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战计划如下。
首先按照足原→镜宫→最上的顺序,向探泽传达可疑点。如果顺利的话,探泽应该也会用相同顺序将他们叫去谈话。
在将足原带到谈话室途中的走廊上,我事先已经和她打好招呼了。
据我看来,最上昨晚应该和咒罗在一起。只要不动声色地向探泽暗示这一点,或许就能够让镜宫和最上一起被叫去谈话。
此时在食堂的就会只剩下我、足原以及年少组。和事先商量的一样,我让足原装作去上厕所离开孤儿院。之后我也装作是探泽指示般离开食堂。
虽然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不使用这样某种程度上强行的方式,是没法创造出单独行动的机会的。
作战成功了。我现在在离孤儿院一定距离的森林中,和足原面对面站着。
“足原前辈,你就是杀人鬼吧。”
一声雷鸣。被闪电照亮的她的脸依旧毫无表情,看起来有些恐怖。
“不是。”
“我刚才在走廊的时候说了吧。‘我知道你是凶手,想和你单独谈话’。你既然过来赴约,不就代表你承认自己是凶手了吗?”
“我只是稍微有点兴趣,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是打算装傻吗。那我就拿出决定性的事实吧。
我对她说了,火灾发生的时候,看见被害者进入了五味的房间。
“五味桑的房间?但是那里——”
“是的,自从那件事发生一来一直被锁着。而火灾后也依然好好地锁着。即便如此他还是进去了。也就是说只在火灾发生的时候锁被打开了,之后又重新锁上了。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持有万能钥匙的你。”
“万能钥匙……哦,原来我从刚龙寺的房间出来的目击情报是你告诉探泽君的。”
“没错。”
“我确实进入了刚龙寺的房间。但是并没有进五味桑的。我也没有理由进去。”
“理由的话是有的。为了防止五味桑的设计笔记被烧毁而去回收。”
“不对,设计笔记在刚龙寺的房间——”
“只有一本。五味桑在跳崖之前说过‘我的设计手记也被偷走了一本’。也就是说刚龙寺的房间中只有一本,剩下的笔记一直都放在锁着的五味桑的房间里。
“你从刚龙寺的房间出来时,手上拿着两本笔记。是因为在搜索刚龙寺的房间之前,已经从五味桑的房间回收过一本了。
“就是在回收的时候,她进入了房间。或许是觉得本应该打不开的房间却传出了声音觉得可疑吧。本来不打算杀她的你攻击她了。”
“但是尸体不是在音乐室被发现的吗?”
“你没能杀死她,被她跑了。虽然从这里开始都是我的推测,因为她觉得空手战斗没法胜过经常锻炼的你,所以就想着去音乐室拿武器吧。”
“武器?节拍器吗?”
“不,我觉得特意跑去拿很难用作武器的节拍器是非常不自然的。比起这个难道不应该是优胜旗吗。尖尖的头可以当枪使。但却在拿到它之前被你追上了,然后你就用节拍器将她打死了。
“之后,你回到五味桑的房间,找到设计笔记后,用万能钥匙把门锁了。你没有说去过五味桑的房间以及她也去过五味桑的房间,所以凶手不可能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虽然足原依旧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反驳。应该是觉得再想出言狡辩太难了吧。
因为她一直沉默,所以我决定一点点地将事情问清楚。
“为什么要杀刚龙寺?并且还是用那种猎奇的方法……在眼睛里嵌入金桔什么的。”
足原回应了,用小而清晰的声音如此说到:
“不,那是因为没办法。”
“没办法?什么没办法?”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责问的语气,我反省自己。如果让猎奇的杀人鬼生气就糟糕了。
但足原也并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淡淡地说明着:
“本来我也并不打算做那种事。仅仅是想要在他的眼药水里面设置陷阱而已。”
“眼药水?陷阱?”
我对没有预料到的单词感到困惑。眼药水是什么?那种东西在这次的事件中出现了吗?
“我,为了不被刚龙寺他们欺负一直坚持锻炼。但果然对能不能杀掉体型大的男子感到不安。开始的时候是打算等他睡着了再袭击的,但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工作人员不在当然是最好的,但如果刚龙寺和妃正在做怎么办?”
明明是女子,却能够毫无表情的使用“做”这种词语,我不禁心跳加速。但是这种可能性我昨天晚上也想到了。
足原继续说到:
“如果晚上的时候一方偷偷跑到另一方的床上,或者说刚龙寺一直醒着在等妃,那要动手杀人就困难了。但我想即便是那些家伙,要做这种事情也会等到大家都睡熟了以后。所以我决定在那之前行动。
“在此之前我一直从窗帘的缝隙中窥探房间里,观察着刚龙寺的行动。于是发现那家伙在睡觉之前一定会点治疗花粉症的眼药水。
“昨天晚上,我趁刚龙寺去刷牙的时候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把眼药水里面的液体换成了金桔的果汁,然后藏身在衣橱里。刚龙寺回来点了眼药水后痛苦的晕了过去,同时他坐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面朝我这边。我从衣橱里面跳出来,对着没有防备的他的胸前连续刺了很多下。我自以为一切顺利,准离开了现场的,却在洗手间从镜宫桑处听说了扑克牌的事情,我心想糟了。”
“扑克牌就是昨晚镜宫前辈、最上前辈和御坊前辈在谈话室玩的那个东西么?那有什么糟糕的?”
“因为暴风的原因警察应该会晚到吧,就算对尸体进行解剖也应该无法得知正确的死亡时间。但是如果金桔的眼药水被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刚龙寺在睡觉之前有点眼药水的习惯,那么犯罪的时间就会被限定在他睡觉之前。最开始的时候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反正那个时候——十二点前后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
“啊,但是镜宫前辈他们从十一点到一点一直在玩扑克牌……”
“是的,犯罪时间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一下子就能把嫌疑人筛选出来。”
“所以在听到扑克牌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才吓得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嗯嗯。你记得真清楚啊。所以我马上回到现场,必须要消去金桔眼药水的痕迹。那时我新找了橡胶手套和拖鞋。
“眼药水的容器只需要把它拿走就行了。问题是眼睛。如果从眼球里检测出了果汁,那金桔眼药水就会暴露了。
“刚龙寺是在给左眼点眼药水的时候开始觉得痛苦,然后被我杀了。所以只要对左眼进行处理就行了。我先从厨房拿来装着水的杯子,给他的左眼清洗了一下。”
说起来,昨晚我偷偷潜入刚龙寺房间时,在学习用桌的桌垫表面上残留有水形成的圆形痕迹。那应该就是放过杯子的痕迹吧。
“但是因为充血难以洗掉。这样下去左眼会变得很醒目,并且恐怕眼球内部也留下了果汁。
“所以我不得不做了那件事。虽然我也不想——只能挖出左眼。使用作为预备武器放入口袋的水果刀。并且作为替代我将金桔钳了进去。技能掩饰挖出左眼的理由,也能混淆眼球里残留着果汁的原因。因为用来混在眼药水中的金桔已经处理掉了,所以我就从现场的窗户出去摘了新的金桔。”
从蟑螂的尸体可以知道凶手去取金桔是在杀人之后又过了很久的时间,虽然探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将眼药水的容器和原本用于放眼药水的袋子带走后离开了孤儿院,把它们和眼球、杯子、第二次用的橡胶手套以及拖鞋都扔进了海里。因为不想被发现去过两次现场。全部做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时已经是两点左右了吧。”
饭盛打开自己房间门应该是在两点半,足原在此之前回到自己房间的话就不会被目击。
“嗯?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把纸袋也扔掉有什么意义吗?刚龙寺大概是从来岛上进行体检的医生那拿来的眼药水,警察如果向那个医生确认的话,很快就能知道刚龙寺使用了眼药水这件事吧。那么只处理掉沾有果汁的眼药水容器不就行了吗?”
“确实眼药水的事情医生或者工作人员也知道,但是我之后还必须要杀掉两个人。所以为了在那之前都能够自由行动,就想要尽量拖延眼药水被发现的时间。
“因为我预料到自认为是侦探的探泽君一定会调查现场,到那时如果被发现桌子上只有眼药水的袋子的话,就会想容器去哪了,是不是被凶手带走了之类的吧。以此为契机眼药水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如果妃再在旁边说什么‘翔君经常在睡觉前点眼药水’的话,那个时间段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就会被怀疑,之后的犯罪就会变得困难了。所以保险起见我把纸袋也处理了。”
“啊,原来如此。”
理由明白了。但是她不是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吗?
我想起了从刚龙寺房间桌子的抽屉里发现的药袋。上面写着“一天5、6次”,探泽当时指出那作为放在同一个抽屉里的药片的袋子太不自然了。那是因为那个袋子本来应该是用来装眼药水的吧。如果是眼药水的话在眼睛痒的时候,写“一天5、6次”也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刚龙寺大概是从医生那获得了药片和眼药水两种药。它们本来应该是用不同的袋子装着的,但是在使用的时候每次都要从不一样的袋子里拿出来太麻烦了,于是就不用袋子保管着,只把药袋扔在了抽屉里。
刚龙寺桌子的抽屉非常乱,“一日5、6次”的袋子也是从非常里面1以皱巴巴的样子被挖出来的。所以足原一定是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将药片的袋子误认成了眼药水的袋子带走了。当时是在黑暗中,而且是急急忙忙地进行作业的吧,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并没有强行指出她的错误。
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个我们觉得如此猎奇的金桔居然是这么现实的——有点像小孩胡闹似的理由。
不对,等等。
“金桔的事情我明白了,不过饭盛前辈的尸体上被涂上了黑油漆是为什么?那也有某种理由吗?”
“我和饭盛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手碰到了黑油漆罐,盖子被打开了。你看,当时是因为最上前辈使用后没有好好擦拭,导致罐子的边缘处油漆凝固了才难易盖紧吧。我就那样和饭盛一直格斗着,这个。”
足原给我看了一下一直穿在两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右手腕上的手环飞到油漆罐里沉下去了。虽说作案的时候穿着手套,但还是不能就这样将手腕也伸进去捞出来。因为油漆洗也洗不掉,一下就能被人认出来是凶手。于是我决定将油漆罐倒过来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如果到外面去做的话恐怕会被人看到,所以只能在仓库里弄。但是如果倒在仓库的入口的话自己也就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倒在里面的尸体身上。
“被油漆弄脏的手环和橡胶手套一起扔到海里去了,现在穿着的这个是备用的。在将马田君和鹿野君送回孤儿院后,从自己房间取来的。”
“什么,居然是这样的理由……”
目的并不是要将尸体染成黑色,而是要将罐子倒空吗。没有用眼前更好拿的,特地用了在里面的,竟然是因为手环掉在了里面。
说起来……一个场景苏醒在我的脑海中。
足原从树上拿球的时候,伸长的右手从肘部到指尖都是雪白一片。那个时候,如果能发现应该一直穿着的黑色手环不见了的话,或许从那时候就能怀疑她了。
“但是,让尸体衔着小号呢?那个该不会是……”
“嗯,那个对不起,是为了将罪名嫁祸给网走君。”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鼓动声传到了耳朵深处,让我有些头晕。
“将罪名……给我……?你这是什么……”
于是足原吟唱出了之前的咒文。
“第一节是,众多神话中流传的黄金果实。
“第二节是,深邃森林中精通人语的暗黑兽。
“第三节是,宣告世界终结的七人奏响的乐器。
“这是网走君偶尔会小声嘟囔的咒文。”
什么——
被听到了吗——
“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呢,我将其写在纸上想。还调查了图书室的书,觉得第三个大概是‘启示录’里的喇叭吧,不过其他的都不太明白。”
那就是美罗捡到的笔记吗。
“杀饭盛在他身上涂黑油漆的时候,我想起了这个咒文。总觉得和我所做的伪装工作有些相似。金桔是‘黄金果实’,黑油漆是‘暗黑兽’。那么第三个人如果让她衔着能够一眼被认出来的喇叭,不就能够将怀疑的目标转向网走君了吗?我这么想着,因为网走君的咒文不仅是我,还有其他人或者年少组的人也听过。
“所以我杀了妃极女后,让她衔着小号。因为我不想因为杀掉这种人渣被捕。但是确实是做了对网走君不利的事情,对不起。
“不过你似乎也有罪啊。为什么要把御坊前辈和——之后的姬岛桐亚杀掉呢。把这么小的女孩子给。”
树木的沙沙声渐渐变得更大了。
“为什么说我是凶手——”
“很明显吧。你说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看到妃进入了五味桑的房间。那为什么你不跟在她后面进入房间呢?我们是为了救伙伴才冲入火灾现场的吧。
“当然,虽说我有着要回收设计笔记和杀害妃的隐藏目的,同样地,你也有着隐藏的目的吧。能让你觉得妃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啦这种程度的隐藏目的。如果要考虑那是什么的话,最自然的就是杀害姬岛桑吧。”
“原来如此,因为指出你是凶手,就相当于自白我自己是另一个凶手吗。”
那个时候——
在东侧二楼厕所前看向防火门的方向时——
我看到了妃进入音乐室。
我追着她进入音乐室,并不是为了杀妃,而是为了杀姬岛。因为我想着姬岛和妃关系好,会不会在她的身边呢。
但我打开音乐室的门时却吓了一跳。
因为室内只有目标姬岛桐亚一个人。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这是……奇迹。
姬岛在做着打开乐器棚,卷起窗帘之类的事情。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藏着,大概是在找妃吧。我用节拍器将姬岛打死了。没有出血。因为冲击节拍器启动了,重物开始擦过刻度部分。
我离开后,妃进入音乐室被足原杀了。这次有出血。节拍器的频率变快就是这次的冲击使得重物到了更下面的位置吧。
结果就是,节拍器的刻度部分上,只在现在的位置上留下了血迹。
如果(虽然是没有意义的假设)是我先杀了妃,足原再杀了姬岛的话,“重物原来的位置”和“重物现在的位置”这两个地方都会留下弧形的血迹吧。节拍器的血迹明示着两人被杀的顺序。
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明明看见是妃进入了音乐室,实际跑过去却只有姬岛呢。之后我冷静下来思考,这并不是奇迹也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从电车的窗户向外眺望夜景,窗户的玻璃上就会映出自己的脸。从明亮的地方越过玻璃去看黑暗的场所,玻璃就会起到镜子一样的作用。
火灾发生的时候,孤儿院的北侧和东侧被火照亮了,而南侧和西侧则因为停电一片漆黑。在这种状态下,从东侧看向防火门,玻璃就会变成镜子。
我看到的并不是进入音乐教室的妃。考虑到因为镜子左右颠倒了,那应该是进入五味房间的妃。
但是五味的房间应该是被锁上了……如此考虑的结果,我就知道了有万能钥匙的足原是凶手。
美罗和咒罗为了将背上着火推给对方而进行人格互换的时候,也并不是违反规则。因为那个时候她站在防火门的东侧,她是用玻璃代替镜子使用的。
根据我的推理(或许探泽也有一样的推理),美罗是想利用积水监视咒罗。如果说那是用水做出的镜子的话,那这个就是用火做出的镜子。因为火做出的镜子,我找到了另一个凶手。
陷入长考的我,因为足原的声音回到了现实。
“因为我很难认为在同一所孤儿院中会有三个杀人犯,所以觉得御坊前辈也是你杀的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那两个人?”
又一次被问了在明显不过的事情,我感到有些不耐烦。
但是即使对我来说很明显,对于他人来说也未必如此吧。
我决定对她说明。
“因为那些家伙叫五味桑‘垃圾’。”
足原显得有些惊讶。
“那些家伙……是说御坊前辈和姬岛桑?那两人也和霸凌有关系?姬岛桑才九岁,不过对啊,她和妃关系很好……”
啊——真是令人讨厌的误会。不过也是因为自己说明不充分。重新说过。
“不,当然御坊和姬岛和霸凌是没有关系的啊。叫五味桑‘垃圾’并欺负她的只有刚龙寺、饭盛和妃三个人。”
我突然想起了在校舍后面,刚龙寺他们欺负五味时的场景。
那时候,正好站在他跟屁虫正对面的刚龙寺,看起来像是只有被砍下来的头一样。
如果孤儿院中最高最瘦的御坊是刚龙寺的跟屁虫的话?那刚龙寺的头就会被隐藏起来,取而代之,全身的两侧看起来像从御坊的两边被挤出一样吧。正因为又矮又胖的饭盛是刚龙寺的跟屁虫,他才会变得像砍下的头一样。
现在想想,刚龙寺一直都对比自己更高的御坊的存在感到厌恶,所以让他当自己的跟屁虫是不可能的吧。
“果然是这样啊,不过这样的话网走为什么要把御坊前辈和姬岛前辈给……”
“所以我不是说了是因为‘垃圾’这个外号吗?”
足原渐渐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什么意思?网走君,你究竟在说什么……”
“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的话语或者图形,有着防止邪恶的东西入侵的效果,你知道这个吗?我的妈妈是很厉害的通灵者哦,有一次,她教给我了除魔的咒文。突然罗列出‘第一节是……’云云的看起来很难的话,我就想自己能不能记住呢,感到很不安。妈妈当时就笑了,说这只是特地耍帅的说法,吟唱的话就用更简单的咒文就行了。
“第三节和前辈你说的一样是‘喇叭(Rabba)’,而第一节是‘苹果(Ringo)’,因为希腊神话或者北欧神话里经常出现黄金苹果。然后第二节是‘大猩猩(Gorira)’。因为大猩猩是森林中的贤者,而且也有传说说有一种大猩猩会用手语和人类进行交流。‘Ringo’,‘Gorira’,‘Rabba’……总而言之就是接龙哦!‘Ringo’‘Gorira’‘Rabba’……像这样无限的持续下去的话,即使是妖怪出没的夜路也可以放心得走下去。因为‘第一节是……’这种读法也成为了一种癖好,听起来确实也很帅,所以我有时候会小声地念出来。前辈听到的就是这个。
“我呀,真的非常喜欢妈妈。但是呢,我把她杀了哦,我用这双手,把妈妈给杀了。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是打算用弓射被狐狸附身的少女的。但因为失误射中了妈妈。
“从那以后,我开始被妈妈和被狐狸附身的少女的恶灵袭击。连接龙也变得没有效果了。必须要更强大的护法。那时我发现了。被我杀掉的人的名字是力重狐狐亚(Rikigekokoa)→网走幽子(Abashiryuuko),也就是接龙。但因为和苹果(Ringo),大猩猩(Gorira),喇叭(Rabba)没有关系,所以效果很弱。因此只需要让与杀害对象的名字直接相关——能够让杀害对象的名字组成接龙的话,不就能让恶灵退散了吗!
“所以我把一个叫近藤千寻(Konndouchihiro)的住在附近的老婆婆杀了。我想的没错,恶灵没有再出现。但这只不过是暂时的。恶灵很快就回来了。我想要继续接龙——却发现自己失误了。以近藤千寻(Konndouchihiro)最后的‘ro’为首的名字的家,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因为以‘ra’行做名字开头是很稀有的。我很后悔当初杀人之前如果好好考虑一下后招就好了,但后悔也无济于事。
“正烦恼着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叫论田进午(Ronndennshinngo)的人。这个人是妈妈的熟人,虽然好像也是我的爸爸,不过我还是把他杀了。妈妈和爸爸都是被我所杀。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虽然不想,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因为只有这样接龙才能连起来……
“但我却被寄样在了这座孤儿院,过了不久恶灵再次出现了。接下来是‘go’。以‘go’开头的”名字。虽然我是进了孤儿院后才意识到的,因为快艇的起止时间,我完全没有在本土杀人的时间。所以只能在孤儿院的入院者或者工作人员之内寻找杀人目标。‘go’‘go’‘go’……不是有吗,救命的女神是,五味朝美(Gomiasami)!
“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这是陷阱。刚龙寺!饭盛!妃!因为那帮人渣叫她‘垃圾(Gomi)’——因为她取了个这么容易让人弄混的名字——我才错误的将五味推下了悬崖。”
“你把五味桑推下去了!?不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吗!?”
“事实上,她自己是想要跳下去的。我拼命地阻止。因为如果五味死了,那就没有‘go’了。不,虽然还有其他的‘go’,刚龙寺啊御坊什么的……但是刚龙寺体型大打架也很厉害,御坊虽然瘦却很高。五味是最好杀的‘go’。但是五味却无视我,想自己跳下去。我朝着她背上伸手推了过去——刚好勉强赶上哦。我成功地推到了五味的背。这样一来也就是说是我推下去的,是我杀的。接龙连上了!我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孤儿院。
“但是却从工作人员那里听到了冲击性的事实。她的名字不是‘Gomi’而是‘Itsumi’。那时我觉得世界好像崩坏了。糟糕了。不,不仅仅是糟糕了这种程度。毕竟论田进午(Ronndennshinngo)之后是五味朝美(Itsumiasami)。接龙断了。之后无论是杀‘go’还是杀‘mi’,都没办法再次连成一串了。这样下去至今为止被杀的那些恶灵会一起袭击我,我会被杀的。完了——我虽然这么想着,但仍然出现了一线生机。
“是的,五味没有死!这样一来我最后杀的人就是论田进午(Ronndennshinngo),接龙还能连上。但五味现在依然意识不明,不知道何时会不会死。如果死了的话果然还是会判定成是我杀的吧。所以我必须赶快再杀几个人,之后再给五味最后一击,让论田进午(Ronndennshinngo)和五味朝美(Itsumiasami)之间可以连上。
“我一边看着孤儿院的名册一边进行了一系列的思考,最后发现按照刚龙寺翔(Gouryuujisyou)→马田刃矢士(Umadahayashi)→鹿野加梦意(Shikanokamui)的顺序是最好的的结论。于是昨晚我去杀刚龙寺了——但他已经被杀了。是你杀的。因为你的原因,我只能重新制定计划。
“剩下的‘go’只有御坊了。御坊长秋(Gobounagaaki)→妃极女(Kisakikiwame)→饭盛大(Meshimoridai),这样也能让接龙连起来。御坊这条线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想过,但三人都是年长组的这点成为了障碍。另一方面,刚龙寺那条线,虽然刚龙寺很难对付,但剩下的两人都是年少组的很容易杀。但是当我知道马田君和鹿野君是会帮饭盛找球的善良的孩子时,这样的好孩子们不用丢掉性命真是太好了,我也不禁放心起来。虽然这不过是结果论罢了。与之相比御坊线中,虽然御坊没有任何罪,妃和饭盛都是混蛋一样的霸凌者,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杀了他们,这也是一个优点。因此我趁探泽掉下去的时候把御坊杀了。
“是的是的,说到探泽,在救那家伙的时候我想绝对不能让他死,所以我小心谨慎地拉着。不小心松了绳子让他死了的话,或许就会判定成是我杀了他。接龙会断自然不必说,就算不会断,杀了探泽杰罗(Tannzawajyaaro)也会变得很麻烦吧。因为像论田进午(Ronndennshingo)这样以‘ro’开头的人几乎没有。
“话题跑偏了,回到原来的地方。杀了御坊后,又一次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情。是啊,就是你!因为你先把饭盛杀了,导致孤儿院里一个以‘me’开头的人都没有了!你究竟要妨碍我到什么时候才罢休!这样一来我就算把妃极女(Kisakikiwame)杀了接龙也连不起来了。于是我只能再一次变更计划。
“总之这次是‘ki’。我把姬岛桐亚(Kijimakiria)杀了。这下我放心了,想着之后只要在孤儿院外等就行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必须要去救大家。因为如果因为火灾死了,那能组成接龙的成员就少了吧。就算五味的问题解决了那也不会是终结,今后还是必须要进行接龙。因此我回到了孤儿院,虽然没有救到妃,但能救你真是太好了。因为——”
“够了!”
似乎在下意识间我就开始除魔了吗,不停地说着的我的话,被打断了。
足原已经不再是没有表情了,露出了明显的憎恶。
“你真是好好地推了五味桑一把呢!”
“你和五味桑关系那么好吗?”
“是啊——只在现在就让我说吧。我为了帮她报仇,杀了刚龙寺、饭盛和妃,但是似乎复仇对象还有一个人啊。”
足原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看。我不喜欢她那种眼神。
“你有权利批判我吗?虽然有现实性的理由,但却用那种猎奇的方法杀了三个人,你不就是杀人鬼吗?”
“杀人鬼?你说杀人鬼是吧?凭借什么接龙这种不明所以的动机,就杀了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的多个毫无关系的人——杀人鬼就是你!”
足原的话像是箭矢般刺向我的胸膛。
是啊,或许确实我才是杀人鬼。
意识到这点时,不知为何语气缓了下来。
“或许是这样。但是无论是杀人犯还是杀人鬼本质都没有变,都是杀人者啊。”
“嗯,所以我才要杀了你。”
“哎呀,这不行啊。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吧?是叫足原铃(Ashiharasuzu)吧。和姬岛桐亚(Kijimakiria)连着呢。”
我从口袋中拿出了食堂的叉子,朝着她的眼睛刺去。
她想要转身躲避——但却因脚下的泥滑了一下,仰面倒下去。
我骑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脸将叉子挥下去。
她用右手护着脸,叉子刺到了她手腕上的手环。但却传来叉子贯穿了手环刺到肉上的感觉。拔出来后,除了手环上像沙子一样的东西以外,还飘洒着血滴。
我再一次准备将叉子挥下去。
“等等!”
等不了。姬岛桐亚(Kijimakiria)→足原铃(Ashiharasuzu)→厨子和志(Zushikazushi)(松叶杖的小鬼)→鹿野加梦意(Shikanokamui),按照这个顺序杀的话,就能完成连接五味朝美(Itsumiasami)的路线了。
但是接下来的话让我浑身僵住了。
“我的名字是‘Ashihararinn’。”
叉子在险些就要刺穿她喉咙的地方停住了。
“你说什么!你是‘Ashiharasuzu’吧!”
“弄错了。我的本命是铃(rinn)。所以如果杀了我的话结尾就是‘nn’了,接龙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如果这是真的,我就不能杀她。和五味那时一样,我又一次弄错了吗。虽然有一瞬间的苦恼,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骗人!我想起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曾叫你‘suzu’!去死吧!”
我正准备将叉子继续刺下去。
但足原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我拜托他们叫我‘suzu’的。我曾经受过父亲的性虐待。那个男人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把我按在身下,在我耳边不停重复着‘rinn’、‘rinn’地侵犯我。因为那造成的心理阴影,我不想被人叫‘rinn’。但是我的本名就是‘Ashihararinn’。所以你不能杀我。”
这些话是——真的吗?还是谎言?
思考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视野颠倒了,足原只用腰部的力量就将我弹飞了出去。
我的身体飞向空中,重重地砸到地上。
下一个瞬间——
喉咙边传来尖锐的疼痛。
“嗝?”
将视线朝下移,发现被我右手握着的叉子刺穿了。我的喉咙。被刺了?我的喉咙!被刺了!怎么办!!被刺了不是吗!!
我看向足原想向她求救。她用像是轻蔑的眼神,又像是怜悯的眼神俯视着我。
救救我——我打算这么说的。
“Gabugebe。”(正常日语应该是耳熟能详的那句‘Tasukete’)
实际上说出来的声音确实这种感觉。草坪上形成了红色水珠的模样。是从我口中吐出的血。
死亡?
我要死了吗?
不行,我还不能死。不继续接龙的话……
呜,等等啊!
我是为什么要继续接龙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恶灵的攻击。是为了活下去啊。
但是究竟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死掉的话会怎么样。不就可以摆脱恶灵了吗。
思考到这里的瞬间,突然身体变的轻松了。
意识逐渐远去。
足原的脸消失了——黑暗。
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人。
当然恶灵也没有。
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啊!终于从恶灵手里逃脱了!不用再继续这种没结果的接龙了。
刚如此想没多久。
光。
光,光,光,光,光,光。
六个苍白的光围住了我的周围,开始旋转起来。
什么啊,这是?
就像火焰一般。
像人的灵魂一般。
难、难道……
六个光一个一个都变了样子。
力重狐狐亚。
网走幽子。
近藤千寻。
论田进午。
御坊长秋。
姬岛桐亚。
他们是被我杀的那些人。
果然即便是死了,恶灵也追随我而来!
捉迷藏无止境地延续下去了……
总之,必须要逃。
但周围被恶灵围住了。
这个圆的一处地方有一个切口。
我朝着那里全力奔出。
但是右手被力重狐狐亚,左手被姬岛桐亚抓住了。
恶灵们恐怖地笑着。
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苹果,大猩猩,喇叭!
第一节是……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恶,接龙什么的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吗,接龙什么的……
就在此时,我发现了一个事实。
Rikishigekokoa(力重狐狐亚)→Abashiriyuuko(网走幽子)→Konndouchihiro(近藤千寻)→Ronndennshinngo(论田进午)→Gobounagaaki(御坊长秋)→Kijimakiria(姬岛桐亚)→Abashirihitori(网走一人)→Rikishigekokoa(力重狐狐亚)→……
(译注:此处括号中均为我自己添加,帮助理解假名的罗马音写法,原文中只有假名。)
是这样。
因为我把自己杀了,圆环就完结了。
这样接龙就能无止境的延续下去了。
并且无论哪里都没有终点。
这就是所谓的圆吧。
我的名字除了能让人联想到网走监狱以外,还有一个咒缚。那就是包含着‘shi·ri·to·ri’(接龙)这四个文字。正如它的双关语所述,我被囚禁在接龙的监狱里。
不知怎么的,我想就这样,放弃了。
我对六人笑着,他们也都对我回以笑容。比刚才温柔的笑脸。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各位,把你们杀了真是太抱歉了。
妈妈,终于见面了啊。
爸爸,以后我们能说更多的话了。
我们手牵手围成圈,一边接龙一边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