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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章:命运的开始,同盟的结束

二爱在幸太家过夜的隔天早上。

她提着旅行包上的学。就算问她今天要住哪里,她也只是含糊其词。

到了放学后。

来到幸太班上的二爱劈头就说:

「这个周末,你去见我的父母。」

完全的爆炸发言。

幸太一时之间无法回答,二爱把脸凑近他。

「可以吧,小幸?」

不是疑问形,而是确认的语气。

坐在邻桌的克里斯一脸无趣地玩弄着双马尾。

「……你和父母的争执怎么样了?」

「嗯?还在吵啊?」

「还在吵……」

「因为吵得没完没了,我就跟爸爸他们说我跟你有婚约了。结果他们要我立刻带你回家。太好了,小幸,他们好像要招待你哦。」

「招待绝对不是欢迎的意思吧。好可怕……」

幸太感到相当抗拒。

砰!这时传来拍桌的声音。

「我不同意!」

是冰雨。

她带着充血的双眼走过来。

「为什么擅自安排幸太君和你父母见面?幸太君又还没决定要和你结婚。」

「小冰雨,你的眼睛好红哦。」

「因为我意外地熬夜了!」

对不起……幸太悄悄合掌抱歉。昨晚幸太传LINE给她,害她彻夜未眠。幸太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我的睡眠不足只是小事。北大路同学,请你不要转移话题。」

冰雨逼近二爱。

「假如向父母介绍幸太君之后,结婚的事告吹了,你打算怎么办?」

「咦?不会告吹啊?」

「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肯定?我已经做好说服外公的准备了。」

「那又怎样?就算小冰雨恢复未婚妻的身份,我们的婚约也不会改变。真好笑~」

「你的婚约不过是幼儿园小朋友之间的口头约定,不是正式的——」

「冰雨。」

幸太插嘴打断冰雨的话。

「没关系。我已经决定要负起二爱的责任了。」

冰雨倒抽一口气。

「负起责任……?幸、幸太君,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不可以冲动行事,请你仔细考虑清楚!」

「没用的。不管我们怎么劝说,一本正经的幸太都不会改变心意。」

一直保持沉默的克里斯开口了。

冰雨狠狠瞪了克里斯一眼。

「你还在悠哉什么……关键时刻你也没派上用场。」

「既然胜负已经分晓,就乖乖待着吧。」

「唔!这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趁着冰雨和克里斯斗嘴的空档,幸太重新面向二爱。

「这个周末,星期天可以吗?」

「可以啊。我会先跟爸爸说一声。」

二爱拿出手机,瞥了幸太一眼。

「……你可别逃走哦。」

「嗯。」幸太回答。

二爱没有多说什么,视线再次回到手机上。

◆◆◆

星期天下午两点。

幸太和二爱约在公寓附近的公园碰面。二爱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父母。

然而,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他还是没出现。

坐在公园长椅上的二爱仰望天空。

「……唉,果然逃走了吗?」

黯淡的苍穹只让人感到寒冷。十二月的风如同嘲笑她般,玩弄着她的马尾。

……她早就料到他会逃走了。

五岁时订下的婚约,到了高中不会有人当真。

以幼儿园小孩的玩笑话作为要挟,让幸太和自己父母见面。对他来说,肯定是场灾难。

二爱明白这点。

虽然明白,她也有不能退让的事物。

那就是靠陶艺维生的梦想。

小学时倒还好。父母对二爱学习陶艺一事抱持善意,也会称赞二爱做的器皿。

上了初中后,「你还在搞陶艺啊?」的气氛开始弥漫。到了初三的考试期,那股气氛明确地化为唠叨。二爱以好成绩堵住父母的嘴。只要考试成绩好,父母也会允许她继续搞陶艺。

虽然她考上了县内第一的常盘第一高中,却无法在搞陶艺的同时维持好成绩。两者之间,二爱早早放弃了念书。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是成为陶艺家。既然要成为陶艺家,那没必要上知名大学。代价便是她和每天都在和学历至上主义的父母吵架,就算不上学也要继续搞陶艺。

二爱经常请假,成绩也烂到谷底,常盘第一高中建议她转学。听到老师说:「我想令嫒不适合读升学高中。」时,父母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而二爱却无动于衷。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父母对她的期待根本就是错的。

于是她转学到校风自由的常盘中央高中。办理转学手续的那一天,她看到一个被两名漂亮女学生夹在中间的平凡男生,十年前的记忆瞬间复苏。

她完全忘记自己是基于什么契机踏上陶艺之路。当然,也忘了自己和他订过婚。

——这是命运。

如果不是命运,又会是什么?

父母依然盼望二爱能考上知名大学,进入大企业就职。因为当陶艺家无以谋生,所以父母想剥夺她学陶艺的机会。有什么方法能让父母闭嘴,放弃这个念头呢?

只要有了和他结婚的理由,不就能解决了吗——

「唉……」

时间即将来到下午两点半,幸太还没出现。

(也是啦。他还没傻到明知会被利用还来赴约……)

到头来,二爱想做的就是「利用」。

她利用和幸太的婚约,试图贯彻自己的梦想。

因为幸太答应过她,她就仗着幸太不敢强硬起来,试图利用幸太。

呼——二爱从长椅上起身。

等不到人也是意料之中。在幸太家过夜的那天晚上,她已经把心中的一切都告诉幸太了。

如果要利用,就必须隐瞒内心的想法直到最后一刻。

在吐露真心话的那一刻,二爱就输了。

(该怎么跟爸爸说呢……结婚这个借口已经不能用了,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理解呢……)

她瞥了一眼褪色的游乐器材,有气无力地迈开步伐。就在这时——

「二爱!」

幸太冲进公园。

「小幸……?」

她吓了一跳。

没想到幸太真的会来赴约。

他似乎是从车站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耸着肩膀。

「抱歉我来晚了……换车花了点时间……」

「没关系……哦——准备得蛮不错嘛。」

二爱打量着幸太全身上下。

虽然因为一路跑来而有些凌乱,不过他穿着商务人士般的西装,而且一眼就看得出是高级西装。全新的公事包也散发出高级感。

「这样或许骗得过爸爸啦。小幸,你挺行的嘛!」

「不对……二爱,我不是为了说服你父母才穿成这样的……」

「什么意思?」

幸太调整呼吸,把包放在长椅上。

「首先,你回想一下我们五岁时的约定。」

「啊?」二爱眯起眼睛。

「小幸,如果你是想拖延时间,避免和我爸妈见面——」

「这件事很重要!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

幼儿园时的拉面店过家家。

十年前的原点。

「我说『希望你一直和我一起做拉面』。我负责制作拉面,你负责制作容器。我们就是靠分工合作做出拉面的。」

「……对啊。小幸想要容器。」

那又如何?

当时的生活轻松惬意。

现在的生活也不是不开心,她依旧喜欢陶艺。

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必须面对的现实与周遭的要求也压在身上。能够心无旁骛制作容器的时期已经结束了。

「也就是说,当时我拜托你『希望你一直制作容器』。而你以此为契机,持续做了十年的陶艺。」

幸太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

「——既然如此,我有责任支援你,让你能够一直做下去!」

幸太从包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二爱。

「……这是什么?」

「订单。」

陌生的词汇令二爱皱起眉头。

纸上写着「大盘子」几个字和几个数字。

「我到刚才为止,一直在高级餐厅和旅馆跑业务。问他们要不要买你做的陶器。」

「咦……?」

二爱抬起头。

「所以你才会穿成这样……」

「抱歉。我这个外行人只能拿到这份订单。不过以平凡的男高中生来说,已经算努力过了。」

(跑去餐厅跑业务……?为了卖掉我的盘子……?)

二爱不敢相信。

她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

因为太脚踏实地,这种做法反而不现实。一家一家跑遍店面,向店家推销。当然会被扫地出门。就算店家愿意听自己说话,也不见得会买。明明没有任何成功的保证。

「听好了,我之所以能拿到订单,和你的容貌、年龄、个性都没有关系。我跑业务时没有提到北大路二爱的名字。那么,为什么能卖出去?是因为我的业务能力吗?当然不是。」

他到底走了多少路呢?

二爱看向他磨损的皮鞋。如果那双皮鞋和包包一样,都是出门时才穿的新鞋的话——?

「纯粹是因为东西好!作品本身就有那样的价值!所以才能卖出去。你的作品和你的营销属性无关,确实受到好评。」

「……!」

二爱忍不住蹲了下来。

胸口好闷。

就算没有JK陶艺家的头衔,就算不在SNS上模仿偶像,自己的作品也能卖出去。

这个事实是希望。

有人认同二爱是真正的陶艺家。

「把那份订单拿给父母看吧。就算高中毕业,就算变成了普通的陶艺家,你的作品也能卖出去。我已经证明了这点。」

手中的订单。

二爱想再看一次,但模糊的视野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然,我知道光靠这笔订单没办法生活。不过,我也没有去过所有店铺。只是营业了短短几天。既然能接到一笔订单,就表示一定还有其他店家愿意买你的作品。对吧?」

「……小、幸……」

怎么办?难堪到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作品受到好评,幸太帮忙做了堪称鲁莽的业务,还看见靠陶艺维生的希望。每件事都令人开心得不得了。

可是,更重要的是——

胸口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感受到的灼热冲动。

「我会帮你拿到足以靠陶艺维生的订单。这就是我负责的方式。」

温柔至极的台词传入耳中,二爱抬起头。

蔚蓝的天空耀眼夺目。幸太以蓝天为背景,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

「————!」

不行了。

胸口满溢,泪腺溃堤。

(我明明想利用小幸。就算他逃走、讨厌我,我也没资格抱怨。为什么小幸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受不了了……心跳太快,没办法看着小幸……!)

二爱在原地泣不成声。路人好奇地看着大哭的女高中生。但二爱毫不在意,继续哭个不停。

幸太默默陪在她身边。

***

「累死了——」

一回到家,幸太就倒在玄关。他连解开鞋带都嫌麻烦,可是又不能随便对待应该是高级品的皮鞋,只好乖乖解开鞋带。

一进家门,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二爱的来电。

『小幸,我跟爸爸他们和好了。』

按下通话键,二爱开朗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公园大哭的二爱之后一个人回到自家公寓,说:「我要再跟爸爸他们谈谈。」

「这样啊,太好了。」

『嗯。都是多亏小幸拿到的订单。』

只要证明二爱的作品和她的个性无关,而且受到好评、卖得很好,她的父母应该也不会叫她放弃陶艺。幸太的计划成功了。

「我能拿到订单,是因为你的作品水平够高。不然我这种临时推销员根本卖不出去。」

二爱认真钻研陶艺多年,如今总算独当一面,才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一切都是她的努力换来的。

唉嘿嘿。二爱害羞地笑了。

『对了,小幸。呃,那个,我们结婚的事怎么样……?』

「结婚?」

『对,结婚啊……!我们不是有婚约吗?虽然这次没能把你介绍给爸爸他们,可是我们已经订婚了对吧?我在想,等什么时候呀,之类的……』

怎么回事?二爱的语气有点含糊。

幸太一头雾水。

「你是为了继续做陶艺才跟我订婚的吧?既然你和父母和好了,应该没必要再跟我订婚吧?」

『以、以前是这样没错!』

「以前……?以前是到什么时候?」

~~~,手机另一头传来焦急的气息。

『小幸,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命中注定的对象果然是小幸。』

(……啥?)

幸太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二爱的语气百分之百认真。

『在高中和小幸重逢时,我错解了命运的含义。当时的我满脑子只想着利用和小幸的婚约。我真是个笨蛋。知道小幸为了我去跑业务时,我终于发现了。』

「——」

『……我喜欢小幸。小幸为了我负起责任,我好高兴。然后啊,我的心情就停不下来了。我想和幼儿园的时候一样,和小幸谈一场纯粹的恋爱。不行吗……?』

二爱的声音不像她,听起来很消沉。

见幸太没有回答,她便哀求似的继续说下去。

『婚约还有效吧?我可没说要解除婚约哦。小幸也会负起结婚的责任吧?』

这段告白应该没有虚假。

在二爱心中,没有好感的婚约已经变成真正的婚约。

正因为明白这点,幸太犹豫了片刻,才说出这句话。

「——二爱,我只会和喜欢的人结婚。请你解除我们的婚约。」

手机另一头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老实说,幸太很心痛。可是他无法回应二爱的心意。因为幸太的心在其他人身上。

「你也不想和有其他喜欢对象的我结婚吧?」

『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就取消吧。」

二爱低声呻吟,最后似乎妥协了。

她不满地问道:

『……你喜欢的是小克里斯?还是小冰雨?』

◆◆◆

『你能不能来我家附近的码头?』

克里斯盯着手机上显示的幸太传来的信息,表情变得消沉。

「一切都结束了……」

他找克里斯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幸太的作战计划顺利成功,和二爱的婚约也解除了吧。他身边的婚约全部解除,婚约解除同盟也随之消失。

同盟解除后,幸太就从「婚约」中解放,恢复自由之身。

——接下来就看他的心意了。

唉——克里斯重重叹了口气。

「到头来,我还是没能摆脱『同盟者』的身份……」

一开始缔结婚约同盟时,她认为这样就够了。

成为同盟者,待在幸太身边最近的地方。这就是克里斯的作战计划。

两人一起朝着解除婚约的目标努力的过程中,关系会渐渐变得比同盟者更亲密。她原本是这么想象的。

可是,到了解除第三份婚约时,对幸太来说,克里斯依然是「同盟者」。

不管问多少次,他口中都只会说出「同盟者」这三个字。

幸太总是以「因为是同盟者」为由邀克里斯,始终没有踏出同盟者之外的关系。

是克里斯输了。

「鬼灯,帮我准备车子。」

「……要去哪里?」

「这是幸太最后一次找我了。我怎么能不去呢?」

可是,身穿漆黑女仆装的女仆没有立刻行动。她犹豫地提出建言:

「……如果要延续同盟,我也可以——」

「我也想过啊!想捏造新的未婚妻,或是想出不让同盟解除的方法!」

「可是啊——」克里斯回头望向鬼灯。

「这样又会让幸太困扰吧。」

「……——」

鲜少有表情变化的女仆挑了挑眉。

「不管幸太喜欢谁,对我来说他都是『喜欢的人』。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喜欢的人困扰。我是这么想的……」

其实她本来不打算参与,却还是忍不住帮了幸太解除与二爱的婚约,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到头来,克里斯还是无法忽视幸太的希望。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被爱冲昏头」……真是麻烦。如果能以自己的恋心为最优先,就不会有这种结果了。

「……我马上去准备车子。」

女仆行了一礼,走出房间。

克里斯擦去眼角的泪水。

现在不能哭。幸太会发现的。

等同盟结束、初恋终了之后再哭也不迟。

***

东想西想中,时间已经很晚了。

幸太来到公寓附近的码头。到了晚上,这里只剩下寂寥的路灯,几乎没有人会来。

他听着海浪的声音,等待女孩到来。

「哦?这件西装很适合你嘛。」

有人从旁出声。

踩着高跟鞋走来的克里斯对幸太微笑道:

「尺寸也很合身,看起来比平常帅上好几倍哦。」

幸太身上的西装是克里斯准备的。

其实他原本打算穿自己手边的衣服去跑业务,不过克里斯送来了这套西装,要他「穿这件去」。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世界的克里斯蒂娜・西木哦。」

「这算什么理由啊。」

幸太不禁苦笑。

不过如果是克里斯,就算能掌握自己的尺寸也不奇怪。

「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大概是因为这身打扮的关系,去跑业务时没有被那么冷淡地对待。」

「既然要去高级餐厅,不穿得体面一点可是会被人家当成空气哦。再说你去推销陶艺作品本来就很可疑了。」

「多少钱?」

「咦?」

「西装、鞋子和包包。」

「问这个做什么?」

「还你。虽然可能要花一点时间。」

克里斯突然笑了起来。

「你打算花一辈子还吗?」

「果然!已经贵到这种程度了吗……!?」

到底要花多少钱?幸太屏息等待天价。

就在他战战兢兢时,克里斯转身面对大海:

「不用还了。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你还。」

「可是,这样实在……!」

「那是身为同盟者的支援。我只是做了身为同盟者应该做的事,也就是对解除你的婚约必要的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幸太也只能退让。

「抱歉。那么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这样就好。」

金黄色的双马尾随海风飘扬。

那副模样美得让人想永远看下去,幸太却垂下目光,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的纸页。

『婚约解除同盟』。

好漫长啊。总算能和这个道别了。

「我和二爱的婚约也顺利解除。这么一来,我的婚约全部都解除了。」

啪嚓!撕破纸张的声音响起。

写有同盟的纸张被撕裂,回归虚无。

克里斯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幕。

等到粉碎的白色纸片轻飘飘地散去,克里斯转身离开。

「再见。」

咦?幸太心想。

突然说出这句话的她已经开始迈步。幸太连忙追上去:

「喂、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

「就是解除同盟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说的?」

克里斯快步离去,仿佛在说多说无益。幸太也急忙追上。

「我发现了。你对这次的婚约解除没什么兴趣吧?」

克里斯的背影一晃。

「只有二爱跑来的时候,你才会叫我『不行动』。其他时候你都很积极行动。不管是去陶艺教室、去二爱的窑、去个展,还是去跑业务取得订单。这些全都是为了解除婚约!」

如果幸太真的没有行动,什么也没做。

他不会知道二爱对陶艺的热忱,二爱跑来时也无话可说。

就算知道二爱的真心,幸太也拿不到订单,婚约就无法解除。所以——

「你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吧?你明明知道,却叫我『不行动』吧?」

语气不禁变得像在责备。

「……毕竟没办法呢。」

夹杂在海浪声中的哀伤声音传来。

或许是罪恶感使然,克里斯依然背对着他。

「因为我们只是『婚约解除同盟』。如果幸太的婚约全部解除,就没有理由和我在一起了。稍微使点坏心眼,你就原谅我吧……」

幸太搔搔头。

「果然。我就觉得是这样。」

他发现克里斯对「同盟者」这个词有反应。

也知道只要和二爱解除婚约,就不需要同盟了。

他明白克里斯害怕失去同盟这个羁绊。幸太也一样。同盟关系确实令人感到自在。

「最后也如幸太所愿,解除婚约了。你应该没有怨言吧?」

「我是没有怨言,不过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听。」

「为什么!」

「同盟关系已经结束了吧?那么我要退场了。」

「退场?为什么?」

幸太追上克里斯,抓住她的手臂。

稍微瞥见她背对的脸庞。

心跳加速。因为幸太觉得克里斯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

「为什么?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同盟者吧!」

「我知道啦……」克里斯失望地说道。

(只不过是……?)

搞不懂。

克里斯曾经是重要的同盟对象。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幸太也比任何人都信赖她。

同盟对象可不是「只不过」的存在。

至少对幸太来说不是。

「婚约全部取消了,你自由了。去你喜欢的人身边吧。」

克里斯甩开幸太的手,逃也似地迈步离开。

「喂,等一下!你带我去汤山陶艺工作室,不是偶然吧?」

「所以呢?」

「见到二爱的师兄,听他说话也是。二爱的个展时,你也确实跟来了吧?」

「那是……顺势而为。」

「我之所以能够去二爱的窑,还有成功推销,全都是多亏有你帮忙吧……!」

「因为我们是同盟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自嘲地说。

幸太不禁拉高音量:

「既然你这么不想解除同盟,为什么要帮我?你明明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妨碍我吧!」

幸太很清楚,不管用什么手段,克里斯都有能力达成目的。

为了维持婚约解除同盟,她也可以行使这种能力。

可是克里斯没有这么做——

「你是为了我吧?我有困难时,你总是会帮助我,即使必须压抑自己的心情。」

克里斯就是这种人。

与外表不符,纯粹又牺牲奉献。

幸太总是受到这样的她帮助。

她不知道给了幸太多少支持。就连身为同盟者的幸太,也没有完全掌握克里斯的作战计划。

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如果只有幸太,他无法解除婚约。这是和她一起达成的结果。

而他想分享这份喜悦的对象,也是克里斯。

「婚约解除同盟结束了!我们已经不是同盟者。现在正是我们建立新关系的时候……!」

他想在解除所有婚约时,第一个告诉克里斯。

因为她是共同面对解除婚约的同志——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单纯的理由。

幸太终于可以不受任何干扰,自由恋爱了。

虽然一度迷失,现在他可以清楚回答。

即使与婚约相关的骚动结束,他仍然希望今后能一直在一起的人是谁?

幸太对着逐渐远去的克里斯大喊:

「——克里斯,这次请你成为我的未婚妻!」

「……咦?」

克里斯停下脚步。

(……咦?)

僵住的不只是克里斯,幸太也一样。他不禁捂住自己的嘴。

(咦……?我刚才是不是说了未婚妻……)

如果是告白,应该说「请你成为我的恋人」才对。

幸太自己也是打算对克里斯说「请你成为我的恋人」才来到这里。

然而因为太习惯「未婚妻」这个字眼,不小心说错了——

(不不不,这绝对不能搞错!我在说什么啊?竟然跳过恋人直接求婚……)

冷汗直流的幸太正想订正自己的话时——

「好……!」

却听见感动至极的声音。

不知何时,克里斯已经来到幸太面前。

满脸通红的她仰望幸太,眼眶里满是泪水。克里斯露出满面笑容,脸上写满喜悦:

「我愿意成为幸太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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