗?」
作战。
让他与其他女生暧昧,令冰雨产生解除婚约的念头。他并没有忘记这个作战。
(是啊,这只是作战。克里斯只是作为同盟者而全力以赴……但这顶针吗?真的一点私心也没有吗!?)
幸太现在已经认识到了来自克里斯的好感。以同盟者的身份,克里斯似乎过度地和他暧昧了起来。
克里斯低声说道。
「……如果作战和私心能一起解决,也没关系啊。幸太,你之前也对我说过“不要只有你在忍耐”对吧?」
确实说过。在婚约解除同盟再结成之时,幸太切切实实地说过这句话。
(但是,这距离也太近了吧!)
不由自主地,幸太直接感受到了来自克里斯的柔软。克里斯用指尖轻抚他的脑袋,使他的背部一阵战栗,同时快感涌上心头。
「那个……小克里斯和豪山寺同学这是在……?」
周围的同学紧紧盯着幸太和克里斯,都显得目瞪口呆。克里斯是班级中心人物,集万千华丽于一身,而幸太则在班级里完全不引人注目。他们这对组合确实出人意料。
克里斯朝同学们甜甜一笑。
「我现在正在追求幸太呢~」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克,克里斯……!?你这是……!」
「我说真的啦,幸太,我可没有说谎哦。」
(这种情况我是希望你能用说谎糊弄过去呢——!)
如果校内传开了他正在被克里斯追求的消息,那可就麻烦了。「为什么那种不起眼的家伙会被小克里斯看上啊?」或许还会被人恶意相向呢。
「……那个,或许我这种说法不太好,为什么会是豪山寺君……?」
你看,问题立刻就来了。
提问的女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克里斯仍从背后紧紧环抱住幸太,说道:
「嘿嘿,那是秘密。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我可能会多很多情敌呢。」
求你别这样,幸太心里呐喊着。这样下去,好像克里斯完全迷上了我!虽然事实可能确实如此就是了!
突然,感受到来自窗户的强烈视线,幸太转过头去。
「额……!」
冰雨目光从书本上离开,抬头盯着这边。
虽然面无表情,但视线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心脏都好像要被冻住了。幸太急忙移开了目光。
(已经没问题了吧,作战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克里斯,你是要古文作业对吧?我知道了,你快离开——」
为了摆脱克里斯,幸太伸手向后方推去。
呼啦,手上碰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
(嗯……?)
没有回头看就伸出手,结果自食恶果。幸太的手正好摸到了克里斯的胸上。
克里斯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幸太慌忙地松开手,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正想和克里斯拉开距离,但这时——
克里斯紧紧握住了幸太的手腕。
「克里斯……?」
「……没关系的,毕竟是幸太嘛。」
说着话,克里斯拉着幸太的手,手掌仍紧贴在克里斯的胸口上。
「#$%△&@□~~~~~~!!」
无法言表的惨叫从幸太嘴中喷涌而出。
克里斯用湿润的眼睛盯着幸太。
「……不,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惊慌失措啊!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克里斯低声这样说着,大概也是感到害羞,她脸上冒出了热气。显然她也没有那么从容。在异性经验方面,幸太和克里斯并无不同。
幸太试图挣脱,但克里斯紧紧捉住他的手腕不放。
「……已,已经够了吧。冰雨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们呢!」
「……还没,我们必须要让她决定解除婚约才行。」
(这混乱的局面是怎么回事!)
在他眼前,克里斯正引导自己的手向她胸口摸去,因羞耻而红透脸。在他视线边缘,冰雨冠以暴风雪之姿而闪烁不定。
然后——
「小幸,我来找你玩啦——」
有人紧紧从背后抱住了他。
回头一看,二爱正紧贴在自己背后,嘻嘻笑着。
「喂,明明不是一个班的,你来这里干什么,北大路二爱!」
克里斯神色大变。
「哎呀,是小克里斯啊。昨天在我走了之后,你和幸太做了什么吗?」
「我,我说你啊……!」
「哎呀,竟然什么都没做吗,好有趣~」
二爱暧昧一笑过后——
「下次也可以来小幸家玩哟。我可很欢迎小克里斯的哦?」
「为什么我必须要得到你的许可才行呢——!!」
顿时,克里斯勃然大怒。
克里斯此时紧抓住幸太的衬衫,脸直直逼近二爱。
「我给你个忠告,立刻停止你这高高在上的态度,不然我会让你羞耻难当的。」
「只不过是小幸的朋友,还对我说这种话,也没办法呢。」
「朋友!?你说我只是幸太的朋友!?」
「诶,不对吗?难道你只是朋友之下的认识吗?好有趣~」
(乱上加乱了……!)
克里斯和二爱在幸太一前一后吵着架,把幸太夹在中间。真希望你们也能感同身受呢。
而此时班里别的学生似乎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
JK陶艺家北大路二爱转入这所高中,在一段时间内成为过小小的话题。虽然不及克里斯那么频繁来往于媒体,但二爱在SNS上也算得上有名的。
为什么两位身为有名人的美少女会为平凡的幸太争风吃醋,班里人完全无法理解。
而此时,克里斯头上露着青筋,咬牙切齿般低声说道。
「你给我退后,北大路二爱。幸太和谁交往你管不着的吧?」
「嗯,但我不会退后的。因为——」
二爱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响彻全班的声音宣言道。
「我可是小幸的未婚妻呢。」
“唉”在同学们正震惊之时——
咣当一声。
窗边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全班的视线都看向那边。
冰雨站起了身。
她散发出令整间教室都缩手缩脚的压迫感,从全身散发出纯白的冷气。而后,她用令人心悸的眼神盯着幸太他们。
班里的人不必多言,就连克里斯和幸太都不禁吱声。
在冰雨的目光注视下,幸太僵在了原地。
(这种展开……难道她要在这里就宣布婚约解除吗……?)
既然这是作战的一部分,那就完全没问题了。虽然会被同学知道两人的婚约,但如果有关解除,那多半也成不了大事。
幸太屏住呼吸,等待着冰雨开口。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冰雨挤出声来。
「……我,我也是,幸……学的未,未……」
这音量也就和教室里的风扇一决高下吧。
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双手抱拳,眼神不断游走,呼吸也如压抑着激情一般急促。
同班同学战战兢兢,生怕是不是害了冰雨的心情。
冰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说道。
「……没,没什么。」
她坐回座位上。
同学们松了口气,克里斯轻声嗤笑,二爱则一脸茫然。
这股微妙的氛围随着上课铃声和老师入场,悄然打破。
「小幸,现代文的课本借给我吧。」说罢,二爱自作主张地抢走教科书,离开了教室。克里斯也回到座位上,课程正常开始。
克里斯偷偷对坐在旁边的幸太说道。
「离婚约解除还差一点呢,就照这个调子继续作战吧!」
「幸太,一起回家吧!」
放学后,克里斯毫不犹豫地来到了幸太的身边。回家的准备早已完成,短款的裙子下修长的双腿熠熠生辉。
「我们去吃车站前面的可丽饼吧!」
「可丽饼?」幸太有些困惑。
「我不太擅长吃甜食,并且最重要的,我没有买那个的闲钱——」
你也是知道的吧,幸太没有说出这句话。
克里斯用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你忘了作战了吗?」
「……对对。」
幸太侧目确认了一下窗边的情况,冰雨还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克里斯的声音传达力很强,她应该是能听到的。
「我有免费券哦——给你一张。」
咻地一声,克里斯拿出券来。
「喂,克里斯。有效期限这不是今天就结束了吗?」
「对呀,所以今天不用的话就太可惜了啊。」
因为贫穷的劣根性,一听到免费这个词,心中就会不禁动摇。克里斯满面笑容,抱住幸太的胳膊。
「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走吧!」
克里斯紧紧拉住幸太,有些强行地向前推着他。
「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你还没想到吗,肯定是要赶在碍事的人出现之前去啊。」
「唉——我也想吃可丽饼呢。」
突然,二爱探出头来。
克里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二爱抱住幸太另一只胳膊,笑嘻嘻地说着。
克里斯指着二爱问道。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大路二爱!?」
「既然免费券今天到期,那只好用了呢。」
「非常遗憾,免费券只有两张。没有你的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那我不用免费券,正常买就好了。」
二爱牵住幸太的袖子。
她垂下眼帘,有些羞涩地说道。
「和幸太在放学后玩,从幼儿园毕业后就从来没有过呢。现在成了高中生,真是有种恋人感呢。」
「我・说・你・啊!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啊——!?」
克里斯和二爱各抱住幸太的一只胳膊,朝教室出口走去。
忽然,幸太看向了窗边。
冰雨侧目凝视着幸太他们,锐利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杀气般的冷酷。寒意袭来,幸太立刻移开了视线。
克里斯悄声说道。
「作战顺利。」
车站前,可丽饼店里弥漫着甜蜜香气,幸太三人看着菜单。
「哇啊,好多种类啊,不知怎么选呢——」
带着独占菜单的气势,二爱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她这么高兴,幸太不禁感觉带她来十分正确。
「该选哪个呢——店里招牌巧克力香蕉?但草莓蛋奶冻看起来也很美味啊——还是故意去选奇异果芝士蛋糕呢?」
二爱在一旁犹豫不决,而幸太则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抹茶白玉吧。」
「小幸,你为什么选这个啊?」
「感觉吃起来很有嚼劲。」
「选择方式很有男子风呢~」
二爱呵呵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旁的克里斯也点好了菜单。
「我选咸焦糖黄油味的。」
「哇——真是挑剔呢。」
「有高品位有什么不好的?」
克里斯轻哼一声。
「接下来就只剩你了,能快点吗?」
「那,那我来,枫糖生奶油!」
三人拿着可丽饼,来到店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依次为克里斯,幸太,二爱。
「哇啊,热乎乎的可丽饼真好吃啊~」
二爱大口吃着可丽饼,看起来十分开心。她像个孩子一样,嘴巴和手上沾满了奶油,吃法太笨蛋了。
「幸太,我们交换一下吧。」
克里斯把自己的可丽饼递向幸太,焦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要间接……)
看到幸太在犹豫不决,克里斯撅起嘴来。
「没关系的,我正好也想吃抹茶白玉味的呢。」
她说着一些自图方便的话,半强行地从幸太手里抢走了可丽饼。盯着手里的抹茶白玉,克里斯脸颊不禁染红。
「……这样我也终于和幸太间接接吻了……!」
听得很清楚,但还是当没听见吧。
克里斯吃着抹茶白玉可丽饼,幸太在她身边,也咬了一口焦糖黄油味的可丽饼。
「啊,这个真好吃呢!咸味刚刚好。」
「呵呵,所以和我交换一下很好吧?」
「唉,我也想要和小幸交换~」
二爱突然插了进来,说道。
「给,小幸,尝一下我的吧。」
二爱把自己的枫糖生奶油味可丽饼递给幸太,那甜腻的枫糖浆的味道令人无比生厌。
幸太下意识退了退,二爱显得十分疑惑。
「?怎么了小幸?这是交换嘛,不必客气哦。」
「……啊,怎么说交换呢,如果你想吃抹茶白玉味的,我倒是可以直接给你——」
「哈哈,选错作战了呢,北大路二爱!」
克里斯得意洋洋地说道。
「幸太讨厌太甜的东西,显然不会吃枫糖生奶油这类东西。顺便一提,巧克力香蕉味他勉强接受,草莓蛋冻奶完全淘汰,奇异果芝士蛋糕可以呢!」
「为什么你能了解我口味到这步啊……」
虽然早已习以为常,但还是感到万分惶恐。
克里斯故意似地耸了耸肩。
「说到底,你也只是自称未婚妻而已吧。连幸太的喜好都没能把握住,真是不配未婚妻的名号啊。」
咔嚓一声响起。
二爱把一只茶碗砸在路边,恐怕那是她自己做的。似乎正随身携带着。她专心地反复跺着摔碎的碗,一副阴气逼人的氛围。
「「……」」
克里斯和幸太都无言地凝视着二爱的暴行,茶碗的碎片已经散落一地。然后,二爱停下脚上的动作,将枫糖生奶油味的可丽饼递给克里斯。
「给你。」
「啊……?」
「反正,你也只是通过不买甜味来讨小幸欢心而已嘛。」
二爱带着嘲笑的表情,将可丽饼强塞给了克里斯。接着又去店里买了奇异果芝士味的可丽饼。
「诶嘿嘿,这样就好了吧,小幸来和我交换吧!」
「啊,好……」
「喂!你这是想把不需要的东西强塞给我,然后自己和幸太加深交流——!?咕咕,啊,枫糖生奶油,这是多么甘美的甜度啊……!」
吃完可丽饼后,幸太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我该去打工了,再见。」
「打工?」二爱眨了眨眼。
「小幸原来在打工吗?」
「是啊,今天是在国道旁的家庭餐厅。」
「那我也去——」
二爱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
「我想去看看小幸打工呢,家庭餐厅听起来也很有趣。」
「这个啊——」
「没办法呢,幸太在家庭餐厅里负责料理。自前不久店长腰伤之后,厨房就只有幸太一人,不会接待客人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啊……!」
内情知道得也太详细了吧,这是派了间谍潜入吗?
二爱的嘴凹成了へ型。
「怎么这样,好无聊。」
「嘛,很遗憾,今天就到这吧。幸太要打工到晚上十点呢。」
「连我的打工日程都把握住了吗……」
「那是当然的了,我可是“同盟者”呢。」
克里斯得意洋洋地微笑着。
「明天见!」幸太举手告别二人,离开了这里。要打工的家庭餐厅就在直线路程上。
在剩下的二人目送幸太的背影时——
「同盟者是什么?」
二爱紧紧盯住克里斯。
呵呵,克里斯笑出声来。
「嗯~像秘密关系那样的东西?只属于我和幸太两人的关系。」
「哈啊?你是打算用秘密关系来取得优势?真有趣~明明没有可以打败未婚妻的牌。」
「我知道的,未婚妻可是鬼牌呢。」
克里斯非常不痛快地扭曲着脸,嘟囔了这么一句。
看到幸太的身影消失在家庭餐厅当中后,克里斯回过头去。阳光洒下,金色的头发在其中熠熠生辉。
「总之,今天作战完成。」
远处街道,路边树旁,一个黑长发女生如同影子一般贴在那里,凝视着这边。克里斯将她映入视野一角,嘴角微微上扬。
◆◆◆
(为什么我就是接近不了幸太君呢……)
冰雨脸上一片平静,走在学校走廊上。但她内心仍是黯然神伤。
尽管她内心如此,学校的走廊里仍充满着活力。一些学生正面带笑容互相问候,也有些刚匆匆忙忙结束晨练的学生。仿佛自己的存在被淹没,甚至感觉到自己消失于喧嚣之中。
她鼓起勇气,打消了自己无尽的黑暗情绪。
(现在不能这么懦弱了,我一定要和幸太君复合。今天必须要想办法和幸太君单独交谈,问清楚我们分手的原因——)
她幻想着与幸太甜蜜恋爱的高中生活。
下定决心后,冰雨打开了教室的门。
这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
「啊,幸太~那里再用力一点……!嗯嗯~好舒服……」
正给克里斯按摩腿部的幸太。
幸太把克里斯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揉捏着她白哲的小腿。克里斯的脸颊泛红,不时发出几声娇喘。这种快感来自哪里?按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冰雨分辨不清。但无论如何,不管是那超短的裙子,还是将修长的腿放在他身上这一动作,都是在诱惑着幸太,这是毫无疑问的。
「……喂,克里斯。能不能停下来了……?」
「不行,昨天我摄影走了很久的路呢。」
克里斯撒娇地说着,嘴唇贴近幸太的耳边。
忽然,幸太抬起了头。在即将要对视之时,冰雨立刻关上了门,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
脑袋一阵眩晕。
本应坚定的决心迎来崩溃,脚步漫无目的地走在走廊里。
这时,她与一个马尾辫女生擦肩而过。
惊愕完了,突然听到背后天真无邪的声音:「小幸!唉,你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逃跑……?)
不知廉耻的是她们,自己根本不需要逃跑。冰雨知道这一点,但她的脚步仍未停止。
最近,不知为什么女狐狸们的行为变得如此过分。从休息时间到放学后,只要有机会,克里斯和二爱就会紧紧缠住幸太,令她根本无法忍受。
(明明我也喜欢幸太君,明明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我做不到像她们一样呢?幸太君也是,从来没有对她们表现出厌烦的样子,难道幸太君喜欢那种放荡的女生吗……?)
冰雨微微皱眉,路过的学生都发出一声轻叹:「今天的东城同学仍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啊。」她听到这些嘟囔后,想道。
(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冷淡吗?因为我很奇怪吗?不能像她们两个人一样靠近幸太,呜呜呜,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明为了和幸太君复合,我必须要和他单独对话,但我却——)
「东城同学。」
不知不觉之间,她似乎已经来到了办公室前。叫住冰雨的正是她的班主任老师。
「早上好,老师。」
「早上好。正好,能麻烦你把这个贴在班级的布告板上吗?拜托了。」
班主任递给冰雨几张纸。
(这个是……!)
冰雨看到布告后神色大变。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个机会。她想,只要利用好,一定可以创造出幸太和她独处的机会。
「好的。」冰雨回答,然后坚定地迈开步伐。
她缜密地制定着作战。这是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要把握住。
走到没有其他学生的地方,冰雨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对方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阿冰?怎么了,现在应该还在学校里才对吧?』
「我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你知道豪山寺拉面馆的位置吗?」
突如其来的请求,但晴人并没有选择问个明白,而是立刻回答道『嗯,我想查一下就知道了。』
「请你今天中午之前去豪山寺拉面馆一趟,然后,对幸太的父亲这样说——」
下达指示后,冰雨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就是我的作战了。」
***
放学后。
克里斯像往常一样走到幸太的桌前。
「幸太,今天我要在卡拉OK展示歌声哦。幸太也去——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幸太趴在桌子上,克里斯眨了眨眼。
「完蛋了……现在已经不是去卡拉OK的时候了,全都完蛋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有看后面的布告吗?」
幸太指了指教室的布告栏。
「不就是贴出前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吗?东城同学会全科目满分,拿到年级第一,这个我当然知道,不需要再看一次吧。」
「不是说这个,你别盯着成绩好的看,看看下面的补考栏。」
在幸太的学校,如果考试得分低于一定分数,就会被安排参加补考,以此来避免不及格。
「现代文、古文、数Ⅰ、英语、生物、世界史……诶,幸太,你几乎所以科目都要补考啊。」
克里斯惊讶地看着他。
是的。
幸太从暑假开始就埋头于打工之中。拿学习时间去补足打工,成绩下降是理所当然的。
「嗯~,嘛,现代文和古文、生物、世界史只有二十分左右,数Ⅰ和英语只有十分左右啊……」
「所以说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的分数的啊!?」
「因为坐你旁边,很容易就能看到啊。」
克里斯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
「因为要补考的科目比较多,学校似乎还联络了我父亲。之后,父亲对我说今后成绩提高之前禁止打工,以后要去上私人补习班。」
「私人补习班?」
「嗯,好像有个特别厉害的补习班老师,那人发来消息说可以让我到那里上课。」
「哦……可能有些冒昧,幸太你们家有钱上补习班吗?」
「好像是免费的。」
「什么?」
「好像是补习班的人来到我父亲的店里,跟他说如果是可能留级学生的话,可以免费补习。」
既然是免费的,那就没有不去的选择了。
幸太本人也不想留级,为此,他必须好好学习。通过补考拿到及格分数。
「就是这样,对不起。卡拉OK作战就先放一放吧。」
「那我也去那个补习班吧~」
哎,幸太惊讶地看着克里斯。
「没关系啊,我也可以一起去嘛。我的成绩虽然不至于补考,但也不能说擅长学习呢。」
克里斯搂住幸太的胳膊。
「如果能和幸太在一起,补习班可能也会很有趣呢。我们走吧!」
「嗯……」幸太回答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边。
(哎?很少见呢,冰雨竟然已经不在了……)
往常,只要自己和克里斯在一起,冰雨总是会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这边。但今天她的座位很罕见地空着。
「嗯——看父亲来的消息,应该就是这里了……」
幸太和克里斯一起来到补习班。
立于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带有瓦片屋顶的厚重门面。两侧是高高的围墙。这栋日式住宅氛围庄严,宛如一座寺庙般。
「真是个大房子啊,确实像有厉害补习老师的样子……」
「和我家比起来,那可太小了。看起来都没有高尔夫场的样子。」
「别拿有没有高尔夫场来判断房子大小,如果那样,全日本的房子都会被认定为很小了!」
闲聊过后,幸太按下了门铃。报上名号后,门发出了一阵厚重的声音,打开了。
「让你久等了,豪山寺同学。」
一个穿搭休闲的年轻人出来迎接了他。
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吧,像是个大学生的样子。身材瘦高,笑容温和。……怎么说呢,完全没有『优秀辅导老师』的样子。
「那个,这里是补习班吗……」
「是的,你是幸太同学?我听你父亲说你有六门科目需要补考。请进吧。」
听年轻人流利说完,幸太也有些放心地耸了耸肩,看来他没有走错地方。
「……打扰了。」
「打扰了~」
幸太进门后,克里斯也想紧随其后,这时——
「那边的学生还是请回吧。」
那个年轻人迅速挡住了克里斯的去路。
克里斯抬起头,紧瞪着他。
「怎么了,我也想参加补习,为什么不让我进?」
「鄙社只接受收到介绍的学生。」
「哦对~是面临留学危机,所以免费是吧?我当然会正常付学费的,多少钱?」
克里斯拿出钱包,露出一叠厚厚的钞票。
然而,年轻人对此毫不动摇,仍是满脸温和笑容,说道。
「这并不是钱的问题,您还是请回吧。」
「……什么?」
克里斯低叹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会付学费了吗,难道你们只接受免费学生吗?」
「就是如此,鄙社并不是以盈利目的开设的。」
「怎么会有靠慈善事业维持运作的补习——喂,等下!你别想把我拒之门外!」
意识到年轻人想要把门关上,克里斯试图从中挤过去。
但是,徒劳无功。年轻人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咚咚咚咚,克里斯敲门的声音不断响起。
「那么,请随我来。对了,您可以叫我晴人。」
晴人朝幸太微笑着。
「好,好的……」
虽然对克里斯那边的情况有些在意,幸太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
「喂,把门打开啊!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世界的克里斯蒂娜·韦斯特伍德!别说是学费,我连你这个补习班都能买下来!你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啊——!!」
哈啊,哈啊,克里斯呼呼喘着粗气,放下了敲门的手。不行,门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象。
她瞪着紧紧关着的大门,向黄昏中呼唤。
「鬼灯。」
「被算计了呢。」
补习班对面的小巷黑暗一片,在那之间,站立着一位漆黑的女仆。
黑色边框眼镜,齐肩黑发,如同融入黑暗般隐匿着的鬼灯,用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主人。
克里斯看着抱以这个完全信赖的女仆说道。
「被算计了是什么意思?好了,你快点给我找到能介绍我进这个补习班的人。只要能付给报酬,他们应该能写封感谢信吧。」
明明刚刚还在想这是和幸太在一起的好机会,就被这个介绍给打断了。
而且不只是今天,以后只要幸太需要补习,自己就不能和他一起度过放学后了。克里斯自然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您还没有注意到吗?这里并不是补习班。」
「唉,那这里是——」
「……东城家的后门。」
克里斯猛然抬起头来,望向门口。
由于是后门的缘故,这里并没有门牌标识。并且,由于她虽然知道冰雨家的位置,但从没来过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我怎么这么大意……!没想到会在我眼前大摇大摆地夺走了幸太——)
「……私人补习班只是个幌子。在今天中午之前,我这边收到了东城晴人拜访豪山寺拉面馆的情报。很可能在那时,东城晴人伪装成补习班工作人员,向豪山寺彻志提出了补习班业务。对于可能留级的学生,可以免费上课之类的……」
颤抖着拳头,克里斯大声喊道。
「你干得可真漂亮啊,东城冰雨————!!」
***
「嗯……?」
独自坐在宽敞的和室中,幸太转过头去。
(刚才好像听到了克里斯的声音,是错觉吗……?)
本以为晴人就是那个「优秀辅导老师」,但似乎不是。他带幸太来到房间之后,说了句「老师马上就来,请稍等」,就马上离开了。
然后在他呼呼吹着晴人递来的热茶时,
「打扰了。」
温和的声音从隔扇另一边传来,幸太急忙将茶放回原位。
正面描绘着红梅的隔扇缓缓打开。
「以后将由我担任你的讲师,还请多多指教。」
一个如人偶般美丽的大和抚子出现在眼前。她以平和的声音行礼,并深深鞠了一躬。靓丽的黑发如丝绸般平滑流动。
「冰,冰雨……!?」
幸太差点瘫倒在地。
任谁都会感到惊讶的,同班同学竟然会出现在辅导班里当自己老师。
尽管幸太惊讶不已,冰雨仍摆动着制服的褶裙,向他走来,然后跪坐在他面前。
「为,为什么,冰雨会来当老师……?」
「意思是,你对我作为老师的能力不放心吗?」
冰雨毫无感情的双眼凝视着幸太。
「辅导班老师是大学生的情况都时常出现,我作为哈佛大学的毕业生,对于高中课程的教授应该是不在话下。并且,因为上同一所高中,我能完美把握老师的出题倾向。作为应对追加考试的对策,我认为自己是不二人选。」
完全正确。
但哪怕尽管如此,就幸太本人意愿而言,还是想尽可能避免向冰雨请教。
「我们要从哪一科开始?既然是幸太君的追加考试,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啊——”幸太下意识沉吟一声。稍加思考之后,说道。
「那个……我还是回去吧。」
唉,冰雨顿时脸色铁青。
「为,为什么……」
「对彼此来说都很难受吧?」
就在一周前,他们还在交往着。虽然只有一点点进展,如牵手之类的,但他们仍是恋人。
在关系破裂的现在,幸太对冰雨感到无所适从,找不到合适的距离感。
「前恋人关系的两人当起学生和老师,不觉得尴尬吗?我不想这样。」
「我,我……!」
「冰雨也是,你教其他学生应该能更加轻松吧?毕竟你可是『优秀辅导老师』,想向你请教的学生应该不胜其数。」
「那个,那个……」
冰雨显得十分不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幸太站起身来。
「等,等一下!我不能让你走!」
幸太被她绝望的声音停住了。
「我是受到幸太君父亲的嘱托,要你提高成绩。如果幸太君不学习就回去,我会很困扰的。『优秀辅导老师』的名号也会荡然无存……」
冰雨表情孤弱无助,像看着救命稻草一般盯着幸太。
幸太也并不想让冰雨感到困扰,但是,这种情况的尴尬无法避免。
「不是免费的吗,我直接告诉父亲不要对免费东西抱过高期望就好。」
「那幸太君打算如何通过追加考试呢?」
呃,幸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认为仅凭自习就可以通过六科的追加考试吗?追加考试不就是因为你完全没有理解学习内容才导致的吗?从根本上说,如果你自己能够理解教科书的内容,就不需要追加考试了吧?」
无力反驳冰雨的话,幸太坐了下来。
「从今天开始,幸太君每天放学后都要来这里学习。」
「你讲真……?」
「这是为了弥补你之前偷懒不学习的时间。听说最近幸太君一直在打工,完全没有学习。」
「是从我父亲那里听说的吗?」
「是的。学习是学生的天职。过分沉浸在打工之中反而是本末倒置。」
「……啊这,毕竟出去玩也要稍微花点钱啊。」
「你去哪里玩了?」
「我们一起去的呀,游乐园。」
冰雨咽了口气。
幸太看向一边,望着看起来很昂贵的隔扇。
「这,这就意味着,幸太君为了和我打工,才去打工——」
「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请忘掉刚才的话。」
冷汗直流。
(我在说些什么啊!这事怎么能跟冰雨说呢……)
为了和冰雨约会才打工是不变的事实。如果不施此计,游乐园的门票,交通,食物费将会使他高攀不起。但这决不能对冰雨本人提起。
「如,如果不是为了约会,幸太君又是为了什么才打工……?」
「什,什么都行啦……和你没有关系。」
幸太语气变得冷淡无比。
他低下头数着榻榻米的纹理,突然传来砰地一下敲桌子声。
「我,我一定会帮幸太提高成绩的……!」
冰雨带着坚定的表情,充满决心。眼中泛着泪光,大大的眼睛犹如满月散发着光辉。
「如果幸太君是为了我打工才导致追加考试——」
「所以我说不是你的错了。还是请你忘掉……」
「帮你应付追加考试本就是我的责任!没错,我一定会担起帮幸太复习的责任!」
看来自己的话勾起了冰雨的斗志。
幸太挠了挠头。
「时间有限。幸太,我们先从数学开始吧。请从头重新做一遍考试范围内的题目。」
在冰雨的催促下,幸太很不痛快地拿出了教科书和笔记。
(到头来,还是得向冰雨学习了吗……)
不得不为了追加考试而学习是事实。幸太的成绩已经到了不能单凭个人努力改变的程度了,这时能由全科满分的冰雨来教导确实是令人感激,但是——
尽可能不让正对面的冰雨发觉,幸太轻轻叹了口气。
(婚约解除同盟的作战会怎样呢……)
如果让克里斯得知,他以后每天都要向冰雨请教,她会说些什么呢?按照克里斯的计划,他应该与冰雨保持距离。但事情演变成这样,根本拉不开距离啊。
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一边做题,自然会完美卡住。
看到幸太停下了手,冰雨凑了过来。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
幸太瞬间抬起头来。
「嗯!!?」
瞬间,他被眼前的绝景定住了视线。
探出身的动作,使冰雨那被推定为G的胸部压到桌子上。被白色衬衫所包裹住的双丘,越看越觉得那个丰满度令人沉迷。
「幸太君,你在听吗?」
听到冰雨怀疑的声音,幸太立刻把脸转向一边。如果不强制转过头去,几乎不可能从那傲人的双峰上移开视线。
「幸太君……?」
冰雨想要和完全扭过头去的幸太对上视线。
「啊——」幸太含糊回应了一下。
「我,我果然还是觉得同级生当老师有点不合适啊,那个……」
「为什么呢?是我的教学方法有问题吗?」
「不是教学方法……那个,氛围……?」
「请明确地告诉我,为了提高幸太君的成绩,我愿意做任何事。」
「那,那个,我说不清楚。和冰雨在一起的话,就无法真正做到老师和学生的角色转换,无法集中精神……」
「无法真正代入老师和学生的角色吗?」
冰雨沉思地低下了眼睛。
「……我明白了。那么我先离开一下。」
冰雨静静地站起来,从红梅花纹的隔扇走了出去。
目送着她美丽的黑发背影,幸太松了口气。
她的离开让幸太如释重负。和冰雨独处果然还是有些吃力。他并不擅长恋爱一事,甚至无法不去关注刚刚分手的女朋友。
喝光已经凉透的茶,就在这时。
「打,打扰了!」
一个充满斗志的声音响起,隔扇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我打扮成这样怎么样!?」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冰雨,幸太差点喷出口中的茶水。
冰雨穿着一身像职业女性一样的套装。敞开领口的白衬衫搭配黑色紧身裙,甚至还带着装饰眼镜。只有黑丝还和刚才穿制服时一样,但此时从裙子露出的面积明显更大。
这些全是因为衬衫和紧身裙都像是尺寸不对一样紧绷着。她的丰胸,细腰,充满肉感的下半身都凸显着冰雨优美的身体曲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僵在原地的幸太在内心尖叫着。
冰雨羞涩地拉起短裙的下摆,似乎意识到了尺寸不合适。
「幸,幸太君,打扮成这样子如何?请回答我……」
「……那个,嗯,我觉得,很有氛围……」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本来,冰雨就有着稳重的氛围和成熟的容貌。穿上套装后更加突出,充分展现了如年上姐姐一样的魅力。
听到幸太的回答,冰雨微微张大了双眼。有些局促地动了动穿着黑丝的腿。
「竟,竟然能让幸太夸奖……呜呜……」
「那个,其实……」
「这样一来,幸太就能专注听我讲解了吧。」
幸太心想“你说啥?”
(我现在可是十分自信,绝对无法集中注意力哦?)
幸太头顶浮起问号。
冰雨坐到幸太面前,拿起一只笔。光是这样,家庭教师姐姐的氛围便喷薄而出。面对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冰雨,幸太意识到了自己的心跳加速。
冰雨调整了一下装饰眼镜。
「我们就从刚才那个问题的讲解开始吧。」
「等,等等!在那之前,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
冰雨稍微有些疑惑。
「你说不能真正代入老师和学生的角色,然后我意识到高中制服绝不适合用来教学生。如果我打扮得像个老师,幸太君应该能更集中注意力。」
原来是这么想的吗……幸太捂住额头。
「幸太君你也说很有氛围了,这下你应该能专注于学习吧?」
(是根本无法专注于学习啊……)
「那,那没有其他衣服吗……?你看,这身衣服似乎不太合身。」
冰雨瞬间涨红了脸。
她防备性地捂住衬衫的胸口,但又因为她的双峰完全不匹配“防备性”这个形容词,所以这一捂住反而更能凸显胸部的形状。
「这,这是我在找像是老师的衣服,但只找到了几年前的衣服。我一定会在明天准备好新的打扮。」
「初中年龄就爱穿这种成熟衣服了呢。」
「在上大学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比我大,所以我刻意选择了成熟的着装。否则会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如此。幸太在上初中时,冰雨已经在美国上大学了。再次让他感受到冰雨的厉害之处。
「可以继续上课了吗?」
「啊,好的……」
「那关于这个问题——」
冰雨稍微身体前倾。
从敞开的领口中,幸太看到了她的乳沟,连忙扭过脸去。
「——幸太君。」
声音中既有生气,也包含着愕然。
冰雨的嘴唇微微撅起,仿佛很是生气。
「……那个,冰雨。你能到我旁边讲解吗?」
这也是权宜之计。
如果冰雨在他正面,他的视线总会落到她身上。如果她在自己身边,一定就不会在意了。
「要,要到幸太君旁边,吗……?」
冰雨的声音微带颤抖。
「这,这个要求我实在意想不到。如果再靠近幸太,我的心脏会……唔……」
「抱歉,如果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那现在这样就好。」
「不是的!」冰雨大声说着站了起来。她带着做好必死准备的表情捏紧了坐垫。
「这也是为了提高幸太君的成绩。我会到你旁边的!」
冰雨把坐垫放到幸太旁边,说了句「失礼了」,便跪坐了下来。
「接下来我开始讲解。」
「拜托了。」
冰雨伸手去够幸太的笔记本。
「关于这个数值——」
(咦……?难道我……自掘坟墓了吗……?)
现在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要相撞。她的小脑袋就在幸太的旁边,靓丽的黑发上飘散着洗发水的香味。稍微伸出手,就能拥抱她——
「……」
突然,冰雨停下了讲解。
幸太的心一沉,感觉自己的不专心被发现了。但事实上,没在看笔记本的人是冰雨。
「……对不起,因为离得太近,我又想起了还在交往时候的事情。」
难以言说的苦涩感在幸太心中不断延展。
「……请你忘记那些事情吧,我也在尽力忘记。」
「我不可能忘记!」
冰雨低着头,悲痛地大叫道。她的侧脸刻画着沉重,犹如影子一般阴沉。
「和幸太君一起上下学,牵手,一起约会……每一件事,真的,呜……真的让我感到,呜呜……」
冰雨紧紧抱住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
内疚无法抹去,罪恶感油然而生。他离开冰雨身边,坐到了一个没有洗发水香味的地方。
「……对不起,在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让你勉强。」
「什么……?」
「和一个不喜欢的男生交往,一定很辛苦吧。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些事,但真的很对不起。」
「不,不喜欢,是指什么……?谁,不喜欢,谁……?」
「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了,冰雨——不,东城同学。」
因为是情侣,所以一直以名称呼。既然分手了,称呼也应该回归过往。
冰雨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东城同学愿意喜欢上我,我也很高兴。但我还是觉得那是不对的。强迫自己喜欢某人,那样肯定不会幸福,我也不想有那样的关系。」
「请,请等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冰雨困惑地皱起眉头。
父母安排的婚约,冰雨一直被教育要接受这个安排。
但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感受。
为了让她明白这一点,幸太明确向她说明。
「东城同学和我在一起实际上并不开心吧?所以每当回忆起交往时的记忆,你就会那么痛苦。」
咻,一声小小的吞气声。
冰雨睁大眼睛盯着幸太。
「不,其实从交往的时候我就有所发觉了。东城同学在我身边也不笑,看起来也并不那么开心。对我们的交往关系也不积极。听说我们的婚约之后,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说出来真是令人痛苦。
正因为会萌发这种苦涩的感情,对于幸太来说,对于冰雨来说,成为情侣就是个错误。
「如果我能更像东城同学所期望的人,那该多好啊。但对不起,我就是这样……即使无法让你喜欢上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婚姻绝对应该与自己喜欢的人结合。我认为只有那样,双方才会幸福。」
「那,那个,幸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声音一飘而过。冰雨深吸一口气,然后发问。
「——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因为,东城同学……你不喜欢我,不是吗?」
颤抖的嘴唇透露出冰雨此时的不安。
「我,我,我……!」
冰雨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无比紧张。
似乎是发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冰雨缩了缩身子。
「怎么会……幸太你居然会这么想……」
「我觉得东城同学的态度很明显了。事后回想起来,我意识到我们的交往仅限于“交往着”这个关系本身而已。」
「不是这样的!幸太君,你误会了……!」
冰雨站起身来。
这样一来,目光不可避免地就落到了黑丝大腿上,幸太垂下了头。
「这是误会。我,我对幸太——」
她拼命地说着,声音却在那里嘎然而止。
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就像刚经历过一次长跑比赛。
「……所,所以说,我喜,喜欢……幸……!」
房间里的氛围异常沉重。
隐约听到了她嗽嗽地抽泣声。
冰雨似乎在苦苦挣扎着,甚至发出了呻吟声。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无疑在努力地想说些什么。
幸太用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语气说道。
「没必要勉强撒谎,东城同学。」
砰,冰雨无力地跪倒在地。
她像是失去了灵魂,坐在原地。无神的眼睛凝视着虚空。
无视掉化身雕像的冰雨,幸太独自继续看起了教科书和笔记。
直至下课,冰雨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
夜已深,幸太决定回家。
「那个,幸太君。如果你方便,一会儿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在走廊里,冰雨急忙追上幸太,急切地问道。
(结果,被打击地根本没有和幸太君说上话……呜呜呜,至少再能和他多呆一会儿,或许有机会解开误会。)
「我做了肉杂烩,一定要让你尝尝……」
「真的不需要!我不饿!」
幸太连忙首手并摇,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他似乎真的对吃饭没什么兴趣,这幅样子让冰雨有些神伤。
「那,那么,至少让我送你去车站——」
到了后门,幸太转身回头。
「通常情况下,要送也应该是男送女吧。我自己一个也没有问题。」
幸太断然拒绝,大步走出门。冰雨只能默默站在门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幸太的背影消失后,冰雨无力地靠在门柱上。
(怎么会这样,幸太君居然会认为我不喜欢他……)
现实给了冰雨迎头痛击。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明从五岁开始,自己就一直只看着幸太。
(我怎么这么傻,正因为自己一直没有用语言和态度表达,才让幸太君产生了误解。)
冰雨双手捂住了脸。
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不表露情感,这一从小就养成的习惯难以改变。
(我必须要向幸太君表达我的感情。正因为误解了我的感情,他才会和我分手。只要我的心意能够传达给他,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
知道了这一点也是一种收获。
虽然确实向前迈出了一步——
(呜呜呜呜,但是啊,我能对幸太君说出喜欢吗……?每当面对他,我就会心动不已。把我的这份感情告诉他,真是太,太害羞了——)
「呜呜呜呜,但是啊,我能对幸太君说出喜欢吗……?每当面对他,我就会心动不已。把我的这份感情告诉他,真是太,太害羞了——」
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冰雨吃了一惊。
「是谁!?」
声音来自幸太离开方向的反面。夜晚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金发少女。
克里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应该就是这样的表情吧。」
微微地,冷风吹过。
黑发与金发在夜风中飞舞,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着。
「……如果你要找幸太君,他刚刚已经回去了。」
「我知道。」克里斯扬起下巴。
那再见了。冰雨想要关上大门。
「稍等一下,我来是为了和你谈话的。」
「谈话,吗?」
「你现在为难于无法对幸太传达自己感情,对吧?我对你的心情可谓是了如指掌。」
冰雨皱起眉头。
(必须要警戒,她是个女狐狸,肯定在企图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要那么警戒啦。说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真没想到你会那么想。」
克里斯咯咯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从容。
自己的表情被除了家人以外的人看穿了,从刚才开始冰雨就对此感到惊讶。她有着绝对自信,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实际上,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幸太误解了她的感受,走到现在这一境地。
「我是来和你缔结盟约的。」
「盟约?我觉得我们之间无法建立友好关系。」
「对呢。稍早些时候,如果你还是幸太的恋人,也许是这样。」
「你想说什么?我可没有和你长谈的打算。」
「那我就单刀直入了。」克里斯拨了拨肩上的头发。
「为了让你向幸太传达心情,要和我缔结盟约吗?我会制定作战,全力协助你。」
「那就是,盟约,吗?」
「对,你和幸太的关系出现问题,是因为你没能对他说“喜欢”对吧?既然这样,你不觉得如果你能想他传达你的感受,情况也许会好转一些吗?」
「你说的没错。」
“但是”冰雨的眼神猛然变得尖锐起来。
「正因为你说得对,我才有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插手我和幸太君的关系?」
克里斯喜欢幸太这一点十分明确。
如果幸太和自己重结良缘,受到困扰的反而是她本人。为什么她要做为敌人提供支援这种傻事呢?
「呵呵,你还真以为,只要现在表白,你们就能重新成为恋人吗?未免太天真了吧。」
「……!」
「现在的战局已经大大改变了。你应该也有所留意了。现在出现了另一个未婚妻,北大路二爱。她是和幸太本人订的婚。这就足够强大了。毕竟,幸太曾说过,他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北大路二爱是和幸太本人订的婚,就意味着,五岁的幸太喜欢的人是她。」
心脏一紧。
这和双方母亲决定的,强行安排的婚约完全不同。
幸太的初恋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女孩。
不知不觉间,克里斯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用轻蔑的眼神凝视着冰雨。
「你现在无法与任何人战斗。你只是,杂鱼罢了。」
「——」
紧咬着嘴唇,冰雨低下了头。
她无法否认克里斯的话。
刚才她和幸太独处时,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这也是事实。
其实,如果从一开始交往时,她能更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了。如果一开始就能说出自己的感受,就不会步入现在的绝境。
(现在的我,无法与任何人战斗……)
她对自己深埋于心的情感有着不输给他人的绝对自信。
但是,如果没有传达给幸太,那就等同于不存在。
「我想要强化你的战力,给北大路二爱施加压力。如果能够合作,我会选择你,而不是北大路二爱。因为哪怕你能稍微强大一点,也无法成为我的障碍。」
「……如果缔结盟约,我就能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幸太吗?」
「绝对可以,我保证。世界的克里斯蒂娜·韦斯特伍德的作战永远是绝对完美的。」
仿佛在看失败者一般,克里斯居高临下地盯着冰雨。
冰雨握紧了拳头。
「我对于这一盟约……容我拒绝。」
克里斯挑了挑眉。
「真不明智啊。你要放弃幸太吗?」
「不会放弃!但是,借助女狐狸的计谋太危险了。」
说完,冰雨砰地关上了门。她背靠着门,喘着粗气。
她确实对克里斯提出的盟约产生了动摇。但是,克里斯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如果借助女狐狸的力量,日后她会向我索取什么完全不知。毕竟她可是女狐狸,一定是来向我贩卖人情的。)
“并且”冰雨抚摸着胸口,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能够用坦率地对幸太说出“喜欢”——)
仰望星空,害羞的少女在心里默默祈祷。
克里斯望着紧闭的大门,嗤笑一声。歪了歪嘴角。
「来吧,你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呢?真是一出好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