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并不温暖」"In a sports day,the school that means her is sealed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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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体育之日。对一般人而言虽是假日,但对大秋高中的学生来说却不是如此。这是睽违已久的运动会的活动当日,平常的上学路上,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也随处可见抱着比往常轻盈的书包上学的学生们。
菲雅神情不安地抬头看着天空:
「唔唔,天气变阴了耶,变阴天了,春亮!怎么办?要是下雨的话怎么办?」
「天气预报是说降雨机率50%吧……但就算下点小雨也会照常举行,放心吧!」
「要是不是小雨的话怎么办!可恶,你们太慢了啦!」
「是你定太快了啦!就算早点到也不会早点开始啊。」
虽说发生了许多事,情况相当艰辛,但运动会还是运动会。这也难怪,情绪难免会高昂嘛……正当春亮叹气时,走在身旁的此叶轻笑。那是寂寞与开心同居脸上的奇妙笑容。
「嗯,怎么啦?」
「没什么……该怎么说好呢?总觉得今天的春亮和昨天不同,该说看起来很正常……还是该说就像以往的春亮一样……」
「嗯~虽然我对许多事还是感到很混乱啦。该说是经过了一天所以看开了吗……感觉就是……只能保持平常心了吧。当然,我也想记起与你们的回忆,为了这个目标,不管要做什么我都帮忙。」
「春亮只要像平常一样就好了。没错……保持平常心或许就是正确的。这么说来,你还记得上野的事吗?」
「咦?班长?班长她怎么了吗?」
脑中好像有着芥蒂,但想不起来。此叶轻轻摇头:
「不……也对,这样一定比较好。拿来当作话题,她应该也不会觉得高兴,而且她应该也不会主动跑来告诉你吧。别在意。」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去想了……」
边说着这些话题前进,终于抵达学校。眼前的学校与平日的模样为之一变。校门上方设置了宣扬举办运动会的华丽大门,演出平常所没有的华丽。但仿佛如此还尚嫌不足,现在也正进行着追加装饰的作业,经由坐在高脚梯上开心地进行作业的——女仆之手。
「……女仆?怎么回事,这股想吐嘈却又觉得不吐嘈也没关系的心情……」
「啊,是春亮和菲雅,还有此叶。早安~」
女仆笑盈盈地朝他们挥手。呜——春亮连忙避开视线。
「莎弗兰缇,你还真有精神……啊!」
「莎弗兰缇,裙子,裙子!你光是待在那位置就很危险了,怎么还不小心!」
「咦?呜哇哇……整·个·曝·光·了~!」
由于她规炬地在高脚梯上重新面向春亮他们坐好,因此裙子勾到梯子了。四周的男学生加紧脚步穿过大门……在这种时间带上学的幸运,恐怕今天会被讨论个一整天吧。
似乎是在监督女仆——莎弗兰缇工作,冷酷的美女秘书也站在高脚梯的脚边。北条渐音。她的名字春亮也记得。
早安各位——她笑也不笑地朝他们低头。此叶压低声音对她说:
「啊,渐音小姐,早安……抱歉昨天突然打电话给你,不要紧吧?」
「是的。坦白说,这个装饰只是障眼法,刚才已经先装上为了原本的目的而配备的监视摄影机了。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有必要了,所以正好。」
「……但由制造出那个必要性的罪魁祸首本人来加装,怎么觉得好像说不过去?」
菲雅仰望着高脚梯说道。莎弗兰缇则「耶嘿嘿,」害羞地笑着搔头。
「等运动会开始后,这里也预定会进一步部署警卫——不只这样,也会有巡逻人员戒备外头的侵入。由于前些日子有发生猎奇杀人事件,所以不会让人感到可疑吧。」
那个原因也出在比布利欧就是了——菲雅像是想起了什么讨厌的回忆般低喃,但又立刻摇摇头:
「那要是他们来了,你会采取什么步骤?」
「一有任何异状,我立刻就会收到联络,所以也会马上告知此叶小姐。希望你能带着手机不离身。」
「明白了。到时候就麻烦你疏散周围的人,并诱导敌人到没有人烟的地点绊住他们。不过或许会满困难就是了。」
「不,让运动会成功落幕是我的工作。既然可疑分子可能会来,我就会全力应付。」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来渐音是个可靠的同伴。的确,不能造成其他学生们的困扰,更不能让他们置身危险。自己的事情必须由自己收拾才行。
这时候莎弗兰缇的工作似乎完成,慢吞吞地爬下高脚梯。
「那个~春亮……我听说了,你也忘了我吗?」
「咦……呃,那个,抱歉。」
「怎么这样……」
她悲伤地低下头,握紧春亮的手。
「春亮,你可是救了我们耶!而且还因此和我们成为了朋友。没想到你却忘记了……令人……好寂寞……」
应该是无意识的动作吧——莎弗兰缇温柔的手指就这样伸伸收收地滑过春亮的手。春亮感受到像是极度安心,又像是害羞般的女孩子的体温。接着那温度温柔地一根一根缠上春亮的手指。明明只是手指被碰触,却有一种自身被她拥抱的戚觉。她缓缓地、慈爱地瞇细眼眸,不具深意地继续触摸春亮的手指。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肌肤之亲。硬是把她扒开比较好吧?可是感觉这样很失礼,究竟该怎么办?正当春亮焦急时——
「要:要迟到了,春亮,快一点~!」
「啊啊,我突然觉得头好晕!怎么站不稳!」
「呜啊!」
菲雅与此叶同时朝春亮背后一撞。被撞开后,等到回过神,才发现两人各抓着他一只手腕拖着他行进。
就这样边走着,两人露出相似的自信表情转身看向莎弗兰缇。
「不必担心,莎弗兰缇。」
「没错,这家伙明天就会恢复正常了——虽说对于他的无耻完全没有影响就是。」
「呃…呃……嗯。要是有什么帮得上忙,请尽管告诉我。」
拜拜~女仆朝他们挥手送别。一边走向校舍,春亮一边向两人问道:
「……刚才的女孩,和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理事长秘书的助手。」
「第一次见到她时,你让她一屁股跨坐在身上,还因此感到高兴。」
「她是名叫白穗的女孩的恋人,还有,她其实也是个男孩子。」
「你看着她的肚脐眼的时候,眼神非比寻常。」
「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真奇怪……自己明明其实没那么色啊?但果然还是想不起来。春亮颓丧着肩。
果然还是想尽早找回记忆。再这样下去,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自己了……不过至少,自己应该不会对男孩子有非分之想吧?
运动会开始了。一切景象对菲雅来说都很新鲜。所有的学生都穿着体操服或运动夹克,操场两端摆设了五颜六色的拱门,跑道周围搭设着简易帐篷。会场上也有穿着便服、一心准备着摄影机的家长们。虽说不是因为有人在看,但总觉得紧张得没办法看向那里。假日的学校,不必上课的学校,既像学校却又不是学校,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开幕典礼。所有人跳准备体操虽然很蠢,但却很开心。「理事长致词」——防毒面具男的存在感果然异常。或许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注目,因此立刻就躲进看不见里面的VIP帐篷,但与学生们的泰然呈现对比,家长们一阵骚然的模样也很有趣。
没多久后竞技赛开始了。尽管很可惜是阴天,但学生们却显得斗志高昂。至今从未听过的现场欢呼声,令胸口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但她没忘记。
(不知阿比斯或比布利欧什么时候会来。虽然有渐音在监视,但不能大意……)
瞪、瞪——菲雅目光巡视着周遭。不管怎样,想办法对付那些家伙才是最大的目的。比起竞技,自己应该更优先戒备。抱歉了各位,请别依赖我,加油吧……一面想着这些,菲雅一面朝她该出赛的第一项竞技的待机地点走去。
然后——
「春…春亮春亮!那是怎么回事?白组的分数最低啊!我明明拿下了第一名!」
「因为是依全员的分数来计算,所以这是当然的吧?是说,才在运动会中途而已,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认真的人耶!」
春亮对跑来拉他衣服的菲雅说道。结果——
「你在说什么啊,春亮?没有经过中途,怎么会有得分成果!你该向菲雅的认真好好学习才对!菲雅才是白组的鉴镜,菲雅明鉴!」
笨蛋同学,也就是泰造以惊人的气势替菲雅说话。春亮皱眉:
「你比平常还要High嘛……」
「春亮你倒是和平常一样,太像个老头子了!」
嗯嗯——菲雅发自内心赞同地点头。泰造一把揪住春亮肩膀:
「听好了,我将人生赌上了这次运动会,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优胜!」
「咦~不,虽然不是不明白你热血沸腾的心情,但这不值得赌上人生。」
「……春亮,你该不会忘了吧?刚才理事长不是说了吗?优胜组可以得到他聊表心意的豪华奖品啊!」
「咦?有说过吗……?还有,聊表心意和豪华奖品,听起来很矛盾耶!」
「别计较那点小事啦,这是日本人的委婉表现!根据我的事前调查,似乎是某娱乐设施的门票……呵呵,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不明白。」「不明白。」
菲雅与春亮同时摇头。泰造若有深意地发出诡异笑声,握紧拳头:
「就是呢……可以合法邀约喜欢的女孩的机会啊!『机会难得,要不要一起去?』就这一句话,只要能说出这一句话……就可能不被察觉别有居心,成功邀约啊!『我多出了一张票』这种王道台词已经落伍了。讲那样的话,一听不就知道别有居心吗?所以要自然,正因为全队的人都有门票所以才自然……呵呵,我当然是要和此叶:和此叶同学一起……然后……然后!要是那天那边刚好有开放温水游泳池的话!呼呼噫嘻嘻!」
「好可怕!」「好可怕!」
不~不管怎样,你别有居心应该马上就会露出破绽了吧……春亮内心这么想,但却没有说出口。这是身为朋友的体贴。
「门票啊……虽然不太懂,但是高价的东西吗?」
「大概吧,菲雅。一定是亲切地设计成了就算没有勇气的人,也能拿到证券行兑换现金的东西喔!」
「喔…哦…现金吗:那就能尽情买喜欢的东西了吧?虽说不晓得能买几袋……!」
别有深意地一笑,菲雅和泰造交换视线,然后——
「泰造啊,战斗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以胜利为目标才行!」
「菲雅明鉴!」
像是彼此理解了什么,两人紧紧握手。看着这两人,春亮叹了口气,同时心想——啊啊,果然,她真的很融入人群呢。
没错,「现在的自己」是第一次看见她和泰造和睦相处的模样。他感受到了和她所相处过的时光。她一定已经习惯了像这样,尽管喧闹却和人打成一片。或许存在着许多问题,但她一定很努力,错不了。正当他品尝着这种开心与寂寞同居的心情时——
「菲雅还有伯途,下下一项是借物赛跑,你们差不多该去待机地点准备了。」
锥霞一手拿着节目表出现。由于她身兼班长与实行委员,因此也像这样管理着自己班上的竞赛参加者。
她和平常一样,上下半身都穿着长袖运动服。虽说其他学生也不是没人这样穿,但或许随着运动会进行而感到热,如今这样穿的人数已非常稀少。
看着为菲雅和泰造送行的锥霞的模样,春亮不自觉地望着她,心想:这样不热吗?果然是因为心静自然凉吗?而不知锥霞是如何解释他这样的视线,脸上微微泛红地走近,和他擦身而过说道:
「……你…你那什么眼神啊?我只会在你面前脱喔,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有点像是闹别扭,但又像是极度害羞,小声地迅速说完。
说完这样一句话。
「……咦?」
锥霞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甩着头上的马尾走过。什么啊?刚才那句别具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总觉得好像要想起什么似的——但果然还是想不起来。
这可不妙。非常不妙。
果然——我果然很色吗?而且看来还超乎想象,不管到哪都很色。差劲透了。
借物赛跑。虽然听过事前说明了,但很难说已经实际理解。毕竟「竞技」这种事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最初参加的竞赛单纯只需要跑步,所以总算是过了。但像这次一样还带有附加规则的,多少还是令她感到不安。
在等待上场的期间,以超越常人的视力确认跑者摊开的纸卷,加以预习。
(首先边跑边摊开那个。上面写的是……那个是「手帕」……哦?离开跑道也行吗?然后向学生们借……向家长借也可以……然后在终点前拿给实行委员看,升起白旗后再次出发,之后跑进终点。比想象要来得简单嘛!借物的种类还满多的嘛。「小学以下的小孩」、「狗」、「年轻主妇」、「皮带」、「ZIPPO打火机」、「喜欢的人」……有东西真是搞不太懂……算了,只要找个人问就好了吧。如果要求的东西是人的话,就是要牵着手一起跑去终点吧?)
好,预习结束。
这时候刚好轮到菲雅他们起跑。在实行委员的信号下移动到起跑在线。
(跑、摊开纸、借东西、跑!就这样而已!)
手枪声的干裂响起。向前跑。向前跑。注意别跑过头,向前跑,尽管如此,菲雅还是第一个抵达放置借物纸的地点。
(然后摊开!)
映入眼中的文字是——
这一剎那,不知为何感觉到杀意。是谁?是哪个家伙准备了这种东西?
而且还很谨慎地在纸的角落小小地写上「不管谁都看得出来的」。若要说到符合这条件的人……菲雅斜着眼转头。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找,但脖子却自己转动。
一下子就发现了目标乳牛女。在学生用的帐篷下,瞇细着眼镜底下的双眼,眼神锐利、不为人知地左右转动。应该和自己同样在戒备有没有敌人吧——这时视线突然对上。乳牛女微微挺胸,似乎还鼻哼了一声。「你在干什么?赶快结束竞赛回到警戒岗位!」——有种听见她如此心声的错觉。不必你说我也会做!内心的如此反驳,与乳牛女的体操服上光是挺胸便弹跳的隆起合体——「死也不拜托这女人!」菲雅诞生了如此的决心。
但这么一来该怎么办才好?还有其他人吗?说到底,这不就是所谓的性骚扰吗?去把巨乳借来。去把巨乳借来。等等,没有写说「去把巨乳的女人」借来,所以在胸前塞进足球或什么的,挺胸跑进终点如何……不行,感觉好像会创造出今后被人传颂约十年之久的传说。当然是不名誉的。
那么,果然还是得现在就去找其他人——正当她漫无目的地起跑时。
「加·油~小菲菲~」
似乎听到了这种声音,抬头一看,眼前的家长席最前列站着黑绘。
身穿短裙加上充满花边且色泽明亮的衣服,两手拿着彩球——
没错,是曾在电视上看过的拉拉队女孩的打扮。
脚步与思考滑行了过去。
「你…你在做什么啊?」
「等一下我会带着便当去替你们加油——我不是这么说过了吗?」
「是听你说过,但……这无耻的打扮是怎么回事!」
「这是正统的拉拉队正式服装。啊啊,放心,你看,底下是运动短裤啦……呐?」
黑绘将裙子掀起。那个和内裤不同吗?小巧的面积、靛蓝色的布料……就算不是内裤,但总觉得就这样坦露着大腿实在很无耻。周围的男人们似乎也不时瞥向这里。
「先别管这些,小菲菲,你要借的是什么?若是我有的东西……」
「啊……对…对了!很可惜,是你连一丁点也没有的东西!」
黑绘不解地歪头。
「……性感?」
「虽然一丁点也没有,但不是!可恶……!」
都是因为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步调完全乱了。其他的跑者当中有人早已借到东西正跑向终点。这下不行……无视黑绘,转过头,在不是学生帐篷也不是家长帐篷,而是在VIP帐篷旁发现正朝着这里挥手加油的人影。
打扮成女仆、引人侧目的女人。是莎弗兰缇。
(呣~她的确实也很大,但若要说不管谁都看得出来的话……这个嘛……)
这时她脑中有如闪过一道雷光。说起来,那家伙她……!
遵照着这灵光一闪,菲雅越过跑道冲向她。
「噫…噫呀啊啊!怎…怎么了,菲雅,怎么回事?」
「就是你!我需要你!但现在还有点不太够!所以变大吧!」
没错,记得这家伙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将胸部变大——!
「怎…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可恶,现在没时间说明了!用揉的吗?只要用揉的就好了吧?」
冲过去将她推倒在地——揉捏。恣意揉捏。
「啊…啊啊……不行,菲雅,做这种事的话……我…好难为情……」
「没什么,一下子就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啦!来,你办得到的!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办得到!」
「没…没办法~没办法啦……呼…啊……」
「……」
沐浴在全校学生无言的视线下的期间,理所当然,菲雅拿了倒数第一名。
创造出了今后被人传颂约十年之久的传说……「运动会女仆揉胸事件」。
「刚才那个,你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啰……啰嗦!只不过因为是头一次,所以有点混乱啦。」
「也要有个限度吧?真是的。」
上午的竞赛(除了菲雅创造的传说以外)安然无事地结束后,春亮一行人走向家长席。春亮虽然内心抱持着「那女孩果然不是男的嘛!」的感想,但觉得也没必要刻意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于是便保持沉默。
放眼家长席,立刻就发现了找寻的人物。因为颜色很醒目。
「喔。辛苦了~」
「对…对了!黑绘,都是因为你打扮成这么奇怪的模样,害得我步调更加混乱了啦!看你怎么赔我!」
「人家只是想打扮得可爱一点替你们加油啊……呜呜,真伤心。」
黑绘眼神茫然地低下头。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好…好了好了,我已经不在意了,大家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说着这番话现身的莎弗兰缇,众人齐声对她吐嘈。
「又增加了!」
她没有穿女仆装,而是和黑绘配成一套的拉拉队少女服,微妙地看似开心地摇着彩球,跳上跳下的,短裙也跟着翻飞。
「为…为什么啊……」
「莎弗兰缇是我的知心好友。所以我想说至少这种日子,要穿相同打扮来加油。」
「耶嘿嘿,如何呀!可爱吗?我在穿之前有先带着去请求渐音小姐的许可,她点头点得几乎能看见残像了呢。」
那个人?总觉得和她不太搭耶……春亮心想。但菲雅与此叶则是露出了客套的笑容,表示「她理所当然会这样」。真搞不懂。
这时附近有男学生路过。看见拉拉队打扮的莎弗兰缇,彼此戳了对方的侧腹:
「喂,你看那个!」
「啊啊,小莎弗兰缇……那样的打扮也很新鲜耶~总觉得好棒……」
「果然可爱的人穿什么都可爱。正因为底下是运动短裤,所以那裙子翻飞才被许可……我真是…该怎么说…光是那样就很幸福了……」
「碍事,闪边。」
五官极度端整的少女站到男学生面前,一副不悦地交抱双臂。那是白穗喔——此叶对着春亮耳语。
看来那些男学生似乎和白穗同班。男学生A客套一笑:
「抱…抱歉抱歉,我们马上走。」
「还有,虽然不是听得很清楚,但你们要是聊那种奇怪的话题,品行可是会遭人怀疑的。要聊就去不会被听见的地方聊。」
「说:说得是。樱参和小莎弗兰缇的感情很好嘛。不,不是的,要是听不清楚的话,请别在意喔!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题啦。」
以上是男学生B的发言。
「别随便在别人的恋……朋友名字上加个小字!」
「唔…嗯,抱歉。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此时白穗一副「明白就好」的模样,露出浅浅微笑,并且就以这样的表情说道:
「还有,去死吧!」
「果然还是被听到了~!」
「被樱参骂了?我可是第一次,第一次耶!遇上双重幸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两人不知是害怕还是高兴地逃逸。哼——白穗感到无趣地鼻哼一声,来到春亮他们身边。她和莎弗兰缇似乎也同样约好要一起吃便当。
「要吃的话就快一点准备,人类。我想尽早结束这种苦行。」
……真是打从心底搞不懂被骂还高兴的男学生心情。
羞辱莎弗兰缇的菲雅:但或许是觉得本人都不在意的事,拿出来重提似乎也不太好,因此最后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什么也没讲。
之后过了没多久,同样约好一起吃便当的锥霞也来会合。
「抱歉,我来迟了,因为实行委员有些工作要做。」
平常总是一起吃饭的泰造和涡奈,唯独今天似乎是和前来加油的家人一起吃。也就是说,在场的都是父母没来、彼此认识的成员。
「夜知,今天要怎么办?我是不介意啦。」
「咦?喔喔,该不会是……便当对决?」
「没什么该不会。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吧?」
「不,至少今天就……你看,平常的评审也不在啊。」
「嗯……若要交由菲雅或此叶来裁判我也无所谓啦……不,平常就吃惯味道了,也没办法下公平的结果吧。那就没办法了。」
于是锥霞也摊开自己做的便当供大家享用。
春亮松了一口气。啊啊,太好了。他和锥霞还是平日持续着便当对决的关系,并没有发生破坏这层关系的事态。于是刚才那番别具深意的话,他决定不做深入思考。
七人共进午餐非常地喧闹、愉快。有一部分是因为运动会使得情绪高涨,不过平常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后者虽只不过是暧昧地有此感觉,但他知道。
可是,他有一点不安。这是当然。事情还没有任何解决。反倒该说什么也没发生,让人发毛。菲雅、此叶,还有黑绘也是,吃着饭的同时,也不忘若无其事地戒备四周。
若有事情要发生,就是从接下来开始吗——
有如象征着春亮的内心,风不知何时起变得十分寒凉。
「……看来有风雨要来了。」
仰望更加蒙了一层昏暗的阴天,锥霞独自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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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做不可。非做不可。
不做的话,就不会帮我实现愿望。所以,非做不可——
阴暗的天空下,预定时间到来,开始行动。
校门口只站着两个穿着靛青色衣服的警卫,不见其他人影。
「嗯……?喂…喂,这女孩,该不会……
抓住看见这边的模样二区出无线对讲机的警卫的手,阻止它使用。虽不善长运动,但普通人类作为对手还可以应付。以非人的力道扭转对方的手臂,进一步抓住他的脸,使力朝另一位警卫丢过去。两人撞在一起后又撞向校门旁的围墙,然后就这么瘫软在地。或许是撞到不该撞的地方,两人都失去了意识。
仅花了一瞬间思考该怎么做,然后下的结论是把他们就这么搁着。算他们运气好,要是在学校里的话就非杀他们不可了。
穿越色彩鲜艳的大门,手搭在收到围墙后方的原本的校门上。沉甸甸的铁的触感。
一旦关上这个,就没办法回头了。
自己一定会被诅咒吧。就跟至今为止一样,但却是更甚以往的诅咒。
啊啊,其实她不希望这样。讨厌得想哭。可是,为了消去这些讨厌的事,消去包含过去的一切——非做不可。
注意到眼泪如预想地流下,于是拨开长浏海擦拭。
她决定让这成为最后的眼泪。擦掉这眼泪后就开始吧。如平常那样冰冻内心,如平常那样像个道具的样子,如平常那样的诅咒行为,如平常那样开始。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
所以,我……
我想要不再是我。
搭在校门上的手施力,拖动校门。铁门响起喀啦喀啦吵杂声关上。
名为校门的盖子关上了。隔开了「这个空间」与「这之外的空间」。
壶是什么?是封闭的空间。
自己又是什么?是壶。
因此这个封闭的空间就是自己。
就是这样。不知是谁如此定义的,但就是这样——
「境域划定。祭品存在于壶中。祭品,自相残杀、彼此啃噬而后诅咒吧。」
喃喃自语。
搭在校门上的手,感受到雨的触厌。雨滴的触感渐渐变多了。
就像是要惩罚自己似地,强力地打在手背上。
接着又经过片刻——她舍不得松手,只是惋惜地一味厌受冰冷处罚的触感,之后慢慢地、慢慢地——
「……术法之名为蓝蛊。苍蓝之蛊。由蓝壶而出,啃噬人类——」
转身,在雨中迈步。
在这个名为学校的壶之中。
只为了制造诅咒而存在的壶中。
为了诞生出那无数听惯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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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吃完午餐后,菲雅及此叶将收拾善后交给春亮他们,朝更衣用的帐篷出发。下午的第一个项目是拉拉队大战。以拱门组所制作的装饰拱门为背景,舞蹈组即将表演为了今天这一刻而练习的创作舞蹈。
「喔,菲雅,状况如何?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呜哈~气氛开始沸腾了!」
早一步进帐篷的涡奈拍了拍菲雅的肩膀说道。若是一周前的自己,八成会回以抽搐的笑容吧?但如今不同了。她抬头挺胸:
「哼哼,一切准备万全。舞蹈也很完美。」
喔~周围的同学们发出似乎混着笑声的鼓舞士气的吆喝。也有人啪啪啪地拍手。
「菲雅很努力嘛!我也好高兴……好,就用你那完美的舞蹈来魅惑观众吧,菲雅队员!来来,快换衣服吧!」
「唔…嗯。」
「此叶也来换衣服吧!已经调整好了吗?要是胸部还嫌紧的话,只好在跳舞中途展现『啪滋翩然落下』的禁忌奥义啰?」
「我…我有确实调整好才带来,没问题的!」
在帐篷边的长桌前脱下了体操服,换上拉拉队服装。因为有试穿调整好才来,所以尺寸刚好,但是——
「唔~嗯,该怎么说……穿成这样果然还是有点无耻吧?」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哇,超可爱的!选菲雅进舞蹈组,我果然没看错人~!」
站到为她们而准备的全身镜前,确认自己的模样。服装是以队伍颜色白色为基调并加以配色,并以薄材质的布料制作成的。虽说是很可爱没错,但暴露度微妙地稍嫌有点高……像是露出了肚脐之类。高中的运动会可以穿这种的吗?
「呃……我也穿这样就可以了吧?」
听见此叶的声音,于是朝她那方向一看。唔咕……菲雅倒抽一口气。
若要用一句话表达那种形象,就是——丰满。
「呜喔~此叶你的破坏力也很惊人喵……!」
「呜~啊,真的耶,真让人羡慕~呐呐,此叶,你里面塞了什么?让我摸嘛~」
其他换完衣服的成员也带趣地陆续聚集。
「咕哈,这还真惊人!」「你都吃些什么啊?」「是肉啦!肉在造反了!狂妄的肉跑出来啦~!」「不重吗?」「好软喔~」「别被诱惑了,这只是汽球之类的啦,把空气抽出来!」「你是从几岁开始隆起的~?」「从现在起就会凹下去了啦!来吧,大家合力揉他!」……
「等…痛!是…是哪一个人啊,真的用充满恨意的动作——菲雅!果然是你吗!」
「啧。」
溜——正当菲雅若无其事地从人群里抽身而出时——
啪啪啪啪!突然间自头上传来激烈的声音。
「呜啊~下雨了……突然下这么大。」
「什…什么~这下伤脑筋了!该不会中止吧!」
「很难说……希望只是稍微延后开始……」
一面听着涡奈的话,菲雅从更衣帐篷探头观看外面。雨势确实惊人。豆大的雨滴无情地倾注于操场,学生与家长们都慌忙跑进附近的帐篷避难。就连帐篷的篷顶都摇摇晃晃,看来真的是很大的雨势。就算拿着伞,也不会有哪个好事之人想站在外头吧。
所以,正因为如此——
尽管透过视线不佳的雨幕——她还是清楚看见了一个没带伞却站在外头的人影。
不是操场上,而是接近校舍的地点。是能够勉强看到操场上状况的地点。
身穿西装的男人与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身影,就在那里。
「乳牛女!」
「……!」
感觉到非比寻常的气息,此叶也立刻奔向出入口。正准备冲进雨中时——
「呼呜~抱歉,请借我避难……」
莎弗兰缇来到这座帐篷。应该是正好要回实行委员帐篷的途中吧?这下子刚好。
「喂!替我转达黑绘,说春亮就拜托她了!那些家伙来了!」
「拜托你啰!」
「咦…咦……?」
听着背后莎弗兰缇疑惑的声音,以及涡奈「怎…怎么啦~?」的声音,两人冲出帐篷。横打过来的雨势马上就让衣服全湿透了。
校舍附近的二人组似乎也察觉到菲雅她们冲了出来,转身往更远离操场的地方开始移动。怎能让你们逃走!
脚踩着泥泞的地面奔跑,菲雅喃喃自语:
「事先确认一下……就我们两人,可以吧?」
「没有看到蓝子的身影,我有点担心。虽说春亮和其他学生们在一起,但不晓得对方打算出什么招,就不能放他一个人。正如你说的,应该请黑绘跟在春亮身边。」
「锥霞也……虽是情势所至,但她还不晓得事态,没办法事到如今才拜托她。」
「她实行委员的工作好像真的很忙。再说,也不能现在去叫她却跟丢了那些人。」
这时此叶露出极度冷酷且让人看得十分害怕的微笑。
「再说——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打算输给那种男人。」
光是侧目一瞥就觉得背脊发寒。实在不想和现在的这家伙为敌。
轮椅女他们沿着校舍移动,看来是朝着无人的校舍侧门。是打算进到里面吗……运动会开始后,校舍应该已上锁了才对啊。
但对于非比常人之人来说,那根本构不成问题。继续紧追着那两人,被硬生生破坏锁头的校舍侧门便出现在眼前。菲雅与此叶走进门把被破坏的侧门,沿着残留走廊的脚印追踪。脚印通到楼上。是有什么目的,不惜抱着轮椅也要到楼上吗?
接着在三楼的走廊上——终于追上他们。
「站住,阿比斯、比布利欧!」
「……人家叫你站住,你会站住吗,艾莉丝?」
「就是啊,阿比斯。」
轮椅发出尖锐的嘎吱声,两人毫不焦急地转向这里。阿比斯穿戴着平日的西装与皮手套,比布利欧也是便服与单眼镜片。但取代以前锵啷作响的手表,现在她则是戴着与阿比斯颜色成对,像是贵妇会戴的长手套。
比布利欧突然望向窗外,喃喃自语:
「好大的雨势……但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让人感觉雨是在遥远的地方。就题名为『出自钢铁玩具箱』吧?唔呵呵,被放进瀑布潭里的玩具箱。」
没空陪她说笑。菲雅取出塞进服装底下的魔术方块,往前一步。
「你们在做什么?」
「一言以蔽之,就是散步。还挺愉快的。这间建筑物的冷清到让人想赞美主。」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学校里……唔呵呵,所以我想观摩各种事物。老实说,从昨晚我们就进来了。」
「打从一开始就在校内了吗……难怪没触动警备网。」
听了此叶的话,「警备网?」阿比斯与比布利欧相觑而视。接着阿比斯耸耸肩:
「原来如此,看来久留里是落入你们手中了。你们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看来是她被迫招出实情了。」
「唉呀呀,那真是美妙,久留里一定也一偿宿愿了吧。菲雅大人,如何呀?是你久违的拷问吧?是否尽情享受了呢?充分享受惨叫声了吗?」
「……别开玩笑!我才没做那种事!」
「哦?算了,无所谓……问题在警备网。早知道一开始就让她和我们一起行动。」
「这也无可奈何啊,阿比斯。人最多的这个时间确实最有效果,而且那一位也有事必须先在大门那边完成呀。是叫做『境域划定』吧?」
「你们在说什么!」
阿比斯微微动了动胡须,稍微修正头上帽子的位置,瞇细一只眼:
「简单来说,你们差不多该察觉我们只是幌子了。」
「什——」
「嗯……?」
这时此叶微微晃了一下身体。她连忙将手伸进衣服里,拿出震动的手机。瞪着阿比斯,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是吗?那么不必出手没关系。只需要注意有没有去到学生们那边。」
「喂,乳牛女,什么——」
将手机收回胸前,此叶举起手指着窗户。
「菲雅,请你从那里跳下去。」
「啥……啥?」
「看得见校门吧?所以请跳下去——蓝子她来了。刚才是渐音小姐打来报告。」
边注意着阿比斯他们的动向打开窗户,侧眼往外一瞥。激烈的雨势中看得见校门。门前确实有个小小的人影,没有撑伞,缓缓步行前进。
「你们不惊讶嘛。这个也听说了吗?」
「啧……你们打算让她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幌子,她才是这次目的的主要角色。原本打算在以实力劝诱你之前先完成——但看来变成同时进行了,真麻烦。」
「不过一言以蔽之的话,很简单,菲雅大人。也就是说呢——」
而后比布利欧面露毫不疯狂的名为疯狂的笑容,说道:
「从现在起,要请蓝子大人杀掉这间学校里的所有人。」
「——去阻止她,方法依你决定。」
「什……喔哇?」
咚——背后受到强烈冲击。菲雅被此叶推飞出去,等到回过神后身体已飞出窗外。
「可恶的乳牛女!」
在空中转个身,溅出泥巴着地。即使仰头也看不到三楼走廊的情况了。看起来也不像能攀爬得回去——
「啧。听你那么说,不就也不能放着这边不管了吗!」
破坏阿比斯、夺回春亮的记忆——最重要的任务被趁着不备时横抢而去,尽管愤怒,但菲雅还是转头。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了。要将这学校所有人都杀掉?这种事情,任谁来想都会觉得是无法饶恕的蛮行。
一手拿着魔术方块喀叽喀叽地转动,同时靠近人影。对方也正朝这里靠近。
在大约听得见声音的距离,两人同时伫足。
濡湿的头发。眼睛如同往常被遮蔽,难以窥见表情。
菲雅想起从久留里那听到的话,开口:
「好久不见了,被诅咒的『诅咒之壶』。」
「……好久不见,被诅咒的『拷问与处刑的立方体』。」
响应她的是颤抖而嘶哑的微弱声音。
非打倒不可的敌人的声音。
——她杀了叔叔。
就整体来说,这是很常有的事吧。由于经济穷困而全家自杀。在偶然之下独自存活的她,被讨厌的亲戚收养。那位叔叔不配当人。她受到好几年、好几年的特殊虐待。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在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没有亲人。就结果来说,从自杀存活下来的她,也只不过还是具尸体。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击的勇气,就只是一味忍耐的尸体。她是从几时复活的呢?决定性的转机是在何时?
就连她本人也不知道。
是在国中的一次放学途中,突然在古董店前伫立那时吗?
橱窗里展示的那个,名字和我真像——是在她抱持着这无关紧要的感想时吗?
是在被吸引进店里,听老店主说了那蠢毙的来历时吗?
是当她在房间里看着买下的那把刀,突然觉得涌起反抗支配者的勇气时吗?是她对着手里像平时一样晃着菜刀的叔叔,伴随着解放感挥出隐藏着的那把刀时吗?
若当那行为结东却还未复活的话,剩下的转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白色围墙中度过的数年后。
当她被从那围墙无情地送出,来到这孤独的世界,邂逅的那时。
遇见了伸出援手的他那时——
「嗯……」
醒来后先闻到的是榻榻米的味道,使久留里略感混乱,但她马上想起自己正遭囚禁。
拉门另一端的光亮,表示太阳高挂在天。家中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想起昨晚的骚闹,现在家里应该没半个人吧。
没错,昨晚。像是吵闹地吃晚饭的声音、饭后茶时间的声音,全都传到这间监禁房来了。那是混杂着好几个人的声音。无意义的交谈、乱无章法的会话。
非常地家庭式、令她内心某处隐隐作痛、至今未曾听过的声音——
久留里这时停止思考。家庭。家人。对自己而言,家人只剩下那里了。
「主父……」
首先想起来的,是在少年感化院的出口等待她的男人。为无依无靠的自己提供了新居处的男人。
老实说——她迷上他了。
他的妻子……般的女性,她也不讨厌。虽然确实是个怪人,但却以温柔的眼神迎接自己。与将自己丢下山崖的亲生母亲相差甚远的……母亲。
必须去见他们才行。有什么有种隐约的不安,和呕吐感一同盘据在脑中,但她刻意加以忽视。必须去见他们,就只是必须去见他们。
因为自己是家族会的一员,是他的家人。
比布利欧家族会所需的资质就只有一项,那就是深爱着名为祸具的超越者。
当然,自己也深爱着。不管是他,还是将她从一切拯救出来、带给她勇气的那东西。要是没有那个,自己早就死了。还是个行尸走肉。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献上复活的自己。
被当作证据收押的那样东西,他帮她偷回来了。因为一杀了人就马上被捕了,所以她在那里初次体验到其诅咒,但她丝毫不感到忌讳或厌恶。只要想成是赐予她勇气的谢礼,就不算什么了——因此她如今也继续体会着那份诅咒。
「留下俘虏一个人,快乐地跑去运动会,会不会太小看我了一点啊?真无能。」
那个十字架型、纯粹的内藏式短刀,侥幸瞒过了敌人的眼睛。
一面为了被反绑在身后的手的痛楚而皱眉,久留里挪动下半身,微微抬起腰。呼~地深呼吸之后——也就是做好忍受痛楚的准备之后
「『回归的产子刀』……!」
一瞬间,不协调感贯穿身体。能体验异物从自己体内冒出这种感觉的人,应该不多吧?嘎吱嘎吱、缓缓拖出、阵阵抽搐,与自己体内肌肉演奏着合声,刀刃从大腿背后探头。咬紧牙关忍受身体被切割开的痛苦、脑髓被扔进搅拌机的不快。
「嘎…啊…哈……咕…啊啊!」
然后——从肉里脱落的刀刃,咚地一声刺进榻榻米。没流半滴血。确认那把弯成〈字的短刀,久留里为痛苦的离去松口气,缓和脸上的表情。
「回归的产子刀」。她忆起多年前那个老店主在告诉她名称时,同时做的说明。
据说以前有位母亲被领主残酷地杀掉刚生下的婴儿,这把刀是母亲拿来复仇用的。母亲为了用心谨慎地接近领主,花了很长的时间成为他的情妇,将刀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引诱领主上床后刺杀了他。但在遭受领主的反击后,母亲也在遗憾下身亡……
简单说,这是那母亲为了接近领主,而藏在体内的复仇心的凝聚、被夺走的婴儿的替身。因此这把刀会潜入使用者的身体作为诅咒,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管是潜入身体,或是从身体这刀鞘拔出时,都不会留下伤口,就只会带来痛楚。但是久留里领悟到,刀子正渐渐潜入更深的位置,恐怕当刀刃抵达心脏时,自己就会死吧。尽管这样也无所谓。透过这把刀,自己被赋予了杀死叔叔的勇气,才能脱离行尸走肉的状态。
「若要让诅咒加深,果然还是要再杀人吧?我不会诅咒这份诅咒的……」
一面暔喃自语这些话,久留里开始用刀刃蘑擦绑住手腕的电线。
突然间,目光停留在摆在身体附近的盘子上。盖上保鲜膜、装了饭团的盘子。想起昨晚结果什么也没吃——以及最后打算口对口让自己摄食的奇怪女童,久留里不禁啧舌。
安静的房间里,比起那声啧舌更响亮的,是她肚子所发出的声音。
✝
最后听见一声微弱的咒骂声,银发少女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抱歉啰——仅在内心稍做道歉后,此叶重新面向走廊上的两位敌人。
「杀掉学校里的所有人——姑且一问,果然是为了制作蛊毒吗?」
「没错。若只是要绑架箱形的恐祸,也没必要做到这样。是因为考虑到之后的事。」
「之后的事?」
「虽然不太清楚,但研究室长国不是在协助你们吗?若要以实力劝诱菲雅大人,接下来就必须考虑到对付那些人的对策。」
此叶皱眉。那是锥霞的虚张声势。原想说或许会有拖延比布利欧等人的动作这点程度的效果——没想到他们不但相信了,还打算克服那层威胁。
「为什么不惜如此也想得到菲雅?那孩子只不过是个笨丫头喔。」
「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赞美主。」
「那时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是我的任性。若要我再说明一次,那就是——我深爱着祸具。这样的我,心有所感……就是如此一来,我也得深爱菲雅大人不可。该怎么说好呢她——才是祸具中的祸具。祸具、受诅咒道具这种存在的象征。我有这种感觉。」
「你太高估她了。虽然那孩子或许确实是受到了极度诅咒的存在没错。」
深呼一口气,像是受这一呼气引导,她缓缓缩近距离。
「我可也不容轻忽喔。噬血的妖刀——若在游戏里,十之八九都是最强的武器喔,你们知道吗?」
「那还真教人羡慕。看来只要能想办法解决这把最强武器,也就能前去帮忙蓝子了……那么我就当你的对手吧。艾莉丝,你退后。」
「小心点喔,阿比斯。可以的话,希望你别把这位大人破坏掉。」
轮椅往走廊深处后退。上一次菲雅所造成的伤势似乎尚未痊癒。
「感谢你那慈悲为怀的发言。我决定向你好好学习从明天开始!」
压低身体,此叶有如出鞘的刀刃般疾驰。
若是现在,流点血,她觉得多少忍受得住。而所谓流血,指的是给予对方损伤。只要一股作气解决就好。若是见到无法承受的血,届时就是对方身首异处的时候。没问题。
阿比斯也向前跨近。在他剧烈的体重移动下,走廊上的磁砖发出弹飞的声音,紧接着使出的是包覆着皮手套的右拳。右拳与带着刀刃利度的手刀交错。被弹了开来。阿比斯进一步踏着脚下的磁砖前进,这次换左拳击出纯粹的破坏力。此叶扭转身体回避,脚尖一面在掠过的窗户上叽吱地留下细微线条,一面使出后回旋踢——
「唉呀。」
毫不留情锁定头部的一踢,被阿比斯的手臂坚固地挡下。阿比斯不怀好意地笑着伸手想揪住那只脚。
「女人不该把脚抬得那么高喔——像雪一样的肌肤呢,赞美主。」
「变……变态!」
此叶纵身一跃,另一只脚也跟着踢出。虽然同样又被挡下,但藉由踢了对方手臂一脚的反作用力,此叶抽开差点被抓住的脚往后跳。两人在与前一刻相同的间距下彼此互瞪——这时刚才脚尖掠过的玻璃窗才终于齐声破裂。
在动作静止的世界里。
只有「叽咿咿……」的清澈声响穿梭于互瞪的两人之间。
「……看来是肉体派的十字架呢。还有,是个变态。肉体派的变态,这真是极度恶劣的组合。怎么办好呢?」
「我是自学的啊。唔嗯,伤脑筋,手套变得破破烂烂了。我很中意这手套昵。」
「自学的变态吗?更是恶劣到极点了。你马上就不会再在意什么手套了。」
出其不意地往走廊上的灭火器一踢。阿比斯挥拳以拳背轻易将其击落但她事先开了一道裂痕。灭火器在这阵冲击下轻微爆炸,散布雪白的粉尘。唔皱眉的阿比斯的身影,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对于这阵烟雾,有预料到与没预料到,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此叶间不容发地拉近距离,白烟之中,朝着应当是阿比斯头部的方位使出贯手。虽然没能贯通,但确实造成了冲击。从气息感觉得到,阿比斯踏着步微微后退。
「的确有点痛……听说武士是堂堂正正战斗的。难道说武器没继承到这份精神吗?」
「那也要看情况。若是为了夺回重视之人的回忆,当然也就准许多少卑鄙手段……就是这样,我还满拼命的,所以能请你还来吗?春亮的回忆。」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老是找藉口的女人,会被讨厌的喔!」
「不再更温柔一点说不行吗?那么,我就以最高级的温柔告诉你——」
斗争本能在悸动。体温上升。脸颊擅自扭曲。
这是她所期望的瞬间。只要这男人消失,一切就结束了。
他就会想起来。
非常、非常重要的,不惜让自己赌上一切的重要之事。
「若无心归还,妾身就击破你那头盖骨拖出来,伴天连(注:日本古代对传教士的称呼,亦指基督教)的十字啊!」
仅仅这一瞬间,过去残酷且无情的自己满溢而出。一瞬间就够了。这是为了让自己忘却杀害同族的禁忌的必要仪式。
得到了过去的杀意的助力,此叶再次开始破坏阿比斯的行动。
拳头与手刀撞击的声音,不消多久便盖过了雨声。
✝
「……为什么?」
低着头的少女不做回答。湿淋淋的头发晃也不晃一下,不做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回答我,蓝子!」
「……因为我想忘记。」
喃喃的一句回答,比起一滴雨声还微弱。
「忘记什么?」
「忘记我是我。」
菲雅皱眉,但蓝子只是持续凝视儒湿的世界。她道出非常微弱、有如诅咒的话语:
「……我犯了罪,一直以来都不断在犯罪。我杀了人以作为诅咒。不管是狗、猫、婴儿,全都被我杀来当作诅咒……杀了那些生命的臭味已经渗进我体内了。所以他们才会领悟到这一点,然后哭叫。我明明是那么、那么地喜欢,却连用这双手拥抱都不被允许。每当看见他们,我就会想起我自己。我不想这样……」
菲雅回想起来,相遇时那只狗的事,还有涡奈带来的婴儿的事。
蓝子是因为被他们讨厌而感到痛苦吗?正确一点来说,看见他们厌恶的模样——就不得不强制再次认知自己的罪,因此而感到痛苦。
「我也杀了人,杀了上百、上千人,所以受到诅咒。我也会因为回想起那些罪而痛苦。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解开诅咒,为了不再加深罪业。」
「我认为…这想法不错。但——我一直在思考。这段期间呢?要一直抱持着罪恶吗?要不断害怕会回想起来而生活吗?就算每当看见想拥抱的东西,就要嚐到有如被宣告『无法原谅』的心情,也要解开诅咒吗?」
说到这里,蓝子轻轻摇头。
「……太懦弱了。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比起任何事,比起为了未来而解开诅咒,我更想忘掉过去的罪。我想消去我身为我的事实。」
「所以才要借助阿比斯的力量?看到春亮被夺去记忆,你也希望变成那样吗!」
「……要是不听话,他就不肯帮我。所以非做不可。我必须做那个人期望的事……」
「为了忘掉罪业,你这是在刻划新的罪孽喔?这是太过可憎的矛盾啊!」
「……没办法。再说——」
停顿了让她仅仅深吸一口气的瞬间。
声音像是带着祈愿,同时传递出坚定不摇的决心,她继续说着:
「再说,最后一定…一定……连这次的罪,也能够忘记——」
啪喳——是蓝子在泥地留下足跡的声音。
白费工夫——菲雅心想。蓝子的愿望是白费工夫。她错了,唯独这点菲雅明白。
但是现在就算这样告诉蓝子,她也听不进去吧。
「看来——首先得先让你清醒才行。」
「没用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有着就算诅咒解开也绝对无法原谅的罪所以非做不可,非做不可……」
「看来你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部分,但我不能饶恕你打算做的事或许我会使点力,你可别恨我。」
「……我才要向你道歉。明明跟你约好了…运动会…要去帮你加油……」
「你这不是来了吗?遵照约定来了。」
菲雅扬唇。但蓝子没有笑。
她只是伸出手臂嗫嚅:
「蓝蛊之一,名称『不详』。蓝蛊之二,名称『樱』。蓝蛊之三,名称『不详』。」
一瞬间,她所穿的衣服的其中几个口袋——里头没有装小石子,并未鼓起的其中几个口袋——开始蠢动。
接着蓝色的块状物从口袋里飞出,剎那间膨胀、降落在蓝子面前,化身成野兽的模样。是狗。但绝非普通的狗。
虽然残留着类似体毛的形态,但身体却全置换成蓝色的金属,平板却有如摇摆的水面——若无视其颜色与坚硬质感,是宛如水银般的光芒反射。包括野兽的眼球也不例外,眼睑底下也被那蓝色水银般的金属空虚地填满。一面从那无机质的视线感受生理上的恐惧——
「那是你的诅咒吗?」
「……没错。」
「那么我也让你看我的诅咒吧。就像你那杀了人或猫狗的证明,这是我不断杀了人、人、人、人、人、人、人的证明!拟装立方体(Emulation Start.),展开——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Morgenstern”,祸动(curse/calling)!」
玩弄着魔术方块的一只手上产生沉甸甸的触感。铁球棍于泥泞的大地落下。透过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那手感极似击溃人的脑浆,令她感到极度不快。
「真是无耻的互相炫耀。这力量一点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可以为此而得意吧?」
「……嗯。」
蓝子点头的同时,三只蓝蛊动着四只脚疾奔而来。闪闪发光的,是果然覆盖着一层蓝色水银的尖牙。菲雅朝着靠近自己的一只挥出铁球棍。
「啊啊,我想起曾几何时我们聊过的话了。真的是我和你两个人,究竟是谁的诅咒比较重呢?」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有同感——」
以连空中的雨滴也要扑杀的气势,菲雅挥下沉重的武器。
✝
不知是贯手与拳头的第几十次交错。两人各自单手接下对方的攻击,同时拉开距离。
「呼…哈……怎么啦?力道变弱了喔!」
「我也想说这句话想归想,但锋利度却毫不衰减呢。唔嗯,尽管体术平分秋色,但情势稍嫌不利吗……」
「那你就死心如何?不要紧,不会痛的。」
「哈,这真是极具魅力的提议,赞美主。」
边说着,阿比斯放下高举的拳头。他是打算做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死心吧如此心想的此叶视线前方,阿比斯目中无人地调整帽子与领带的位置。
「……你认为地狱里有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争取时间也没用——」
「我不是在争取时间。你若不想回答,我就告诉你吧……地狱里有着黑暗。在那间被称作地狱的教堂里盘踞着黑暗。哭着叫唤的小孩子们、咏唱咒语的狂热信徒、讨论着打倒暴政者的恐怖分子,在他们头顶上——盘踞着密实而甚至带有重量的黑暗。」
她察觉到了。从阿比斯的拳头里,有某种东西冒了出来。起初有如线条,不知何时变得像绳索,又不知自何时合而为一,有如手套般缠绕在他的手上。不必实际触碰也能明白——那黑色的东西不是像烟一样,而是具备实体的物质。
「虽然不明白原理,但当察觉时我已经能够变得出这种东西了。诅咒真的是种复杂又奇怪的东西。」
此叶不被察觉地咽了口口水。那就是秘密武器吗?但谁会怕那种东西!
「黑暗之神吗?呜哇~真帅!而且真是逊毙了!感觉可以确定你是十年前的游戏的最后大魔王耶。」
偶尔向黑绘借游戏来玩也算是有代价了,她心想。拜此之赐,才能像这样嘲讽敌人。
「我不随便否定。但比起因为是刀所以空手就能斩断东西,不晓得哪边比较随便?」
「——!」
毫无事先动作,阿比斯从大姆指勾在口袋上的拳头里,黑暗物质画出向下的弧形延伸了出来。能够辨识其前端呈现尖锐的模样,因此加以判断是硬质化成有如长枪一般。此叶不正面承受而加以回避。听见走廊的水泥被打穿的声音。没有闲工夫去在意那个了!
此叶着地,打算在对方进一步攻击出现前拉近距离,就在此时刺在走廊上的黑暗物质再次蠢动。这次有如鞭子般横向逼近。虽然不知能否斩断,但别无选择。手刀一挥便斩断了。可是就在这时,伸来了新生的两道黑暗。
「真碍事!」
只能赤手空拳击退,攻击范围太狭窄了。尽管对此咬牙切齿,还是以双手手刀斩断那两道黑暗。这时她才察觉,脚没办法往前跨。最初斩断的黑暗之鞭,不知何时潜伏在脚下,缠住了脚踝。已缠上的部分早已硬化。一旦被缠上,就算在脚上附加利度也无法斩断了——
(可恶——!)
虽然双手试图挥下,但被封锁住动作却成了致命关键。首先是肩膀,接着是腰,最后是手——虽试着斩断好几次,但却输给了对方的数量。全身受到黑暗之鞭的束缚,此叶的身体就这样被抬上半空中。
在全身冷汗当中,唯独嘴巴如同反射性地动作。
「……果然是变态。你有以捆缚女孩子为乐的兴趣吗?」
「唉呀,是这样吗,阿比斯?要是告诉我的话,我何时也都愿意接受的啊。」
至今只是愉快地观战的比布利欧,让轮椅稍微前进并说道。
「请别误会,艾莉丝。你又不像她这么野蛮。」
听着对方泰然的声音,此叶内心的焦急节节高升。
等等,等一下,这种……这种事……就算两败俱伤也无所谓,唯独这个男人非杀不可。明明……明明是这样才对啊……
有没有什么对策?应该有,一定有才对。快找,快一点,在新的黑暗伸过来之前!在黑暗之枪贯穿这个身体之前——
但是却想不到任何对策。
视野里,新的黑暗无情地伸过来。
✝
「星棍」“Morgenstern”埋进泥泞之中,连要举起来也嫌麻烦。
「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
刀尖依然半埋在地面,扭一下腰横向挥动抽出。蓝色兽头伸出獠牙,正朝着这里飞来。手中传来有如砍断巨树的手感。脖子的断面依旧也是蓝色的水银。蓝蛊没有溅出半滴血沫便消失了。这是第几只了?这怎样都好!
身后又有一只。连转身挥动劈刀的闲暇都没有。
「……『人体穿孔机』“Man-Perforator”,祸动(curse/calling)!」
穿过腋下突出北月后的螺旋钻贯彻野兽的口腔。但紧接着且〈身后有如身影重叠般,又冒出了别的蓝蛊。是短脚的科基犬。她想起和蓝子相遇时所抱的狗。不对,那不是,一定…不是…才对。趁着她思考着这些时,那只野兽飞跃头上长着螺旋钻的蓝蛊尸体——
(可恶……数量太多了!我可是只能手动作业耶!)
「第三号机关断式落下态『断头台』“Guillotine”!」
变形与刀刃落下勉强赶上。野兽身体被分割成一前一后。以原本的狗来说指甲不可能伸得那么长的蛊毒的前脚也——就是上半身,掠过她的脸飞往身后。
一面感受变得激烈的脉动,一面环顾四周。没了。
「呼……好……接下来,这样就——」
但她却听见让自己更增添疲劳感的声音
「蓝蛊之十一二,名称『南瓜』。蓝蛊之十四,名称『不详』。蓝蛊之十五,名称『不详』。蓝蛊之十六,名称『梅吉』。蓝蛊之十七,名称……『浩介』。」
最后一个出现的不是狗,而是有着爬行的婴儿外形的蛊毒。被涂换成可怕的蓝色金属的生物,果然也伸出原本不应有的尖爪,朝菲雅爬行而来。
「呜……」
「……还有很多,死心吧……」
对着将断头台再次变回螺旋钻的菲雅,蓝子喃喃说道。
紧握住坚硬的钢铁。还有?还有几只啊?至今拼死战斗才总算一一击退,但刚才真的很危险。要是再继续增加数量,不晓得会变得怎样——
「……让开。让开的话,我就不对你动手。他们并不想杀你。」
「哈,因为那女人想得到我嘛,是吧?但你只要对她说『因为她直到最后都要妨碍我,所以无可奈何』,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喔!别在意。」
「为何你要做到如此地步?」
「等你也可以上学时,你就会知道了。」
没错,不管再怎么辛苦,都不能在此退让。身后有着大家。有同学们、锥霞、涡奈、泰造、白穗、莎弗兰缇——还有春亮。
菲雅更加倾注力道握紧螺旋钻柄。蓝子的肩因叹息而摇晃。
以此为信号,现场的所有蛊毒一同冲上前。
菲雅绝望地领悟。一只。一只她杀得了。但在那之后呢?她不愿去想像。因此只是紧咬着唇,高举起颤抖的手臂——然后。
菲雅的身体违背她的意志,高高于空中跃起。
✝
雨下个不停。午休时间已经过了,播音员刚刚才宣布,下午的竞赛会暂时延后。
春亮所待的帐篷被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从刚才就一直不断反覆着无意义的对话——会被淋湿啦、再挤进去一点、没办法啦……等等。当然,所有人无可奈何地被迫站着,压迫感几乎让人联想到载满乘客的电车。好难受。而唯独春亮还因不时望向他头上的视线所苦。
「啊啊,可恶……真是恶劣极了。」
「抱歉喔,阿春。要是待在下面,我一定会被挤扁的。」
骑在春亮肩上,啦啦队打扮的黑绘茫然地回答。不时搔头的彩球更是超乎想像烦人。
当然,这状况也不是春亮希望的。是帐篷里开始变得拥挤时,现身的黑绘擅自爬上来的。之后一下子就变成客满列车的状态,因此就算想将她放下也没办法。
「是说,为什么跑来学生用的帐篷啊……就算是被她们拜托……」
「要是不在身边,要是发生万一就什么也办不到了吧?」
屈起背、呈现倒吊状态的黑绘的脸如此喃暔说着。后头部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压迫着,传来相当温暖的触感。他努力不去意识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慢耶。」
「好慢呢。」
视线前方的更衣帐篷入口,涡奈从刚才就好几次探头出来巡视四周。是在担心雨会不会停——应该不只是这样。
「我有不好的预感。」
「嗯?」
「不好的预感。虽然无凭无据,但总有这种感觉……」
「老实说——我也不是没那样的感觉。」
既然这样——
「你能不能去她们那里?我应该不要紧。」
「就算你这么说……我可是受托要保护阿春你耶。万一就因为你那『应该』而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那不然,这回换我拜托你,去她们那里吧——不管要我做什么作为补偿都可以。要是被她们骂了,我会替你讲话;下次不管你拜托我什么,我都答应你。是说,看这情况,什么事也不可能发生的啦。」
黑绘的茫然眼神再次倒挂着垂下来。或许是春亮多心了……总觉得眼神里似乎带了点惊讶的色彩。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这还用说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一下子想不出理由。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她们不过是昨天才刚遇见的陌生人,他一点也不了解,一点也没印象。
啊啊,但是,但是……
她们投向自己的视线,她们对自己说出的话,在在都告诉自己,对她们而言,自己是「那样」的。因此对自己来说,她们也一定是——
「……因为她们是很重要的人。」
总觉得这句台词很难为情。转过脸说完这句话,结果这次黑绘的大腿更加激烈地夹紧了脸颊。富有弹性的大腿触感压迫着脸,黑绘血管的脉动从超乎正常的地方传来。
「噗…哇……喂!」
但这不是在戏弄春亮。黑绘由跨坐的姿势抬起膝盖,轻巧地站在春亮肩膀上。头一仰就直接直视到运动短裤的正下方,令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不是内裤,别在意!可是也不能一直盯着看吧?为什么我要不好意思啊?可恶!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啊!总之无视吧!——一瞬间结束脑内会议。
「你愿意跑一趟吗?」
「因为阿春都这么说了啊。那我去啰~」
以过分轻松的茫然语气说毕,黑绘将春亮肩膀当成踏脚台,纵身一跃。跃过了学生们的头顶,一口气跳出帐篷外。听着啪喳啪喳的脚步声远去,春亮因两个理由而叹气。
一是运动服的肩上清楚印着黑绘的脚印。
「春~亮~?可以解释一下吗~?当然,我们想侦讯的是关于刚才的『啦啦队美少女跨肩而坐事件』喔~!」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周围的同学眼神充满杀气地揪住他的肩膀。
✝
新的黑暗。那道黑暗笔直地朝向比布利欧。
「……咦?」
正当此叶眨着眼,阿比斯啧舌一声,将黑暗伸往那里。束缚着此叶的黑暗也因此松缓了密度,此叶趁机挥动手刀成功逃脱。
「嗯~果然没办法轻易成功啊……The人质作战,失败。」
「……黑绘!」
在阿比斯的黑暗逼近下,黑色的「头发」咻咻地收回窗外。窗前是蹲在校舍旁树上的啦啦队少女。她面无表情、茫然地举起手:
「嗨。」
「嗨什么嗨啦!不是拜托你保护春亮吗!」
「就是阿春本人拜托我来的。他说有不好的预感,而你实际上也正遭遇危机吧?」
「那是…那个…是没错啦……」
视线瞥回走廊。新的敌人吗——阿比斯苦笑着再次让比布利欧后退。
黑绘以两手撑着脸颊的姿势,看似有些傻眼地说:
「真不像小此耶。只要你冷静下来思考,一定马上就能想到突破这种事态的对策才对啊。不过呢,就是因为冷静不了才会变成这样嘛。要不要我来教你?」
「我很冷静啊……是说,什么突破对策?姑且请告诉我。」
「那么,首先请摸我的头发。我现在就伸过去。」
「喔。然后呢?这样究竟有什么突破对策噫呀啊啊啊啊——?」
握住头发的瞬间,头发缠上了手腕——然后用力一拉,此叶「咻~」地飞出窗外。
「黑…黑绘!」
「我没骗你喔~这就是突破的对策。还有,下面的也上来。」
此叶在半空中发现,被抛出窗外的同时,从楼下也同样被头发缠绕着飞上来的是——
「唔哇~?喂,黑绘,你干嘛啊啊啊?」
菲雅的身体「咻~」地被抛进此叶刚才所在的走廊窗户。
因久违的雨滴眯细眼,仰望树上,只见黑绘满不在乎地说:
「我明白你无法原谅夺走阿春记忆的家伙,可是战斗有所谓的适性喔,小此。」
「……」
「小此你的对手在那边。我会适当地从这里替你加油的——因为我不想被狗咬屁股,话虽如此,也没有自信闪过肉体派的攻击。」
你还真是啦啦队女孩的鉴镜耶——此叶叹着气望向四周。
大雨中,无数的蓝色伫立着。令人厌恶的野兽气息。
「我没有驱除害兽的经验耶?」
「至少比小菲菲更有胶着战的经验吧?像是关之原或大阪之阵。你之前没说过吗?」
「又搬出那么久以前的话……」
原来如此——她半是无奈地理解了。就那层意义来说,面对这种敌人,比起菲雅,确实是自己较能确切解决。
「……我明白了。总之,你擅自跑来一事,就等之后再向你抱怨吧。」
「我不怕你的抱怨。阿春他会替我说话,还说不管我拜托什么,他都会听喔!就请他帮我刷背好啰~」
苦笑着甩飞手刀上的水珠。在这大雨之中,当然无意义,但这是心情问题。
转过身看到的,是蓝色气息的中心——散发着几乎要消融于雾气中的气息,伫立着的少女身影。对方正徐徐靠近。
此叶也缓缓开始前进。
她也没有忘了问黑绘最后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不管拜托什么春亮都会听的权利』,要多少钱你才肯出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