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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黄金乐章、超钢女雪拉 身旁绽放·一朵·小花

穿过苍森神殿后面的森林,继续往前直到最深处。

这一片月光之森与其他的月光之森不同,人们习惯性地将其称为“真正的月光之森”,原因就是女王的居城兼圣殿『女王宫』坐落于此。

话是这么说,不过事实上亲眼见识过女王宫威严的人不过凤毛麟角。

月光之森阻挡了男人们的脚步,只有走在当中那一条笔直的小径上才能够在森林中通行。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

「喂,不是说了要注意脚下吗。还差一点路就到了,加把劲」

王之道一把揪住被树根绊到的茸味,好歹没让他一头磕在地面。对不习惯跋山涉水的茸味来说,森林中的行军、特别是不走在既有道路上并且长达数小时的行军实在是有些辛苦。

「加油」

王之道的鼓励换来茸味无声的点头。

这少数例外当中的两人就走在道路之外的林地中。王之道右手的手甲上、茸味右手的掌心中,女王碎片正在默默保护着他们。

两人继续前进。

「还好除了道路以外的地方都只有最低程度的警备。要是圣葬骑士团的警戒再严点儿的话,可就要多花不少力气了」

「但是……就那样把警戒的人一个个打晕了闯过来能行吗?」

「放心。这片森林里除了特殊手段之外没办法通讯,所以圣葬骑士团到现在还保留着传令兵这种老掉牙的系统」

「特殊手段?」

「哦,听说只有圣葬卿们的圣葬机可以相互通讯」

那八台圣葬机据说是使用与现有超钢机完全不同的技术而制作的,不过王之道也不会费力解释,只是做了最简单的说明。

「……那雪拉学姐在女王宫里是怎么直播的?」

「那个是有线的吧,好像是靠外面的苍森神殿来做中继。现在那个教区长不然就是凸额头应该已经火烧火燎地切断回路了吧」

茸味抬头看看王之道,感叹道。

「王之道先生知道得真多啊……」

「笨蛋,我这都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因为西迪……就我那台南方刀,一直在那嘀咕着什么强力信号也只能做到发信啦、但是有什么东西是例外的啦之类的。对了,我那台南方刀好像本来就是照着圣葬机仿制出来的」

「是吗……这种事好像离我们的世界很远啊……」

茸味伸手挡开树枝,边老老实实地述说着感想。

「对了,今天南方刀先生是和您分开行动吗」

「……叫超钢机你还加个先生哦」

「呃……大概是受爸爸的影响吧?我也知道这样可能有点怪……」

「我也不知道,应该算奇怪吧……随便啦。要是能坐南方刀就方便了,开个次元迷彩直接进来就行」

说到这里,王之到的表情有点微妙。

「不过现在那上面装了个很危险的玩意儿,知道了那个是干啥用的之后就没敢让它一起来了」

「‘那个’是指什么?」

「唔,泉秋院送来的什么程序。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搞不清楚……总之好像就是能一下子控制所有装着泉秋院集团产品的超钢机」

「这也……」

这也太厉害了吧。茸味在课堂上学到过,泉秋重工和泉秋超钢的市场份额加起来超过四成……跟据超钢机迷马头的说法,加上子公司、集团内企业和零件供应厂商的话,实际超过七成。

这么大的数量要想全部控制住,连佩姬都做不到。

「问题是使用的代价啦……总之我没跟那家伙说我要来这里的事儿。那家伙自己好像也有事要做,就分开行动了」

王之道的口气听上去像是在担心着什么,不过茸味感觉不太方便再问下去,所以就打算收起话头。

「是吗,原来还这么复杂啊……」

「到了哦」

然而王之道已经先止住了话题。他一停下,茸味也跟着停下脚步。

森林就延伸到这里为止,前方是一片空地。

再往前是山崖。

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崖侧遍布藤蔓荆棘,抬头仰望只能见到茫茫一片雾气,悬崖上端隐在云雾之中,让人看不清高度。

还有就是……崖壁之中的巨大水晶神殿。

那真是不可思议的建筑。层层叠叠、带着点浅蓝色的水晶——对,简直就像是用海蓝宝石堆砌出的神殿,整个嵌入了壁面中。

不对,不是那样。

不像是神殿嵌入了悬崖,更像是神殿建成之后才在上面覆盖土石而形成的山崖。

「这就是女王宫啊」

(雪拉学姐,就在这里面……)

茸味面对神殿踏出脚步。

两人穿过无人的庭院来到殿前,首先步上三十四级普通的台阶,接着是水色玻璃般的透明阶梯。

托宾、寇松、迪·南、萨迪、塞尔特、索达尔、亚尔哈特、高里、奎若——

这是拥有神圣名讳的九阶,两人按照女王信仰的礼节拾级而上,仅仅跨空第八阶,踩上最后一阶。其上是水晶的平台,再往前就是神殿的大门。

只是那已经很难称之为门了,或许应该叫它城墙才对。左右宽十米,高度则是宽度的两倍以上。因为是透明的,可以从对面的景象估计出它的厚度——不下一米。

也许只有超钢机才有力量打开这样厚重的大门,然而它现在正挡在茸味和王之道前进的道路上。

「不用东张西望了,这里没别的路」

茸味的想法轻易地被王之道识穿,他抬手让茸味后退。

「没时间浪费了,往后退,十五步」

他站在门前,沉身下腰,右手下垂。

在普通人的茸味看来,他似乎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几秒钟之后茸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啪嚓一声,王之道脚下的地面开裂了。大理石似的地面因为无法承受力量而形成了浅浅的凹陷,昭示着王之道体内所积蓄的力量之强。

「哼」

筋肉强健的男人一拳轰出、击中大门,随后冲击波和风压才扑上茸味的脸。他这才意识到王之道打算用一双肉拳破坏这扇大门。

「哇,够硬」

王之道被反作用震得连退数步,口中跟着抱怨。

确实很硬。那扇用水晶似的晶体做成的大门在这样的打击下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算王之道是番长能力者,恐怕也无法只靠自身力量打开它。

「王之道先生?」

「闭嘴好好看看。今儿就教教你怎么开这种看上去开不了的东西,虽然好像没什么时间了」

他说着点了点背后。茸味回头一看,只见远方天空中已经出现了看上去像是超钢机的物体。

「动作真快,真不愧是圣葬骑士团。不知道是被打倒的那些家伙想办法通知了上面、还是倒在那的人被其他人发现了,总是被抓到就亏大了」

「但是王之道先生,你手受伤了!」

王之道没理会茸味的制止,继续用浑身之力朝大门挥拳。两次、三次、四次……拳头与大门碰撞产生的冲击让茸味都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可大门仍旧不见丝毫变化。

王之道仍然重复着动作,天空中的超钢机也像是在嘲笑他们般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可不妙,得找个地方和王之道一起躲起来……茸味慌忙想要探视四周,却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噼啪。这是第六十三拳,王之道用满是鲜血的双拳换来大门上的一条细细的裂缝。

但是仅此而已。大门仍然一动不动,稳稳地阻挡住两人的脚步。

茸味快步上前,却仍遭到王之道举手制止。

「可是你的手!」

血沫正以心脏跳动的节奏从拳上溅出,即使用肉眼也能清晰地看出几根手指已经以怪异的角度弯折。

「别废话,好好看着」

他上前一步,举拳。

「要到心爱的姑娘身边去,只交代一条胳膊可算不上什么大代价!」

凝聚浑身力量的一击——

王之道的拳头刺进门中,深没至肘。

紧跟着低沉的震动声传来,他脚下发力的同时,碎裂声再度响起。

这次茸味也看懂了。王之道是先将右手刺进大门之后再使力,打算从内部破坏它。

下一刻,最快赶到女王宫前的飞行型超钢机急停在两人面前。风压吹得茸味一个踉跄,他往外跑了几步想要看清天上超钢机的情形,却先注意到了阶梯下方的异样。

下面已经聚集了超过二十名身穿深蓝色制服圣葬骑士。在她们背后,超过五台无人驾驶的四足番长战车和几架形状不一的超钢机已经对茸味他们形成了包围圈。

原来不光是空中有追兵。

不过想想也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这里的路上实在是太过顺利,唯一的难关只有一扇大门,连茸味都觉得轻松得出奇。

「王之道先生!」

茸味转头唤了一声。见王之道保持着姿势点了点头,他也点头回应,向前一步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站定。

为了让对方不妨碍到王之道工作,茸味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

眼前滞留在空中的超钢机就那样悬浮着开启了舱门,从中探出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却是位身材娇小的女生。这位鸟葬骑士踩上正好变成平台的舱门,大声喊道。

「我是圣葬骑士,宇和壬由乃!你是何人,在这里做——怎么、怎么会是男人!」

「我是宫城县讴夏高中的濑户茸味!长话短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出雪拉学姐!」

「明知这里是女王大人的圣殿还这么乱来吗!」

「我知道!」

震动声再次传来,三次、四次。

「立刻让出路来!不然就连你一块消灭——什么!」

这一次的声音特别巨大,仿佛震天动地。茸味回头,看到王之道拳头周围的区域已经炸开,碎裂的水晶像泡沫一样四散飞溅。

下方的骑士们一阵骚动,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响起,让她们停下脚步面露惊疑。

那是女王宫大门开启的声音。单独一扇就有一米多厚、宽五米、高二十余米的巨大门扉,由王之道单凭一双拳头开启了。

刚才只不过是一掌宽的缝隙,被他硬是用双手掰开了刚好够人通行的空间。

茸味不禁摒住了呼吸,为这个男人的惊人成就所震撼。

「喂茸味,赶紧过来!」

「哎……哦……」

「别磨蹭了动作快!」

「啊,是!」

茸味慌忙上前,王之道侧身让了一步,把他强推进女王宫中。

「交给你了」

「咦?!」

为什么要这么说?茸味稳住脚步,回过头。

王之道仍然留在门外,而且当着想要回去的茸味的面把大门推回原位。随后一块琥珀色的石头被从门上的裂缝中塞进来,落到茸味脚下。

那是女王的碎片,保护王之道平安进入本来只有女性可入的月光之森的神秘石头。

「拿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手甲一坏,我就引不出那东西当中的力量了,所以还是交给能用上的你比较好」

「我不是说这个!」

茸味想问的当然是,为什么要关上门。

「我就不进去了」

王之道催促着不能理解他行动的茸味。

「可是!」

「嘿,真烦人」

他在透明的门的那头露出那种熟悉的、凶恶又亲切的笑容。

「我会帮你守着这里,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你就放心去把雪拉带回来吧,她还活着对吧?」

「咦……」

「你不是很有把握吗」

「……」

「不对吗?」

茸味摇摇头。

「不,你说得对……我很确定,雪拉学姐一定还活着」

王之道没有问他理由。

「那就去吧」

「可是……」

「总得有个人留在这里,把你的话转达给后面赶来的小姐们吧。而且为了不妨碍你们的决战,也得有人帮你看着这道门」

大门那头,王之道转过身,只留给茸味一个背影。

「王之道先生!」

茸味敲打着那扇明知不会开的门。

门外是大批号称一骑当千的圣葬骑士团的少女们,她们个个都是被祝福者,身旁还带着超钢机。

而她们的对手,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战斗。

然而王之道的背影像一堵高墙,坚定地拒绝着茸味。就像是在说,这是男人的责任……所以茸味也该去完成属于自己的、男子汉的工作。

「我明白了,王之道先生」

「我不是说过叫大哥就好了嘛」

茸味有点听不太清楚,不过好像王之道确实是这么说的。

「是……王之道大哥先生!」

「这个先生就不用再加了吧……」

对方苦笑。

「算了,去吧」

「是!」

茸味捡起碎片塞进裤袋,转身迈开步子。

没时间回头了,雪拉就在这座水晶宫殿的深处,茸味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她的身边。

高高的拱顶由绵延不断的圆柱(Entasis)支撑,四周没有窗,却有未知的光源照亮整条走廊。海蓝宝石一样的地面上铺着赤红的地毯,一直往前延伸,不见尽头。

简直就像是巨人的城堡。

向前,再向前……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

王之道那边的战斗声已经听不到了,茸味还在向前。

直到走完整条长长的走廊,天花板一下拉得更高,前方出现一扇和外面那扇非常相似的高大门扉。

「雪拉学姐在那里面吗……」

茸味停下脚步。

不是犹豫,而是因为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胭脂色与白色混合的神官衣上绣着金色的刺绣,外表让人分不清是少年还是青年。

茸味不会认错。这个人在新闻、电视、广播中都经常出现,他还曾在茸味面前现身带走雪拉,前不久的那次直播中,他也站在雪拉模样的女王身侧……神官长,欧路迪耶。

他的背后是龙葬卿的超钢机、龙血树。

别看它在身后的巨大门扉对照下显得微不足道,其实它足足有二十五米高,龙葬卿就在直立着的龙血树肩膀上,闭着眼睛像在假寐。

和折神折枝长得一模一样的神官长对停下的茸味投来尖锐的视线。

「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是男人,又不是神官,没有来这里的资格」

在他眼里,茸味就是入侵的异物。

掌握东北实质上的控制权的神官团首领,宣布茸味是异物。

在和神官长面对面的情况下,茸味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事实的分量。

辅佐女王的神官团之长,换句话说,除了女王他就是权力最大的人……那么茸味要面对的就是一国首辅、甚至直接就是一个国家。

不论结果如何,都会被刻上罪人的烙印,至少也要遭到神官团的追杀。就是说,他这一辈子已经完了。

茸味觉得自己双腿有点发软,不过……

「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他还是对着神官长清楚地说了出来。

若是在往常,他应该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心吧。不过他已经知道了雪拉等人在他的阴谋下被操弄的经过,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因他而心碎。

「请把雪拉学姐还给我。我只是为此而来」

神官长俊美的脸上有了反应。

在此之前,他虽然口中责备,脸上却全无表情,好像对茸味不屑一顾,而现在总算面露嘲笑。

「女王从来没有属于过你,哪怕是一瞬都没有过。居然张口就是还给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傲慢的小子」

「雪拉学姐的魂之容器是雪拉学姐的,不是女王大人的,更不是你的」

所以。

「还给我!」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倒是你身上还有应该交出来的东西吧」

神官长伸手的同时,大气的密度就随之改变,在茸味的身周掀起飓风。

坚硬的水晶地面也立刻凹陷——可茸味被包裹在黄金的光芒中,毫发无伤。

那光来自于茸味情急之下护住头部的右手绷带之下,来自于绷带中紧握的右拳之中。

那手中握着的是奇迹之石。从飒拉那里得到,保护过水脉、保护过飒拉、也保护过雪拉,即使是在茸味失去意识的过程中也片刻不曾离手……那是黄金的结晶,女王的碎片。

「为什么,女王啊」

神官长充满憎恨地自言自语,左眼中的银色机械眼球也与之呼应,操纵重力之力进一步增强,压迫着保护茸味的女王之光。

「你在……说什么啊?」

茸味向前伸着右手,勉强开口。

「请你住手……我不是……来战斗的」

「那就不要反抗,立刻给我消失」

义眼形成的重力仿佛变成一柄重锤敲在黄金的障壁上,周围的地面齐齐粉碎,不知是不是因为重力干涉的影响,碎片与粉尘狂飞乱舞。

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啊,就连防住了火焰喷射器、防住了龙葬卿的“敕令”、连龙血树的拳头也能防住的女王结界都摇曳如同风中烛火,连带让茸味的手腕都几乎被震飞。更不要说他此刻已经意识迷茫,随时都可能不小心松开拳头。

万幸的是他的右手此时被绷带包裹,才让他免于丢失手中的女王碎片。

在展示了压倒性的力量之后,神官长仍然毫不留情地放出欲致茸味于死地的视线。

「濑户茸味,只有你,绝对不允许通过这扇门」

上方袭来的力量几乎要把光之障壁压扁。

「只有你……绝对不可以与女王见面」

左右袭来的力量无数次如重锤击打。

「现在,必须要在这里将你压碎」

地面也被包裹在球形的重力场中,向上压迫。

「连同你的存在痕迹一起完全消灭!」

神官长握紧向前伸出的手,于是被牵扯进重力圈中的一切——茸味脚下的水晶地面、飞舞的圆柱碎片,还有四周的空气——如同超新星爆发的瞬间一样被压缩成一点。

可是茸味的身体仍然在黄金的包裹之下,穿过重力的牢笼落在地面。

没有受过训练的茸味无法摆出减少冲击的姿势,只得狠狠撞上地面。冲击令他一口气吐出肺中的空气,痛得像虾子似的蜷成一团,气管好像被石膏堵塞一样无法呼吸,只能瞪大眼睛重复着急促的喘息与咳嗽。

就算是这样,神官长的声音里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

他慢慢走近,拾起茸味掉落的、从王之道那里拿到的女王碎片,用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俯视茸味。

「为什么只有你能获得女王碎片的庇佑……」

他很快摇了摇头。

「算了,没关系。只要没了这个,你是什么人就已经不重要了……这块碎片我会代你奉献给女王的」

「还……给我」

「什么东西还给你?这块碎片?」

「……把雪拉学姐……还我……」

神官长看着苦闷中的茸味摇摇头,像是在悲伤、像是在怜悯、又像是在宽恕一样平摊双手,仰首向天。

那是种看着就像在做戏的夸张动作,仿佛是确信一切都已结束。

「濑户茸味,你也是个不幸的人啊」

「……?」

「其实说起来,来栖雪拉小姐本来不必落到这样的境地。在这一点上,我是很同情你的」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呀。

「所有的这一切都应该要怪我那个罪孽深重的姐姐……圣葬骑士长欧莉耶、不,应该叫她折神折枝」

折枝是神官长的姐姐?不是只是长得像而已吗?

「你没听错,她就是号称『女王之剑』,统领八个圣葬词团的圣葬骑士长、同时也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不过,这可真是意外呀」

他看着疑惑的茸味轻笑两声。

「没想到那和我一母同胞的姐姐连这事也没告诉你们?」

他残忍地眯起眼睛。

「那你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咯?五年前泉秋院拉薇妮亚的暴走事件,其实不是事故,而是欧莉耶动的手脚?」

「咦……?」

折枝?“动的手脚”?

话题太过突然,让茸味措手不及。

为什么会提到五年前?

那个事件让拉薇妮亚做好了在十八岁时死亡的觉悟,也是雪拉灵魂损毁的最根本原因。

从事件发展的联系来看,正是那次事故杀死了拉薇妮亚和雪拉。

「在她计划中,那次事故中损坏的应该是泉秋院拉薇妮亚,女王的碎片也原定是要移植进泉秋院拉薇妮亚的身体」

这是雪拉等人、或许是连拉尔夫都不知道的内幕。

「可是阴差阳错,反而是被迫亲手讨伐泉秋院拉薇妮亚的来栖雪拉灵魂受损,结果欧莉耶手上的女王碎片只能用来支撑来栖雪拉。所以你明白了吧,如果不是那次事故让来栖雪拉损坏,也就不会有你今日的痛苦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姐姐。她只是想要让泉秋院拉薇妮亚成为巫女而已,来栖雪拉的受损想来也是她预料之外的事」

那看似为他人着想的语气之后,是冷漠残酷的眼神,甚至还带着胜利者特有的那种怜悯和讥讽。

「话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你想要的来栖雪拉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空下来的魂之容器也已经被女王碎片填满。她已经变成了女王,只要继续吸收女王碎片提高纯度,总有一天那个漆黑的女人也会被驱逐出去」

所以——

「濑户茸味,你就安心地退场吧」

叽——神官长的义眼发出轻微的声音,生成重力波的微型机械开始运作,向茸味的身体挥下重力之锤。

震动整条长廊的巨响自茸味身上发出,他整个人被砸入地下半米多深。

真是恐怖的力量,王之道要牺牲一只手才能打开一条裂缝的水晶就这样被轻易地粉碎。可是神官长仍然不可抑制地惊呼。

「为什么!碎片已经被我拿到了呀!」

因为茸味的身体仍包裹在女王的光芒中。

看来幸运依旧眷顾着茸味,让他还来得及举起包着绷带的手。掌中的黄金之光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等同于深海的巨大压力之下还是保护住了他。

「那光是……」

神官长的脸被憎恨所扭曲。

「你还有其他的碎片吗!不!为什么只有你……濑户茸味,为什么只有你能得到女王的宠爱!」

他俯视着茸味,激愤不已,兀自喃喃。

「为什么,女王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女王的碎片会为了这样一无是处的少年贡献力量!为什么要保护他!」

「这种事,王之道先生也……」

「那只是靠机械引出的力量!相当于女王炉罢了!」

神官长伸出手,黄金的障壁没有抗拒,让他一把揪起茸味,抓着他的手把他摁在地上。茸味无力抵抗,只能看着他把手伸向自己手上的绷带。

「神官长大人,请不要这样……?!」

想要反抗的左手被一脚踩住。

「另一块女王碎片在绷带底下吗……」

神官长打算强行掰开茸味的手,茸味只能尽量握紧拳头。

「请不要这样……这是飒拉和西迪先生托付给我的……」

「闭嘴!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怎么有资格拿着女王的碎片!给我还来!」

茸味不明白,不明白神官长憎恨自己的理由,究竟自己身上的什么地方值得他憎恨?

可惜神官长不会好心解答他的疑问。

「把手松开!」

茸味大声惨叫,手上的绷带被神官长一口气撕开。

「哈!你也有朝本大爷低头的时候啊!」

「艾美,说话要有礼貌」

「唔,知道了啦」

艾美灵巧地穿行在林中,背上背着千美绘,身旁跟着一只比吉他盒子大上几倍的乐器箱。

那个箱子足够装下艾美这种体型的……或许连比较娇小的成年女性都装得下,正是弦乐器中最大的低音提琴用的箱子,侧面有熊本爱乐的标志和赂里征尔的签名。

当然,低音提琴的箱子不会自己长出脚来走路,它下面有一台头上有女仆头饰、身长大约二十公分的兔子型超钢机在努力蹦跳着追赶艾美的脚步。

就是那只兔子在边跳边说。

「托您的福,让我们了解了大致情况。茸味先生离开医院应当有他的用意,而既然来栖雪拉小姐的身体被神官长利用,那么夺回她的身体应该是停止这愚蠢纷争的必要手段」

「但是这样无法保证能把学姐救回来呀!」

千美绘在高速前进的艾美背上,边闪避着迎面而来的树枝,边顶着风朝兔子……呃,朝兔子状的梅格大喊。

不过梅格回了她一个看似完全无关的问题。

「千美绘小姐是怎么看待超钢女的?」

「很要好的朋友……」

千美绘犹豫了一下之后选择了老实回答。

「一开始是很讨厌的,尤其是来栖会长,一开始我觉得她特别奸诈。因为是机娘所以肯定漂亮,因为是机娘所以肯定聪明……但是现在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茸味会喜欢上她了。只是漂亮和聪明还不够,我现在把她们当成自己的目标,来栖会长的真诚率直、拉薇妮亚小姐的爽朗潇洒、佩姬小姐的温柔宽容、小飒拉的积极好学……我想像她们一样地活着」

「你喜欢她们的优秀?」

「是的」

「那么就请你相信优秀的她们吧」

低音提琴箱子下,梅格细细道来。

「我曾经有过两个姐姐、九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虽然全部都是机械制成的Automaton……最小的妹妹遇难的时候,我没能救得了她。作为赎罪我用尽一切手段让她复苏,但是却连最简单的爱这种东西都没有教给那个新的孩子。因为害怕,我不敢和她太过亲密」

「原来发生过这种事……」

梅格也有自己的过去,千美绘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没想过这一点。

「是啊,以前曾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御滨千美绘小姐,你和濑户茸味先生一起教会了那孩子什么是爱,让她知道对征尔的悲恋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让她懂得珍惜该珍惜的事物,是你们拯救了那个孩子」

……耶?那不就是说?

(梅格小姐说的妹妹就是艾美咯?)

梅格当然没有回答她心中的疑问,而是继续着。

「是你们创造了那样的奇迹,所以如果你们能相信雪拉小姐的坚强、相信她并没有离你们而去,并且愿意始终坚持而不放弃的话,一定能创造出新的奇迹」

「奇迹……」

「是的,奇迹」

梅格偏过头看着身旁的艾美,把艾美看得一头雾水。

「干嘛啦梅格」

「艾美,注意用词」

「唔、对不起。那个……什、什么事,梅格?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千美绘觉得被提醒之后努力保持礼貌的艾美真的很可爱,同时她也确信了梅格所说的妹妹就是艾美没错。

「喂,御滨千美绘!你笑毛啊!」

「啊?我有笑吗?」

「本大爷说有就有!」

「艾美——?」

「唔……」

千美绘这次终于忍不住失笑。

明明很亲密呀。梅格小姐刚刚虽然那么说,但是她和艾美明明就是这么亲密,胜过真正的亲生姐妹。

「你又干嘛啦!」

「原来艾美的克星是梅格小姐呀,拿到个有用的情报咯」

「不用你多嘴!」

这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恼羞成怒了,艾美连尖牙都露了出来。

不过千美绘可不会觉得害怕。艾美已经成为了朋友,甚至成为了一起前去帮助茸味和飒拉的伙伴。

就在这个时候——

「来了」

梅格说完之后就抱着乐器箱子向左一跃,同时艾美也背着千美绘向右一跃。随后空中降下一个巨大的物体,朝下方放出光线,光线笔直刺入地面,那物体也跟着撞入地面。

冲撞产生的气压刮倒了周围的树木,千美绘从艾美背上掉下来,轻轻倒在下面厚实的草皮上。

没有任何征兆。千美绘既没看到那个东西的影子落下、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物体接近,所以完全不能判断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静静等待烟尘散去,并让因轰鸣而麻痹的耳朵恢复知觉。

「出什么事了?」

她摇摇头,擦掉眼睛上沾着的尘土。

然后——目瞪口呆。

身旁的艾美正坐在地上哼哼着甩着脑袋,前方则是一个……大坑。

深度起码有五公尺,直径嘛,目测大约有五十公尺,中心有一个五公尺见方的金属块。虽然这个大小确实很大,但仅仅是落下来应该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破坏力吧?疑问闪过脑海。

然后是再向前,坑的另一头,粉红色的兔子躺在倒伏的树木当中,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点。

「梅格小姐?!」

兔子倏地起身,不像有受伤的样子。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如果没察觉继续向前跑的话,不是被那个大金属块压到就是被风压波及。这么大个东西,总不会是刚巧掉下来吧?

(那就是有人故意丢过来的喽?是谁呢?)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征尔?!」

千美绘听到艾美的叫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一位青年正从后方接近。

灰色的西裤、宽松的白衬衫只在颈口用领带束起、手中提着小提琴的箱子,一副悠闲的样子……那是赂里征尔。

他停下脚步,打开箱子的锁,翻开盖。

大坑中央的巨大金属块也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忽然发出紫色的光芒向上立起,折叠起的四肢迅速伸展,背上装甲分开,探出四根炮管。

机械巨象。

四脚站立的姿势和四姐妹所控制的伊莉莎白非常相似。虽然大小比伊莉莎白整个大了两圈,炮门数从两门增加到四门,一些细节处也有些许差异,但仍能看出那台和拉薇妮亚展开过殊死搏斗的超钢机的影子,至少也是属于同一系列的机型。

那么,“那个东西”呢?

千美绘仔细观察它的前部。好像在解答她的疑惑一样,伊莉莎白前方装甲和象耳一样左右打开,不过原本是头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空虚的洞口。

不对。

空洞深处似乎有个人影。

那个白色的人影慢慢从黑暗的洞口处现身,如同帆船的船首像一样耸立在机械之象的前端。

球形关节的人偶身体、虽然平滑但仍能看出起伏曲线的胸部、扎成一束的天蓝色发丝在森林的微风中轻轻摇摆。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那个人影仿佛女神雕像般庄严神圣,只可惜双臂上悬挂着的十连装机关炮破坏了这份神圣感。

「水脉……」

「咦……可是艾美,水脉小姐不是已经……」

水脉的魂之容器来自于拉薇妮亚,而她自身应该正下落不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征尔在一起?

「你是来……帮忙的吗?」

带着一丝希望的问题,只得到轻轻的一哼。

「看来不太可能了耶」

「废话」

征尔冷冷地回答。

全日本无人不知的音乐界王子缓缓自枝叶间的阴影中步出,站到伊莉莎白的前面。

「要是让你们进了这前面的月光之森,身为男人的我就只能忘之兴叹了,那不就失去了能胜过你的机会了吗?」

所以。

「我们就在这里分个胜负吧,御滨千美绘」

「我没兴趣」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都要打。不分出胜负,我就不会让你们继续前进」

他架好小提琴,用琴弓拉出一个短音节。

在音乐的控制下,他背后的伊莉莎白——前部的水脉象举起双手,把机关炮的炮口对准千美绘。

艾美马上挡在千美绘前方。

「别妨碍我,让开」

「不、不行!」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没听到、就没听到!」

「那就别应声,给我安静点儿」

「可是,可是……」

艾美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这时,抱着低音提琴盒子的梅格跑来。

「征尔先生,你还没法放弃对水脉的执念吗?」

「你是梅格?」

唔……会问这个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虽然现在是这个样子」

「是吗……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说得好像很了解内情一样。现在若草计划已经中止了,你就是和我们完全无关的人,不要再以她姐姐的身份跑来说三道四」

「可是我还是把水脉当作是自己的妹妹——」

「梅格小姐」

结果还是千美绘打断了她的话。(#1)

「你先走吧,梅格小姐,尽快赶去战场」

「可是这东西是拉尔夫先生交托给你的……这样好吗?」

千美绘点了点头。

「虽然是托付给我的,不过关键还是要交给该交给的人,再说前面的月光之森现在是战场……像我这样的人,就算进去了也是累赘」

梅格盯着千美绘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死心同意。

「……我知道了」

她放下盒子,对艾美叫道。

「艾美——」

「啊,呃,干嘛啊梅格?」

「千美绘小姐就交给你了」

「啊……嗯,知道了」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失礼了」

尽管没穿着裙子,梅格还是做了个提裙致意的动作,然后抱起低音提琴盒子离开。

千美绘目送她离开,然后转头和征尔正面对视。

先开口的是征尔。

「那么,你那台超钢机……叫飒拉的那个超钢女在哪?」

「不在这里哦」

「是吗,真是意外。那么就等她来吧,难得有了机会,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可是千美绘却摇摇头。

「不,你的对手是我和——」

「是我和——艾美。」

「哈……?」

艾美呆呆地应了声,抬头看看千美绘,脸上写着“你在说什么呀”。

你要我和征尔打?就算已经分手了,但毕竟是征尔耶?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喂御滨千美绘!你在说什么傻话!本大爷可不想和征尔干架!要不赶紧把梅格追回来——」

「就由你来应战」

「都说了不行啦!」

「怎么,还没开始就起内讧?算了,即使打倒了艾美也算不上赢过御滨千美绘,还是等SARA0777来吧」

征尔转身走向伊莉莎白R·O·T·Ⅶ,千美绘生气地瞪着他的背影。(#2)

「……喂!我说你在没在听啊!」

「在听啦,我在听。不过不行,这次非得由小艾美你亲自上场不可」

「为什么呀!你脑子有毛病呀!本大爷干嘛非要听你的不可!」

艾美的银发都被她甩得一团乱。做不到的,这种事情做不到,想要打倒征尔是不可能的。艾美大叫大嚷,琥珀色的大眼睛死死瞪着千美绘。

不过千美绘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问道。

「你怕赢过了他?」

短短一句话就让艾美哑了火,让她想起已经体验过好几次的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她的语言总是能够直刺人内心最不愿被碰触的关键部位,然后像根尖锐的针一样紧紧扎在那里,让人无路可逃。当人的价值观产生动摇,就会像穷途末路的野兽一样……好比现在,兴许说话的本人根本就不是有意的,但却把艾美逼到了绝境。

「你不是说征尔先生是最强的吗?」

「是呀!征尔是最强的!」

「那反正我们又赢不了他,你怕什么啊?」

看,立刻就被对方抓住了小辫子。该怎么办才好?

征尔当然是最强最厉害的。就算他打算拿艾美去牺牲,就算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艾美,他也还是艾美心中的王子。

所以要打的话就得认真的打。要是敢放水,哪怕只是做一点小手脚,也就等于看不起征尔,心里认为他不是最强的。

可是现在艾美的搭档是千美绘。

唯一一个连征尔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力的女孩,连征尔也要感叹为天才的卓越操控者。

就超钢机来看,性能上、火力上,伊莉莎白都胜过艾美,而且操控者还是征尔……一般来说,面对这样的对手,从来没有配合过的千美绘和艾美组合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可是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悄悄地告诉自己——征尔说不定又会输,又会输给千美绘。

(不会的!不可能的!)

艾美摇摇头甩掉混乱的思绪。

「征尔当然会赢!不然怎么叫最强呢!」

「没错没错,那就这样决定了,上吧」

千美绘没有给艾美更多时间,而艾美也没办法推翻千美绘的结论。

于是艾美只能全力迎战征尔与水脉。

「那把小提琴是为了纪念水脉小姐吧?」

站在伊莉莎白下面仰望着水脉的征尔闻声回过头来。

「你怎么会知道?」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哦。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了,不过以前你很喜欢姐姐,经常一起演奏。她的钢琴和你的小提琴,都是为了让长辈开心才开始的吧」

「前半是真实,后半只是对媒体的说辞,毕竟这么说能有个好名声。实际上只是习惯了而已……不过不知道算不算因果报应,以前和水脉姐一起演奏时用的这把小提琴,现在却成了控制超钢机的操纵杆」

千美绘也抬头看了看那座水脉雕像。

「那是水脉小姐本人吧?」

「本人?」

「我是说用拉薇妮亚的霍森传动装置启动的那个,是水脉小姐本人吧?」

「怎么可能。会爱上濑户茸味那种家伙,用那种肮脏的感情玷污了记忆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水脉姐。可恨的是你们还破坏了服务器,结果留下来的水脉姐记忆就只剩这一个了」

「那你应该不会再想复活更多的水脉小姐了吧?」

「亲手杀了她的人还好意思说。可惜要控制伊莉莎白的女王炉非得要用到这个被污染的记忆芯片,不过能用来祭奠死去的水脉姐,也算随了那个假货的愿」

「我……」

「我知道。我知道破坏水脉姐记忆档案的不是你,是乔。可是就算下手毁掉的是乔,出手抢走的却是你和濑户茸味」

「所以你现在是复仇咯?」

「这是我献给水脉姐的镇魂曲。虽然只隔了一天,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真是的,我居然会这么拼命……大概还是我生下来之后第一次感到这么急迫」

征尔笑得有点自嘲。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千美绘说道。

「我明白了,征尔先生,果然还是由我和艾美搭档来做你的对手吧」

「……」

「你不满意吗?」

「就算打赢了这样的搭档也算不上胜利」

征尔显然认为这样的对手不够理想而拒绝了千美绘的提议。

「那万一输了岂不是更惨?」

「你说什么?」

征尔气得竖起了眉毛,千美绘仍然平静地宣告。

「就算征尔先生不打算认真,我也打算全力以赴,因为赢了就是赢了」

战场上流淌着小提琴的旋律。

在形成了深坑的土黄色地面上,艾美压低身体冲入坑中,伊莉莎白的机关炮发出打击乐器般规则的声音,炮弹追逐着艾美的身影。

艾美在闪避中也不忘转头确认伊莉莎白的位置,结果正好和坐在伊莉莎白背上演奏着小提琴的征尔四目相对。

艾美自身也曾委身于那个旋律。不过回忆起来似乎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现在指引她行动的,是那个断断续续的、征尔的敌人、千美绘的指示。

『艾美!头发!』

指示会在这种接近预判的时间点飞来。

艾美遵照指示甩动头发,正好赶上机关炮捕捉到了她的运动轨迹,不过炮弹纷纷被银色的牢笼所阻挡而弹开。

只是能穿透大型超钢机的炮弹威力巨大,艾美轻盈的身体在冲击之下飞出坑外。她让发丝阻挡住的几十发炮弹散落在身周,自己也一个翻滚,起身冲入树林。

——「伊莉莎白占据着坑洞中心的位置,自有她的用意……」

这是开打之前千美绘对艾美的告诫。

如果只是要打倒千美绘等人,那么只要在她们看不到的位置用主炮展开炮击就好。况且他既然没打算在一开始就把她们全压死而是准备正面决战,那么最初让伊莉莎白从空中落下的动作就毫无意义,更不需要在落下时朝下方炮击。

于是千美绘推测,先前的动作“全部都是为了制造那一个大坑”。

千美绘已经发现,伊莉莎白的主炮虽然威力巨大,可是瞄准低于水平线的目标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若是处在坑洞中心——也就是比对方更低的位置,那么主炮捕捉盲点就只有自己脚下,可以把死角压缩到最小。

不只是如此。

征尔原先预想的是和飒拉的战斗。

只要去除了遮蔽物,那么只有近接作战能力的飒拉在攻击时就不得不露出身形,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突击。

也就是说,征尔为伊莉莎白准备了最适合跟飒拉作战的地形……这是千美绘的分析。

艾美想到这里不由地有些颤栗。

将第一次使用的机体发挥到这个程度的征尔,还有第一眼就看破对手策略的千美绘。

也许说穿了之后道理是很简单,但是要在无人提点的前提下自己发现却是非常困难。

一场表面看来是意气用事临时决定的争斗,却在开战之前就早已过了好几招。

征尔的旋律还在传来。

艾美的发饰和超钢女们头上的传感器有着一样的功能,而且她的『蝴蝶结传感器』更是为了正确把握征尔的音乐指令而特别加强过听觉。

而现在,那个传感器中正传来征尔的小提琴声,和指挥艾美的那个时候一样,即兴的独奏当中包含着无数复杂细微的指令。不过在几天之前,那还是只演奏给艾美一个人的特别旋律,如今却不再为了她,而是为了那个装有水脉雕像的四足超钢机而奏响。在音乐的指挥下,伊莉莎白用一丝不苟的动作执行着征尔的命令,几乎化身为征尔的手足。

可是千美绘和他不同。传感器中传来的指示总是时有时无,即使来了也只是三言两语。作为征尔的超钢机时,永远只需要根据指令来动作,而千美绘却不断地要求艾美“自己思考”。

这种做法让人觉得非常自由,但又心里没底。

幸好那偶尔飞来的明确指示总能给予艾美莫大的信心,每当她根据指示理解到现状的意义的时候,总能有一种努力解开谜题的成就感。

虽只是三言两语,却能让人清楚地意识到并肩奋战的战友的存在。

『螺旋接近!』

指示很简短,但总是包含着许多意义。

譬如说连装机关炮的追尾能力总是有界限的,那么只要用超过它应变能力的速度迂回接近就可以攻击到对方。先前一直在伊莉莎白四周游走,也是在测试对方装备的反应速度,为接下来的突击增添胜算。

艾美奋力一跃跳进大坑中,沿着斜面迅速接近伊莉莎白,水脉的机关炮弹纷纷被甩在身后。

(厉害……)

艾美心中感叹,同时很快进入了肉搏战距离,眼看就是绕到她后方给与一击的机会。

『撤退!』

尽管为意外的指令而疑惑,艾美仍然离开伊莉莎白周围,再次遁入林中。

她的后方,主炮火线——不是机关炮,而是对方背上的四门大口径火炮的射线将将擦过,艾美为防止被卷入而钻进一条地缝,屏息等待。

『距离发射有这么一段延迟……嗯,应该能行』

她能听到远处千美绘的自言自语,不管距离多远,艾美的传感器都不会漏掉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音乐停止、机关炮的扫射声也停下了。

千美绘开口下令。

『艾美,在那里等一下』

艾美遵照指示,静候下一个命令。

看到千美绘出现在坑边,停下了演奏的征尔朝她喊道。

「御滨千美绘,那已经是艾美的极限了。她是近战特化型,如果不交换装备,连有效的打击都做不到。跟用刀枪为武器的班内特姐妹不一样,和她对战就连防护都用不着开启,你应该也明白吧……明明知道还故意来挑衅,可不像你的作风」

他叹了口气。

「外行人的操控者游戏总算可以结束了……水脉!」

琴弓重新放回弦上。

「上吧!」

作为对他动作的回应,千美绘亲自冲进了坑中。

拼命向前。千美绘不是田径运动员,也无法像超钢女、超能力者那样参与战斗,甚至不像征尔这种“奏纵者”一样能够直接控制超钢机。但她还是用自己的脚跨过那条界限,闯入战场。

努力地、一步一步地靠近。

「愚蠢!你以为人类就不会受到攻击吗!」

「愚蠢的是你!艾美!」

当!响亮的蹬地声传来,艾美瞬间出现在征尔后上方。

「艾美!火箭飞拳!」

「想要夺取操纵杆吗……可笑!」

确实如征尔所说,这是种愚蠢的做法。四门主炮已经瞄准了滞空中的艾美,而她却无法闪避。

不过千美绘的指示很快让征尔的嘲笑僵在脸上。

艾美的拳头带着火焰飞出,当四门镭射巨炮在激昂的旋律指挥下吐出射线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被拉向伊莉莎白,射出的光线只能徒劳地划过她的背后,让大气化为离子。

「什么!」

征尔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动摇。

艾美抓住这一瞬的机会靠近了伊莉莎白的控制中心,也就是水脉。射出的拳头紧紧抓住对方,连接着身体的细丝卷在对方身上,让艾美成功贴到水脉身旁。

「抱歉啦水脉!」

艾美嘀咕了一句。

千美绘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负责控制机体的水脉的——

「唔……是AI和记忆芯片吗?!」

——猜错了。

千美绘很清楚,以征尔为对手,如果中途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目标,一定会被阻止,所以她只能编织更深一层的陷阱,让对方猜想不到。

她的目标,是共通规格的连装机关炮。

在征尔命令水脉缩回内部之前,艾美就已经伸手抓住机关炮,将它从连接处开始一气拔出。小巧的身体落到地面,一个翻滚就已经完成着装。

全力奔走只为分散征尔一丝注意力的千美绘这时才喘着粗气跑到艾美身旁。

「御滨千美绘,这才是你的目的吗……」

「没错!艾美!」

艾美立刻朝千美绘所指的方向全力冲刺,随后一个滑步钻进伊莉莎白的肚子下面,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征尔从伊莉莎白后方跳下,伊莉莎白身上随即展开女王炉产生的防护壁。

可惜,就差了那么一刻。

艾美手上的是十连装机关炮。连晶树都能粉碎、大型超钢机的装甲都能贯穿的破坏化身……朝天举起的炮口在连明真炮都无法撼动的防壁张开前一刻抵上了伊莉莎白下腹。

「开火!」

不需要等到千美绘下令,艾美手上的机关炮就开始咆哮,十条集束枪管的加特林炮喷吐火舌,每秒超过百发的炮弹穿过装甲,砸进伊莉莎白体内。

贯穿、撕裂、弹跳、碰撞……

为人类体型的机械对抗大型超钢机而设计的凶猛火力将伊莉莎白内部破坏殆尽。光纤制的女王光传导束、非接触型的流体变速器、散热叶片、主炮能量整流机……通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紧扣手中电子扳机的艾美也不得不承认此刻胜负已定。

在一连串始终如履薄冰的冒险行为之中,不难看出将棋对弈般的精准布局和出人意料的大胆奔放,虽然有看似依赖艾美和飒拉性能的地方,但反过头来也可以视为对搭档的绝对信任,和对手中资源的最大限度活用。

不仅如此……亲身闯入战场的行动方式或许不能称得上是多么优秀的战术,但她的指挥总是能让整个战场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变化。

在作为千美绘的搭档参战之后,艾美总算清楚地明白了。

不是偶然。

这场对决,不,迄今为止全部的对决,都是征尔的完败。

尽情肆虐之后的机关炮在几秒钟之内吐出了所有剩下的弹丸,发热的炮管完成了它的使命,最后发出了怪声而炸裂。

艾美的头上,伊莉莎白巨大的躯体一阵倾斜,眼看就要砸落,而艾美却因近距离承受了炮身爆炸的冲击而无法行动。

啊,惨了……艾美正为自己最后时刻的失误而自嘲,却突然发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想要一起被压扁吗?艾美愣了一下,很快发现在场的笨蛋滥好人只有那么一个。

「喂,放手吧御滨千美绘」

「才不放呢!」

唰唰唰,艾美的身体总算被拖到不会被压到的位置。一直等到两人都安全了之后,伊莉莎白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四肢一弯坐了下去。

「……」

「……」

好尴尬的沉默时间。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自己都出得来了」

「哈哈……对哦。不过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你可真是个白痴啊」

艾美看着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的千美绘,嘟着嘴轻声抱怨。

「啊!征尔!」

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艾美慌忙转头张望,正好看到征尔从倒下的伊莉莎白另一头起身。

还好他没事。两人都放下了心。

千美绘朝艾美点点头,艾美立刻一脸欣喜地冲了出去。千美绘看着她离开,起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艾美很快跑到征尔身边。

「征尔!你有没有受伤?!」

征尔似乎撞到了大坑的斜面,步子还有点不稳。在艾美的支撑下,他使劲晃晃脑袋,这才沉默着站起身。

这时千美绘也来到两人身旁。

「征尔先生,这是你的」

伸出的手中握着用来操纵伊莉莎白的琴和弓,似乎是在刚才的爆炸中失手脱落,而千美绘去为他拣了回来。

「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征尔接过琴,推开艾美,然后把琴支在下颚下方,如同在舞台上一样举起弓。

让人心中躁动的一个小节,只有艾美和损坏的自行炮台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瞄准眼前的超钢女』

当然,回应他的只有伊莉莎白。水脉的那一部分结构发出扭曲的金属音,仍然连接着机关炮的左臂有了细微的动作。

艾美不敢相信。那个征尔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认输、甚至还打算暗箭伤人……她忍不住怒吼。

「不要这样,征尔!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肯承认失败?明明不论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战败的事实。

可是艾美的心情显然没有传达给对方,十连装机关炮的炮口颤抖着渐渐抬起,指向艾美和千美绘。

总算察觉到的千美绘脸上开始浮现出害怕的神色。显然,她并没有预想到这种规则之外的混乱做法。

炮口已经牢牢锁定了艾美。当然她是有能力避开,但是身后的千美绘肯定躲不开这一击。这位置真是糟透了,更不要说背后的千美绘还因为第一次面对炮口而双腿发软。

「这样一来就将军了啊,御滨千美绘。这一次是我赢了」

「征尔!」

「你闭嘴。战场上可没有超钢机武斗大会那种规则。麻痹大意、对敌人还讲仁慈,这就是你们天真的结果」

话音刚落——

『哈……』

就传来一个叹气声。

『原本打算悄悄通过的,既然不讲规则,那我也没理由只在一旁观战了』

征尔和千美绘好像都没有听到。传感器中传来的这个声音来自于远离战场的一座小丘,某个陡峭的斜面之上。

艾美调整了收讯方向,这次可以明确地听到对方朝她发出的讯息。

『艾美小姐,在那里不要动哦』

艾美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征尔手中的琴弦和弓弦同时被一击绷断。

这种控制到极限的出力,还有穿针引线般的精准射击。能做到这一点的,在艾美和千美绘的认知中都只有那个人。

「拉薇妮亚小姐?!你在哪里?」

「那边!」

艾美指向那座小丘,而那上面已经不见人影。

「居然用这种手段……」

征尔拿着小提琴的手紧握到发白,充满恨意地咒骂。

超钢女在高大的乔木间跳跃,堇色婚纱轻盈飞舞,落在千美绘等人面前。

手中握着着还是明真炮,发型虽然由以前的卷发变成了长直发,但动作、表情、声音,还有跟在她身后跑来、形状稍微有了些改变的巴特拉,都证明了拉薇妮亚的身份。

千美绘俯身鞠躬,向救了她一命的少女道谢。

「拉薇妮亚小姐!……感谢你出手相救,还有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呢」

拉薇妮亚朝两人露出亲切的微笑,像是没看到征尔一样从他身旁穿过,抱了抱千美绘,然后摸摸艾美的头。

「我都看到了哦,你们赢得很漂亮」

千美绘总算放下心来,这才觉得两腿软得支撑不住身体。结果她不得不靠在拉薇妮亚身上,还要艾美也帮忙扶住。她再次深切体会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勉强,并认识到自己果然不适合真正的战场。

「泉秋院拉薇妮亚……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这时,征尔的怒气忍不住爆发,全冲着拉薇妮亚而去。

「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就赢了!赢过那边的御滨千美绘——」

拉薇妮亚转身扬起手掌。

啪!手掌落在征尔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征尔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你、你这家伙……」

「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词吧?」

「你说什么——」

征尔愤恨地瞪着拉薇妮亚,只换来轻蔑的眼神。

「看看你的眼睛吧,那就是现在的你。本来我大可以放着你不管,不过还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征尔先生,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丢脸到家了」

毫不留情的辛辣评价。

「你听明白了吗,死不认输气量狭隘的先生?这个故事中不需要察觉不到花朵可爱之处的艺术家,为免暴露出更多丑态,请你赶紧退场吧」

还是说。

「还是说,你打算一直拘泥于你那卑微丑陋的自尊,来侮辱那些深爱着你的女孩们的感情吗?」

拉薇妮亚瞥了一眼地上的征尔,把千美绘交给艾美,转身走向停止行动的伊莉莎白,在水脉雕像旁蹲下身子。

「你要……做什么……」

她无视征尔的抗议,简单操作之下就打开了水脉的胸部外装,从当中取出一块印着金色序列号、巧克力色的板状物。

然后她把这块水脉的记忆芯片插入圆盘状耳环中的外接插槽中,闭目检查了几秒钟。

「确实是水脉没错呢」

下了判断之后,她站起身。

「水脉就由我带去茸味先生那边吧,千美绘?」

「啊、是、是!」

突然被点到名字,千美绘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吗?」

「我们也赶紧去吧,雪拉和茸味先生一定等急了」

「完败吗……?」

靠在伊莉莎白的残骸上,征尔仰首向天。

御滨千美绘已经离去,赌上全部的挑战也已经结束……留下来的只有这一堆破败的机械。

他摸摸被拉薇妮亚打过的脸。

看来只能承认了,承认自己在千美绘手上遭遇了第四次失败。

从前对他来说,胜利总是来得理所当然。

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从来没见过自己战胜不了的人。

只有一件事……小时候憧憬的水脉姐姐的死,成了他人生中唯一无法抹去的悔恨。

所以他才想要她复活。

契机是他得知水脉的记忆还得以保留这件事。自从在泉秋院利通爷爷家里听到大人们的谈话之后,他就开始为复活“只属于自己的水脉姐”而倾尽一切努力。

知道水脉将作为超钢女复活之后,他成功以『若草四姐妹』监视者的身份加入计划,而为了把水脉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他略施小技就控制住了所有若草的成员。

直到在那个黄金周的夜晚、遇见御滨千美绘之前,所有事情都还是一帆风顺。

那个带着名叫飒拉的超钢女的女孩轻而易举地打碎了他的自负、也打碎了他的希望,结果若草姐妹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最后只剩下这一座四足自行炮台的残骸。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濑户茸味的少年。

征尔之于若草四姐妹,茸味之于班内特四姐妹……两者虽然相似,但本质不同。

那个平凡的少年最后获得了超钢女们的信赖。不仅如此,梅格信任他、艾美依赖他、乔视他为友、水脉更是恋上了他……征尔连其中之一都苦求不得,他却通通搜罗在手。

征尔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一个同伴都没有。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居然形单影只,他第一次感到彷徨无依。

碧空如洗,看在眼中却如同渺无人烟的荒漠。

他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嘲的叹息从口中漏出,但悔恨与羞耻终究还是让他的表情扭曲,泪水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从脸颊滑落。周围没有人在让他觉得庆幸,但没有任何人再关注自己的事实却又让他更受打击。

「真是凄惨,真是卑微啊……我……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

低头喃喃自语的征尔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惊讶地抬起头——

是艾美。

褐色的肌肤、银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

机械少女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征尔。

「你怎么还在?」

征尔无力地问。

「不用追着她们去吗?还是说你打算来嘲笑我?你有向我复仇的权力,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你、利用你。来吧……」

他终于忍不住浮现自嘲的笑容。

「笑吧。要打也好要做什么也好随你高兴!尽情嘲笑我这副凄惨的样子吧!完了就赶紧消失!去你该去的地方!」

艾美摇摇头。

「我哪儿也不去」

还有。

「征尔,你不是一个人哦」

她低下身子,小心地抱住征尔的头。

纤细的双腕。

让人无法想象是为战斗而设计的娇小身躯,柔软而又温暖。

「我不是你的王子」

艾美点点头。

「我现在一无所有」

点头。

「我……什么都没有了」

点头。

「也没有人愿意跟我在一起」

艾美还是点点头,松开他的身子,执起他的手。

「那么,我就做征尔的第一个朋友好了」

赂里征尔,这才发现——

原来,在自己的身旁,就有小巧的花朵静静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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