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预言者所看不见的事物」"for their rea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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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在的时候,在店里散步成了樱参白穗极少数的兴趣之一。
在拉下铁门的昏暗店内,从柜台后方入侵相连接的住宅部分;两旁的架上陈列着古董,慢慢走在夹在中央的通道上。就散步的场所而言虽嫌过于狭窄,但享受漫无目的走路这项娱乐行为本
身,若要用言语形容,也还是只能称之为散步。
没错,漫无目的。不是顾店,不是警备,也不是打扫,也并非打趣地探寻古董,也不是为了窃取父亲的财产而进行鉴定。就只是在狭窄的店铺内环绕好几圈,茫然眺望着古物,在昏暗的天
花板下感受安宁,嗅着空气中微微带有的霉味。
一言以蔽之——就只是喜欢待在这个无人的空间。
然而那一天却不同于以往。
她一如往常地走在店内,体会着自己也彷佛化身古物的感觉。
突然间,白穗想起父亲几天前买的古物人偶从国外寄到一事。她虽不特别感兴趣,但心想至少看个一眼也无伤大雅。那东西不知放置在哪里?
于是她重新环视昏暗的店内。就在这时—
背后传来像是人偶关节磨擦的声响——以及沉静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吗?虽说看上去只是一直在走路而已。」
这是约半年前的事。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与樱参白穗的邂逅——无法忘怀的珍贵瞬间。
※
突然被搭话,白穗自然是吓了一跳,但由于实际就在眼前,所以也不得不承认。由于若陈列在店里就会被卖掉,因此尽管一度与父亲争执,她还是强硬地将莎弗兰缇带回房间当成自己的东
西。而白穗也和她成为彼此谈心的对象、朋友般的关系。偶尔莎弗兰缇会令其它人偶移动逗她开心,但却未曾告诉过她往事以及变为人类的经过,因此白穗也不知详情——
听着白穗以细小的声音说明,春亮行走在课堂时间中的静谧走廊上。
耳朵听着她的声音,目光则全力搜索莎弗兰缇。
有没有东西在廊上走动?
有没有东西躲在阴影后方?
有没有任何异状?
不希望再有被害者出现,也绝不能再出现。非得尽早逮到莎弗兰缇不可。要是她还在这所校内,就不能错过此良机——
「然后前几天……我们在房里讲话的声音被听见,被发现了。莎弗兰缇赶忙装作人偶的模样,但还是瞒不过爸爸。爸爸就说他买下这样的东西是种错误,要把莎弗兰缇寄放在朋友那里,硬
是将她带走——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回来了。之后……因为我要忙着处理突然病发身亡的爸爸的丧事……」
「嗯嗯。」
「然后直到今天总算抽得开身,丧礼的时候向亲戚打听爸爸的交友关系,猜想爸爸寄放莎弗兰缇的对象,是否就是我们学校的理事长。我和莎弗兰缇是朋友,所以一定要去找她……哇!」
「哇?」
回头一看,白穗正蹲着,按着小腿不住地发抖……看来犯人似乎是走廊上的冷水机。
「……抱、抱歉,没仔细看着前面——呀啊!」
在她挤出笑容打算起身时,却进一步「匡锵」一声踩到出水踏板。喷出来的水将她的制服胸前整个淋湿。
「呜哇——湿答答……」
「……!」
湿掉的制服紧贴着她的身体,浮现出大于菲雅、小于此叶的膨胀曲线。况且顺着锁骨的曲线往下没有任何障碍物,延伸出完美的曲面,这无疑表示——
(只…只穿着一件制服……?)
春亮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时腹侧挨了一记拐子。原本紧盯着周遭的菲雅正以凶恶的视线瞪着两人。
「你们搞什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要打听事情经过可以,但也要专心搜索那家伙!」
「抱…抱歉!我真是太容易惊慌了……」
哼——菲雅鼻哼了一声,粗鲁地打开走廊上的扫具用品柜,确认里头。
欠缺紧张感的只有白穗吧——内心一面抗议,春亮也将注意力转回周遭。隐约可听到一旁教室里传出讲课的细微声音,不必确认也知道没有异状。和女生们分成两头进厕所搜寻,也没有发
现异样。
「看来不在这层……好,接着去楼下。」
虽说菲雅板着一张脸,但她其实也很在意事由。
「所以你是为了寻找被带走的人偶——所以现在才像这样和我们一起搜寻吗?」
「嗯。」
「嗯……?等等,我想起来了。理事长说过,你之前都没有来上学对吧?今天突然来学校,身体不要紧吗?」
身体?——白穗侧着头。老实说,这个迷糊女孩就算什么时候滚下楼梯也不奇怪——春亮一面留心发生万一时也能拦抱住她,一面继续说道:
「就是……你以前没办法来上学……可能你之前不知情,但不就是因为被莎弗兰缇吸走了精气吗?然后那家伙不在了之后才痊愈?你父亲的留言也有提到:『我女儿被这个人偶害得无精打
采。』之类的话。」
「啊……喔~这样啊。那是我爸爸误会了。」
「误会?啊,先找找这边的书法教室。虽然平时没什么使用,但门却没上锁,就算有人躲在里头也不奇怪。」
总算是平安抵达楼梯下,来到二楼尾端的书法教室。鼻腔感受着墨汁朴实的味道,一面开始调查橱柜及书桌底下。菲雅再次开启一度中断的话题。
「……你说误会,是怎么回事?」
「呃……我并没有被吸走精气。以前都没来学校,是因为……那个……个人因素,并不是因为身体出状况。嗯。因为一些家庭因素……」
「什么样的因素?若是身体健康,要来上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喔噗!喂,春亮!干嘛戳我的侧腹?那里可是敏感地带耶,无耻小鬼!」
「有些私事是不可以随便过问的。你今后也要学习怎么察言观色才行……抱歉,这家伙还不太懂得体贴……」
「唔…没关系,我不在意。」
春亮想起理事长曾说过的话。关于她母亲去世的这项情报,以及她和父亲处得不好一事。情报并指称她是个很难伺候的孩子——
(嗯~……可是看起来个性上并没有难以亲近这种问题啊……)
似乎是从春亮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白穗微瞇起眼角。接着她走到书法教室的窗边,打开窗户巡视外头。该注意的并不只有校舍内部。
原本拒绝上学的她,只为了找寻朋友而第一次来到学校。这其中必定包含了非比寻常的决心与痛苦。然而白穗好不容易见到朋友,但她的心意却遭到拒绝,朋友还扬言将害人并不再回去。
这对白穗而言是种背叛,两人的关系也起了明确的变化。
即便如此,白穗依旧没变,一心真摰地追随朋友的身影……虽然老是冒冒失失的。就连现在也是,裙子迎着风翻飞,看的人都觉得她再不稍微压一下裙摆就危险了。
为了避免看见致命性的某样东西,春亮转移视线搜索教室。但看起来可以藏身的地方全都找过了,仍是一无斩获。
「啧,也不在这间教室里……你的情形我们已经大致明白了,但目前的问题出在该如何抓到那个人偶。白穗,外面有看见什么吗?」
「不,没特别发现什么……只有墙壁和铜像。」
「都这样找遍了还找不到,也得考虑她已经逃出校外的可能性……外墙很高,而且记得上面还有铁丝网,凭她身体的动作,实在不认为她能轻易翻越——等等,铜像是怎么回事?」
飞奔到窗户边。眼下确实有个充满艺术感的人体雕像。不晓得是哪里赠送来的友好之
证,感觉这对象唯一的功用就是浪费地球的体积。
「真奇怪,那个原本应该摆在再过去一点的地方才对……!」
原本那尊铜像站的地方,应该是离这里数十公尺远的焚化炉旁——以友好之证来说虽然是很失礼的立地之处,但那玩意实在太没用处了。赠送的人绝对是个不必太过顾忌的对象。
伸长脖子往窗外旁一看,焚化炉旁只剩下一块空虚的底座。简单来说,就是铜像自底座分离而移动了。而现下铜像简直像是为了成为某人的踏脚台似地倚靠在围墙边——
「……!」
彼此面面相觑数秒后,春亮等人一齐奔出教室。
慢吞吞的白穗跑出电梯时还因台阶的落差而被绊倒,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春亮及时扶住她。看来你老是在计算可以抱女人的机会嘛——菲雅冷漠的视线彷佛带着如此的电波。一面接收
她的视线,春亮继续奔跑。
最后他们抵达夹在校舍与围墙之间的狭窄空间。一旁的校舍一楼没有窗户,宛如形成了封闭的小巷。奶油色的围墙高约三公尺,只要跳起来手构得到或许就能越过,也或许无法攀越,就是
如此介于边缘地带的高度。但上述毕竟只是基于自力攀越墙壁的论点——
「……可恶,居然把这个当成踏脚台?」
菲雅拍打着铜像的头说道。
「对…对不起,没能立刻察觉……因为我第一次到学校来,所以没有发现不对劲……」
「这也没办法,别在意……啊,菲雅,有看见那个吗?挂在铁丝尖刺上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被割破的衣服。跟某个家伙身上穿的轻飘飘服装一样。」
「果然如此。若在我们搜查校舍的期间逃掉的话,也不晓得已经逃到多远了……可恶,真是失策。」
凭那笨拙的动作,不可能翻得过围墙——太轻易妄下断言了。忘了将她能操控人偶一事估算在内——只要多了这点程度的助力,凭她的体能也能够越过围墙。虽然先入为主对她留有跛着脚
的印象,但她毕竟是非人之物。
不得不承认。
他们无疑地——错失了一个逮到莎弗兰缇的机会。
春亮沮丧地颓着肩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白穗眼神泛着不安地仰望有刺铁丝;r-
菲雅无言地踢出一脚,无辜的铜像应声滚倒在地。
※
课堂尚未结束。总之应当先冷静下来归纳思考,于是来到鞋柜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注入式的杯装果汁——白穗硬挤出笑容说着:「我的钱包濒临危机……」于是春亮便出钱资助她。之后一
行人移步来到中庭的长椅。
「嗯——真的可以吗?」
「只有我们喝也怪不是滋味的,就当做是友好的证明吧!」
「耶嘿嘿,真不好意思。谢谢。」
「是说,也有人打从一开始就确定要敲我竹杠了,所以只是顺便而已啦。」
被莎弗兰缇跑掉似乎真的很懊恼,春亮斜眼瞪着从刚才就一直板着脸的菲雅。坐在春亮身旁的她边喝着自己的果汁边说道:
「什么嘛!我要是有钱的话……啊,对了,今天和班上同学聊天的时候,我学到了零用钱的概念。听说大家都会从某人那里拿到耶?交出来。」
「什么叫交出来?还真是新颖的拜托方式。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啪一声拍打了她伸出的手。菲雅再度不悦地鼻哼一声,倾斜着杯子倒进嘴里。看着这模样,白穗忍不住轻笑出声。
对话中断,春亮茫然地仰望被校舍直线区隔成一块的蓝天。
他在思考今后的事。思考逃掉的莎弗兰缇的事,以及她扬言要在这所校内继续吸取精气一事——尽管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意义,但他只知道无法认同她的行为。
春亮想起了昏倒在走廊上的男学生。根据保健室老师的说法,他们这些被害者的症状跟极度营养失调很像,只要打个点滴补充营养并且安静休养,有一天总会康复。
有一天。或许是几天后,又或是几周后。进一步而言,今后的被害不仅限于和今天相同。若做最坏的打算,下次或许就会出现衰弱至死的学生。就算没到那样的地步,也可能因体力衰弱而
使得其它病魔缠身——
白穗似乎也正考虑着今后的事,这时候她静静地说:
「吶,呃——春亮。我可以向你确认一件事吗?刚才也有间过,你们真的不打算毁掉莎弗兰缇吧……?」
关于春亮他们的事,在巡视校舍时也已经说明过一次了。关于诅咒、夜知家、菲雅她们——以及为了还理事长人情进而寻找人偶的经过。
但当时光为了找寻莎弗兰缇就已焦头烂额,因此只有说明最基本的部分。她想问的事情应该还有一箩筐。特别是关于友人的今后。
「那当然。理事长也只有叫我们抓到她,并没有说之后要进行什么处置。对我而言,就只是无法对她加害无辜之人坐视不管。」
「嗯……这是绝对不行的吧。我还是无法相信,莎弗兰缇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当然是因为诅咒吧?就算逮到她,也不可能叫她住手她就真的收手不干。」
菲雅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找到莎弗兰缇的话,为了不再让她给人带来麻烦,果然还是非得将她寄在春亮家不可吗?诅咒对春亮起不了作用对吧?」
这就是这回的难题。若是带给「持有者」的诅咒,那么只要春亮成为「持有者」,就不会对任何人带来麻烦。但极稀少会有「对周围的人们无差别地」给予诅咒的道具类型——光是存在就
会令周遭之人不适的石头、每晚四处漫步袭击人的人偶——若是这类的,方法就不管用了。经由这番说明后——
「就算对你没用,但会对其它人造成影响是吗?那间房子里没有收藏这类道具吗?」
「不,虽然数量不多,但还是有那种类型的被送来我家,这种情况……我老爸就会把它们保管在特别的地方。就是仓库深处的地下室。可是……」
春亮叹息。没错,尽管诅咒是针对周遭之人的道具,只要关进那间地下室就能够减轻被害——话虽如此,也不是能让他举双手赞成的手段。
「有这种类型的诅咒,况且还化成人形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将抱持着自我、像个人类般生活的道具关进地下室好几年,我实在办不到——怎么,菲雅,你那什么眼神?」
「啰:啰嗦,没事啦!哼……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说你啊……」
菲雅嘀嘀咕咕地别过脸,将身体倚在长椅上,闭起双眼。
「基本上,我们都会希望能解开自己的诅咒。要是我的话——要是能不对任何人造成困扰就解开诅咒的话,就算要被监禁,结论也只能牺牲小我。不过这样当然高兴不起来。」
她睁开一只眼睛瞥向春亮——
「仔细想想,问题出在那个人偶没发现『有方法可以解开诅咒』这件事吧?她目前仍在逃,就是因为认为被抓到又会被关起来,或者会被破坏吧。」
「我也一样啊,在听了你们的事情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一定也是这么想。」
白穗彷佛告诉自己般地低嚅。
「总之,为了不给人造成麻烦,还是必须得去春亮家,也得将这件事告诉她才行……那么,只好晚一点再问她愿不愿意回到我这里了。」
「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学校?」
她眼神依旧望着远方,笑道:
「……嗯。我的愿望不过是一种任性,而且也绝不能对无辜的人做出那种事。只要在她变成不会为人带来麻烦的洁净之身后,再回到我身边就够了……再说,解开诅咒的期间也并非完全无
法见面,不是吗?」
「啊……嗯,虽说只能以像是面会的形式。」
「既然如此,如果莎弗兰缇觉得那样也没关系,我也就必须忍耐才行。就算不在一起,我将她当成朋友的心意也不会改变的。」
「这样吗。」
春亮啜饮杯里的咖啡。白穗的话对于立场处在诅咒道具与人类之间的自己来说,着实是一番令人高兴的话。
「我已经知道你对那家伙的心意了——现实问题应该要考虑的,果然还是那家伙的想法。就算她不愿回到你家是因为害怕被破坏,但跑到这间学校四处吸取精气又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虽然我还是将她当成朋友,但莎弗兰缇或许不这么想……所以才会做那种事吧。呃,也就是说——」
她的声音里只充满了哀伤。
「或许她是认为……她被人类背叛了。」
像是对这片刻沉默等待已久似地,校舍内响起下课钟。以此为信号,世界一转,充斥着放学后的喧嚣。从中庭看向校舍窗户,只见神情转为开朗的学生飞奔出教室,一位、两位——转眼间
陆续而出。
但只有中庭还凝聚着上课中的静谧。只残存了数分或数十秒,逝去的时间的余韵。
「下次再见到莎弗兰缇的话,我想向她道歉。莎弗兰缇不肯回来……恐怕是因为爸爸所做的事,害得她感到失望也说不定。」
菲雅及春亮默默地等待她接下去。
「我们原本是朋友……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但我还是觉得以前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身上有着那么难忍受的诅咒,却没有吸取我的精气,不就代表莎弗兰缇她为了我设想,留意
着提防自己不吸收我的吗?」
「的确。若只是一天两天也罢,但不可能忍得了半年诅咒。说不定为了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加害于你,她都在深夜悄悄外出徘徊也不一定。」
「然而她却突然被塞进行李箱,送至陌生的地方。她认为会被抛弃或者会被破坏——于是觉得包括我在内的全部人类都背叛了她,因而感到失望也不一定。」
「失望……吗。」
菲雅反刍这句话。她扪心自问。
——自己是否对人类感到失望?应该……没有。
那么……
——自己过去是否曾对人类感到失望?这—剎那间,脑海被黑暗的片断所支配。
城主的笑声。被称作适合当香水的血腥味。身为道具的自己,期望着不被冀望的事。听着并非惨叫的叫声。四边形的立方体没有耳朵可以掩住,想要从倒在一旁的某人身上取待,却也没有
手去拾起。不知不觉,自己从一块变成一个、一尊,然后变成独自一人。冰冷、黑暗、寒冷。啊啊……在她的思考走向最终墓地前,只浮现了一个如墓碑般的无意义疑问。
为何要制造我?为何要诅咒我?为何抛弃了我?
——是谁的错?
(……只不过是往事,忘了吧!)
能够忘得了。自己内心有着足以抹灭这片黑暗的片断。
那是照亮了地牢的手电筒、现今也仍能看见的表情、现在也能听见的话语、有着不受名为感冒的诅咒所影响的背影。
没错——此时此地的我,并不觉得失望。
我相信他。
这样就够了。
「而最后她便觉得人类怎样都无所谓了,所以才做出那种事情吧……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她只在这间学校做这种事。所以——我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我没能阻止爸爸。请原
谅各方面都很软弱的我。』我想向她道歉。不,非道歉不可。」
白穗的声音拉回菲雅的意识。
「是吗。结果你就只是想救她而已,是吧?」
「我没有力量帮得了她就是了。但是,因为我把她当成是朋友……」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被如此命名的人偶对人类很失望。就和从前的自己一样。
既然如此,对那个人偶而言,这名叫做樱参白穗的少女——就好比是对自己而言的春亮和崩夏一样吧?拯救受诅咒的道具,拥有拯救她的力量。
所以——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偶。不破坏她并将她逮住,制止她害人。而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和你见面——放心吧。你对我来说就跟理事长一样,是委托人二号。」
「……没错,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总结出方针了嘛,菲雅,真难得,干得好。」
「唔呣!难得两字是多余的,呆子!别随便拍我的头……啦……」
反射性抱怨着抬头,却被仰头望见的春亮表情给扼杀了魄力。
(这家伙……哼:哼!所以才说是无耻小鬼嘛,真是……)
无奈地只好转回视线,只见白穗很过意不去地笑着:
「谢谢你们两位——真抱歉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也会尽可能帮忙的。」
「那么,关于捕捉那家伙的具体策略……当然,我想那家伙明天也会来吧。必然要锁定那个时候,但今天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不管她说不会吸取校外的精气是否为真,都要尽早抓住她才是
上策。她在校外会藏身的地方,你有没有什么谱?」
「唔嗯……没有耶。她只说过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总觉得很能够理解……那么就不考虑她会在繁华街上游荡一整晚之类的了。需要花钱的漫画红茶店、旅馆或家庭餐厅也不可能——其它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才是该搜寻之处吧?不过说起来
简单,范围可是广得离谱啊……」
「都还没开始就说什么丧气话!要相信我的第六感!」
菲雅一脸无奈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对于无耻小鬼的反应,让她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似的。正当她准备实际出手时,白穗连忙说道:
「我…我也会加油帮忙!分头找比较好吧?我回家附近找,这边可以就拜托你们吗?」
「嗯。不晓得那家伙藏身在离学校多近的地方。那么隔壁镇就交给你了,可别做危险的事情喔。」
春亮温柔地如此回答白穗。害得菲雅更想揍他了。
「还有,你明天也会来学校吧?」
「嗯,要是没在校外找到莎弗兰缇,就得阻止她才行。呃……怎么这么问?」
「不……因为你至今都那个嘛,想说既然如此你或许有什么苦衷……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们也会尽全力帮助你,所以不用客气,尽管找我们商量。」
「谢…谢谢。说得也是,爸爸已经不在了……解决莎弗兰缇的事情之后,我也得振作才行——耶嘿嘿。春亮真温柔呢。」
被她这么微笑以对,春亮害羞地搔搔头。
「并不是我温柔……该怎么说呢,我的个性就是会忍不住想帮拚命努力的人声援。总之,别想太多……呜喔!喂,菲雅!干嘛揍我的肚子!」
「哼……就跟前几分钟你所做的一样。我有在察言观色喔!」
「你才没有!」
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走进中庭的学生也变多了。这里似乎是通往社团活动的快捷方式,继续没完没了地在长椅上说废话也没用,于是众人决定先行解散,将搜索活动转移到校外。
「啊,还有剩,一口气喝掉吧!咕噜咕噜……」
斜眼看着将果汁倒进嘴里的白穗,菲雅一面自长椅起身。
「好了,得先回教室拿书包。嗯?春亮,你那什么奇怪的表情?」
「不,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是什么事呀?」
「……真巧,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话说你的口袋从刚才就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响耶?」
「咦?喔,是简讯。我看看……噫!」
春亮突然惊叫出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窥伺春亮手边,只见手机显示率数条句子——
「结果情况如何?我这里没有异状」
「你们没响应,我很不安,但我走不开,所以只好继续监视。」
「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放学后了也没有异常,离校的人也开始增多了。要监视到什么时候才行?」
「要求回复0」
「糟了,我真的忘记了!」
「最后一个符号是什么?看起来怪恐怖的。」
「『我等得快累死了』的意思吧?我由衷地希望……!」
「会不会就直接代表『我要宰了你』的意思……?」
两人咽着口水往下看,但这次换白穗发出惊叫。
「噫呀!」
「怎…怎么了!」
「呜…我喝得太急了,冰…冰块滑进……制服里……」
转头一看,只见白穗皱着眉开始扭动身体,将冰块滑进的制服前胸拉起。接着她卷起衣服露出肚子,一脸认真地嚷着「嘿!嘿!」开始煽衣服。冰块虽马上就掉了出来,但白穗并未察觉,
仍持续着动作——白皙的肚子和肚脐(因冰块而微妙地濡湿)若隐若现,对无耻小鬼的教育上实在非常不好。这女人的迷糊行为甚至已到让人感受到威胁的程度。
一阵「喀哩喀哩」的谜之音这时从身后传来。有股非常不妙的预感。菲雅和春亮在回头之前,下意识看了手机屏幕一眼。传来的最后一条简讯是:『看这情况她也出不了校门吧。因为我开
始担心起来了所以决定去找春亮你们0』——不妙的预感更加深了。
做好心理准备,回头一看。
为了看手机而并肩的菲雅与春亮,以其在他们前方露出肚皮的白穗。一双眼睛正阴郁地瞪着他们——带有充满恨意的眼神。
「……我担心得跑来一看,结果……大家都只顾自己玩得很愉快嘛……?」
连接校舍与中庭的出入口,眼镜少女探出上半身,惊人地散发着有如灵异现象般的气场,喀哩喀哩地抓着门板。
※
「走吧!赶快动身找人啰,一定要揪出她来!GO——!」
「喝啊!」
菲雅一出校门便准备冲刺,春亮赶紧揪住她的衣领加以强行制止。口出发出「啾呜」的怪声音,菲雅果不其然地抗议:「喂,你干嘛!诅咒你喔!」
「呃—〡首先确认一下。关于刚才和此叶说的话……你还是想一个人找吗?」
此叶并没有和春亮他们在一起。在那之后他们和白穗告别,对此叶道歉抚平了她的不悦后,正准备回去时,此叶想起她还有图书委员会的事情要办。虽然她说翘掉也没关什么关系,但最后
还是选择出席。理由是因为春亮的规劝:「我记得你上次也翘掉了吧?连续翘掉两次,立场变得很尴尬喔!」——以及菲雅放话:「我才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随便你要上哪去都行——嘘!
嘘!」
「当然!我说过我要靠自己解决事件!对:对了,差点忘记,也不需要你帮……」
「但刚才我和白穗也一起搜查校舍,你不是也没抱怨吗?」
唔——菲雅小小呻吟了一声往后退。
「那是——顺……顺水推舟,情势所逼!」
「也就是说,就算我在你也不觉得碍事,也不觉得奇怪吧?既然这样,之后也一起行动也可以吧?再说我又不是去妨碍你的……对了,这样吧!主要由你负责事件,我只是附带的,负责辅
佐你,像你的助手一样,这样总行吧?」
「唔。助手……吗?」
菲雅似乎在考虑些什么。口中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后,抬头瞪视着春亮。于是他露出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的假意笑容,菲雅又嘟起嘴别开视线。之后——
「这个嘛……那个,若你无论如何都想帮忙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啦。」
「OK,老板!感谢你的雇用!」
「好,助手,那就马上跟随我行动!呵呵,要乖得像狗一样喔!」
「首先,做为助手,我有个提案。你会迷路,所以别随便乱逛,银光闪闪小姑娘。」
「啾呜!喂——!你是怎样?这次换成掐女人脖子的性癖好觉醒了吗!」
以手代替缰绳,揪着挥舞着手脚挣扎的老板的领子,春亮一面心想。
菲雅就算不明白要找寻莎弗兰缇有多困难,但并不代表她认为找不到也无所谓。她绝对想找到,但却已扬言要自力解决,因此不想借助他人之力。对于她此番矛盾,他这名助手应该就是妥
协下的产物吧——
(算了,就我而言,只要能防止这个没常识小姑娘失控,无论怎样都好。)
若代价只需要表面扮演这样的角色,实在是太便宜了。
几小时过后——来到太阳几乎落下的傍晚时分。
「……找不到。」
呼——叹了口气,从桥桁上窥伺桥下的菲雅挺直背脊。
「春亮,下一个地方!」
「嗯……记得那里有个公园,感觉里面有很多地方可以躲。」
那么就去找那里——像是要追着自己拉长的影子似地,菲雅开始移动脚步。当然,春亮也跟了上去。至今尚未寻获一丝线索,说实在的,光只有「无人烟的地方」这个提示,要找出沙弗兰
缇的机率实在太低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必须尽早找出她,所以只要有可能的地方,就足以构成理由让他们动身。
瞄了菲雅的侧脸,汗水滑过她映着斜阳的脸颊。而春亮的情况当然也差不多,因为他们都片刻不停地一直在赶路。
「多少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
「不需要。」
「无论念书或运动,适度的休息都有助于效率喔。」
「这不是在念书,更不是运动,而是工作——不,是使命。」
没错,使命感。她脸上真摰的表情如此说道。
所以春亮也不再说什么。再怎么想,会先因体力不支而倒地的人也是自己,而不是菲雅;但不知为何,一和她那凛然的表情相比,自己体力的重要性就显得轻多了。
唉唉……春亮悄悄耸了耸肩。但这时菲雅的脚步却突然停下。
她眼神严厉地伸手指向一旁。是找到莎弗兰缇了吗——春亮赶忙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
「薏仁茶。」
指着自动贩卖机的她,嘴里说出这个单字。
「啥?」
「萃取鸽子的精华,再混搭麦子,这茶还真前卫(注:薏仁的日文为「t -u ;o iku」,菲雅误以为是「鸽子(t6 -\l)」十「麦(右31CJ)」)……老板我非常感兴趣。助手,我命令你帮
我买那个!
还有你也买点什么来喝吧!姑且不论休息,补充水分是很重要的。你要是倒在路上,我也很伤脑筋——才怪,但是,呃……会给人造成困扰。」
就与刚才不同层面的意义,春亮再度耸耸肩膀。
「……了解。」
边喝着自动贩卖机买来的茶,边再次展开搜索。
公园、寂静的神社、小树林、废工厂、汽车废铁堆积成山的空地、公寓间的死角……总之,他们花了几个小时,将所想得到的无人场所通通搜了一遍。
「……找不到呢。」
总觉得菲雅情绪显得很低落,这已是菲雅今天不晓得说了第几次的台词。这就是结论。
「没那么轻易就出现成果吗……说不定在白穗负责搜索的隔壁镇上也不一定;而且说到底,能找的地方太多了。找不到虽然很可惜,但可别太沮丧啊。」
「呣……」
「此叶也差不多回家了吧?总之今天的搜索就先告一段落。」
透过手机确认时间。但菲雅表情暧昧地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脚步一动也不动。
「可是……我还——」
「我知道你很想找她,我也还想继续找。但明天还要上学—〡莎弗兰缇或许还会再去学校啊。要是因为找她一整晚,导致明天倒下的话,不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吗?套句班长的话,那实在
蠢毙了。」
过了好一会,银色的脑袋瓜点点头,迈出相较于搜索莎弗兰缇时缓慢许多的步伐。
而她的侧脸显得实在过于无精打采。
很不可思议的,菲雅一旦失去朝气,春亮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此走了几步之后,春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告诉她:
「对了,冰箱里面已经空了,顺道去一趟超市吧!」
「麻烦死了,不是要赶快回家休息吗?」
「嗯亡你想先回去也可以啊……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有没有关系?……什么意思?」
对于菲雅质疑的眼神,春亮只回了一句话。这句话对一般人无效,但就只对于这位小姑娘来说,是效果足以完全回复HP值的咒语。
「超市里面有很多仙贝喔!」
※
「呼嘿嘿嘿嘿嘿嘿……咻噜!」
「喂!你high过头反倒很恐怖耶!」
这里是他们抵达的超市,目前位于仙贝卖场。叫菲雅选两袋,一袋做为招待客人的茶
点,一袋她自己吃,但她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是凝视着陈列仙贝的架子,口中直嘀咕着:
「芝麻……不不,酱油……唔呵呵呵……」偶尔「嘻亡」地弯起嘴角,真是怪恐怖的。
「唔,喂!春亮,这个白色的、看起来软蓬蓬的是什么?」
「米果啊?是仙贝的朋友。里面包的黑豆也很香,很好吃喔。」
「什么!那可得加进候选里才行……唔唔亡真烦恼……」
最后她选了黑豆米果和酱油仙贝。虽说叫她分两种用途挑选,但家里的仙贝最终有八成都还是进了同一人的胃袋里,所以没什么差别。
不仅是HP值回升,根本就是陷入了狂乱状态,一进到超市就对着仙贝的架子吶喊的菲雅,这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终于可以进行正常的采买了。
「这里就是超市啊……仔细看,还真有趣,有好多我第一次见到的东西。」
菲雅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地走着。
「你接下来可得渐渐习惯喔。好,就当作是学习,你去拿一颗台丽菜过来。我先去挑茄子……你知道什么是台丽菜吧?」
「别把人当傻瓜,高一丽菜这点东西我还知道。你等着吧!」
银发小姑娘啪跶啪跶跑向陈列的蔬菜,一脸开心地仔细端详。从架上吹出来的冷气吓了她一跳,惊叫了一声便开始发笑……彷佛受到她的感化,春亮也缓开了嘴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〡—
但春亮心想:下次再带她来吧!总之看来她是恢复了精神。
菲雅马上又跑回来。
「呼呼,这个!」
「感谢你犯了这么经典的错误。这是莴苣。」
「……唔~」
虽然长得很像,不过是感觉更有骨感的——给了提示后,这次她总算答对。但是——
「高一丽菜新不新鲜,要看它的菜芯。这个已经黑了,所以有点老,换别的吧!」
「还真是锱铢必较。不过要是那边的比较好吃的话,也没办法。」
就算锱铢必较也得让她记住。身为掌管饭桌的人,这可不能妥协。
接着准备前往挑肉,但菲雅却没跟上来。本以为她在做什么,没想到—
「喂,那边的老太婆,高一丽菜的新鲜度要看菜芯。那颗不好,选这个吧!」
「唉呀呀,谢谢亡虽是个年轻的外国人,但很可靠呢,呵呵~」
「那当然,就算称我是台丽菜达人也不为过。我也不会和高苣搞混。这是因为台丽菜比较有骨感。那么,老太婆……嗯?怎么了,春亮?一脸微妙的表情。」
「我在烦恼,到底是该吐嘈你『现学现卖还自大什么!』,还是『要小心有些人会觉得你这样是鸡婆』,还是该夸奖你『做了件好事』……算了,反正这下全都讲出来了。」
「不太明白。总之,受人道谢的感觉还真不错!」
感谢的话语。或许代表人的心念的这样一句话,已经抵消了菲雅诅咒的万分之一、亿分之一也不一定。刚才那就是今后必须奉为职责反复进行的第一步,但菲雅似乎并未察觉。
正因为她自然而然便能享受行善,因此春亮认为今后的菲雅也绝对没问题。
总有一天,她一定能解开诅咒。任意将她制造出来,又任性地对她感到怀恨,一切只归因于自私的人类而被施予的——诅咒。
突然间,他想起了莎弗兰缇。她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不了解详情,但她也是因人而被诅咒。而她现正对人类感到失望。
若说希望她也能变得像菲雅一样,是否只是人类的傲慢呢?这种矛盾,是否就像是杀人者大喊着饶命一样呢?不,说到底,搞不好菲雅其实也——
明明信任她,嘴巴却忍不住动起来,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软弱。
「……你喜欢人类吗?」
「还好,普普通通。」
看不见表情。从背影来看,她正一脸兴味盎然地窥探陈列架的商品。下方吹出的冷气令银发微微晃动。而后她弯着的背脊挺直。还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只见她将小手握在背后——
「——跟仙贝差不多。」
她如此说道,声音听起来带有几分温柔。
※
一吃完晚饭,菲雅便嚷着:「春亮,洗澡!今天要早点睡觉!」然后冲出起居室。吱匡吱匡啪唰——不该会在入浴时听到的噪音开始从浴室传了出来。但不久后声响突然静止,取而代之的
是濡湿的脚步声。
「喂,洗发精没啰——!」
「唔噢!……你啊,至少擦干一下再出来吧?」
缠着浴巾的菲雅现身,她纤细的手臂、白皙的肩膀、濡湿的头发都滴着水珠。几天前的记忆因而复苏,正啜着饭后茶的春亮不禁有点脸红。然而菲雅没察觉到他的样子——
「我急着早点睡觉,所以计划以超高速就寝!为了明天,必须养精蓄锐才行!」
「总觉得这样情绪紧绷着反倒更累耶?不觉得很矛盾吗……算了。」
事件就发生在这一瞬间。或许那是必然的发展。没错,菲雅身上缠着的浴巾,为了要安稳固定住而夹着的部分,有着绝对性的不足——
滑落。或者该说松脱。
「……哦?」
「呃!」
浴巾的结在春亮眼前松开,在世界彷佛变成慢动作的感觉当中,映入眼帘的菲雅肌肤面积缓缓地增加。原本在锁骨下方的浴巾上缘受到重力拉扯,由脖子进一步退到雪白的胸前——从松开
的布之间隐约可以看见湿濡的小穴,是肚脐——逐渐张开的浴巾下襬,明显可见大腿内侧滑顺的曲线——而后全都——
「必杀﹒不检点阻绝措施(视觉篇)!」
「痛痛痛痛痛!等等,此叶,眼珠子要被挖掉啦!」
坐在隔壁正品茶中的此叶,以疾风般的神速遮住了春亮的视线。幸好因此而什么都没看见,但她的动作太有魄力,让人不禁觉得就算她手上哪时加进了刀刃的利度也不奇怪,因此还挺可怕
的。耳中传来菲雅慌忙拉紧浴巾的声音。
「唔喔喔,嘿咻嘿咻……以你这乳牛女还说,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嘛。」
「谢谢夸奖。对了,洗脸台下面应该有可以更换的洗发精喔,菲雅。」
「喔,是吗!早点说嘛!」
菲雅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浴室。这时眼睛上的遮蔽物才终于挪开。春亮揉着刺痛的眼睛,不自觉地对着此叶问道:
「我只是好奇啦……有没有嗅觉篇啊?」
此叶笑盈盈地以手背对着他,竖直两根手指。春亮背脊一颤,决定将这一切忘记。
「……刚才讲到哪了?」
「嗯——是说到放学后,和我分头之后有发生什么事……结果街上什么也没发现吧?」
是啊。意识着定下情绪,两人再次开始交换情报。
「嗯。但我认为并非完全一无斩获。」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无法断言,不过街上似乎没有出现昏倒的人,也没有听见救护车的声音……那家伙果真如她所说的,不打算在外惹事。」
「原来如此,能确认这一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
彷佛要看穿杯底似地,此叶瞇细了眼。
「没错,要是那家伙没说谎,那么『明天还会来学校吸取精气』这件事也就是真的了。得想点办法才行。」
「说得也是。虽说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的诅咒应该不可能是『只能吸取穿着大秋高中制服学生的精气』吧……不明白的事再怎么考虑也没用。问题是明天该怎么办。」
根据猜测,对方应该也不可能在上课时间闯进教室,锁定的时间带大概还是午休之类,较多学生会单独行动的时间。
「这么一来,翘掉整天的课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虽然就心情上来讲很想这样。」
「那样子不被骂才奇怪吧?而且今天下午的课也都翘掉了。」
是啊——点头同意的同时,春亮想起回到教室拿书包时,碰巧遇见的锥霞的眼神——果真像个班长,对于不正当的行为相当严厉。当时虽然和菲雅飒爽地逃出了教室,但要是再逃学的话,
下回等着他们的就是厉鬼般的追究了吧。实在太恐怖了,于是春亮决定不去想。
「那不然就在下课休息时间四处巡逻吧?」
「嗯。当然,我也会帮忙……啊,说错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尝试下课时间在校园里四处散步这个消除压力的方法。说不定结果会刚好发现可疑人士喔!」
此叶恶作剧地笑了笑。春亮也回她一个苦笑。
「并没有特意帮忙菲雅,是吗……因为那家伙实在很固执。」
「一开始会这个样子,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个时期太想解开诅咒,跃跃欲试地想要帮助人嘛。总之我会尊重她个几天。」
「不愧是过来人,还真了解。接着是……早上还得先去找渐音,向她报告并请求她的帮助才行。就这个时代来说,我们学校的警备还挺阳春的……虽说我不会要求到要她在学校外围一公尺配
置全副武装的警卫啦。」
「要是太公然的话,反倒会被大家知道,这也是个大问题……啊,我再去泡壶茶吧?」
「不,我今天也打算早点睡,所以不用——」
「别客气,我也还有些话想说。」
说着此叶便前往厨房补充热开水,回到起居室时,不知为何脸上一脸笑意。
「好了,春亮。」
「什…什么事?」
春亮不自觉地退后着说道。他的本能告知,此叶笑盈盈的模样带有某种危险。
「刚才有一点空档,所以我问了菲雅白天的详细情形。就是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和她们相亲相爱地喝果汁时的事。」
「唔……那、那件事,不是已经向你道歉过了吗?不是吗?」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问完嘛亡还有什么呢?白穗的制服被饮水机淋湿时,你也一直盯着看?下楼梯时也假意要帮忙她,其实一直紧张地在窥伺和她肌肤之亲的时机?然后又一直很在意她
被风卷起的裙子,一直在偷瞄。一逮到机会就兴奋地抱紧白穗——真是糟糕,实在太不可取了对吧?真不检点。」
「等一等,有些是捏造的吧!」
「我不想听。该怎么说,白穗也有错,太天然、太没防备了。男孩子真是的,一有机会就用下流的眼神看女孩子……」
那只是对方自己要让人有机可乘的吧?—〡虽然反射性地想出声反驳,但他也很在意也是事实,不能说完全没有亏心的部分,因此心境上很难辩解。那么解决办法就只有一个。
「哈……哈哈哈!唉呀亡就是说啊,迷糊也要有个限度!真的很伤脑筋耶,这下非得早点
去睡不可了!就是这样,晚安!」
才刚要起身,手腕却被一把抓住。站不起来。
「来吧,我还有很多话想间喔!春亮你是喜欢个性天然的女孩吗?对于她缺乏戒备这一点,你真心的感想是什么?那样的大小果然才是刚刚好吗?」
……是指什么东西的大小啊?
※
隔天早上,班会时宣布了三件联络事项。虽然运动会快到了,但也别忘了在那之后还有期中考。最近遗失物品的报告变多了,请保管好各自的贵重物品。
以及——身体不适而晕倒的人变多了。要充分睡眠,并且三餐正常。
方向错误且无意义的警告。
班会后的几分钟空档,教室里一片喧哗。
在这其中,菲雅板着一张脸、交叉双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往旁边一看,春亮则趴在书桌上睡死了。他一大早也很疲倦的模样,看样子是昨晚经历了什么令人疲惫不堪的事—〡似乎是弹劾
判决?活该。
「……」
菲雅的手指忙碌地「咚咚咚」敲打节奏。
老实说,她很焦躁。
不晓得那家伙什么时候会来,可以的话,她想尽量出去巡逻。但对方在课堂中惹中的可能性很低;再者,才刚入学第二天就翘掉整天的课也是件大问题——特别是她已有第一天上学就在午
休过后逃课的前科。
结果,有意义的巡逻也只可能在下课休息时进行。虽说现在也算是休息时间,但若要外出在校舍走动,时间则嫌太少。
(时间吗……)
她想起了诅咒着自己身上的诅咒——以及对人类感到失望的那段时光。
由于诅咒而害人。这一点对所有道具都共通,无论是人偶或拷问处刑用具都一样。
而如今,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正处于那段暗淡无光的时间之中。
她如此心想。
她想象得到。她一面诅咒着自身的诅咒,一面因无法抗拒的冲动所苦恼。脑中不断思考着,自己明明只是作为平凡的道具出生,依人的期望而被使用,然而为何却变成这个样子?要是能变
回什么都不必思考的道具,该有多么幸福?然而自我意识却不允许这样,因为已得知了被人使用的喜悦,矛盾在心中纠结。
没错,可以想象——毕竟那是自己过去也曾经历的时光。
自己是不伤害人就无法得已继续存在的道具。她一个人无法颠覆的这项真理,宛如烙铁、宛如处刑木桩、宛如铁处女的棘刺般,一味地将自责与苦痛无限加诸于她身上。直到被除了自己以
外的他人拯救之前,这段时间就只是漫长又艰辛地延续——
啊啊……自己想早点将她救出来。一刻也不愿延迟,能尽早就尽早。
所以——自己必须告诉过去的自己才行。
(白穗和春亮……为了救你,正等待着你喔。)
一刻也不容缓。
她焦急地想找出莎弗兰缇。
时间快点过去吧!课赶快结束吧!快在我面前出现吧,人偶!竖起耳朵,听清楚有没有惨叫声,有没有骚动发生。要是发生了,就顾不得课堂了。啊啊……真教人难熬——
「菲雅,早安~!」
「你看起来很困耶,昨晚睡不着觉吗?看深夜节目?」
「是说,昨天午休后你就不见了耶?夜知也是。听说有好多人昏倒,难道菲雅你们也是吗?身体还不舒服吗?」
几位班上的女同学三步并作两步地围到自己的桌边。昨天只和她们稍微聊过天而已。她们没有报上姓名,因此说实在的,她也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
人家竖起耳朵仔细听,你们是在吵什么啊—〡菲雅不禁皱眉。没有啧舌出声真可说是奇迹。女同学们似乎察觉到菲雅脸色有异,诧异地面面相觑。
「不……昨天——因为还有些转学手续要处理,所以拖了点时间。春亮则是去帮忙我。我们身体没有不适。还有,昨天我没有看电视,很早就睡了。怎么了吗?」
「这…这样啊?没有啦,只是想说你一直闭着眼睛,是不是还很困……」
「提到很困,夜知也一直倒头大睡耶?唔哇,该不会昨晚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位女同学像是要拂去微妙的空气似的,硬是挤出开朗的声音。然后其它女同学也紧靠在一起,戳了戳对方的侧腹,开始说道:
「什么什么啊?好色喔,你这色女。你该不会还在想昨天那个『突如其来幽会的理论』吧?虽说一开始提倡的是我啦。」
「没那回事吧?三班的那个——村正同学?不是也住夜知家里吗?」
「那…那女孩讨厌人家只叫她的姓,你可要当心点~」
「好怪喔。是说,她虽然和夜知是表姊弟,但她对夜知的态度也很让人在意耶……菲
雅,你觉得呢?」
反正这时间也不能外出。要是她们连下堂下课也跑来碍事可麻烦了,于是非雅判断现下最好随便应付她们一下。最可靠的就是日本式问题解决术——也就是客套笑一笑。
「怎么说呢……抱歉,我不太清楚。总之,乳牛女的事情我不太了解。」
「乳牛……唔哇,总觉得很能赞同。该不会你们其实处不太好吧?」
「……是不好。不管就体积或行动上而言都很碍眼,一逮到机会就在春亮附近制造无耻的空气。怎么说呢,就是生理上合不来。」
她突然发现,女同学们不知为何都别有含意地带着窃笑的表情互望。
「这该不会是……三角关系?」
「很像,很像。有种挖到了意想不到的炸弹的心情耶,事情变得有趣了!」
「菲雅,告诉你一件好事吧?那不叫作生理上合不来,绝对是女人的本能……!」
「……?你这样说我才不懂。哪一点是女人的本能?」
认真地反间,结果对方反而更起劲了。
「你是属于当局者迷的那种类型啊!糟糕了,菲雅这么可爱的说!」
「嗯亡也有可能只是用日语形容她无法理解?」
「那个……抱歉打扰你们谈话,那个……」
「因为那边的人好像很早就会经历初体验了嘛。可是菲雅给人有种黄花大闺女的感觉,所以搞不好是真的不懂。嗯,是天然纪念物,得保护不可!」
「……拜托你们……那个……」
「未成熟且未发展的恋情。当察觉到恋情存在时,少女将会意识到自己身为女人!」
「啊哈哈,害我想起酸酸甜甜的往事。从前真好。」
菲雅诧异地歪头思考。
恋情是什么呢?
若是她不懂的概念,就应该要学习。但当菲雅准备开口向她们请教时,菲雅斜后方座位的女同学——锥霞轻声叹息并起身。
「你们啊,也稍微看一下四周吧?」
「咦?怎么了班长?哇啊!日村老师!」
「光是发现到我的存在……就帮了我个大忙……」
一旁站着一个阴气沉沉的男人,他是数学老师,日村素直。由于他浏海很长,因此看不见他的表情;嘟哝着小声说话的样子实在欠缺霸气。
「那个……开始上课了……」
「啊,好的亡对不起!」
女同学们老实地回到座位。「虽然太过阴沉,但长相还不差——女同学之间对他的评价是这样,人气还马马虎虎。」菲雅想起昨天春亮说的话。还附带告诉了她,这个男人的绰号叫幽灵,
或是逆向能量吸收男之类的。
「对了,菲雅,我想以班长的身分拜托你一件事。头可以缩一下吗?」
「嗯?」
虽然不懂她这话的意思,但总之还是照着锥霞的话做了。只见一颗橡皮擦飞过眼前,直接砸中隔壁春亮的脑袋。
「好痛!怎…怎么搞的?是有全垒打飞过来了吗?」
「呃……那么,班长,请你喊口令……」
「——起立。敬礼。坐下。」
椅声喀匡喀匡地响起,春亮则一脸诧异地歪着头。但不久之后他又开始打起瞌睡。
总觉得隐约听见背后的锥霞,用菲雅勉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嘟哝着:「你们晚上真的没有做奇怪的事吧……?」
※
犯人会回到案发现场。这不知是谁讲的名言。
服装室前的走廊上,菲雅独自振奋精神,抬头挺胸地站着。课堂之间的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因此与其漫无目地四处绕,她选择重点性地监视一个定点。
虽说是人烟稀少的校舍,但并非完全无人经过。每当有脚步声靠近,菲雅就摆起架式进入备战状态,对着声音的方向投以锐利的眼神。
瞪。
「呜哇!」
狠狠一瞪。
「原…原谅我!我并没有打算要对你搭讪!」
目光凶狠。
「……早安,菲雅小姐。」
「唔,昨天的秘书。」
无脉络可寻地现身的渐音,彷佛在说这才是秘书该有的仪态似地以平常心回话。她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除了唯有一点,她头上戴着奇怪的东西。
「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来贴这个。因为人手不足。」
她将写有「改装中,禁止使用」的纸贴在服装室的门上。之后从口袋里取出像个小记事本的机器。「服装室告知完毕,等待业者联络……」她边嘀咕着边操作手中的机器。看她拿着笔在戳
,似乎真的是记事本。真是惊人。
「状况如何了?」
「现在正在进行。你那边的情况呢?春亮有去拜托你帮忙吧?」
「是的。我在校门口及外围各个定点配置了人员,警戒她直接侵入校地内——但原本的常驻警卫就不多,因此称不上完善。之后我也会加入戒备。」
「……原来如此。所以你头上才戴那个吗?」
「紫外线是种慢性的杀人光线。」
菲雅以质疑的眼神望着的是秘书头上的草帽。她那冰山美人的表情,和她的服装实在非常不搭调。再加上帽子上微妙地编进了可爱的小熊花样,感觉就像是希腊雕像抱着一只小熊,就某种
意义而言甚至是种冒渎,让人感觉格格不入——虽然戴在其它人身上是种可爱的道具。
「由于事出突然,因此没办法立刻增加警卫……真是非常抱歉,这种状况会维持一阵子。等到理事长回来,我打算向他提议安装预防入侵的监视摄影机。」
「我期待的并不是滴水不漏的警备网。说到底,对手并非人类,想做到百分之百防止入侵是不可能的。你们只需营造出方便我逮到她的状况就够了。」
还有——菲雅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
「像这间教室这样的支持就足够了。虽说我们并不是故意破坏设备的啦。」
「这不成问题,反正整修费是理事长出的钱。」
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是吗?总之,校舍里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抓住她。」
「好的,我很期待——那么,请万事小心。」
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渐音就此离开。目送小熊草帽消失在走廊另一头,菲雅像是要振奋精神似地拍了自己的脸颊。
「期待是吗……好!得努力才行!」
这说不定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期待。她更加集中精神监视走廊。又听见了脚步声。这次总算是她吗?菲雅一副备战状态——
「呀啊!……嗯?菲雅?」
被菲雅的眼神吓一跳的,是班上的女同学。是早上向她说话的其中一人。
「……你在做什么?」
「寻找可疑人士。」
「是…是这样啊?我只是要把讲义拿去交给老师……」
「是吗?要小心可疑人物喔。」
一脸认真地告诉女同学,但她却不知为何轻挥着手,窃笑着走过。究竟为什么我会被笑呢——正当菲雅疑惑地歪着头时,又出现了别的学生。她反射性地向先前一样瞪着来者。基本上就是
「瞪!」和「噫噫!」的连续反应。也没发出惊叫吧?那样简直像是我在吓唬人——
「啊……?该:该不会……最可疑的人其实是我?」
愕然。
她总算知道为何被嘲笑了。不由得感到丢脸地颓丧着肩膀。
是站在走廊正中间所以不太好吗?在角落偷看比较好吗?于是她移步到楼梯间。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看——
「嗯?」
窗下是夹在围墙与校舍间的狭窄空间,也就是校舍背后。那里理应不会有人才对。
人影有两个,在靠近校舍的地点重迭在一起。一个倒在地上,另一个则骑在上头。由头发的长度来看,覆盖在上头的应该是女的——
菲雅停下思考,确认四周有无旁人。口袋里的手确认着魔术方块的触感。
同时另一只手自动地打开了窗户。
回过神时,她已跃入半空中。
「!」
她在人影背后着地,在采光不良的地面上制造出脚印凹痕。这是由于土壤潮湿,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太重。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住……手……?」
「啊啊亡不行,在这种地方接吻会被人看到啦~」
「被看到又没关系——嗯?你是谁啊?」
确实是女方压在男方身上。只不过,那并非菲雅所想象的在吸取精气……不,就别种意义来说,也算是一种精气吸收……
(实…实在太无耻了……!)
正确来说,他们只是抱在一起。男方坐着,而女方则坐在他的大腿上。脸几乎快靠在一起,彼此紧抱着贴着前胸。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脸颊感觉温度上升。
「呼啊……噗:啊……」
你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拜托你可别跑去跟老师告密喔。你是留学生?——边说着,那对情侣分开身体。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值得我去宣扬吧?
「干嘛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做什么啊!你们是呆子吗?要知耻啊!」
反倒是菲雅才觉得不好意思。没有变化魔术方块,从窗户跳下来也没被看到,只能说是幸运。实在是失态,天大的误会。
像是要隐瞒自己愈来愈红的脸,她踩着大步离去。
「居…居然在学校做这种无耻的事,还真的有那样的家伙耶……不,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既然知道了实际上真的会有这种事……没错,这表示春亮和那个乳牛女发生无耻行为的可能性变
高了……今后得更加注意才行!」
她嘀咕着走进理科大楼,爬上阶梯。
「不过休息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只能等到下次再抓那家伙了。也不确定她一定会来——不,她绝对会来。可别小看了第六感,哼。」
而当她弯过转角,一进入走廊——
她发现才刚和她道别的同班同学倒在地上。
那家伙来过了。
※
年纪将近退休的老师,声音听起来就跟镇魂曲一样。教授的科目是古典。要在台下偷偷做别的事或打瞌睡都没人管,是堂轻松的课。但虽如此,如今教室内却充斥着不稳的气氛。同学们讲
着悄悄话、传纸条,在桌子底下偷传简讯……就算不刻意去注意,这些也都自然地传进了春亮的眼耳之中。
(连续两天发生……同学们也难免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吧。)
当然,对外只是宣称中暑、贫血之类的状况刚好连续两天发生罢了。这也当然,因为诊断的医生也只能判断出是「不明原因体力耗弱而昏倒」。偷听去探病的同学问的对话,似乎已经有人
恢复到可以起床说话,再过几天所有人都能恢复相当的行动力之类的。附带一提,似乎没半个人记得昏倒前发生的事。
而这样的学生人数才短短两天就将近十人,人们不可能不怀疑事出有因。是有变态带着三氯甲烷四处游荡、幽灵作祟、某处瓦斯外泄之类,无根据的谣言现在也正在教室漫天飞舞。
特别是—〡这间教室首次出现同学遇害。
春亮偷看了隔壁座位一眼。银发少女没有拿起笔,只是茫然地低头看着空白的笔记本。
她这节课晚了数十分钟才回教室,然后指着教室里另一个空位说:「……我刚才送那家伙去保健室。」春亮原先就知情,而其它学生似乎也因此察知发生了什么事。透过和别班同学交换简
讯,还有别的受害者一事马上在教室中传了开来——「这果然事有蹊跷吧?」这就是目前教室里的气氛。
就春亮来说也一样,他实在没有心情冷静听课。但现在就冲出教室也很奇怪,彷佛在大叫着说「自己和事件有所牵扯」似的。再说,就是因为寻找过一定的程度却没发现成果,菲雅才会回
到教室里。
(可恶……)
他在书桌底下握紧拳头。不用说,下课时间春亮也有巡逻校舍。此叶应该也一样。为了顾及菲雅的面子,因此两人都没有张扬,但两人结果还是有分头进行戒备。
然而——却没能阻止。能阻止的明明就只有明白事情原委的他们而已。
悔恨与无力感刺着胸口。
坐在隔壁的银发少女恐怕也相同。
(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在做出那种误会的时候、在为那种离题的事情分心的时候,被那家伙趁机得逞。
愈来愈让那家伙横行犯罪,害得在数十秒之前都还和自己讲话的人遇害——只在数十秒之前。这一点是最令她懊悔的。
下课钟响。休息时间的喧嚣——交头接耳的喧嚣,还真矛盾。
肌肤感受到不属于任何人的视线,耳朵听见不属于任何人的嗫语。
要是你更振作一点,她就不会遇害了——总觉得受到这样的责难。只不过是感觉。视线只是自己感觉到有人在看,嗫语也只是耳朵自己刻意营造的声音,并没有人对自己投以特别的意识。尽
管如此——
「……」
她起身来到走廊。不时将脸转向自己的春亮,总觉得现在不太想和他说话。虽说明知和他讲点什么会比较好。
不用说,在那之后也没有发现人偶。今天的犯行已经结束了,抑或她在等待再次犯行的时机——菲雅不知道。但即便这样也不可能不去寻找。虽说没有目标,但总之就是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
去。
没错,漫无目标。或许她还在学校里,但也有可能已经出到校外去了。就情况而言,只是在重蹈昨天的覆辙——不,既然被害者增加,只能说,情况恶化了。自己这个无力的小女孩,就连防
止事态恶化都办不到……
她下意识叹口气低下了头。这时候——「噗呼!」她的脸埋进了某样东西里。
「……唔呣?」
「呀啊!啊,菲雅……你、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得了喔?」
她埋进的是白穗的胸口。和蔼的笑容,令她觉得眩目。自虐般的心情更加深了,菲雅「嘿!」地嘴角一歪,有些逃避现实地对着眼前的人低声说道:
「呼~……若要说不得了的话,你的这里也很不得了。虽说还比不上乳牛女就是了。啊啊,我的就完全不行……」
「你…你这么说,我很不好意思耶!」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来由地对我干笑也很恐怖耶!呃……从现在开始!菲雅的从现在开始才会长大!」
「我才不相信。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达到一般人的水平啊……」
菲雅有气无力地问。
「嗯——这个嘛——揉…揉一揉就会变大了!我…我也是有努力过的喔!像这样!」
揉揉揉——白穗双手揉捏自己的胸部。原本呆然看着她的菲雅——
「喔喔!不晓得是不是多心,总觉得好像变大了……我也来试试!」
也开始磨擦自己的洗衣板。
路过的男同学被她们两人的行为吓了一跳。
「还有,听说让别人揉的效果更好……」
「好,揉吧!Give&Take,我来帮你揉!」
「噫呀!咦…真的?真的要揉?」
「……真可恶,你的又柔软又温暖。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恨意……」
「嗯……不要紧,菲雅你也是有料的啊……从现在开始会长大的啦。」
又有别的男生从旁通过。是伯途泰造。看见两位女学生在走廊上互揉彼此的胸部(和洗衣板),他同样吓了一跳,然后不知为何点了两、二次头,并一面道谢:「感谢招待!」
结果两人的奇妙状态一直持续到路过的锥霞红着脸对她们说:「可以请你们别在走廊上进行妨碍风化的行为吗?」才停止。
恢复正常的菲雅,在白穗的邀约下被带往昨天中庭的同样一张长椅。那样子茫然若失地走路,找得到的东西也会找不到,不如稍微转换一下心情吧?——是因为白穗对她这么说。
一边喝著作为昨天回礼的果汁——
「……不用给钱没关系吗?」
「啊哈哈,这是回礼啦。今天不用。」
虽说刚才也一度将钱浪费在自动贩卖机,但既然白穗这么说,于是菲雅也就不在意了。
想起白穗刚才忘了取出第一杯就按下第二杯的按钮,对着翻倒的饮料杯不知所措的模样……菲雅心想:这家伙才该要冷静点吧?
「那么,你是怎么了呢?虽然没多少时间,但若是能告诉我的,我可以听你诉苦。」
白穗表情无邪地说道。菲雅再次感受到某样黑暗的事物落入内心。
「你听说了吧?刚才那家伙似乎又来了。」
「看来是这样……虽说我也四处巡过了。」
「明明都那样戒备了,却没能防止她,没能抓到她。明明和你约好一定会抓住她,让你们见面的啊。」
你是因为这样才沮丧?——对此,菲雅点头回应:
「我想尽早抓到她。在受害者增加之前——更重要的是,为了她自己好。」
「为了莎弗兰缇?」
「是啊。她——和我是一样的东西。所以我明白。对于被诅咒的自己的嫌恶。对于诅咒自己的人类感到失望。尽管如此却还是无法抑止诅咒显现的懊悔。正因为明白,所以我非得告诉她不
可。唯一的救赎……就是解开诅咒。」
菲雅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果汁,捏烂手中的纸杯。
「那家伙恐怕是处在一种自暴自弃的情况。同为无机道具,身为前辈——或许这样是种傲慢,但我想拯救她。就只是这样。明明只是这样一件事,却办不到……我真没用。」
「嘿咻!」
「唔嘎!」
坐在身旁的白穗突然抱住自己。只转过头望向白穗的脸,只见她眼神彷佛见到了什么耀眼的东西似地微笑。
「不用焦急也没关系吧?若是听了你的心情,想必莎弗兰缇会非常高兴的喔。当然,希望她幸福的我也很高兴。所以我要向你道谢。」
感觉很不好意思。但奇妙的是她并不感到不快。
「……可是,我也会这么想——过去我也曾因诅咒而害人,犯了无法弥补的过错。我是不是只为了想抵消自己过去无法弥补的行为——所以如今才想阻止她?或许我只是利用了与我毫无关
系的她,想在心情上为自己赎罪也说不定。」
「太难的事情我不懂呢。我只知道,菲雅你是真心在为她着想。所以我要抱紧你亡就算你露出那么哀伤的表情,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啊。」
白穗忽然间开朗地笑了起来。她一定也同样在为莎弗兰缇的事而烦恼,所以这一定是强颜欢笑。但是却……
突然间,她心想。强颜欢笑会不会其实是件困难的事?所以强迫自己欢笑的白穗很坚
强。她虽然很脱线,但却是有着一颗坚强之心的人类——她这才首次发觉。
那份坚强透过她的心,注入自己的内心。菲雅有这种感觉。
「露出哀伤的表情,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是吗。呵呵,确实是如此。」
「对吧?」
「……好,休息够了!我不会放弃的,绝对要抓到那家伙!」
菲雅猛然起身。虽说或许单纯只是看开了,但不可思议地,内心变得轻盈起来。
「就是这股气势。我也会帮忙的!」
「嗯。你是委托者二号,所以没关系,但我要是不行动的话,那个碍事的乳牛女又要出风头了。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真是,那种乳……牛……」
突然间,脑海浮现她的那对双峰。而留心一看,貌似那对可恨的膨胀物的东西就近在眼前。再仔细留神,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毫不客气地一把抓着开始揉捏。
「妞呀!这是什么情况使然,怎么一把抓住我的胸部?」
「唔,抱歉。一想起她的事,手就不禁擅自行动。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在想,唔嗯~这里头究竟装了什么……?顺带一提,抱歉,请你再奉陪我视察敌情一下。」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躲在自动贩卖机后头的暗处,春亮冷眼瞪着长椅上的两人。
「——那两人究竟在搞什么啊……?」
由于菲雅一脸消沉,所以原本打算至少追上来听她发发牢骚……但要出声叫住在走廊上互揉胸部的两人实在太难为情了。在那之后他便像个跟踪狂似地尾随至今。
虽然做了些奇怪的事,但总之看来菲雅是打起了精神。或许这是好事——春亮心想。既然都来学校了,要是她不和自己以外的同学正常交流就伤脑筋了。白穗就像是介于关系者与一般人之
间的存在,作为练习对象是再适合不过了——姑且不论揉胸部算不算正常交流。
话虽如此——他思考着今后的事。
在渐音的安排下,警备多少是森严了些,但今天莎弗兰缇却又入侵学校吸取了学生的精气。他并非要抱怨警备——毕竟要突然确保警卫人数也很困难,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
「这么一来,还是只得由我们思考对策……」
感觉上课铃应该快响了,于是他迈步回教室。虽然想去找出莎弗兰缇,但像昨天一样,已经逃掉的可能性很高。当然也有可能还没逃走,因此下课时间不得不继续戒备、搜索——但要是无意
义地逃学,被怀疑与事件有关的话,今后就无法在真正危急的时候行动了。
只不过,在课堂时间也有该做的事。就是思考今后的对策。
今天也没能预防事件发生,令人懊恼。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焦躁。绝对不容许事情再次发生——没错,绝对不可,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
但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力量微不足道。简而言之,结果就是——
要结合所有人的力量。全员认真讨论,决定该如何动作。要是大家都个别行动,原本抓得到也会变得抓不到。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助手说三道四了。问题在于老板的心情会变得如何——好了,该怎么蒙混过她呢……得在午休之前想好如何切入话题才行。」
※
午休到来。
「菲雅,还有阿亮,吃午饭啰亡不过我比较想吃的是菲雅啦!像这样,躺在盘子上,然后盖上生鱼片……唔嘻嘻嘻!」
「菲雅,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只不过有一点可惜的是,对象不是此叶同学!如果是的话,我就……半年!就可以撑上半年了!」
「老实说,我经常在想,你们进这所学校这件事本身就蠢毙了。先别管那些蠢蛋,今天我可不会输给你,夜知。」
「喂,菲雅,吃完饭后我有点话——」
在四个人异口同声的混乱当中——
「抱歉!今天我不吃饭,我的份你们谁替我吃掉没关系!」
银发少女气势汹汹跑出走廊。泰造和涡奈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春亮则沮丧地颓肩。
「我都思考了那么久……还思考到方案5的说……」
剩下的一人——锥霞看着春亮,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不过——
「快吃一吃去找她吧……嗯?班长,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没事。」
不知为何她微微感到畏缩,别过头,像是要敷衍什么似地,开始用桌子排成一座小岛。
接着,少了菲雅的饭桌开动了。首先是一如往常的料理对决——而后是令锥霞咬牙的比赛结果。就某层意义来说,真是一成不变的光景。
「对了,不晓得阿主要不要紧~」
「阿土?喔喔,土谷吗?最近很多耶,不晓得是营养失调还是贫血的人。」
刚开始进食,涡奈和泰造便带出这个话题。
春亮的筷子微微动摇,但他仍装作没事地继续用餐。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认为是某种超常现象。」
涡奈平时虽然一副呆貌,但意外地敏锐。
「我推赞三氯甲烷怪人论。悄悄逼近学生身后,再悄悄以三氯甲烷蒙住口鼻,令学生昏倒并以此为满足,什么也没做便离去……真是个超绅士的变态,你们说是吧?」
泰造平时虽然一副呆貌,但果真是个呆子。
「不是也有好几个男同学倒下吗?」
「……正因为是绅士,所以也有那方面的兴趣。这一点不值得赞赏。」
「而且我听说吸入三氯甲烷没那么快就会睡着喵亡果然是超常现象啦,一定是以前去世的男学生之灵作祟吧?听说今天发现昏倒的学生的那个人,好像看到了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年呢!」
「听起来真假~三氯甲烷男爵是个更时髦的大叔啦,绝对是这样!伫着拐杖、头戴大礼帽,胡须当然是V字型的!换句话说就是倒A变态啦!」
两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其实并不存在的男学生幽灵及变态绅士。那家伙要是真的被人目击到的话,那倒也是件麻烦——正当春亮眼神柔和地望着议论的两入时—
「夜知,你觉得如何?」
理应奉「蠢话题与我无关」为原则的锥霞出声间道。她一脸若无其事地戳着便当盒——但眼神中却奇妙地泛着认真的色彩。
糟糕,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吧?由于和她相处时必须得装作对于诅咒道具全然不知
情,也就是说,自己也必须装作与那之类的无关……
「不…不知道耶!那绝对是碰巧的啦!可是万一真的有变态的话就伤脑筋了,别单独去无人场所比较好!」
「嗯?」
锥霞不满地瞇细了眼。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反应啊?但总之满可怕的。
「好了,我也来确认一下汉堡肉的味道吧!其实做这个,绞肉的比例有点难配,今天只是刚好——」
「……哼!」
锥霞的筷子往春亮的便当盒里一戳。汉堡肉就这么被送进她口中。
「啊——!你干嘛啊,班长!」
「真是……不,这也没办法……话虽如此……总觉得不爽……哼,你就吃我的汉堡肉
吧!有败者的味道喔。真抱歉啊!」
她不满地嘀咕着。锥霞做的汉堡肉其实已经有达到一般的及格标准,所以应该不是为了这个生气。实在搞不懂她突然不高兴的理由。
「哦?太卑鄙了!我也要吃春亮做的汉堡肉!只有刚才的试吃不过瘾!」
「阿亮用下流的手势捏出的肉,我也要吃~」
「怎么连你们都……!」
正当春亮一阵手忙脚乱之时,一位男同学突然靠近身旁。
「夜知亡刚才有人叫我传话给你。」
「传话……谁啊?菲雅?」
「不是,是个不认识的男生。感觉有点像是杰尼斯系,长得很清秀。」
「咦?那种称呼怎么像是在叫我啊?根本就是我嘛。我哪时拜托人传话了啊……呵呵,真不好意思耶~」
无视背后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泰造。
「我也不认识那样子的人啊……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要你马上去操场旁的饮水机那里。」
「现在就去?为什么啊?」
「不知道亡他说是有很重要的事。那么,话我已经传到啰。」
既然是有重要的事,那么就无法忽视。盖上正准备开动的便当盒,刚站起身——就看见泰造和涡奈眼神认真地望着他。
「会不会是什么不妙的事啊?阿泰~」
「是啊,真不妙……被一个眉清目秀的人点名叫出去,不会错,这绝对是——」
「「爱的告白!」」
两人兴奋地握紧拳头。
「慢走!记得回来要向我们报告喔!可以的话,最好也拍张照!」
「小菊花可要当心点喔!」
「……喂。」
春亮白了两人一眼。不过〡
「蠢:蠢毙了!那:那种事——我绝不允许!也不准想象!」
不知为何锥霞比春亮还要愤慨,红着脸斥骂两人。
换好鞋子,来到操场的一隅。那里主要是运动社团所使用的,水泥制的饮水场地。离校舍有一段距离,除了社团活动以外,几乎没人会特地来此。
「没人啊……还特地把人叫到这里。」
再等一下吧——背倚着铁丝网编成的围篱,环顾四周,操场上并无看似警卫的人。或许是因为要从这种视野良好的地方闯入或逃脱的可能性很低,因此将人手配置到别处了吧……又或者足
以埋伏的方式进行监视也不一定。
操场中央,一群朝气蓬勃的男学生集团正在踢足球。骚闹声听起来很遥远,就像是在图书馆听见户外喧嚣的那种感觉。不知为何,看着看着却感到有股寂寞。
茫然地眺望这副光景,正当心想着「守门员还真闲啊~」之时——
四周明明没人,耳际却传来声音。
「你好,人类。还在找我吗?」
「——!」
思考一瞬间变得空白。他猛然离开围篱,回头一看。
围篱的另一侧,站在那里的,不用说——
「莎弗兰缇……!」
「要是你能看成别人的话,我干脆帮你把眼睛换成玻璃珠算了,人类。」
还是老样子,有如自然现象的声音、人工制品般的五官。以彷佛可以听见嘎吱声的生硬动作举起一只手,她以那陶瓷般的纤纤细指勾着围篱。
围篱高约三公尺,更上头的地方还有网子,无法攀越。能接触到她的就只有话语。
「为什么你会——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本就是你的传话吧?抓了无关的学生,拜托他『替我传话给夜知他班上的人』。」
传话游戏。只要利用两个人,就不晓得最初传话的是谁了。
「以一名愚蠢的人类来说,你理解得满快的嘛。」
「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盘算?」
「别那么杀气腾腾。会这样安排,是因为要是那两位同类也在的话,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交谈了。我不会加害你的,人类。」
「交谈是吗……正好,我也有话想说。虽然我是希望你能更早在吃饭时间前出现。」
「就是这件事,人类。用你那像树芯已腐朽的空洞树木般的耳朵仔细听好了。」
「这件事?」
「确实我会吸取人类的精气,但那并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只要经过几天就能恢复。能请你当作像是染上感冒一样,睁只眼闭只眼吗?」
春亮皱起眉头。为何事到如今才又说这些?
彷佛看穿了他心中的疑虑——
「因为那位银色的同类似乎不打算放弃,而今天还有一般警卫四处徘徊。虽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很麻烦却也是事实——所以才来向你确认,能不能打消念头,放我一马?」
莎弗兰缇面色泰若自然地说道。
老样子,还是看不穿对方的意图。只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就是她今后也打算继续在这所学校吸取精气。
不过现在这些无关紧要。放不放过她,根本不是问题。
「我的回答是……你误会了。就只有这样。」
「误会?」
无机质的眼神中寄宿着疑惑的色彩。春亮正面回视她。没错——他们不就是为了转达她这件事,才四处寻找她吗?
「你身上的诅咒是可以解开的。我家从以前就一直在帮忙这方面的事。那个银发小丫头和眼镜少女也是,她们都住在我家,逐渐解开诅咒。」
「……」
「你误会了。白穗的父亲将你寄放在理事长那里,并不是因为要破坏你。当然,我们也不打算破坏你。白穗也很想再见你一面,所以也在找你。她说想向你道歉,没能阻止她父亲。所以—
—你没有必要逃。像这样四处散布诅咒的影响,对谁都没有好处。」
没错。这当然也是为了莎弗兰缇本人着想。
「你要不要也到我家来解开诅咒?你应该也不是自己喜欢吸取人类精气的吧?你的诅咒比较麻烦,所以或许没办法像大家一样——但我向你保证,会尽可能、尽全力以你比较不觉得辛苦的
方式帮你解开诅咒。相信我!」
在离她回复之前的这数秒,感觉相当漫长。
白磁般的手指离开围篱,修长的睫毛随着眨眼晃动。秀发被风吹得细散。而后她挺直背脊说道:
「人类,我要说的话就只有一句。」
前所未有地像个人偶般、
前所未有地摒弃了情感、
带着前所未有的美丽——
微笑。
「诅咒——你以为真的所有人都想解开诅咒吗?」
「咦——」
她刚才说了什么?无法理解。
在这期间,莎弗兰缇一度闭上眼,然后再度睁眼,回复她一贯的冷淡表情。
「你要是还不懂,我就再说白一点。我并不打算去你那里,人类。」
「为:为什么!可以解开诅咒耶!我知道的,你们并不是自愿被诅咒,也不愿因诅咒而伤害人类!为什么……!」
「我说过了,那不能套用在我身上。人类果然很愚蠢。」
「你是觉得人类怎样都无所谓了吗?要是你以为会被破坏掉,那难怪你会没办法相信人类。可是,拜托你——白穗她很想向你道歉,说不希望你再伤害人类!当然我也是!虽然或许我没有
这么说的资格,但你再继续做那种事,又能够如何?」
「天晓得?会变得怎么样呢~」
「﹒﹒﹒.」
指甲刺进掌心。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明知有方法解开诅咒,却不想解除诅咒……?
(你就对人类这么地失望吗?这样实在太……)
就在这时。
背后的操场上,原先在踢足球的一伙人,声音显得更喧嚣了。看来似乎是有几个新的同伴和他们会合了。无意间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是——
「真的假的?又来了!」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围了很多人呢!」
「好,打赌是我赢了!还有谁赌『午休开始还会有人昏倒』的?」
「我我我亡嘿嘿,谢谢招待!」
春亮愕然地重新看向莎弗兰缇。
「难道说……你在来这里之前又攻击了学生?」
仅隔了数秒,回答是——
「——这个嘛,你自己去确认不就得了?人类。」
结果她还是以一贯的态度说着。接着她离开围篱,依旧拖着一只脚,转身离去。
「等……等等!」
春亮连忙揪着围篱。要是这双手像刀刃般锐利就好了——他咬牙切齿地做最后抵抗——
「为什么只在这所学校!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越过肩膀瞥了身后一眼——
然而什么也没回答,便自春亮眼前离去。
他翻不过围篱。就算要从校门绕道,她也早在这期间就逃走了吧——再者,就算追上她,凭他独自一人也无法对抗她非人的力量。
总之先打手机联络此叶。虽然有等候接通的声音,但却没人接。是收进抽屉里了吗……菲雅也没有手机,看来无法轻易和两人会合。那么,该怎么办才好—〡心中盘算着,然后想起昏倒的
学生。要是大多人都很无情,学生现在还倒在原地的话,就只好由自己带去保健室了。
向踢足球的一伙人询问,地点似乎是在校舍一楼走廊,靠近厨房出入口的地方。而学生的特征是——
「……!」
听到的瞬间,他拔腿就跑。不得不跑。
横越操场奔向校舍。
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厨房出入口往走廊窥伺。透过人墙可以看见一个倒地的人影。
看见那人的瞬间,心脏不禁猛然一抽。
怦通。
因为一路跑来而剧烈地跳个不停的心脏—
他以为差点就要跳出身体外了。
操场上的那群人是这么说的。
那是个戴着眼镜、绑两条辫子、胸前特别伟大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