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立数数枪套里面的子弹,自言自语地盘算道:用掉不少子弹呢!
镇上居民洗好挂出来晾干的衣物在他头上啪哒啪哒地飘扬着,这是在一般市街上很常见的景象。
在这种都会没什么晾衣服用的空间,所以常常会在住家与住家之间牵绳索晒衣物。就算是晴天,从底下通过的行人也常常会被水滴溅到。
薛德立手里握着魔弹枪,小心翼翼地走在没有半个人的巷道。
他走着走着,便发现巷道里面到处闻得到硝烟的气味,想必旧市街上的硝烟气味会更重吧。
薛德立并不清楚袭击城镇的沙漠商队原本打算做到什么程度,不过幸好自己在工厂比较少的新市街这一边。
刚刚沿着河川走的时候,已经看不太到火苗了,平息这场混乱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薛德立不禁放心地吐了口气。
太好了,那些人已经不在了。
好什么?
一阵啪沙啪沙的振翅声,薛德立惊讶地抬头仰望天空。一只毛色花俏艳丽的鹦鹉,停在居民们晾衣服用的绳索上。
好什么、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
葛蕾希丝?
薛德立迅速将手指抽上枪的扳机,接着鹦鹉似乎发现薛德立的举动,便啪沙啪沙地飞下晒衣绳。鹦鹉一张开翅膀,就可以发现它那对翅膀就像是差劲画家的调色盘一样,混杂了许多颜色。
薛德立转头,追踪着鹦鹉飞翔的轨迹。
鹦鹉飞着飞着停在一个人的肩头上。
啊!
薛德立呆当场,甚至忘了呼吸。
(啊、啊啊)
大大的立领,肩挂粗大的金色花边。鹦鹉就停在那肩头上。
男子披着类似古代海盗王的厚重斗蓬,过时的宽缘帽.胸口的扣子全部都是金制品,肩上背着两挺来复枪,枪的名字分别是唐纳泰萝和柯蒂,那是取自古代为了争抢一个男人,而互相残杀的一对姐妹。
我好高兴呢!你居然追着我追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少爷你这么爱我啊。
奇美拉奥利凡特说罢笑笑。
唔
男子那超越他身高的压倒性魔力让薛德立浑身发抖,一阵头昏!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魔力!简直就像是连脚边的影子都卖给了恶魔一般。
薛德立口中总算吐出低吟以外的声音了。
奥、奥利凡特把铳姬还来!
薛德立迅速举起手枪,用拇指扫下击槌,转轮弹膛发出嘎啦啦的声音。
居民的换洗衣物在两人头上啪啦帕啦飘扬。
铳姬?啊
奥利凡特推高跟斗篷有着相同设计感的帽子。
啊,那个啊。那个如果少爷你想扣下扳机的话,也可以
别开玩笑了!
薛德立难得怒吼,枪口再度定在奥利凡特的胸口位置。
我不是门卡那林的铁锤官,也没兴趣知道你被追杀的理由。但是那个东西非得请你还来不可,因为那个是
可以毁灭这个世界的枪,是吗?
奥利凡特微微扬起像是镰刀一般的嘴唇。
我说亚利鲁夏的少爷,就算它有可能毁掉世界,也不用这么惊慌吧?情报应该要正确传达出来啊。铳姬到底是怎样被使用、怎样毁灭世界、长什么样子、用什么子弹?很遗憾,没人知道它的使用方法,真是伤脑筋。
薛德立非常吃惊。
你刚刚说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偷走铳姬逃命的奥利凡特会不知道这件事?奥利凡特在薛德立问起之前,就先开口说道:没错,铳姬除了用来毁灭世界之外,还有其它功用。说起来那把枪拥有的是消灭词语的力量,如果说狗的话,这世界上所有的狗就会消失;说花的话,今后世界上将永远不会有花儿绽放。当然说世界的话,就可以将世界整个毁灭,但是毁掉的是谁的世界,这就不得而知了。
世界
刚才那个金发姑娘是加瑞安鲁德人吧?看她在这里进行恐怖活动,我猜她想消灭掉的一句话应该就是斯拉法特了。
薛德立惊讶得瞪大眼睛。确实,这样就可以解释安紧紧跟着薛德立等人的原因。只要利用铳姬的话,不需要流下任何一滴血,就可以消灭掉可憎的斯拉法特人了。
不过这么恐怖的东西为什么会存在于世上?
好问题奥利凡特像个绅士一般摘下帽子放在胸前。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宗教,门卡那林圣教是其中之一,其它还有祭祀六大元素之王的人,或者崇尚古代之王的人,很多很多。但是据我调查.这些宗教都是破晓前夕大战之后才兴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有没有这种经验!你跟朋友吵架,明明就是自己不对,但是却拼命想找出对方的不是。既然对方讨厌自己,那自己也要讨厌对方,所以两个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错不全在自己身上人都会下意识地用这种方法抵销自己的过错。
你想说什么
薛德立搞不懂奥利凡特的意图,不禁皱起眉头。
奥利凡特看到薛德立的态度,笑着说道:人就是这样,既然被神讨厌了,就拼命假装自己不需要神。但是人类要活下去却无法失去依靠,所以他们便去寻找可以替代神而让大家崇敬的事物。你知道吗?圣教的守护者门卡那林才不是什么圣人,他可是在破晓前夕大战时,第一个提议使用火攻法的旧太阳帝国军将领。
!
你差不多该想起来了吧?神过去对烧毁世界的人类说过什么话。
鹦鹉啪沙一声从奥利凡特的肩头上飞走。几根五花十色的羽毛飘落在薛德立面前。
人类啊,变软弱吧。
忽地碰一声。不,奥利凡特确实将柯蒂放下来,并且扣下扳机。
只是因为他动作太快,所以没有看到。
(是风魔法细粉吗?)
青蓝色魔法光纵向划开天际。如同名称所示,可以将一切事物切碎成细微粉末的风刀袭向薛德立
(唔!)
薛德立也迅速地扣下扳机。碰!枪弹进裂,薛德立的百叶窗慢了几拍跟着发动。土壤堆栈起来,石板地一片接一片堆在薛德立面前,形成一道墙壁。
但是
(这样不行!)
奥利凡特击出的细小刀刃,滑过堆积而上的石板缝隙之间,抵达薛德立身边。
好快,魔法可以这么顺畅地发动,都是因为魔法阵式简短之故,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施法者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是魔法战。
呜哇啊啊啊!
薛德立不仅被风切伤皮肤,还整个人被吹飞到后面。百叶窗发动到一半,便因为魔法阵式遭到破坏,而四散无形。
奥利凡特缓缓走近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的薛德立,方才开火的柯蒂枪口冒出白烟。
你的魔法阵式还是有满多无谓的部分呢这句在深层地底拥抱火焰者还是删掉比较好喔,要构筑铁,怎么可以把会熔化铁的火焰文句排进来呢?
怎么!怎么!可以!可以!葛蕾希丝一边绕着薛德立飞,一边叫道。
奥利凡特的嘴唇像是利刃一般扬起笑容。
我觉得你用枪就不对了,你在伊柏利特的时候不也没用吗?少爷,你就直接咏唱魔法看看吧。
薛德立满脸苍惨自,因为他察觉到奥利凡特的意图了。
不,我不、要
那个金头发的姑娘不也说了,被人用武力强行夺走的东西,只能用武力夺回来。你既然有那种力量,就用魔法让我屈服嘛!好不好?
奥利凡特用唐娜泰萝指着薛德立。
这是一把以五发子弹为一组弹匣的魔弹用来福抢。
弹匣第一发是范围最广的魔法,第二发是自己要用的防御壁,剩下三发则会依对方属性来选择相异属性的攻击魔法,是奥利凡特很擅长的多量化攻击。
然后,他的第一发子弹大多是风魔法的暗云。
啊啊
薛德立发现自己下颚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要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挨到一发暗云可吃不消。
那种魔法正如同字面意义所示,是穿过空气的缝隙,藉以攻击他人的风魔法。虽然对每个人的攻击威力并不会太强大,但是却很难防御。
呜哇啊啊!
薛德立半自暴自弃地扣下扳机。
哼!
奥利凡特甩甩叉在腰上的左手,一把掌心左右大小的手枪从他的袖口滑出来。
奥利凡特并未扣下那把枪的扳机,就直接开枪了。
啊啊!
薛德立的手掌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疼痛感.他手中的枪也因此飞弹开来。他的红色杰米一边喀啦喀啦地旋转,一边在石板地上滑行。
些微的硝烟气味,渐渐弥漫在两人伫立的狭窄巷道里面。薛德立瞪大眼睛,因为奥利凡特击出的是铅弹。
他笑了。
我明明、就叫你、不要用枪的
好痛、好痛!嘎啊嘎啊!
他的声音冷漠得让人发毛,薛德立感受到自己的喉咙正在颤抖。
奥利凡特放下枪之后,又往前踏出一步。薛德立依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退。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很多人类。
奥利凡特用喝醉一般的语气说道:人类啊,拥有自行发动魔法的力量喔,好厉害呢!
他又接近了一步,靴子的鞋跟喀地一声踏响石板地。
但是,利欲熏心的人类滥用魔力,让整个世界被魔力引发的火海吞没了。
啊啊!真是愚蠢,
愚蠢,
愚、蠢、的人类啊!
他从胸口取出一黄色子弹给薛德立看,缓缓将之放进柯蒂的装填口。上下拨动枪机,让子弹上膛之后,竟然枪口朝地,往薛德立脚边发射魔法弹!
碰!
当子弹从枪口喷出的同时,魔法也跟着发动。
黄色的火焰燃起阵阵白烟,开始围绕住薛德立周遭。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并没有燃烧,而是会烤干人,让入陷入一片朦胧的火系幻影魔法。
(是海市蜃楼!)
你是个好孩子,快点想起来吧。
薛德立听到奥利凡特责备一般的声音,他的意图很明显,利用幻影唤醒薛德立的过去,逼他陷入与当年毁掉伊柏利特时同样的疯狂状态。
啊、啊唔
薛德立在石板地上呻吟,他的喉咙干渴,脑袋昏沉。黄色的野火像是舔舐薛德立的内心一般灼烧着他。
(好热!)
薛德立太过干渴,整个喉头不断翻腾,他眼中已经看不到奥利凡特了,自己理应触碰着的石板,还有头上挂着的衣物也都不复见。
他看到别的东西。
(那、个是)
黄色的火影后方浮现小孩们的身影,每一个都跟薛德立长得一样。
他们一边笑,一边小跳步过来围住薛德立。
然后他们竟突然像沙子堆起来的人偶一般,从头顶哗啦哗啦地开始粉碎。?
薛德立惨叫。
我、我粉碎了!住手!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看到好多东西。
有好多时钟,时钟的针拼命转着。鸽子不断进出报时小窗咕咕地叫。
一切都疯狂了,一切都坏掉了,不,不对不对不是这样,这不是时钟、不是现在,那不是我,但又是我。时候到了!不是那个!
薛德立!
薛德立熟悉的黑色长发,突然冲进朦胧的视野之中。
爱珥
爱珥文情急之下朝黄色火焰扔出某样东西,喀一声插进石板地的那玩意儿,其实是银色的小刀,爱珥文将小刀投掷成围绕住薛德立的形状。而神奇的是以小刀为顶点,石板地上浮现一个五芒星。
离薛德立远一点!
爱珥文掀开那身厚重的黑色斗蓬,薛德立见状不禁瞪大眼睛。斗蓬内侧牢固地就像是产在树叶反面的昆虫卵一般,收纳着许多子弹。
退下,不然我会杀了你。她以薛德立从未听过的冷漠声音说道。
这是一场梦吗?薛德立陷入一片混乱。爱珥文竟然使用魔法。门卡那林的修女应该在戒律的限制之下,禁止使出任何攻击的啊。
(爱珥为什么?)
哎呀哎呀,这不是铁公主吗?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呢!
薛德立听到奥利凡特轻浮的语调。
等等,这是在说谁?
铁公主?
忽然,一个柔软的物体包住薛德立的脸颊,是爱珥文轻轻抱起他。
薛德立还好你没事
哎呀呀,你出面的话我可应付不了啊。也罢,这里就交给你吧。只是你的是我会加以处置的,铁公主。不
某种东西飞起来的声音突然啪沙响起。
那到底是鹦鹉振翅飞翔的声音?
还是奥利凡特甩起斗蓬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
爱珥文,真是个好名字呢。
说罢,奥利凡特的脚步声便消失了。
他离开之后,又再度听见风吹拂的声音。爱珥文用自己的脸颊蹭蹭薛德立的脸,就像她以前常做的一样。
薛德立已经、已经没事了。
薛德立动用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睁开眼睛,他凝神注视到的.是他最喜欢的黑色头发,还有那像是樱桃一般的双眼。
已经没事了
爱珥文柔和地微笑,那是姐姐一如往常的声音,让薛德立安心地闭上眼睛。
在薛德立昏倒之前,好像听见火车气笛声。
和煦的春季阳光,从犹如睡眠不足的眼皮一般撑开的云层缝隙之间洒落下来。
最近降雨量多,事实上昨天的火灾之所以没有蔓延开来,据说也是因为风中蕴含大量水气之故。雨量增加是春天即将结束的证据,夏天马上就要来临,在这块大陆南部地区,俗称银制平底锅的炎热夜晚将每天持续下去。
太阳这么大的话,路面不消一刻钟就会被晒干了吧。薛德立一边观察在月台上货的工人,又再度转头看看通往镇上的道路。
安普洛希雅没来呢!爱珥文似乎是替薛德立表态一般。喃喃说道。
他们两人来到位在里姆萨市郊,准备发车往北方的火车车站。
里姆萨车站同时也是补给大站,火车通常会在这里停上一个小时.以装卸货物和石炭。
事实上,满脸通红的搬货工人们,正在薛德立他们旁边忙碌地来来回回,将挂着挂牌的家畜和谷物袋运上火车。
站员敲响整点钟声,列车最后面的家畜用板车也以这钟响为信号,一口气与前面车厢分离。火车烟囱呼出白烟之后,让薛德立真的着急起来。安普洛希雅还没到,明明就跟她说过是正午的火车了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就算安打算采用的作法跟袭击里姆萨那群人不同,但是她却仍然是为了复兴祖国而活动的沙漠商队一员。
既然她意外在里姆萨遇到伙伴,又怎能叫她不要跟伙伴一起行动呢?
爱珥,不好意思,你可以先上车吗?我要在最后一节车厢等安。
爱珥文虽然很想说什么,但还是默默点点头之后,带着行李走进二等车厢。
薛德立穿过一等车厢旁边,在最后一节车掌车厢前面停下脚步。
从这里看到的里姆萨市街。简直就像是蛋糕上面的装饰一样。
还是没看到安。
小子,车要开了喔,快回到车厢去吧。打算走进车掌车厢的车掌,拍拍薛德立的肩膀说道。
但薛德立却一动也不动。
拜托你,请再等一下下,我朋友她她一定会来!
车掌摇摇头,盖上怀表的盖子。
很遗憾,不能再等了,火车还得赶去下一站。
火车车轮之间发出噗咻噗咻,像是蛇在威吓猎物一般的喷气声。
(安普洛希雅!)
喀啷喀啷喀啷喀啷。
月台上最后的钟声,犹如取笑薛德立一般响起。
打开灰色的双面门之后,映人眼帘的是好几天没有放晴的晴朗天空。
安普洛希雅脚踩着因为吸饱了水气,显得还有几分柔软的土壤,往西方前进。
她打算前往的山丘,是数十年前还建有门卡那林修道院的场所。
修道院在里姆萨新市街落成之后,也跟着移到城市里,现在只有要去墓园的人,才会往这边来。
安今天早上来这里之前,先跟站在桥边的卖花人买了一束花。安看过这种花,但就是想不起名字。她不禁对热中作战到连这种事情都搞不清楚的自己露出苦笑,小时候明明就跟普通女孩一样,很喜欢漂亮的东西和花朵的呢
安轻轻将花束放在刻有艾丝缇拉名字的石头上面。
艾丝缇拉,我来了。安对还很新的墓石说道。
艾丝缇拉的墓前放满了花,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艾丝缇拉里德,月九三七年,出生于北部由萨罗特。
说到这个由萨罗特,在北部地区是靠近第六十七煤坑的古老矿场都市。
在安出生之前曾经发生过严重暴动,导致整座城市封锁。
艾丝缇拉诞生在这么乱的城市里,到底是为什么从北方来到这里的呢?安这才发觉自己完全不了解她.但是安却不觉得很遗憾。
安用手掌轻轻抚摸墓石。
艾丝缇拉,那里冷吗?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清爽的风吹拂着安编起来的头发,安总觉得风的颜色跟昨天有点不太一样。
刚刚看到的天空颜色也变了,一定是夏天的脚步己近了吧。安说道:如果今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可以像季节这样固定出现就好了,这么一来人就不会迷惘,就不会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了。
黑云已经散去,没有一丝杂色的蔚蓝天空覆盖着整座山丘.
但是,安的心里依然是一片愁云惨雾。
她在思考两件事情,一是自己失去的东西,一是自己得到的东西。
(不管到哪里,我依然是加瑞安人,不管怎样,我都无法逃避这个宿命。)
为了复兴祖国,安是重要的号召。为了将铁壁国再度重建起来,也为了那些忠于祖国而不断忍受苦难的同胞们,安必须当一个公主。
而这件事情会将战争再度带到世界上来。铅弹将会射进土地中,人们会忘记怒吼以外的话语,薛德立迟早也会面临必须战斗的一天吧。
但是,他却对安说,要安一起来
安从山丘上望向位在西边的北部路线火车站,列车从刚才就已经停靠在站内,那是薛德立将会搭乘,正午出发的列车。现在所有行李应该都已经搬上车了吧。
安已经下定决心不去了,但是却无法不想起他的声音
一起来吧。到时候再决定要去哪里就好了,安普洛希雅
艾丝缇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问出口,艾丝缇拉也不可能回答。每当风儿吹起的时候,依偎着墓石的花草便会像点头一般摇晃着。
世界不是由人去改变它,而是它自己会改变的。
艾丝缇拉曾经如此对安说过,安觉得现在的自己总算稍微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意了。
那一定是自己会改变自己的意思。
自己改变了,世界也会跟着改变,这么一来,就不需要改变世界的武器。
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点点交谈的时间就足够了。就好像薄荷茶里面,有着清爽人喉的风一般的感触一样。
而安在遇到艾丝缇拉之后;确实改变了。
(那么,今后呢?)
安想到这里不禁愕然。
艾丝缇拉改变了自己,她的一句话给安的冲击,比几千几百颗子弹还要强烈,足以让安改变心意。
但是今后该如何是好呢?
艾丝缇拉已经不在了,那么谁会改变我呢?谁会对我说出这么和肯的话呢?
虽然你说言语没有任何意义。安在脑中想起那个笨拙的深绿色视线。我虽然这么不善言词,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我一直觉得把想法说出来比保持沉默来得好。
薛德立安普洛希雅呢喃道。
世界或许真的会自行改变。就算安不去改变世界,但是薛德立存在的话,或许就可以。
那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可能是能够很简单利落,轻松完成的事情也说不定。就像火车开往下一站一样
(火车?)
安惊讶地抬起头,镇上的时钟塔报出正午时分。
当那座钟敲完十二响之后,薛德立搭乘的列车便会离开这座城市。
而他想必再也不会与安有任何交集了吧。
这样很讨厌。
绝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我得赶过去
安抬起头。
她有如溜滑梯一般冲下山丘,直直奔向车站。她喘着气,紧缩的喉咙和内心都很痛。
安不懂太复杂的事情,但是她现在很确定,自己非得搭上那班火车不可。
她体内的血液对她诉说得要传达自己的想法、得要赶去,得在火车离站之前!为了改变我的世界!
宣告半个中午的钟声回响在山丘上,安内心非常焦急,只期望现在在钟塔上敲钟的人可以慢慢地敲拜托!
安普洛希雅向神祈祷。
薛德立听到宣告正午的时钟塔钟声从镇上传过来。
只要那个钟敲完十二响,火车就会发车。
弹簧从刚刚就已经开始绞动,汽笛也响过好几次,总觉得火车本身都变得坐立难安了。
薛德立不管自己心脏狂跳,一直盯着镇上的方向看。早上的他虽然还很确定安普洛希雅一定会来,但是到了现在,这份确信已经像平底锅上的奶油一般,逐渐消失了。
红脸车掌对薛德立说道:小子,要开车了,你就死心快点上车吧。
可是
车掌对薛德立摇摇头。
薛德立无可奈何,只好登上车掌列车的楼梯,但安还是有可能及时赶到。
就算薛德立现在回头看到路上的人影是安,她也赶不上车了,但薛德立就是没办法彻底死心。
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地开始转动。犹如独角仙头角般的烟囱开始喷出白色的蒸汽,那简直就像一条白色大蛇打算咬住天空一般,朝天上攀升而去。
就在此时,薛德立看到有人正从山丘的方向横跨对面铁路冲过来。
安普洛希雅!
薛德立紧紧抓住车掌车厢最后面的栏杆。
安,快点!
薛德立从栏杆上面探出身子,并将双手伸得老长。他看到安普洛希雅拼死拼活地跑过来。
驶出月台的列车,已经开始往前加速了,薛德立不顾一切地跨出栏杆。
车掌大声警告他危险啊!
安!手给我
薛德立用一只手抓住栏杆,整个身子探出去,打算抓住安的手。当他抓到安那粗糙的手时,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彻夜未眠,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我说安啊。
假设就算如你所说,有个言语无法传达想法的世界存在,而人们也绝对无法舍弃武器。
但是只要牵着手,就没办法再握住其它东西,而互相牵着的手也不能算是武器吧。
如果我这么说,想必你会笑我傻,会说这只是没有实际意义的表面话吧。
但我却觉得这样很棒。
真的很棒。
今后我也想一直跟你讨论这类话题。
安,跳过来!
她瞬间露出迟疑的表情,薛德立扯开喉咙喊道:相信我!
薛德立只看到指尖。
吹打他脸颊的劲风简直有如凶器一般。
安将双手伸过来,她说了什么。
话语蹦出来。
薛德立
薛德立伸出手,比去年稍稍长了一点的手臂.抓到安伸出来的手。
两个人的手就像列车的连结器一般紧紧勾住。
安的身体瞬间浮空,薛德立使出蛮力将安的身体拉过来。两个人一起撞上车厢最后面的墙壁。
呜
然后薛德立因为背部猛烈撞击的关系,好几秒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车掌才惊讶地向两人问道:你、你们没事吗真是乱来的孩子!
车掌虽然两只眼睛依然睁得圆圆的,但还是不忘向最后上车的乘客收票。两个人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相视而笑。
呼吓了我一跳。
薛德立眼冒金星的症状消失之后,转头看看安普洛希雅。
喏。
咦?
薛德立的语气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强硬。
我说得没错吧?
安稍微楞了一下,然后嘿嘿用手指蹭了蹭鼻子。
薛德立也跟着笑开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还牵着安的手,吓了一大眺。两个人的手因为牵得太紧,不禁忘记要放手了。
哇哇!
当薛德立慌慌张张地打算放手时,却反被紧紧握住。安普洛希雅以诚挚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双唇动了动
薛德立,那个
呃?
我
心啊。
像子弹一般传达过去吧!
气笛的声音越过山巅回响耳际。列车缓缓驶出车站,逐渐加快速度。
火车再度鸣了一次气笛。
哔
铁轨旁边的横木信号机,伴随这声气笛,喀地一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