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访客消失于某处』"Mama said,the culprit is me"
虽然知道黑绘被当作吉祥物一般地看待,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隔天假日——美容院『坛之浦』店门前,春亮一行人半是战栗地眺望着眼前的光景。
『花圈来啰!花圈!』
『这是用我家的饭菜做的便当!大家中午一起吃吧!』
『小黑绘,毛巾应该不嫌多吧?这些给你用!』
情况大致上就像这样,商店街的人接二连三轮流出现,不是祝贺黑绘就是进献物资给她。就某种层面来说,真是商店街上最出众的人。
『唔唔,真不得了……简直像公主一样嘛!』
『你那说法虽然有点夸大,但或许感觉就是那样吧。』
这时候,有一名男子从对面的电器行啪哒啪哒地跑出来。那是个戴着眼镜、身材过瘦的中年男性。
『听说黑绘回来了?糟糕,我来迟了!』
『嗯,中岛先生,好久不见。』
『呜~身为中央商店街的小黑绘粉丝俱乐部会长,这是何等失态……总…总之我先送你电池!来,一号二号三号——欸,锂电池也一起送你啦!』
『……不需要,不过谢谢。你会被太太骂吧?』
『不被她发现就好了啦!啊,得将店里的摄影机的镜头对准小黑绘才行!』
于是中岛先生便将电器行前的防盗摄影机转了个方向,不知为何不是对准自己的店,而是黑绘的美容院。这下子就能每天记录小黑绘的可爱模样啦!正当他拍胸脯如此说着的瞬间,从店内出现的中岛太太一边对这里露出客套的笑容,一边拖着他离去。
『……真是一群怪家伙。春亮你也认识他们吗?』
『只有认得长相的程度。虽然有时也会来这条商店街买东西,但总觉得很像在应付亲戚,微妙地会想敬而远之……看,此叶也是。』
在另一头,一位身穿围裙的大婶——书店的老板娘正在和此叶对话。
『小此,你最近都不常来耶。怎么了吗?』
『对不起,因为最近有点忙……等到比较有空的时候再麻烦您了。』
此叶似乎也由于打工而认识许多这里的人。春亮如此告诉菲雅,她则无表情地『哦~』一声敷衍带过。
如此这般,人群聚集也告一段落,开店时间一步步逼近。一行人决定先进美容院开会。
就算以客套的说法形容,店里也绝对不算大。收银台、客人等候用的沙发,还有两张正对大镜子的座椅。店后头有个小仓库和楼梯;爬上楼梯,二楼的房间则像是黑绘的第二起居室般的空间。已经解开诅咒的黑绘不必总是待在夜知家,每个月约有一半时间都在这里生活。
『开始说明作战。我只会在店里顾客人,阿春你们则到店外发传单与拉客人……客人开始变多的话,就麻烦阿春顾收银台与接待客人。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是无所谓啦。』
『嗯。只要像昨天那样发传单就好了吧?』
『今天除了发传单,也要麻烦你们直接把感兴趣的客人拉进店里。』
『……虽说直接拉进店里,但可不是叫你使用物理性的腕力喔。』
『不一样的喔。』
『什…什么嘛!这我至少也知道啊!』
『一开始是最重要的,其实贪心一点的话,我还想安排更多人手与装备——对,像是可爱的布偶装之类的。但没有时间,而且现在才说也无济于事。』
正当讨论至此,一阵令人脱力的『叭噗叭噗叭噗,』声音响起,店门前停了一台有着奇妙圆滑造型的机车。驾驶的人是头戴着粉红色可爱安全帽的——一丝不茍的冰山美人,理事长秘书北条渐音。而那台机车的载物架上则侧坐着一位没戴安全帽、五官极度端整、一脸不悦的少女,正超然地挑衅交通安全法。
『先不论渐音小姐,为什么白穗会……?』
才刚想起这两人的交集点,他们便看见一个比机车稍迟一些,抱着大箱子、身穿女仆装的少女狂冲而来。这光景有太多地方让人想吐嘈了。
『好,到啰……啊,呜哇哇哇!』
那名女仆——莎弗兰缇无法煞住失控之势,手上的箱子差点落地,裙子随着她的手忙脚乱摆动,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停了下来。然后这三人一同走进了美容院。
『怎么了吗,渐音小姐?』
『理事长突然把我叫出来,要我假日加班。不过工作好像只是要叫我跑腿——这是理事长送来的贺礼,请收下。』
渐音递出了一大束花。为什么理事长会知道今天的事情呢?春亮感到不解,一间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黑绘有联络他说要重新开店。原本这间店就是借助理事长之力开设的,或许她又再请他帮了什么忙也说不定。
『我只是跟来的。真是,那个男人净是做些让人不耐烦的事。』
『午安~呃——他托我带来的东西是这个……说什么「庆祝果然还是少不了这个」。』
白穗粗鲁地嘟哝,莎弗兰缇则将手持的沉重箱子交给春亮。里面装着满满的酒……理事长总不会不了解,现场几乎都是未成年人吧?这时候,莎弗兰缇注意到头一次见面的黑绘:
『呃……初次见面,你好,我是莎弗兰缇,是理事长秘书的见习助理。你是……?』
『初次见面,我叫做人形原黑绘……?』
不知为何,自我介绍到一半话便停了下来。接着两人一脸严肃地凝视对方,还不时点头、模仿彼此的动作,像古早电影一样触摸对方指尖,最后甚至——
『……我们当好朋友吧!』
紧紧相拥。两人都是人偶,或许是彼此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什么吧?
渐音表情严肃地将这些全部略过: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们。他说是「能吸引客人的东西」。』
『啊,谢谢。有没有布偶装啊?我们正好聊到这个。我看看……?』
从渐音手中接过袋子,打开一看。
里头是一件开高岔的旗袍。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虽然不太懂,但我知道这应该归类为无耻的东西。』
『这实在……要穿它需要相当的勇气呢……』
仿佛对此叶这句话等待已久,渐音从某处拿出另一个袋子。
『差点忘了。理事长都出力支援了,身为秘书的我若不出点什么力就太说不过去了,所以我私人也准备了支援物资。原本是部下的备用制服,但我想应该能在什么机会中派上用场。要是你们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的话,可以无视也无所谓。』
打开一看。
里头是女仆装。
『啊,这个或许不错!其实之前我就觉得好可爱……』
『……!那就穿上吧,我来帮忙。』
此叶低喃的瞬间,渐音目光一闪,说道:『里面有地方可以换衣服吗?借一下。』便拖着此叶开始行动。
『咦?咦?那个,我还没有决定要穿啊……再说,我也可以一个人穿啊!』
渐音脚步不停地拖着此叶走。不知她到底是没听见此叶说话,或者是她根本不打算听。
十分钟后——美容院里出现了一位无可挑剔的眼镜女仆。
『那个……会不会很奇怪啊?』
『不…不奇怪!一点也不!那个——很适合你,我觉得很不错喔!』
此叶忸怩地说着,春亮有些畏缩地回答。真是大出意料。此叶不常穿有花边的衣服,而纯白的围裙也和她平常在厨房穿的那种有图案的不同,清纯度倍增;麻花辫、眼睛与发箍的组合也很新鲜;再者——很微妙地,不知是否尺寸不合,胸前的隆起比平常更为明显……
『是吗……那就好。耶嘿嘿。』
此叶看似有些开心地害羞说道,渐音在她身后满意地点着头注视。白穗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而莎弗兰缇则是悠哉地笑道:『这下我们就都穿得一样了呢!』可是剩下的两个人——不知何时菲雅和黑绘两人抱膝蹲在美容院的角落,以凄厉的白眼望着那个临时营造的女仆,嘴里嘟哝着:
『老实说,小此的那里实在太犯规了。』
『与其说犯规,不如说是异常。仔细一想,那跟电视上看到的巨大南瓜或者长得像人一样的白萝卜不就是同类吗?只不过是惊人的异形——不如说,虽然会因新奇而让人惊讶、造成一时轰动,但终究还是会看腻而被人遗忘,绝对错不了。』
『像我们这样才叫普通。绝对不是「不足」,而是具备谨慎与典雅……没错,就是淑女的证明。简单来说,我们的可以被称作是淑乳。』
『要缔结淑乳同盟吗?比我更平——更正,有淑乳的也只有你了。我们一起谴责乳牛女的乳牛样吧!』
两人散发着莫名的挫败感,面无表情地互看了一眼,无力地握手。
这时候,店里的玻璃门发出轻微声响,出现了一位有如模特儿般的高姚女性。身上的装饰品只有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和她轻便的牛仔裤加衬衫装扮相当搭调。由她一头染得像彩虹般五颜六色的头发来看,或许真的是位模特儿。
『啊……开店了吗?还是我来得太早?』
立刻回话的人果然是黑绘。她瞥了墙上时钟一眼说道:
『虽然有点早,但不要紧……欢迎光临。请问您有带传单吗?』
『不,我没有。因为我突然想剪头发,所以只是随便找看看路上有没有店家。没有传单会很不妙吗?』
『不——因为您是重新装潢开幕后的第一位客人,所以就算没有传单,我也打算给您特别优待。其实传单就是折扣券,不过我特别给您同样的折扣。』
『哦?太幸运了!我原本只是觉得新装开幕应该会是个好兆头,所以才进来看看的……嗯,看来我选对了。因为我只有工作才会来这个镇,所以不太清楚哪间店比较好。』
『谢谢您。这间「坛之浦」有时候是以镇上第一的服务品质&技术为傲的美容院。请往这边走……』
以微妙的奇异话术为客人带路,黑绘捎来个眼神。赶快去拉客——她是这个意思吧?
情形大致如此,没有特别奋然大吼,也没有高举拳头打气——
反倒在有气无力的状态下,美容院『坛之浦』迎接开店的瞬间。
——或许是昨天发传单展现出成果,继第一位客人之后也接连有客人上门,以刚起步冲刺来说,来客人数算是不错。
春亮等人在这期间也走到附近发传单给路人。当然,此叶身上还是穿着女仆装,而大感兴趣的莎弗兰缇也嚷着『让我帮忙一下!』跑来助势。不知是由于女仆很稀奇,或者是服装设计更加强调了此叶身上的某个部位,收下传单的人数也相当多……但对这该感到高兴的事情,这里却有个不悦的人。
『唔……我发的不收,却收下乳牛女给的,这是什么意思!可恶,那家伙的传单数量减少得比我快很多啊……』
『请多指教——喂,菲雅,你干嘛一脸不高兴?又没关系。』
『大有关系!这已经是那家伙和我之间谁比较优秀的胜负了!』
破口对着春亮吼回去,菲雅自暴自弃似地冲进人潮里。但无法掩饰怒气的不自然笑容与过分逼人收下的氛围,却成了反效果。『唔哇,是外国人!超可怕的!』小学生们如此叫着逃离。但之后却干脆地接受此叶温柔笑着说『有空请来看看喔,』所发出的传单——不仅如此,还仿佛内心某种事物觉醒般,目光迷濛地望着女仆离去的背影。看着这一幕,菲雅气得发抖。
『可恶……!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既然如此……!』
不悦了好一阵子的菲雅,突然将传单塞给春亮后便跑开。
『喂,菲雅,怎么啦?』
『我去黑绘的店!马上回来!』
现在的所在之处位于商店街外数十公尺远的地方。反正这距离应该不至于会迷路吧……春亮心想,结果如菲雅所说,她只花了五分钟便又回到这里。
身上穿着旗袍。
『你…你……!』
『呜…整双脚都露出来了啊,这衣服……不管了,事到如今,顾不了这么多了!』
此叶的女仆装虽然新鲜,但穿着旗袍的菲雅也很新鲜。不知理事长是在盘算些什么,两旁的开岔高得夸张,甚至高到菲雅的腰骨都若隐若现。当然,菲雅的大腿完全无遮蔽,仿佛在向全世界高声主张其雪白。前方的布有着相当的长度,由于菲雅个头不高,布几乎要碰触到地,但不可思议的是,这模样看起来反倒比裙子还要更欠缺防备。论布的面积,明明是这衣服比较多才对啊……
『不能在意,但——喂,别一直盯着看啦!诅…诅咒你喔!』
『哦?不想被看的话,那你干嘛穿?』
满脸通红的菲雅双手紧按着下半身的布。但反倒只造成了反效果,让开岔部分的大腿更加袒露出来。
菲雅依旧忸忸怩怩了好一阵子,但最后终于看开似地嘟嘴挺起胸膛。她瞪着春亮:
『那……如何啊?春亮!』
『什…什么东西如何?』
『就是……和乳牛女比起来,谁比较可爱……不对,该怎么说呢,就是……会不会比她逊色——让人收下传单的威力,现在变得怎么样?』
『虽然不太明白你说的那是怎样的威力,不过嘛……是不比她逊色吧?只要加点油,传单也会发得出去的……应该吧。』
『也就是不相上下吗?算了——那么剩下来就要拚气势了!我不会输的!』
『呜哇,等一等!菲雅,笑容!别忘了要笑得自然点!』
『知道啦!』
开岔处让人窥见大腿,菲雅抱着传单,脚步匆忙地开始寻人——这时春亮才终于注意到从刚才起就一脸不悦地站着的白穗。她人应该在美容院才对啊,什么时候跑来的?
『你现在才注意到啊?看来你眼里只有旗袍耶,下流的人类。』
『才…才没那回事!是说,菲雅她有惹出什么麻烦吗……?』
白穗的美貌化为冷笑:
『麻烦?说得也是,若是叫一个称不上朋友的人类帮忙换衣服是种麻烦的话,或许就是那样吧?但这世上不可能有那种没礼貌的家伙,所以这也不算是麻烦吧。没错,被一个初次见面、像女童一样的美发师突然拍照也不算什么麻烦,那一定是当地某种代代相传的,应该要心存感谢的风俗习惯吧?』
『你讲话还是老样子不饶人耶……算了,我替她们向你道歉,真是抱歉了。是说,照相是怎么回事?』
『她们说是要做出「我在这间店里变得这么漂亮!」这种效果的海报贴在门口。当然,档案在我听到的瞬间,我就叫她们删除了。』
『那百分之百是不实宣传嘛!算了,这我也向你道歉……然后呢?会什么跑来这里?』
『你难道以为我是来帮忙拉客的吗?太蠢了吧,人类。』
白穗嗤之以鼻。这时候,正在发传单的莎弗兰缇说:『啊,是白穗~这工作满有趣的喔!路人收下的话,会觉得很开心呢!』然后靠了过来。白穗点头道:『那真是太好了。』然后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传单丢给春亮,拖着莎弗兰缇开始迈步。
『已经够了吧?走啰。』
『咦?可是,我还想再帮忙一下耶「为什么……』
『别管那些了啦!秘书也已经回去了,那男人吩咐的工作也完成了……今天的预定行程里根本没有这些啊!』
『呃——你们要去哪里啊?已经要回去了吗?』
春亮朝拖着女仆的背影询问。白穗静静地在发飙似地,露出仿佛随便对她伸出手就绝对会遇害的凶恶眼神回头:
『去约会。敢来妨碍就宰了你,人类。』
『——请慢走。』
春亮只能这么回答。莎弗兰缇开朗地挥手说着:『请替我向黑绘打声招呼~』而白穗就这么拖着她离去。
而这时正四处奔跑的菲雅恰好经过她们眼前:『喔喔,要回去了吗?多亏你的帮忙,感觉还不赖喔,下次见!』半眯起眼望着奔跑的菲雅那开岔底下大腿惊人的露出度,白穗简短地嘀咕了一句:
『……真是不知恐惧为何物。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这什么意思?春亮不解地歪头,视线前方的白穗正拖着莎弗兰缇,头也不回地离去。
由于很在意,于是春亮再一次转头确认菲雅的状况。她还是那副样子,雪白的双脚正左右来回奔波移动。不知为何总让人捏把冷汗。都是那条高到连腰骨都看得见的开岔害的……嗯,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啊?如今他才注意到,那底下究竟是——因为不管再怎么想,依那开岔的高度来看——那么,难不成……该不会——
他回想起菲雅按着布的模样,又想起白穗说的那句『真是不知恐惧为何物』。
然后脑海浮现出一个可能性,但春亮抽搐着脸笑着,立刻放弃这念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说都不可能。一定是白穗教了菲雅什么男孩子无法想像的秘传技巧,绝对是这样。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春亮停止了对于开岔之谜的思考,再次开始发传单。虽说自那之后,他对菲雅的动作就在意得不得了。
正午不知不觉过了,来到一行人约好暂时集合的时间。春亮和诡异地笑着说:『呼呼呼,我发掉了很多喔!』的菲雅,以及打量着她那模样嘀咕着:『脚真细……不,小孩子的脚本来就都很细嘛。』的此叶一起回到『坛之浦』。
才一抵达店门口就发现惊人的事,所有人都公认是超级美女的白穗,她的照片正被放大贴在门口。海报上写的是:『我也常来光顾的坛之浦。在这里,你也能变得美丽!』——总觉得大半是在靠卖相吸引人。既然白穗都那么说了,这张八成是她们删除档案后又偷拍,拜托照相馆放大列印的吧。
一面对黑绘的生意魂感到无言,走进美容院,沙发上已坐满排队等候的客人。看来照片还满有吸客效果的。
『欢迎回来,去楼上吃饭吧。吃完后要麻烦阿春帮忙站一下收银台。』
忙碌地动着剪刀的黑绘,瞄了春亮等人一眼后如此说道。为了不打扰她工作,春亮等人以动作表示了解,准备往二楼房间移动。
但就在此时——发生了一起事件。
那事件就某种层面来说是理所当然。既然是做生意的店,当然就会有新的客人从门口进来,就只是这样。只不过——
『唉呀呀,生意真兴隆……若要题名就是「满溢祝福的重生」。嗯~只要在这里登记名字就好了吗?』
那位客人,就是那名可疑的跟踪女。
『……你希望剪成什么样子?』
『适当修剪一下,长短或造型全都交由你决定。』
『都留这么长了,剪短很可惜,差不多剪到腰的地方如何?』
『就这么办。』
艾莉丝越过镜子亲切地笑道。叹了口气,黑绘开始动手上的剪刀,发出金属剪断头发的微弱悦耳声音。
『真是的,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没办法啊,那家伙都说没关系了。』
虽然如此回答一脸不满的菲雅,但春亮也多少心存疑问。就像突然就将菲雅五花大绑那样,黑绘也存有好战的一部分,原以为她不会那么顺从地帮忙剪头发。
(嗯……可是在其他客人面前,果然总不能将她赶出去啊。)
春亮等人半开着通往店后面的门,从缝隙偷窥黑绘她们的状况。正如艾莉丝刚才对着摆出备战架式的春亮等人所说的『今天我只是来当客人而已』。她今天穿的不是修女服而是便服,也没有带那个大乐器箱。在排队等候的期间,她也只是很好奇似地翻阅打发时间用的时尚杂志,并不时突然抬头对菲雅等人微笑。
『她是在盘算些什么吗?』
『看起来不像……或许我们在这里监视,所以她什么也不会做也说不定。』
菲雅和此叶窃窃私语,而黑绘与艾莉丝的对话也隐约传来。
『好久没让人剪头发了,总觉得很开心。』
『……是吗?不过,你的头发这么漂亮,我剪起来也很开心。』
两人就这么随意交谈,黑绘手也不停地动作,艾莉丝笑盈盈的表情也不间断,就这么过了数十分钟。这时微笑第一次从艾莉丝脸上消失。
『呼……呼……』
『真不敢相信,她在打瞌睡!』
『该说她很没危机意识吗……真是搞不懂这个人。』
『她还没有特别做出什么事,所以也实在提不起劲趁现在把她怎么样……她要是早已看出这点,那还真是个大人物耶。要是她什么也没考虑的话,就单纯只是个笨蛋罢了。』
老实说,春亮他们很烦恼。艾莉丝所说的目的,就只是『总之先跟我来,不愿意的话,就靠武力逼迫就范』。这无疑是『敌人』才会说的话,然而——现在正一边让人剪头发一边打瞌睡的她,完全没散发出那种气息。一位看似温柔、沉着冷静、极适合微笑的女性就在这里,就只是这样。
各式各样的疑问在春亮脑中盘旋。她真的是敌人吗?以前针对黑绘,现在则是想要绑架菲雅,会不会是因为有着什么理由呢?而若真有理由,那又会是什么?归根究柢,比布利欧家族会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和夜知家很像的组织}——艾莉丝的说明是真的吗?——这一切他都不明白。
『完成了。』
『……嗯。唉呀呀——我睡着了吗?抱歉,因为太舒服了。』
『姑且还是要请你确认一下发型。』
黑绘拿着镜子照着艾莉丝背后,让她透过镜子确认。简单瞄了一眼比之前短了约几十公分的头发,艾莉丝开心地点头肯定:
『哇,发梢看起来比之前漂亮多了,不愧是黑绘大人。』
『谢谢夸奖——阿春,麻烦你结帐。嗯……下一位客人。』
『喔…嗯,知道了。』
在艾莉丝后面也还排了很多客人。斜眼看着忙碌地招呼下一位客人就座的黑绘,春亮走向收银台。菲雅和此叶也若无其事地跟上。
『不必找了,就当作是庆祝开幕。』
『……不,你只是客人,不能让客人做这种事。来,这是找钱。』
『是吗?那么下次再见——特别是菲雅大人。』
别再来了——菲雅似乎想说出口,但眼前沙发上还有其他客人,所以似乎是忍了下来。艾莉丝以充满慈爱的微笑望着菲雅扁嘴,她轻轻点头示意后便走出店外。
不能就这样放她逃走。在店里面虽不能出手,但想问的事情还堆积如山。春亮和菲雅她们一同夺门而出——
『等…等一下!我们谈谈吧!』
『唉呀呀,想谈什么?终于下定决心要来我们这里了吗?』
『哼——怎么可能!只是想要详细了解你们的目的罢了。当然不是「想一起喝茶」这种戏言,是要问你真正的目的!』
视线越过肩膀,艾莉丝的单眼镜片闪着光芒,眼神仿佛在看着耍任性的伤脑筋孩子:『我不觉得自己说的是戏言……非常抱歉。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详情就等——』
『时候?我现在就是要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得要动武——』
『喂,等等,菲雅!你稍微顾虑一下行人的眼光吧!』
这番话让手正伸进旗袍口袋的菲雅咬牙停下了动作。
『……不用焦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就是为此而在这里。』
『既然总有一天会知道,现在说也一样吧?』
在此叶严厉的视线下,艾莉丝温柔地摇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有种说法叫做时机——可是我突然想起来了。被误会就伤脑筋了,所以现在我就先告诉你们一件事。』
然后她依序望着春亮他们,清楚地宣告—l
『犯人是我。』
说了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什么?你在讲什么?』
『这也是你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事……那么,今天我就先在此告辞了。请代替我向黑绘大人道谢。』
她单方面说完便离去。原本想追上去,但这时恰巧有新的客人上门。『请问现在进去的话要等多久?』为了应对客人的问题而分心了几秒,等到再次回过神——艾莉丝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菲雅和此叶虽有去搜寻,但找不到线索便马上又回来了。
犯人是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今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或者说,早就已经有某件事情发生了吗?发生了会出现『犯人』这种存在的不得了大事——
春亮默默地眺望着艾莉丝消失的方向好一阵子。
内心感觉到一股微薄又暧昧,但却确实存在、让人不明就理的诡异感。
(反正都去剪了,早知道就再剪短一点……)
近日里再去一次好了——她心想。反正她绝对也会很高兴。
只不过是剪了几十公分,感觉头就变轻了许多。一面感觉新鲜,艾莉丝边走边任凭稍微变短的头发随风摆动。原本只是想给个小惊喜才去店里打扰,没想到难得剪一次头发,感觉还真不错。
(是啊,真的很久没剪过了呢……)
脑海里浮现的是在那个『家』里,朋友帮自己剪头发的回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已经不在的女孩,是叫什么名字来着?E……对,爱蕾娜。和她一起从机构被领养出来,有着美丽金发的女孩。自己当然还记得,因为她也是家人。
她们经常一起玩。学会用木炭碎片画图的自己,常常被她从身后偷看在画什么。然后她常会问…这幅画叫什么名字,艾莉丝?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画要是不命名,难道就丑到看不出是什么吗?这也难怪,毕竟是小孩子的画,而且清一色都是炭黑色。最近照相变得很方便,拿相机比拿画笔的机会多了,但偶尔重拾画笔或许也不错。
『啊啊……请她来当我的模特儿似乎也不错呢。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请她在庭院的椅子坐着……』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想着,便说出这些自言自语。自己察觉后也不禁苦笑。
想这些也未免太早了。接下来明明还有许多非做不可的工作。
没错,准备的前置作业都已完成,接下来得进行劝邀她的直接准备才行。
艾莉丝持续着轻盈的脚步。她在路边发现一家气氛不错的咖啡厅。这个国家的咖啡厅里不晓得有没有热牛奶?真让人在意。
但总之得先工作,咖啡厅就等工作告一段落再去吧!
工作内容很单纯,只不过,那是项稍微精致的作业,不能掉以轻心。
(好了,开始做该做的事吧!)
为了收心,她如此告诫自己。脚步不停地朝作为秘密基地的仓库前进。首先得准备道具。她继续告诉自己:
好了,赐予苦难吧!好了,追求戏剧性吧!好了,低喃理解吧!
好了——成为犯人吧!
过了晚上八点,『坛之浦』打烊后,将要和商店街的店主们一起举办一个简单的庆功宴。店里搬来了几张长桌,准备了一些自助式派对形式的餐点及饮料。
『各位,谢谢你们。托大家的福,今天来了很多客人。今后我也会努力的,所以请多多指教。所以……干杯!』
『干杯!耶——!』
在黑绘的起头下,场内一下子被喧闹声所包围。毫不吝惜地将理事长送来作慰劳的酒开瓶,适合大人们的酒精气味弥漫在狭窄的店内。
边以纸杯喝着果汁,换下旗袍的菲雅茫然地背倚着墙。她心想的是——艾莉丝的事。
犯人是我。那家伙说这些话,是打算做什么?
搞不懂。但是——就某种层面来说,那根本无关紧要。若发生什么会危害自己人的事,只要加以阻止就好;若是无害的话,搁置不管就行了。再说,不管受到什么威胁,她都不打算跟那家伙走。那家伙做的事打从一开始就不具意义。
自己的容身之处在这里。为了解开诅咒而在此生活,以前就下定决心了。
没错……为了解开诅咒。
她抬起视线。一开始对她说诅咒已几乎解开的村正此叶,现正泪光闪闪地缠着春亮。
『呐,你觉得如何你觉得如何,春亮?我和那个人的角色类型重覆了对吧!像是讲话使用敬语、是温柔大姊类型、被这样的人紧紧抱住的话就太幸福了之类!』
『等…你在说什么啊?嗯「确实讲话方式有点像,但那家伙是应该要戒备的对象,并不会让人想被她紧抱住……』
『你骗人!刚才在监视的时候,春亮你的眼神是这么说的!呜呜呜~我就不行吗?明明就如此近在身边,一直在关注着你、想紧紧拥抱你……真伤心。太伤心了!而且好热耶,这里!总之只要脱了你就会满意吧!』
好耶,大姊,上啊上啊,四周是不负责任的喧闹声。
『哇——!喔喔,我就想说你怎么怪怪的,你……杯子里的不是气泡酒吗!你是不小心喝错还是故意喝的啊!』
『呜……再来一杯……有没有梅酒啊~我喜欢那个,』
『噫!就…就是不能给你喝梅酒!我知道你喝了会发特殊的酒疯!』
『咦「才没那回事……那么,上面跟下面,脱哪里你会比较兴奋?』
『别脱啦!』
真吵。另一方面,已解开诅咒的黑绘则是〡
『川崎先生,中午的便当很好吃喔,谢谢。』
『是…是吗?能听到小黑绘这么说真高兴!那么这次的最大功臣就是我家的饭菜了吧?如…如果能摸摸我的头作为奖励的话……!』
『很了不起喔。』
『啊啊……被治愈了……看起来明明比我家的小鬼年纪还小啊,真不可思议……』
『啊啊!川崎那家伙,太卑鄙了!我说小黑绘,饭菜吃完就没了吧?外观美丽的花不但能治愈客人,还能持续凝聚客人的注视,我花店的丸辅才是最……!』
『喂,刚才小黑绘说我家的味噌茄子豆腐很好吃喔!所以工作结束后,带来最大治愈的是我才对!』
在最大的人群包围下,黑绘平日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点开心地微微缓和。所有人全都开心地交谈,所有人都幸福地笑着。
看起来很愉快。这就是『人类』的交际圈。在那里,『原本是人偶』的黑绘很自然地融入了其中、和他们交流。这总让菲雅觉得…非常地——
(诅咒解开,变得比现在更像个人类的话……我也能笑得像那样吗?能像那样子,自然地处在人群当中吗?)
她承认她很羡慕。
同时也很嫉妒。
(嫉妒?真无聊。)
但是在那里的,是她非常非常渴望的美妙事物。但却是现在的自己无法得到的事物。而就连未来自己是否真能构得着,她都不清楚——那么,目睹着现已在享受那事物的存在,这内心像是被揪紧般的情感,或许果真该被命名为嫉妒也说不定。
『……菲雅?你怎么啦,怎么在发呆?』
这时候春亮走近。转头一看,此叶正抱着长桌打瞌睡。
『嗯……不,没什么。』
『真奇怪,我还以为你会冲去拿日式点心店的道地仙贝耶?而且也有很多你应该没吃过的东西,不赶快吃就要没啰?』
『说得……也是。去帮我随便拿些仙贝之类的过来。』
『自己去啦,别这么懒……啊,你……』
春亮一脸发觉到什么似的表情,之后叹着气搔了搔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既然这样!去吧去吧,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拿!』
『呣哇,别推啦!』
在背后推着她,极度靠近到她觉得难以介入的黑绘与大人们的人群那边。于是带着酒臭味的店老板其中一人,将喝醉的红脸转向她:
『喔!对了对了,可不能忘了这孩子也很努力!你让我们看到了好东西呢!』
『咦?』
『一点也没错!来这里嘛!你想吃什么?我推荐我家的生鱼片喔!』
『也吃吃看这个腌咸菜!我家的蔬菜一直都很新鲜的喔!』
『你那件旗袍,要不要让我店里帮你洗呀?还有……可以的话,下次要不要来我店里打工啊?因为小此被书店抢走了。在我家打工的特典,就是可以穿各种我收集的可爱衣服——』
『去这家伙店里会被拍各种照片,我劝你还是不要吧!我店里只有卖可乐饼,所以来我这里吧?不,干脆来当我家的小孩好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喧嚷,大伙儿以惊人的气势对菲雅搭话。菲雅困惑地转头看向春亮,却发现他早已事不关已似地看向别的地方。
『那个……呃,该怎么说呢……』
『嗯,也受到小菲菲照顾了,谢谢你。』
黑绘递来瓶装果汁,在她的空杯子里注入和刚才喝的相同果汁。
『大家一定也都喜欢上小菲菲了,所以什么都不必想,只管开心就好。』
她悄悄在菲雅耳边如此说道。菲雅不禁抬头回看着她。茫然的眼中很不可思议地泛着深奥的色彩。没错——过来吧——仿佛无声地如此劝邀她。
疼痛并没有消失。痛苦的情感也没有消失,但是,唯有现在——
她觉得就算是这样的自己,也有了至少有一只脚能跨进这人群中的权利。
菲雅慢慢地将手中的纸杯往嘴巴里倒。
明明是同样的果汁,不知为何,喝起来比刚才的还要香甜。
而当天晚上,菲雅入浴时,突然伴随着『你好,我是蒸气小偷!』的奇妙发言,玻璃门又被推开了。当然,走进来的是一脸茫然的黑绘。
『……又来了啊。』
菲雅叹了口气,将身体往浴缸角落一缩。黑绘歪着头说道:
『咦?你不抗议呀?』
『就算抗议你也会进来吧?这我已经在昨天学过了。』
听了菲雅的话,黑绘稍微缓和脸颊。
『嗯了不过,今天不一样。我只是想帮你刷背作为帮忙的谢礼——来,出来吧!我会很温柔的,客人。』
『妞哇?』
手被一把抓住,菲雅被硬从浴缸里拉了出来,等到她回神,已转了几个圈子后在塑胶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不知怎么地,也无心抵抗便缩着背。背上感觉到黑绘正伸手触摸。小小手掌的触感。背后被抹上泡沫,肌肤被温柔地刷拭。
『如何呀?』
『唔……嗯,还不错。』
老实说,非常舒服。不知何时开始,甚至还带有睡意,她眨了眨眼。不知身后的人是否察觉到了——
『……今天很累?』
『还好,毕竟也是第一次……不过这是很好的经验。而且说到累,你应该比我更辛苦吧?因为是服务业——必须应对不认识的人类……』
『习惯了就没什么大不了。』
『习惯…是吗……』
缩着背,菲雅叹了口气。不知是由于背后感觉到的手掌,或者是由于弥漫这问浴室的蒸气以及睡意——嘴巴擅自动了起来。
『你真厉害……』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菲雅试图蒙混过去。黑绘帮她洗完背,接着又说要作为昨天的回礼,开始拨弄她的头发,毫不吝啬地发挥专业的洗发技术。
『呵呵……银色又滑顺,真漂亮。虽然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但还挺羡慕的。』
羡慕。这是菲雅才想说的话。
没错,她试图蒙混过去的,是对于黑绘的羡慕,以及庆功宴时所感到的嫉妒。
可是现在,在被洗头而睡意大增之中,她所感觉到的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而是微妙地有些不同的情感。这两种情感在黑绘轻抚头发的手中被温柔地混合、稀释,调合成了某种新的情感。她有这种感觉。
是什么呢?既害羞又有点心痒,面对黑绘时的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
菲雅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就这么舒服地将沉重的眼皮托付给睡魔。
然后就这么入睡,将一切从脑海消去。包括她所感到的疑惑、轻抚头发的手指触感。
也包括比羡慕更温暖、比嫉妒更纯粹——
或者该命名为『憧憬』也说不定的——一个答案。
『呼啊……唔唔嗯。』
隔天早上,春亮伸了个大懒腰,在缘廊边坐着喝热茶。以时间上来说,今天比平常起得早了很多。早起的理由,是眼前在庭院中展开的光景。
『来,一、二、三、四!』
『唔…呜…哈……!』
『好,停!在喊到「四」时应该回复原位才对啊!为什么只有你站得愈来愈前面!』
『啰…啰嗦,我知道啦!』
『那么再来一次。来,一、二、三、四!』
『呼…呼…呼……喔喔!怎么样?我办到了!你活该,乳牛女!』
『你对我耀武扬威做什么?我完全不明白……而且你失败了。手臂没有一起动作的话就没意义了啊!』
『可…可恶……!哎呀!再来一次!』
『……真是和平耶,』
边望着并排练习的两人,春亮边像个老头般啜茶。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昨晚菲雅拜托此叶帮她进行舞蹈的晨练。不用说,基于菲雅的自尊心妨碍,那实在称不上是『拜托』,而是经由了许多峰回路转……结果是此叶对菲雅的进步迟缓看不下去,才只好叹了口气答应,然后发展成现在的状况。虽说春亮一点也不明白为何连自己也被挖起来奉陪。
一阵铿锵声让他抬起头,是黑绘从别馆旁边的楼梯下楼了。平日茫然的眼神现在则是真正的睡眼惺忪。她一脸讶异地路过两人旁边,说道:
『……真奇异的舞蹈,看起来很像是邪神的召唤仪式。』
『是创作舞蹈的练习!对了,你也来念念这家伙!这个乳牛女,仗着自己教人的立场就用言语蹂躏我……趁着这个机会发挥她的阴险,享受高昂的快感!』
『什…什么叫做享受高昂的快感!我说你啊,要是不明确指出不对的地方就不叫练习了,所以我才告诉你的耶——』
『啊~我懂,小此她偶尔是会这样,享受高昂快感的少女。』
『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赞同喔!』
『哼哼……看吧,没有比一点都不自觉变态更恶劣的变态了。不过嘛,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屈服于乳牛女的不讲理就是了。』
『喔喔,小菲菲真了不起。那我去吃饭了……加油,』
『噢!』
在随便两句话鼓励下,菲雅竖起大姆指回答;而黑绘也竖起大姆指回应。看着她们间的对话,『哦?』春亮发觉——怎么菲雅和黑绘的感情好像微妙地变好了?虽然不晓得原因,但总之是好变化。
『……早安,阿春。』
『嗯,饭在厨房。虽然只有面包和培根蛋。』
『了解~』
黑绘从缘廊进到家里。带着厨房里为她准备的盘子回到起居室,口中一边叼着吐司边,一边打开电视机。
『……那么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今天清晨,在柜藤市的路上发现一具离奇死亡的年轻女性尸体。现阶段并未接获详细情报,不过警方将之视为杀人事件,正进行搜索——』
电视机传出的声音正在播报出现了这城市名称的不平静新闻。春亮不禁在意起来,转头朝电视机一瞄,但画面却马上又转换到下一则新闻。
(杀人案是吗……)
不祥的气息再次窜上心头。当然——就和听到『犯人』二字时相同。但他说服自己——太多心了。这只不过是与他们无关的普通案件罢了。
『呼……那么,进行下一个动作吧……跳起来,然后手臂要像这样。』
庭院里,此叶还在对菲雅进行指导。基本上她很会照顾人。但另一方面,菲雅却不肯学此叶的动作,只是半眯着眼看着而已。到底是在看什么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唔……)
此叶正上下跳动。T恤里头有什么东西也一晃一晃地摇动,像是波浪起伏一般,也像是在狂暴挣扎,又仿佛是在显示其柔软与硕大似的上下跃动、摇摇晃晃,晃动摇摆弹跳……
『好了,就是像这种感觉。那么,菲雅你也试试看……』
『……呼嘎——!』
『呀啊!怎…怎么突然生气啊——?』
『少…少啰嗦!诅咒你喔!你碍眼的那玩意,就该要这样!给我凹下去!』
『嗯呀……!喂,怎么这么粗暴……我…我才要生气了喔!』
呜哇……春亮以温和的目光守候着这一幕,但原本一直在看电视的黑绘却突然起身。再次瞥了新闻最后一眼——将嘴里叼着的面包放回盘子走了出来。
『怎么了?』
再次将脚伸进脱在缘廊的凉鞋,黑绘眯细无比认真的双眼,对着春亮说道:
『淑乳同盟不会对同伴见死不救,我要去帮忙。』
『……啥?』
然后黑绘一步步走向菲雅她们,模仿菲雅大叫着:『给我凹下去!』双手五指张合摆出抓东西的手势,往此叶的胸部扑过去。
接着一天便开始了,来到学校——课堂顺利结束。只不过这指的是一般学生们的状况,对于春亮而言,多少有些事情令他在意。
首先是锥霞。当然她表面上装得很平常,但身体状况不良显而易见。脸颊看上去也有些发红,甚至还发呆到忘记上课的号令。或许感冒了也不一定。
而令他在意的第二件事——没错,就发生在下课钟响的瞬间。宣告放学的钟声响完后,事情就发生了。
『哦?这又是一起怪案件耶,我闻到悬疑的味道了。』
『嗯?泰造,你在看什么?』
漫不经心地询问,正以手机上网的泰造便回答。那是新闻网站上的情报。那是让春亮在意的事情——或者该说,是让他甚至只能在意那件重要事情——的开端。
『早上新闻不是报导说,发现一具离奇死亡尸体吗?听说被害者被折叠成了箱形呢。真不得了,是有什么含义吗?』
犯人是我。
之后春亮马上把菲雅和此叶叫到没有人的屋顶上集合,将从泰造口中听到的情报转告她们。此叶刹那间面露险色。
『原来如此……是要在这种时机吗……或许这两件事并非无关呢。』
『不,等等。我只是觉得姑且先转告你们比较好,但并没有任何那家伙参与犯案的情报,也有可能只是偶然吧?』
『可是,万一这案件与我有关的话……』
菲雅咬紧牙根,瞪着顶楼的水泥地面。眼神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地颤抖,同时几乎像是要呕血般,痛苦却强而有力地开口——
『就代表有某人因我而死了,而且是毫不相干、连长相都不认识的人!』
『喂,等等,菲雅,别这么简单就下定论!再说,那家伙没理由做这种事……』
『理由?那还用说!一定是在传达这样的讯息——「要是不来我这里,我就要杀掉毫不相干之人!」』
『什——』
『……这是恐怖行为。』
春亮哑口无言。此叶的目光仿佛蕴藏了利刃般凌厉。菲雅宛如得了过呼吸症似地喘着气,拳头仿佛快要发出嘎吱声响般紧握着。
春亮也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居然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能选择这种手段?万一这案件的真相符合想像的话,那么就绝对无法原谅,也绝不可饶恕。
但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有那种温柔笑容的女性,做得出这种事情吗?至今脑中仍有部分无法接受这事实。但是——
『不管怎样……都无法忽视。』
『那当然。我们去找出那个人吧!』
菲雅依旧沉默地紧握拳头,但她俯视地面的头也上下摆动。
结论出来了。虽然还没有线索,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正当一行人准备动身时,突然间,一阵金属嘎吱声响起。顶楼的门开了。
『……原来你在这里啊。』
『啊,班长。』
出现的是锥霞。她的脸色依旧是不太好,声音也少了魄力。她的手离不开门把,春亮猜想或许是她连站着都很难受。
『我在找你耶。你是我的助理,到处乱跑……我会很伤脑筋。』
事出有因所以忘记了,但当然今天也要为了运动会做准备。伤脑筋——春亮思考——接着他又察觉另一件麻烦的现况。要在街上寻找闲晃之人,只靠三人之力则稍嫌薄弱。该怎么办呢?要是她说没义务帮忙也就算了,总之先拜托看看也不错。
『那…那个……班长,我现在有点麻烦……今天,那个……运动会的准备事宜,我可不可以请假?』
『你说什么?』
『然后,那个……虽然我明白拜托你这种事情不合乎道义,但若可以的话……真的,要是可以的话,我有事想拜托班长。有个家伙,我非得在街上找到她不可……』
『——等等。』
锥霞伸手制止春亮的话。她的手掌对着春亮,面露沉痛地转开视线。几次呼吸后,像是想起了刻划在内心的某件事似的,眼神摇曳地说道:
『不好意思……这次我不能帮你们任何的忙。抱歉。』
『咦?啊…喔喔,班长你不用道歉啦。反正这只是我的任性请求。嗯,最近的工作果然很忙吧?』
『并不是那样……不,没错,就是这样。』
锥霞表情愈来愈阴沉,头也不抬地低喃。隐约可听见她呼吸变得大声了。
『是说……真的不要紧吗?你今天整天都一直是这个样子耶——对喔,我真笨!怎么会想到要找班长出去啊!你感冒了吗?如果是那个来了的话,去保健室比较好……』
『不,没什么,我没事。』
锥霞挺直背脊。她这才终于直视春亮的眼睛:
『总之,今天的准备你要请假吧?现下一天也不能浪费,身为实行委员助理,这是很不负责的行动——但这次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吧。菲雅和此叶也是,我替你们转告涡奈吧。』
『啊,嗯。真的很抱歉。』
在春亮说这句话之前,锥霞早已转身离开顶楼。
像是要逃开什么似的。
脚步在楼梯间停下。明明非移动不可,不知春亮他们何时会下楼,但脚却动不了。不仅如此,身体还失去平衡感而摇摇晃晃,背靠到墙上。
『呼……呼……』
她握紧拳头。啊啊……啊啊,好痛苦。按捺着『那件事』好痛苦。混帐。只要她想的话,马上就办得到,只要不被人看到就好。对了,不管是厕所或是——
这时她察觉到自己正在思考的事,回过神,用力拍了脸颊。这时——
『哼,看来你遵守了和我的约定嘛,这样就好。』
『日村……』
楼梯下方有个她不想看见的男人。他应该偷听了顶楼的谈话吧。
『算了,姑且不论那件事。你该不会正在忍耐吧?』
『……闭嘴,给我消失!』
『哦?』
日村反而上楼走近锥霞。手拄在墙上,一脸带趣地以极好色的视线扫向锥霞脖子——
『原来如此,只要能忍住这个就可以不必听命于我了。哈哈,为了那些家伙是吗?真是坚强……反正一定也是徒劳。』
『————!』
『忍耐对身体不好。只有一点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在这里帮你喔?』
『啰嗦!』
她『砰!』地推开日村的身体,勉强移动脚步死命冲下楼。身后传来那男人耸肩苦笑的气息,但她当然没有回头。
用力咬紧下唇,锥霞持续奔跑。
真不甘心,不可原谅。
一定也是徒劳——自己脑中某处承认了他所说的话。
首先来到『坛之浦』与黑绘会合。艾莉丝再次造访的可能性也很高,而且也得告诉她这项情报才行。要是宣传不起效果,店里头空荡荡的话,就找她一起帮忙寻找好了——他们原先是如此打算。
就结论而言,他们没见到黑绘。理由是—
『呐~这位大姊,好吧?』
『我们很闲喔,一起去玩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喔!』
『唉呀呀,真伤脑筋……这应该命名为「欲望中心地带」吧?』
在他们见到黑绘之前,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艾莉丝。
地点是从学校前往商店街途中的咖啡厅。在那里,艾莉丝正被几个年轻人包围。虽然身穿便服,但可以看到身旁摆着那个巨大乐器箱。
『喂喂,在这种地方喝茶,也未免太没防备了吧……』
『怎…怎么办?』
在如此对话的期间,艾莉丝则已发现到了他们。唉呀呀——她先是瞪大眼睛,接着露出笑容。然后她对身边的男人们说:
『抱歉,我突然有急事,恕我告辞了。』
『那怎么行?呐,呐,我们去做快乐的事吧?』
『伤脑筋……我知道了,不然这样吧,我给你们礼物,就随你们拿去快乐吧?』
『礼物?不,我们不要那个,你比较好……咦?』
艾莉丝随手从侧背包里拿出的东西,确实称得上是礼物。但不是人偶,不是蛋糕,也不是花束,而是用途更广、任谁都会欣然接受的—
普通的纸钞。
她笑盈盈地将一把抓出的一万圆钞票塞给那些男人们。一眼望过去,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十张以上。
『呜噢!』
『喂喂,真的可以吗?我们并没说想要钱耶?』
『咦?怎么觉得……你好像比较多张?让我算算看!』
艾莉丝抱着乐器箱,成功从男人群中逃脱而出。但她并没走向春亮他们,而是维持在声音可传达的距离伫立着。
『我有问题,请你老实回答。』
开口的人是菲雅。她瞪着艾莉丝:
『做出了「我的形状」的人是你吗?』
『我说过了啊,犯人是我。』
她即刻回答,丝毫没半点犹豫。春亮他们甚至没时间思考。
像个圣女般微笑的她,从这一瞬间起——真正成了『敌人』。
春亮紧紧握拳。菲雅和此叶同时放出让人背脊一颤的怒气。那或许该称作是杀气。
但艾莉丝却将这些全以微笑带过。
『唉呀呀,真可怕。』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你想找的人是我吧?别把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菲雅怒吼,一副就快冲上前去的气势。艾莉丝『唔嗯——』地歪着头。
『这也还不到回答的时机……现在讲也很难讲清楚吧?也才只死了一个人而已。』
『!你还想再杀吗——!』
『住手!想带走我的话就冲着我来啊!』
『或许总有一天会这么做。为了这个目的所必需的东西也送到了……可是现在无需着急,先采取第一方案。先做完现在该做的事。』
『也就是先把其他人杀了吗……!』
『请你们仔细想一想。没错,「思考」就是必要的苦难——话虽这么说,但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很困难。那么我就给你们提示吧。』
『你说提示……?』
没错——艾莉丝干脆地点头。
『昨天死的是第一人,而今后死掉的所有人都有着共通点。请你们察觉到那一点,这么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你说什么?』
『呵呵——请加油啰。那么,今天我就先失陪了。』
语毕,艾莉丝便转身奔跑。
『站…站住!』
一行人慌忙追上前,艾莉丝一下子便在附近转角消失身影。但总不能就此放弃,于是便到前面的十字路口环视四方——
『找到了!在这边!』
『唉呀呀,你们要追过来是你们的自由,但只会白费工夫喔?』
道路的前方,艾莉丝正停步蹲下。她一只手拨弄单眼镜片,同时重新背起至今都拿在手上的乐器箱。
『白费工夫?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菲雅率先追在再次迈开步伐的艾莉丝身后。离开商店街,进到附近的住宅区,再穿过国营住宅区,逐渐来到愈来愈无人烟的山区附近。
『不要紧吧?春亮!』
『不…不要紧!先别管这些,别跟丢了!』
想办法安抚因突如其来的马拉松而悲鸣的肺部,紧接着再次追赶。艾莉丝朝身后瞥了一眼,突然改变方向,开始冲上有点高度的上坡路。四周已开始飘散着乡间的气息,视野几乎被缺乏朝气的绿叶与红叶给占据,完全看不到半点大楼的影子,只有零星座落的独栋小屋与农田而已。虽说早就知道柜藤市北部很寂寥,一旦像这般重新审视,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这和车站前同属于一个城市。
『再这样下去就会被她逃进山里了!乳牛女,这附近有人类的气息吗?』
『呃……我想…应该没有!』
『既然这样!第八号机关碎式圆环态「法兰克王国的车轮刑」,祸动!』
菲雅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魔术方块变化成的拷问车轮投掷出去。拖着立方锁,拷问车轮一面啪叽啪叽地打断路旁树枝,一面朝艾莉丝的背后飞去——
艾莉丝这时往旁边一跃躲过攻击,顺势滚到了路旁的空间。那里似乎是个古早以前就已废弃的农家,枯早的田地旁搭建着一幢古老的日式住家。废屋歪斜得很严重,残破的土墙上,地锦有如艺术作品般攀附着。艾莉丝冲进屋内。
『追到你了!不会让你逃的!』
『你觉悟吧!』
当然,菲雅等人也跟着她身后追进——正当脚准备跨进大刺刺敞开的玄关时——
『请等一等,劝你们别再走进来比较好喔?很危险的。』
说话的本人正踩在腐烂的榻榻米上,伫立在尘烟弥漫的废屋中央微笑。
『哼,说这话想作为逃脱手段也未免太逊了。乖乖投降吧,不会取你的性命。』
『……我已经给过忠告啰?』
叹了一口气,艾莉丝打开乐器箱,手抓着握柄抽出低音提琴。操纵拷问车轮的菲雅和摆出手刀的此叶,此刻同时扑向前——
低音提琴宛若球拍一般,艾莉丝轻而易举地挥开投掷而来的拷问车轮。紧接着在『啪喀』一声下,木材发出断裂的声音,乐器上出现皲裂。
『真是奇妙的手感……但太脆弱了!』
『附带一提,游戏再过两分钟就要结束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此叶挥下手刀。艾莉丝扭转过身,同时将低音提琴由下往上挥出,与手刀接触的部分被轻易地斩断。看到乐器的断面,此叶皱眉:
『……!这是——?』
『乳牛女,退后!先破坏那个!』
菲雅将拷问车轮收回手边,立方锁一挥。仿佛以金属声作为魔法的咒语,铁块一瞬间脱皮重生成新的暴虐姿态。
『第五号机关﹒刺式伫立态「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桩」——祸动!』
处刑木桩有如箭矢般飞来。面对这一幕,艾莉丝将濒临毁坏的低音提琴高高挥过肩上——而后单纯地往下一砸。
破碎声。
那是曲面精致的低音提琴的死亡悲鸣。就在同时——
『什…么…?』
『不晓得我有没有说过?这个只是恰巧长得像低音提琴而已喔。因为要是拿着这种东西大刺刺地走在路上,可是会被警察误会的嘛。』
那阵声音,同时也是艾莉丝携带的——巨大凶器诞生的初啼声。
那是一把有着长握柄、外观像是铁槌与长枪合体的凶器。有些生锈而脏污的巨铁尖端,生着一块角度锐利且厚重的——像是牛刀般的刀刃。在昏暗的废屋之中,看上去形状就像是一把歪曲而细长的十字架。沾满尘埃、已毁灭的教堂的十字架。
『啧……还想说怎么那么脆弱,原来只是障眼法啊。』
『无所谓,既然如此,将内容物破坏就好了……唔!』
此叶微微发出呻吟的原因,是艾莉丝手中滴落的鲜红。是在破坏低音提琴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片或什么给划伤的吧?此叶眯细双眼开始嘀咕:『红色的颜料……那只是颜料……』但不知她究竟能撑到何时。
『唉呀呀,似乎有点太淘气了呢……然后时间只剩一分钟了。这还挺痛的,而且我开始觉得麻烦了。』
『你从刚才就在说些什么?是在算还有多久被抓吗!』
轻轻举起那奇怪的武器,一只手正流血的艾莉丝像在思考什么一般,仰望着满是蜘蛛网的天花板。接着她立刻回复往常的笑容,不知为何左眼的单眼镜片望向菲雅身后的春亮。春亮对于艾莉丝的表情感到些许异样,但这琐碎的感觉也在她紧接着的发言下轻松被吹散。
『我说了,就是这场游戏结束的时间。虽说只剩一分钟,但要争取时间也很麻烦,所以很抱歉,容我就此结束游戏——你们应该不会有大碍吧?但后面的他,我就不晓得啰。』
艾莉丝高举铁槌。挥去的地方明明没有人。
只有如今也摇摇欲坠、支撑着这间废屋的主栋梁。
『什……!呆子,你自己会变得怎样也无所谓吗……可恶!』
『春亮!快逃出这里!』
菲雅和此叶仅在这一瞬间忘了敌人,转身看向最后一个跟进屋里的春亮。春亮也慌忙想逃出屋外,但实在来不及!
『「尽情击溃吧!」』
伴随这阵声音,巨大铁槌往受损的房屋主栋梁敲下。刹那间仿佛有某样东西爆炸似的,那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发出有如数十人同时发出的轰隆声响——主栋梁正可谓以爆炸之势遭到击飞。紧接着如轰雷般不祥的声音开始包围四周。
三步。春亮所能做出的动作就只有这样。
废屋的出口看起来仿佛远在数百公尺外。菲雅她们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水中般遥远。冷汗滑过背脊。碎落的木屑不断自头顶落下。一声格外清楚的『嘎吱』巨响紧接着传来。春亮一面探寻出口,却又不死心似地回头。
视野当中——
他看见艾莉丝的身影『嗖!』地消失——
毫不允许有人逃出,那间废屋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