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三章

第三章 第一次祭奠 A little reckoning day

卡啷喀啷,卡啷卡啷喀啷。

“木屐这东西还真是满好玩的呢。唷!喝!哈!”

“喂,菲雅,别跑那么快啦,会跌倒喔——”

银发少女像是跳跃般地在通往神社的石梯上往上急奔。跟在后面的春亮出声制止,发型跟往常不一样的她停止木屐轻快的声音并猛然回头说:

“你在说什么啊,是你们太慢了!喔喔~从上面飘来好香的味道耶!什么啊,上面有什么呢?要是卖光了还得了!好了动作快,快点上来!”

不时注意神社院内的菲雅,焦急地挥手并往这边大叫。那个动作,让她身上那套配色清爽的浴衣袖子也跟着轻飘飘地摇动。

“没那么容易就卖光,你稍微冷静点好不好?”

“不过,她会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小菲菲不是头一次来这种场合吗?”

表情讶异的此叶,跟一如往常睡眼迷蒙的黑绘,都跟菲雅一样穿着浴衣。然后不知道此叶从哪儿找出男性浴衣,使得原本无意穿浴衣的春亮,最后也做了不习惯的浴衣打扮。

“此叶说的没错。摊子不会跑掉,我们还是慢慢走吧。毕竟脚上穿的是很容易跌倒的木屐,用跑的反而更危险呢。”

“什么嘛~未免太小看我了吧!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程度的东西跌倒呢?别那么多废话,快点——”

可能是想硬拉春亮的手往前跑吧,因此菲雅往下一阶石梯跳。就在那个时候——

——滑倒。

“哇哇?”

“笨蛋,不是才跟你说了吗——!”

春亮反射性地想接住菲雅,但刹那间他发现自己错了。类似的事情明明都发生过好几次,自己怎么都没学到教训呢?

他成功钻到从石梯摔下来的菲雅下方,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成功接住她了。但——

“咕啊!为…为什么会演变成我的肩膀要挨一记膝部坠击?”

“我哪知道,还不都要怪你在下面!”

“春…春亮,危险哪——!”

“我也来帮忙——用力,用力!”

“黑…黑绘,要帮忙撑住的话是撑住春亮的背部!那边是我的臀部啦!”

“我当然知道。”

此叶拚命撑住被菲雅的重量压到整个人往后仰的春亮背部,而黑绘则是用她的小手抵着撑住春亮的此叶——真不知道黑绘到底是来帮忙支撑还是在性骚扰。

“好重好重!菲雅你下来啦,快被你压扁了!”

“你…你说什么,诅咒你喔!我才不重呢!你这个无耻小鬼——为了惩罚你那神经大条的发言,顺便还要这么做!”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春亮肩膀的菲雅蠕动地改变身体的方向,然后跨过春亮的头并往下坐,变成整个人坐在他肩上的姿势。

“呵呵~这样子就OK了。”

“喂,很危险耶!快下来啦!”

“少啰唆,乳牛女。只要这家伙好好撑住就不会有事。”

“嗯嗯嗯,要展现男性的志气,阿春。”

“我是不太懂什么志气来着……但是算了,感觉在这种地方硬要她下来反而危险,没办法,总之继续往前走吧。”

就这么背着菲雅,春亮开始缓慢地步上石梯。

一路上飘进鼻腔里的,是独特的酱汁香味。可能是章鱼烧或是炒面吧?而在头上,菲雅的小手像是配合神社院内传来的太鼓伴奏声,啪啪啪地敲打春亮的头发。透过那个节奏,可以感受到她无法压抑的好奇及兴奋的心情。

春亮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那么兴奋。

没错,自己的确好久没逛祭典了呢。好久没全家人一起逛祭典了。

(况且刚开始并不是很想去。不过,有点该感谢这家伙呢。)

春亮边回想决定逛祭典时的事情,边一步步踩着石梯上去。

好怀念的喧嚣声——不过对菲雅而言是初次体验的喧嚣声,就近在眼前呢。

放学回来后的傍晚。

做好晚餐的料理准备以后,由于离开始做菜的时间还早,因此就待在起居室休息。而一回家就跑出去散步的菲雅也啪哒啪哒地回来了。她两手背在后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我…我回来…了。呵呵呵,我说春亮……”

她笑容诡异地慢慢走过来,春亮跟坐在旁边喝茶的此叶互看双方一眼,然后露出笑咪咪附表情。春亮边指着屋子外面边说:

“——放回去。上次不是尝到教训了?”

“什么?不…不是啦!”

“是狗吗?还是猫?我知道了,是有些与众不同的雪貂之类的对吧?”

“都跟你说不是了——!你听我说,不然诅咒你喔!我带回来的是这个啦!”

气呼呼的菲雅递过来的是一张传单,春亮跟此叶一起看着那张纸。

“呃——……‘五谷丰收秋季祭典通知’……?”

“噢,是前面那间神社是吗?这么说来,已经到那个时期了呢……不过,你该不会是…想去逛?”

菲雅的头用力上下摇动,还露出超级期待的眼神。

“嗯——对喔,你好像还没参加过这一类的活动呢~”

“就…就是说啊!我听说祭典非常好玩呢,我说春亮~可以去吧?”

“日期是……不就是今天吗?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仓促了吧?而且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晚餐的准备呢。”

“就把它当做宵夜或是明天的早餐吃掉之类的,不是有许多方法吗?”

菲雅说的是没错啦,但老实说有点麻烦。

他心想“不知道此叶觉得如何”地回头。因为她对菲雅突发性的任性行为最会碎碎念了,这次搞不好也兴趣缺缺——心里才刚这么想……

“祭典……没能去……浴衣……跟平常不一样的我……令人心动的活动……!”

不断喃喃说这些话的她,忽然瞪大眼睛说:

“我们去吧,春亮!”

“好出人意外的反应?照理说,你不是不太喜欢到人多的场所?”

“喔~乳牛女!这次我要好好夸奖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喔!”

此叶“咳咳”地清了清喉咙,然后继续说:

“我只是觉得偶尔参加这种活动应该也不错。你听清楚了,我可没有从夏季祭典的时候就一直等待机会,或者是暑假又因为两人独处,反而说不出口,结果错失机会什么的。并不是那样,完全不是。”

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不过,总之明白她对这件事非常有兴趣就是了。

“不过……啊,你们也知道,我们三个人去的话就对黑绘过意不去呢。若要等那家伙的店打烊,就已经是祭典结束的时候——”

“你找我?”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个黑绘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桌边。还自顾自地“小此,我也要——”地讨茶喝。

“你的店呢……?”

“今天稍微早点休息。反正没有预约的客人,而且我的享乐感测器强烈感应到有什么好玩的活动。”

“我头一次听到有那种感测器呢……”

一面呻吟般的说着,一面明白再怎么抵抗都没用了。话说回来,其实只是觉得麻烦,但并没有特别不想去的理由。

“知道了啦。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瞬间,菲雅笑容满面地站起来。一面抖动着双拳做出胜利姿势一面说:

“唔呵——!终于来了,我终于也正式出道逛祭典了!唔唔,那儿有什么食物呢?不知道有没有祭拜神明的神圣仙贝……令人愈来愈期待了!”

“不,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没有那个。”

“既然决定要去,那得做准备呢——呵呵,已经好久没穿浴衣了呢——”

菲雅瞪大眼睛看着边那么说边准备回房间的此叶。

“我早就知道喔,乳牛女。所谓的浴衣是祭典的正式服装,只有你一个人穿那个,未免太贼了吧,我也要!”

“啊~我确实是有好几件啦……但是你不可能适合。如果你只是想试穿,那我是不会阻止你啦。”

“什么叫不可能适合!春亮跟黑绘在这里等着。毕竟是乳牛女,有可能故意让我穿不适合的浴衣。等我换好了再回来,你们帮我评定一下吧。”

于是两人吵吵闹闹地冲出起居室,接下来就听到从此叶的房间传来咚哒啪哒哇哇哇的声音。留在起居室的春亮跟黑绘则静静地喝茶。

“什么适不适合来着,我记得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呢……”

“好了好了,阿春。总之我们就对小菲菲的时装走秀拭目以待吧。”

几分钟后,缓慢的脚步声接近起居室。接着纸门咻地被拉开,站在那儿的是——

“……”

勉强压抑感情而面无表情的菲雅。

她身上当然是穿着浴衣,布料是漂亮的绣球花图案……但是胸部松松垮垮的,手指头几乎被盖在袖子里,松垮的下摆拖在榻榻米上。加上勉强用腰带把那么松垮的浴衣缠住的关系,该怎么说呢,用一句话形容的话——就是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矮冬瓜。

春亮与黑绘不发一语地摇头。

菲雅咻地关上纸门,回去此叶的房间。然后又过几分钟后—

“……”

脸色愈来愈阴沉的菲雅登场,这次是漂亮的水蓝色浴衣。除此之外,跟刚才的状态完全都没变。真想把她取个“Miss矮冬瓜”的名称呢。

纸门咻地又关上,啪哒啪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能不能找个适当的时机给她个提议?你不是也有好几件浴衣?”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借她啊。”

“既然如此,怎么不早说!”

春亮讶异地看黑绘,只见她露出跟平常一样的迷蒙眼神,脸上带着微妙的笑容。

“我那么做的话,就失去一个拍摄小菲菲她珍奇画面的机会。”

此时不发一语的春亮听到两种声音。

光听就感受得到来者的意志消沉,却不肯死心而再度靠近起居室的脚步声。

以及从黑绘的头发里面传出来的,数位相机细微的运转声。

心想“好不容易可以换衣服”的此叶,在自己房间里独自叹气。

“她明明就没必要把我视为眼中钉……真是的!”

结果菲雅是借黑绘的浴衣穿,她们两个已经前往黑绘位于别馆的房间。接下来是自己的时间,也是决胜负的时间。

她拿出那套原本打算在夏季祭典穿且最新的浴衣。当然,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最棒的浴衣,因此没有让菲雅试穿——就算被怪很贼也无所谓。况且从一开始就知道,菲雅的尺寸要穿自己的浴衣一点也不合。

此叶高高兴兴地换上浴衣,并检查自己的模样。嗯,完美无缺。仔细选择的浴衣,果然有其价值呢。

“怎么办……要不要换个发型呢~”

黑绘一定会把菲雅当成洋娃娃般换上各式各样的浴衣,所以应该还有时间。此叶便下定决心开始解开原本绑起来的两条麻花辫。

说到浴衣就令人联想到后颈部。自古以来,日本男性都是从浴衣露出来的后颈部与没拢上的头发来欣赏女性的娇艳……心想“那还用说吗!”的此叶,把重编的头发盘在头上梳成包头。再用不破坏浴衣的清纯感,颜色沉稳的发夹固定住,那就完成了。

她站在镜子前面转圈,确认自己整体的模样。这样子…还…不错……不,应该说相当不错吧?不仅有新鲜感,也比以往还要清纯,后颈部也性感地露出……!

“呵呵…呵呵呵呵。”

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如果他不是说出“喔,很好看耶,真可爱!”这么夸张的话(若他这么说的话,当然会觉得很幸福),而是“啊,好可爱喔……”这样子“不经意说出口”的反应,而且是真心话就令人觉得更棒了呢。

“没错。应该还会说‘那个发型也相当好看呢~’……之类的吧?‘相当’这个字眼很重要。可以说让人觉他是认真且真心那么认为,也可以说他很注意平常的我,但发现到我今天带有另一种新鲜感。然后,要是他有‘咦,这样的心情该不会是……?’的感觉,最后真的有那种感觉的话!呵呵呵呵呵!”

此叶自己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面喃喃自语、傻笑、羞怯。

不断重复古怪的行为好一阵子之后,此叶握紧拳头说“好!”便步出房间。

来到起居室前面,她做了深呼吸。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也绝不能漏看他的反应。

等到喝茶声中断的那个时间点——

“我…我换好浴衣了。那个,你觉得如何呢,春亮?可以的话说说你的感想——”

“我换好了喔,春亮!你看你看!怎么样,这是我逛祭典的正式服装呢!”

就在此叶从走廊走进起居室的那一瞬间,反方向——面向庭院的缘廊的纸门“咻砰——!”地拉开。春亮的视线被猛然出现的菲雅所吸引。然后——

“啊,好可爱喔……”

他用不知不觉中脱日而出的感觉如此说道。

抽动。

太阳穴因此抽动的此叶望向菲雅。

因为是黑绘的浴衣,穿在她身上相当合身。虽然充满稚气的感觉,但这不可思议的搭配,反而衬托出她活泼开朗与可爱的特性。而且——

“喔喔~那个发型也相当好看呢~”

“呵呵呵,好看吧?虽然我不喜欢那紧绷的感觉,但偶尔绑这样也不错呢。”

此叶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双马尾……双马尾!这太卑鄙了!走优雅路线的话,自己明明赢过她。不对,她一定知道那点,因此改梳强调活泼开朗个性的发型……?绝对没错,这是知名军师的设计!

“嗯?”

站在菲雅后面,是浴衣打扮,完全走女童路线的黑绘。要是再让她拿个风车,应该看起来很像古时候的幼童呢。但是她现在手上拿的是团扇,明明夏天都已经过了……应该是想要营造气氛吧?

“小此也换好了啊,不愧是小此。”

“嗯——……不过,你的打扮就是那样呢。眼镜跟乳牛般巨乳——构成你的两大要素都没变,因此说你这根本是毫无变化的无趣装扮也不为过呢。我赢了!”

可能是菲雅直往这边看的态度,让春亮好不容易发现到此叶了吧。这时候他才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可能是察觉到这边的气氛有异吧,他讶异了一下之后便说:

“喔……喔~此叶也换好了啊!发型也——很…很好看喔!”

春亮多此一举地大声说道。

“是~吗?我非——常开心,谢谢你的赞美。”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非常冰冷。

想着出门前发生的许多事情,春亮终于走完石梯了。

“喔喔!好多人喔!那一个个的小型帐蓬就是店铺吗?卖的都是不一样的东西吗?烧……鱼……章?这名称怎么听都没听过?是食物吗?”

“你把那个布帘念反了啦!”

“章…鱼…烧——我还是没听过!”

“……是吗?倒是你肩膀应该开始酸痛了,也差不多该放她下来了。”

于是春亮把菲雅放下来。但着地的那一瞬间她很可能就往前冲到不见人影,于是春亮连忙抓住她今日限定的双马尾其中一束。

“唔喔!喂,放开我啦!”

“我要是放手,你铁定会迷路。给我听好了,先答应我一件事。千万不准随便乱跑。要是你不答应,那我们现在就马上回家。”

“我不乱跑我不乱跑,答应你就是了。”

虽然对她敷衍的回答感到不安,但春亮还是放手了。总之菲雅的好奇指数看起来已经破表了,因此表现出“该到那边好呢?还是往这边走好?”的可疑举止并不断往四周看。

“那么,章鱼烧是什么啊~从那边也飘来好香的味道。那个像游泳池的东西是什么?好耐人寻味喔……啊!”

“怎么了?”

“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忘记带钱出来了!”

菲雅露出似乎有什么诉求的眼神。觉得“没必要做那种表情”的春亮,苦笑说:

“知道啦,我帮你出钱。不过以你的状况,铁定会把所有摊子卖的东西都买下来,因此基本上必须经过我的许可才能买。”

“嗯——这个嘛,如果你觉得那么做比较好,我是没问题啦……但难得来祭典玩,总是要体验一下自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才是逛祭典的精髓。”

此叶叹了口气,而且菲雅也正如预测的极力争辩。这时候,黑绘不断对菲雅招手。

“既然那样,小菲菲,就让我这个靠得住的大姊姊给你零用钱吧。小菲菲大可以买遭到阿春反对,但你真的想自己买的东西喔。”

“什么!真的吗,黑绘!”

“黑绘,不要那么宠她……””

“先别紧张。但钱不是免费送你喔,我可是有条件的。

菲雅皱着眉头说“条件?”,黑绘则严肃地点头说:

“……那么,你先将身子往前倾。”

“啥?” 田看。”

“你只要做出我指定的姿势就可以了。然后,眼睛往上一

“实在不太懂你的意思,这…这样吗?”

“然后微微歪头。”

“嗯…”

“最后,眼神直盯着我再做出微微咬大姆指的动作。”

“嗯——……这什么跟什么啊?仔细想想,这姿势超难为情耶——!”

“Shutter Chance——”

从黑绘的头发里面“啪唰”一道闪光。她到现在还把数位相机藏在头发里啊?

或许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吧,菲雅红着脸走近黑绘。

“然后,你…你拍下来了?你拍下来了对吧,黑绘?把我刚刚那个丢脸的模样拍下来了对不对!我可不会默不作声喔!喂,我要求删除刚才那张照片——!”

“这给你,五百圆。这样不管是哪家店,至少能买一样你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唔哈——”

“史上罕见超快的笼络速度?”

春亮吓得直发抖,此叶当然只是沮丧地叹气。

“感谢你,黑绘……我会把这笔钱,花在自己非常想要的东西上。好了春亮,一切准备就绪了!首先我想吃从刚才就很在意的那个章鱼烧!”

“章鱼烧是吗…好久没吃了呢。因为我也想吃,就允许你买吧。”

春亮本来打算跟菲雅一起去买,但她似乎很憧憬“买东西”这个行为。反正是从这里看得到她的距离,让她累积些经验也不错呢。

“你用这些钱去买一盒回来,别忘了要找钱喔。”

“好,你让我担任买东西的职务是吗?好极了,你等着吧!”

听到她卡啷喀啷地踩着木屐奔跑,对着摊子的老板用力大喊“我要一盒——!”春亮忍不住想笑出来。老板似乎要现做,因此菲雅兴致勃勃地盯着铁板乖乖等待——忽然间察觉到这边的视线,便非常骄傲地做出V字手势。

春亮环顾四周,心想“菲雅应该没问题吧”。各式各样的喧嚣声、祭典的锣鼓伴奏、太鼓的声音、从远方微微传来的铃声……这个空间整个被令人怀念的气氛所包覆。可能是许多人想体验乡愁的滋味吧,周边的人口密度也跟着愈来愈高。要是一个心不在焉,很可能就会随着人潮被冲走。正当春亮心里那么想的时候——

“——呀!”

上臂有软绵绵的温暖触感,原来是此叶被推挤的人潮撞了过来。

“你没事吧?”

“对…对不起。我被推到站不稳了。”

此叶羞怯地笑。因为要注意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情的菲雅就耗了不少精神,一直都没有发现到——此叶的打扮,现在再仔细看还真新鲜。漂亮的浴衣、梳到后脑勺的头发,因此露出了她的后颈部。好白皙、好白皙、好白皙。不禁令人升起一种看到平常看不到,且不该看的部位的不道德感……

“那个……春亮?”

“哇!不是啦,那个,抱歉。或许我刚刚说过了,不过那个发型相当适合你呢……”

“你说…相当好看是吗……嘿嘿嘿,那样就够了。”

此叶露出看起来真的很幸福的出神笑容。春亮吓了一跳,也被比想象中还要近的东西吓到了。人潮仍然持续从后面推挤她,看来只能等人潮和缓一点了。

“对不起,有点动不了了……”

“千…千万不要被人潮冲散,忍着点吧。”

一点也没错,要忍耐。虽然有什么柔软的物体一直抵着手臂,但是要忍耐。绝不能胡思乱想。那几乎是莫名其妙的存在感与质感,没错,虽然感觉那个和手臂只隔着这件浴衣的布料,但绝不能在意——

“……呃——那个,我觉得如果被误会就伤脑筋了,因此想先做个声明——不,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被误会什么啦。”

“什…什么意思啊?”

藏在眼镜后方的眼睛,从极近距离抬头看春亮,用她那双有些水润的眼睛。

然后,她难为情地振动睫毛说:

“我从以前都是穿像这样子的和服……所以可能是老毛病改不了,抑或是不这样心情就平静不下来……我这不是借口,但在以前,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穿和服的时候就必须要这么做,那个……”

“好…好了——我知道了。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了。所以,你要是愿意停止讲那个话题,就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松口气的此叶眼神露出笑意。

“……我害你感到困扰了对吧?对不起……”

“没…没有啦,那并不是什么困扰的事情,该怎么说呢……对…对了!全都要怪这些人潮。真是的,怎么还不快点让我们可以移动呢!”

春亮无意义地伸长脖子窥视四周,但此叶的视线都没有移动。她仍然从近距离抬头看着春亮。看得出她的嘴唇微微在动,接着传进春亮耳里的是——

“……是无所谓,再稍微……保持这个状态也……”

那轻声呢喃因为太小声而听不清楚。

春亮也不知为何无法移动视线,自然而然地跟此叶对望。

祭典的锣鼓声、周遭的喧嚣,全都变得好远好远。两人仿佛进入了被隔离的世界。

是因为人潮推挤的关系吗?他们的脸靠得更近,柔软的身体也紧贴在一块。

然后,春亮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在想要逃跑,或动一根手指头都办不到的情况下——

——他的嘴巴,被塞进一颗刚出炉的章鱼烧。

“咕喔喔喔!好…好烫…好烫…好烫啊——!”

“怎么样,好吃吗?你这个无耻小鬼!才稍微没注意你就马上给我做这种事!我完全无法原谅你!来,要再塞第二颗吗?嗯?嗯?”

“我投降!我投降!”

春亮捂着嘴巴痛苦不已,但露出恶鬼般表情的菲雅,又拿牙签刺住的章鱼烧拚命想往他嘴里塞。

人潮已经比刚刚舒缓多了,也就是失去了行动的正当性。

此叶沮丧地垂下肩膀“唉~”地叹气。

(难得感觉不错呢……不过,我反而也觉得好险。要是照那个气氛走下去的话——直小的连我都…觉得那个…很可能会发生有必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也可能不会发生?不,尽管如此也无所谓吧。仔细想想,又觉得若直接强势进展下去倒还比较干脆……!)

不过,事到如今再为过去的事情闷闷不乐也无济于事。倒是觉得已经达到展现自己女人味给春亮看的第一目的,总之就当做成果不错吧。

“……过于急躁并不好,嗯,就那么想吧……话说回来。”

她往旁边看了一下。在菲雅去买章鱼烧的时候,一瞬间看不到人影的黑绘,不知为何已经入手跑错时代的狐狸面具,戴着这个新装备站在一旁。她把面具拉到头部旁边戴的模样,异常适合她。

“基本上我只是问问看……你拍了吗?”

“当然。”

黑绘面无表情地竖起大姆指说道。

此叶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悄悄——但语气坚定地轻声对她说:

“回去以后马上帮我打印出来,大概十张。”

接下来春亮他们的祭典,成了追着看到什么摊子就冲进去的菲雅后面跑。当然不光是尝试小吃路线的摊子,游戏路线的摊子也是她感兴趣的目标。

菲雅逛得很开心,春亮他们也是。与此叶竞争最大的布偶,最后的下场是浪费所有子弹而搞得两败俱伤的打靶先不提,在现今很罕见的彩色小鸡摊,因为“什么!居然只是用喷漆上色,无法原谅!”而差点跟老板打起来。要说开心,却有点过于暴力。

春亮与此叶不断向老板低头赔不是,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摆平。接着他们来到了取模摊(注:用牙签或针刻出描在板状糖果上的图形的小游戏)。

“哇…破掉了——!这很难耶,老板!”

“嘿嘿嘿,要是那么简单就让你们赢,那大叔的生意就甭做了~”

“这针又小又难拿……要是用更习惯的工具戳,结果可能不一样呢。我说老板,能不能换个工具啊?”

“嗯?那么做就对其它客人不公平喔,就请你多多包涵了。”

“嗯~你这么说也对。的确,比赛就是要公平呢,啊哈哈!”

“哈!哈!哈!”

看着一起大笑的两人,春亮倒是战战兢兢的。老板,算你幸运。要是你说OK的话,这家伙可是会拿出钻头之类的东西喔。

另一方面,有位女童在那段时间仍逐步顺利地进行作业。

“……‘卓别林’完成。‘邻二甲苯分子’完成。‘平等院凤凰堂’完成。”

“什么?都是超S级的模型,居然轻松就……!小妹妹,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呵呵呵,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大叔,你是新来的吧?”

“啊!那头黑色长发、迷蒙的睡眼及娇小的身材……难道你是传说中的‘破坏祭典黑姬’?请…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上有高堂,下有三个孩子要养!”

结果黑绘过没多久就放了老板一马,但离开摊子时还是把奖品拿得一个也不剩。

菲雅一面转来转去地舔着分到的牛奶糖,一面说:

“你…你很厉害耶,黑绘。这有什么诀窍吗,告诉我!”

“也不是没有啦……但是对小菲菲来说可能有点难喔。”

依旧睡眼迷蒙的黑绘,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我手上的针是幌子,其实是把一根头发弄硬,再偷偷地用那刻出沟槽——”

“你这不是作弊吗!”

“可是刚才那个摊子,故意把针头弄钝,模型变得很难裁下来啊。我也只针对那种行为不正的店家才用这招——”

“……”

尽管如此,老板还是太可怜了。于是让她把还没动的奖品全拿回去还人家。

接着,他们又征服了好几个摊子。菲雅一面啪啪啪地在手掌弹着辛苦拿到的水球,一面踩着开心的脚步走在满是摊子的通道。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春亮!”

“厉害厉害,不过弹得太用力会马上破掉喔。”

“还有,请你好好看着前面走路。不然会撞到人喔……啊!”

正当此叶那么说的时候,有个从前面小跑步冲过来,看起来大约是小学高年级生的少年正好撞上菲雅。除了菲雅没有注意前方,少年边往后面看边跑也是原因之一。

“喔?”

“好痛!……痛…痛死我了——!”

因为体重的差别——应该说是重量的差别——跌在地上的当然只有少年而已。但是他似乎没有受伤,然后用他尚未变声的高亢声调破口大骂并立即站起来。

“阿健,你要不要紧哪?”

“噗,好逊喔!”

“少啰唆!”

少年并不是一个人,还跟两个同年龄层的伙伴在一起。从他们的服装跟态度来看,总觉得很像是妄自尊大——现在常见的不良少年。

“喔~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很痛耶——你走路都不看前面啊,白痴!小心老子宰了你!”

对方更进一步的咒骂,使得菲雅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但基于对方是小鬼,她似乎保持了相当的自制力。

“你…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错的不只是我,照理说你走路也应该稍微看看前面,那样你就闪得开啦——”

“吵死了,洋鬼子!明明是个洋鬼子,别在那边说日文!你这个洗衣板!”

“洗衣板……呵…呵呵…呵呵呵!你好大的胆子,哎呀呀~你胆子真的很大呢!”

“喂,等一下啦菲雅,对方不过是小孩子!”

看到菲雅一面笑嘻嘻一面拿出魔术方块,春亮连忙从后面架住她的身体。

“阿健,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闹的时候啦!”

“没错没错,我们走吧,难得经费也入袋了呢。”

“呿……知——道了啦!”

不悦地咂嘴并最后再瞪一眼的少年们,再次走进祭典的喧嚣中。等到完全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春亮才松开菲雅。

“咕啊——!气死我了!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这国家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难得我也同意你的说法。下次若再发生类似状况,的确需要进行教育指导呢。”

“嗯——小此如果当了老师……喔喔。铁定是温柔但偶尔可怕,而且是戴着眼镜的巨乳女教师!真…真是完美的人才呢。要是能够上你教的课,要我花多少钱都愿意!”

“你在妄想什么啊?不过~我倒赞成你说她适合当老师这个说法。”

“咦,嘿嘿嘿?是吗?”

众人边聊边又开始往前走。

“还有,说到适合……黑绘,那个狐狸面具是——”

“好看吗?”

“不,它跟你不可思议的气质非常搭,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卖那种东西。”

“这附近的面具摊,从以前就以卖的面具很奇怪闻名。他那儿还有卖黄色电气老鼠跟全世界只有一只的黑白老鼠的面具。”

“照你的形容那相当不妙,迟早有一天会被抓……”

在这样大家闲聊的情况下,菲雅的心情也逐渐好转。没错,这是难得的祭典。应该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好好地玩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说春亮,我从刚才就很在意。”

“嗯?”

“那个铿啷铿啷的声音是什么?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是铃铛喔,就在香油钱箱上面。”

铃铛?香油钱箱?菲雅不明白地歪着头。这该从哪里说明好呢?

“这个嘛……难得来到这里,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得也是呢,最起码得投个香油钱呢。”

一行人继续往神社院内前进。在整列摊子的终点,看起来像广场的地方,有个像祭典指挥总部的帐篷。这神社的正殿还要再从漫长的石梯往上走,可能是考虑到那点而设置的吧。通过总部帐篷之后,人潮就被划分开来。一踏上石梯,周围的人口密度便急遽变少。照理说感谢神明让五谷丰收是这场祭典的本来意义,但现代人比较讲求实际。

一面听着菲雅她们喀啷喀啷的木屐声一面悠闲地上石梯,朝没什么人潮的正殿前面移动。背后从石梯下方传来的祭典锣鼓声,听起来显得有些凄凉。

“喔~好安静。”

“每年新年初次到庙宇参拜的时候,这里都挤满了人呢。现在只是秋季祭典,差不多就这些人潮呢。喂……等一下,虽然是现在才问你,但你知道神社是什么样的场所吗?”

“你说什么?少瞧不起人,不就是祭祀神明的地方?就跟日本的教会差不多嘛。”

菲雅抬头看着威严的正殿,然后慢慢往前走。她停在香油钱箱前面,望着上面的铃铛歪着头说:

“就是那个啊,好大喔。不过,为什么会有铃铛在这种地方呢?”

“咦?呃——……”

“别慌,阿春。这种时候,就有请小此老师……请告诉我这句话的意思——”

“我记得是为了引起神明的注意,像是‘请看我这边——’般的东西……好像是这样。”

“对,没错没错。就是那个意思。接着,投入香油钱——捐钱以后,再请神明倾听我们的愿望。”

这时候菲雅看了一下春亮的脸。

“你也投过香油钱吗?”

“这当然~”

春亮敷衍地回答,菲雅轻轻叹了口气。她再次抬头看着神社,像是看到什么耀眼的东西而眯起眼睛。然后,自嘲似地扬起嘴角继续说:

“我虽然不是很了解神明这种东西——不过春亮,你相信这世上有神明吗?”

“我也不知道祂是否存在,但心态上是如果真的存在,就请祂多多帮忙这样。反正投点香油钱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损失。”

“是那样吗?”

“——就是那么回事喔。算是一时的自我安慰,然后……也是挑战。”

这时候香油钱箱“锵啷”地发出声响,是此叶把铜板投了进去。再用有些粗鲁的动作,嘎啷嘎啷地摇响铃铛。

直盯着前方看的她,侧脸浮现出有些大胆的笑容。

“老实说,我并不相信。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就不可能会发生我过去几百年来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但是,如果祂愿意倾听被诅咒的我们的愿望,我就会觉得那稍微相信祂也无所谓。也就是‘如果您存在的话请让我相信您吧,神明’。”

然后又传来锵哩,嘎啷嘎啷的声音。

“不愧是小此,对神明的态度也如此狂妄——不过,在这个国家对神明的选择还满随便的,连小此最讨厌的狸猫(注 指德川家康)都能当神明呢。我的话,倒觉得像是花小钱就买得到的彩券。中奖了固然开心,没中也没什么损失。所以,拜托拜托了~”

两人随心所欲说出可能遭天谴的话,然后合掌闭上眼睛祈祷。

铃铛声还没完全消失,两个人就很快地许完愿了。

“你们许了……什么愿?”

菲雅问道。

“是秘密。” “秘密,”

两人异口同声如此回答。

“反正不要想太多。原则上我也来投个香油钱……喂,菲雅,这个。”

春亮从零钱包拿出铜板准备给菲雅,但她却摇头。

“你不投香油钱吗?那就算了。”

“我要投,不过我自己出。”

正当春亮想说“可是你身上又没钱”时,菲雅从浴衣里面拿出了五百圆的硬币。那是黑绘给她的零用钱。

“黑绘……没关系吧?”

“那已经是小菲菲的钱,要怎么花是你的自由……我才想问你,没关系吗?”

黑绘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却温柔地眯着眼。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这笔钱,是你为了让我得到它才给的对吧?”

菲雅呼地叹口气以后,把握着硬币的拳头伸到香油钱箱上面。

她宛如魔法师进行仪式般,慢慢地张开手。而那枚硬币不再是她的,而是神明的。

接着菲雅不必要地用力摇动绳索,铃铛嘎啷嘎啷地响。

仿佛在大喊——在这里喔,仔细看,我在这里喔。

然后,她一面傲慢瞪着头上晃动的铃铛——

“我有个为了实现,连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神明都想依赖的愿望。我有个其它事情都可先暂搁下来的愿望,所以才使用这笔零用钱。跟乳牛女一样,从我持续观察的人类行为来判断,要我相信你的存在真的很难……但如果你在的话,就不要漏了。你要是敢不小心跳过我的愿望,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面“啪”地用力合掌。

她闭上眼睛祈祷,然后喃喃说:

“……我说春亮,你呢?”

“喔…喔,我也来祈求吧。”

他跟菲雅一样合掌、闭上眼睛。毕竟像是被菲雅拉着一起做,所以还没决定要祈祷什么。他只是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像是“菲雅的愿望要是能实现就好了”、“一定会实现吧~”,或是“希望我们大家有机会再来逛祭典呢~”等,想到的都是那么笼统的事。

就在他想那些事情的时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眼睛已经睁开,手也分开了。

所以,那一定是自己的祈祷吧。

“好了,祭典还没结束呢!铃铛的谜也解开了!”

“与其说是谜,倒觉得只是你无知呢…”

“少啰唆,乳牛女I不管怎样,我肚子又饿了。走吧春亮,其实刚刚我看到一样东西在意得不得了。那个叫什么‘苹果封印棒’的东西!”

“我知道你在讲什么,但是那名称还真新颖呢。”

“当封印解除,舌头就会累到提不起劲吃里面的苹果呢——”

一行人边聊那种事情,边准备从正殿前面离开——但这时他们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啊啊……又来了!那些可恶的家伙!”

男子的声音吸引他们回头看,一名年约五十出头的男性,表情可怕地往香油钱箱里面看。他身上的服装是白色的和服折裙,脚上穿着分趾袜跟皮底日式草鞋。光看就知道他是谁,绝不会有错。

“——你是香油钱小偷吗?居然想把我难得投进去的钱抢走!看我给你天谴!”

“喔哇———.完完全全不是啦!怎么看都像是这里的神官啦!”

春亮抓住菲雅的双马尾才勉勉强强阻止她往前冲……总觉得这样抓她跟平常比起来方便多了。这发型相当有用呢。

“唔唔,你这样硬拉很痛耶,无耻小鬼!”

“总之先把那个魔术方块收起来啦!”

两人啪哒啪哒拉拉扯扯的模样,当然也引起对方的注意。对方手放在香油钱箱上面,露出柔和的微笑说:

“日文好流利的外国人……欢迎你到我们这个小神社,希望你玩得愉快。”

“我玩得很开心喔。倒是你刚刚大声嚷嚷地在叫什么啊?”

菲雅如此说道,神官面露难色地说:

“实在很丢脸,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字眼喔。也就是有香油钱小偷……这里虽然是小神社,但今天一整天的香油钱也不可能会这么少,铁定是有小偷呢。”

“你说什么!”

菲雅大吃一惊,此叶皱着眉头间:

“那真的很惨耶……要报警吗?”

“啊~不用不用。那也是令我伤脑筋的地方,因为我大概知道嫌犯是谁。”

望着香油钱箱里面,神官叹着气说道。

“你知道嫌犯是谁……?”

“我记得你刚刚曾说‘那些可恶的家伙’对吧?”

“是的,是这附近的三名不良少年。我好几次发现到都严厉斥责他们……但是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他们又故态复萌呢~一

“做坏事也该有个限度吧。虽然不太愿意那么做,但还是报警处理比较好吧。”

“我也知道报警处理比较妥当……但顶多只是损失个几千圆,而且身为神职人员,请警察去逮捕还有未来的小孩,实在有点——不过,状况像这样一直发生,或许我应该改变想法呢~必须让他们知道虽然是小孩子,但做坏事就得受惩罚这件事。”

双手叉在胸前似乎在思考什么的菲雅,对摇着头说“真不知如何是好”的神官说:

“我说神官,这是我个人的直觉啦,你说的不良少年该不会是里面包括一个叫‘阿健’的小孩,总共有三个人?”

“你认识他们啊?一点也没错。”

“原来如此,果然是他们……不是啦,因为他刚刚撞到我。虽然我也有错,但那些家伙没有道歉,态度还很恶劣!”

“话说回来,他们还提到经费什么来着,该不会就是指香油钱啊?”

“拿偷来的钱逛祭典是吗?那真的会受到天谴喔,真是的!”

正当春亮如此喃喃说的时候,他发现到菲雅的肩膀在摇动。

“呵呵……呵呵呵。”

看到菲雅露出大无畏的笑容,不禁让他有非常不祥的预感。而且也正如预期的,菲雅开始说出惊人之语。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神官。这件事你要不要交给我来处理?我会把被偷走的香油钱拿回来,并给那几个小偷一点教训。而且,会让他们答应绝对不再当香油钱小偷!”

“啊……?”

“等一下,菲雅,你到底……?”

“我在帮助人啊。我必须做‘对人类有益’的事情。而且啊——我的钱虽然没被偷,但那只是碰巧而已。要是投入的时机不对,很可能连我灌注愿望的钱也被偷走喔!所以这让我更明白一件事。偷走人家灌注愿望的钱,真是岂有此理!对于那些偏离正道的不良少年,一定要想办法处理才行!”

这个~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啦……眼色为难的春亮望向神官,神官也用相同眼神回看。

“不过,那个……你说要教训他们,使用暴力实在是有些……”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对小孩子使用暴力呢?我只会用我的诚意劝说。像是跟他们说‘那么做的话会遭到天谴喔’这样。”

“喔~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不过那些家伙不是会乖乖听话……”

“安啦!我们是那方面的专家,包在我们身上吧!好,既然他们是为了玩乐而偷香油钱,那应该还在这附近闲晃。我们走吧!”

“你是怎样的专家啊?喂,菲雅,等一下啦!”

连木屐声都变高亢的菲雅往前冲,逼不得已,众人只好跟神官轻轻点头致意后连忙追上去。春亮配合菲雅的脚步,边下石梯边说:

“菲雅,你啊——”

“有人反对吗?乳牛女,我也想听听看你的意见。”

“这个嘛……这种事情当然是看不下去,在像这样有必要进行教育指导的情况来说,我个人是持有条件赞成。如果可以在不动用暴力的情况下劝说他们的话。”

“我也赞成——神官先生说的没错,对他们说教,会不会听进去又是个问题。”

“那么是多数决通过了。春亮,你有什么不满吗?”

“唉……知道了啦,真拿你们没办法。但老实说,你们打算怎么做?就算把他们抓起来好好训一顿,若无法阻止他们再做坏事也没有意义喔。”

“我有个点子。我不是说过‘我们是专家’?当然,不是说教的专家——”

扬起嘴角露出笑意的菲雅继续说:

“我们是能够让他们彻底明白‘做坏事就会被诅咒’的专家。”

——这里是在摊子林立的通道后面,神社占地范围之外的地方。

而位于远处的摊子,只有些许灯光射进这稀疏的杂树林里。这里昏暗到必须定睛凝视才看得清楚对方,而且杳无人烟。虽然这地方很冷清,但就是因为这样,大人们才不会踏进这个地方。也就是说,这里对他们而言是类似秘密基地的场所。

“可恶,这里面没有放章鱼嘛!”

“嘻嘻,你得到报应了喔。”

“少啰唆——”

“喂,洋平,那个分我一半啦。”

“才不要咧,你自己去买。你不是有钱吗?”

“要省着点用,我要存起来买DS。”

“到底还要存多久啊?像刚刚那些钱,也只能每个人分一千多圆而已。”

无聊的对话慢慢融入冷清的杂树林里。除了他们的声音,只听见树木沙沙作响。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可能是诡异的树叶摩擦声,也可能是晚风寒冷的关系,他们中断了几分钟的对话。

“神官大叔这时候一定慌张得要命吧……”

“怎么,你怕了?反正又没证据,只要我们下手时没被当场逮到就没问题啦。”

“没错没错。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上次被逮到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通知我们爸妈跟警察呢。”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搞不好,那位大叔也准备送零用钱给我们花用,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哈哈哈,那他真是个好人呢!”

“零用钱只有一千圆这么一点点。真是,他应该设法让神社的香火更旺才对——”

——沙沙沙沙沙沙!

三人的谈话再次中断。

他们察觉到周遭充满了异样的气氛。树叶摩擦声响得太快,也响得太多了。外头虽然有风在吹,但不会是这样,那声音简直像是有人刻意摇动——

……沙沙。从他们后面传来的声音。

……沙沙沙沙。这次是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然后是从前方传来的声音。

其位置的移动及声音响起的时间点、发出的次数,很明显是随着某人的意志产生的。

“不…不太对劲耶。”

“什——什么啦!”

“是…是谁在这里!快出来!”

其中一名少年大叫,不一会儿——

来自全方位,像是什么人因为愤怒而正在摇动着这树林般的声音,将他们层层包围。带着异常的压迫感,将他们层层包围。

屏息以待的,是他们其中的某人吗?

颤抖的脚踩响落叶的,是他们其中的某人吗?

等到忽然发现时,不发一丝声响就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身穿浴衣的娇小少女。

他们心想“是迷路的少女吗?”那她的模样又太诡异了。

如果是迷路,就不懂她为什么一直戴着复古风的狐狸面具。

戴面具的少女一直伫立在昏暗的树林里,情况很不寻常,仿佛恐怖电影情节般。没错,那幅景象的异常程度对他们来说,足以用“像恐怖电影那么诡异”的说法解释,也是他们勉勉强强能够懂的说法。

但是下一秒钟,那幅景象竟突然转变成完全无法理解的“怪异”。

那名少女慢慢地举起双手。

她深深吸气——

“你~们~会~有~报~应~的~!”

她那头黑发有如无数的蛇那样地伸长,并且开始抽动。

“干得好!重点也抓得很OK!”

“不,没必要讲‘你们会有报应’吧……冷静点听的话,反而觉得很可爱耶。”

躲在附近的树木后面一面窥视状况的春亮,一面叹气捂脸。

“你在说什么啊?只要能吓到他们就够了。黑绘的头发所造成的冲击果然厉害呢,那些家伙都吓得脚软,一步都不敢动。喔,已经逮住他们了吗?”

“呜呜~对不起,少年们。那些惨叫声让我有点无地自容……”

因为传进耳朵的,是把三人份“呀啊啊哇——!”的惊叫声合在一块的惨叫。正如菲雅所说的,他们已经被黑绘伸长的头发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黑绘的头发也能够以“束”为单位控制,像刚才为了制造他们的不安而摇动树木的情景,就是她的头发干的。

“咕啊啊…哇啊啊!什么啊?你要做什么啊?”

“放开我!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啦!哇啊啊啊!”

“咿!哈…唔!咕!”

其中一人已经哭了起来。

“呃——妾身乃供奉于此地的三女神之一,乌溜溜秀发命是也。因看不下汝等之恶行而显现神威降临至此。汝等需知香油钱窃贼令人发指,且其罪该当万死!”

一样躲起来窥视状况的此叶,听到黑绘报出的姓名,讶异地直摇头。

“居然自称是女神……而且,那是哪门子的说话方式啊?”

“嗯?她曾说那是参考你的说话方式喔。”

“啥?我…我哪有那样……是说,其实我也不敢断言……但绝对没那么奇怪啦!”

即使她们那样子对话,对面的惩罚时间还是在进行。

“咿…咿…咿……神…神明……?”

“一点也没错。你们会有报应——会遭到天谴——”

“振…振作一点哪,洋平!这是圈套,没错,铁定是什么圈套吧!”

“说…说得也是,绝对是你说的那样……对吧?对不对!”

已经哭出来的那个人,似乎快要完全中计了,但其它两个人还相当难缠。眼见状况如此的菲雅,慢慢地站起来。

“呵呵呵,真顽固呢。那么,接下来换我上场了。”

“要…要手下留情喔。听到没,绝对要手下留情喔。”

菲雅回应“知道啦”,并开始窸窸窣窣地戴上在摊子买的面具。

利用非人之力量表现报应的感觉来教训他们——但是菲雅那个提案有一个问题。当然就是不能让对方看见她们的长相。由于他们曾见过一次面,菲雅那头引人注目的银发就成了最大的难关。但不知为何,面具摊竟然也贩卖像摔角手那样把整颗头遮盖起来的面具。看起来还真像是哪个特摄英雄呢。

“那么,我过去了……”

发出“喔咻——”的可怕呼吸声,戴着逼真的骷髅面具的菲雅开始往前走。若是以制造恐怖的意义来说,应该算是成功了吧。但令人十分在意的是,那根本就不符合原本想表现天谴的目的。

“咿咿咿咿!阿健,又…又有什么人来了!”

“别…别怕啦!不就是那个,叫卡嚓骷髅的家伙!居然戴逊到爆的特摄英雄面具,在那里面的绝对是人类!”

“咈咈咈,”地发出像来自某处的宇宙忍者的笑声之后,菲雅悄悄拿出魔术方块。然后以凭空衍生出来的感觉,让它变化成凶恶的螺旋钻。

“呵呵呵……吾乃三女神之一的……太可爱命!你们不要误会,吾之所以戴上这个,是因为你们人类看到我们神明的脸,眼睛会被灼毁的关系。虽然说是要惩处香油钱小偷,不过那样也太过火…呢……呵呵呵呵呵!若说代替方案也有点怪,不过费心准备的惩罚正等着你们喔。你们尽管期待吧,香油钱小偷!咻喀——!”

接着是好几次的金属声响。为了威吓他们,因此螺旋钻变化成好像连熊都够劈成两半的∏型劈刀。那跟黑绘的头发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般常识无法理解的现象。

“啊啊……我已经…不行了……对…对不起,请住手。我愿意道歉……”

“哇啊啊啊……会死——我…会没命啊……”

“是圈套!这是圈套————!”

即使被黑绘的头发捆绑住,但仍挣扎不已的少年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叫阿健的。虽然他眼泪泛着泪光,62'Iln觉像是藉由死命挣扎来分散自己的恐惧。

就算菲雅拿着劈刀在他面前晃也没有改变态度,甚至让超重量的链球棍沉甸甸地陷入地面也是。菲雅微微耸肩,往春亮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唉……轮到我了吗?但发展到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意愿做这件事了耶……”

“只…只要设法让他们答应不再偷香油钱就好了。我什么忙都没办法帮,真是对不起……!”

春亮诚心对此叶说道,她脸上露出放弃各种事情的笑容后便戴上自己的面具。由于不能戴太可爱的面具,也不能跟菲雅她们的重复。在几乎毫无选择之下,她戴上的面具——

“那…那个,我也是三女神之一的温柔美女命。呃——你们听清楚了,不准做不可以做的事情。所以再也不要做坏事了……”

是在电影的舞会场景里常见的那种蝴蝶面具。

“……”

少年阿健的时间仿佛冻结,他满脸讶异地凝视最后一名女神。

此叶的模样与其说可怕——

倒不如说,有够——变态。

冷风咻咻吹过杂树林没多久,少年阿健突然再次大闹。他仿佛回魂似地恢复元气。

“喂,洋平、耕太!快起来!最不可怕的家伙来了!”

“咦……?”

“什…什么……?”

春亮“啊啊~”地抱头。不行,蝴蝶面具果然不适合啊——

但是,少年阿健接下来说的话却改变了事态。

虽然不知道那算是好的方向,还是不好的方向。

“你们看,那绝~对不是什么神明喔!那什么嘛,不过是个大奶假面嘛!”

“大奶……!”

在旁边观看的春亮,突然觉得一股严峻的凉意从背脊往上窜。

刹那间,世界上的万物变了模样。整个被黑暗的气氛蚕食鲸吞。啊啊~这是现实,还是幻觉呢?微暖的风不祥地摇动树梢。不知道是蝙蝠或鸟类,总之“吱吱”地发出奇怪叫声的生物一起振翅飞翔。混乱的振翅声开始喧嚣地团团包围森林。沙沙作响的杂草声,是就连蛇类也基于生存本能,理解这里将成为地狱而逃走所发出的吗?

接着在那怪异的中心点,从某个面具女那儿传来的是——

在她附近的一棵树木“咚沙沙沙!”倒下的声响。

当然,此叶手上并没有拿着任何东西。她只是挥动手刀而已。

连距离遥远的春亮都被她那股鬼气吓得起鸡皮疙瘩,少年们不可能没察觉到。这次他们真的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此叶。

“呵呵……开心的小朋友们……妾身忽然很想跟你们玩一下游戏呢……”

她小声地那么说,再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少年们。少年阿健只能“嘎答嘎答”地牙齿打颤。菲雅不发一语地左右摇头,仍然捆绑住少年们的黑绘则轻轻合掌。这太不吉利了。

“当然,我不会杀你。虽然不杀你——”

此叶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根树枝。并把它举到阿健的眼前,仿佛向他卖弄似地——用自己的食指与中指夹住,“卡嚓”地剪断那根树枝。

然后手指仍然维持剪刀状的情况下,夹住那个叫阿健的少年的耳垂——

“妾身话不说第二遍喔。不准再偷香油钱。要是无法遵守约定,下场会是如何……你应该知道吧?”

春亮一面听顽强的少年终于被攻陷的惨叫声,一面闭上眼睛。

对不起,许多地方请多多原谅。

还有,这是最重要的事。

此叶当老师的话,还是有许多不妥之处。

一释放那群毫发无伤的少年,只见他们边哭边仓皇逃跑。只希望不会因此造成他们什么不愉快的心理创伤……像是看到蝴蝶面具就吓得不敢动弹之类的。

春亮他们把拿回来的香油钱交还给神官,并报告说“那群少年答应不再偷香油钱了”。神官感到很讶异,但还是松一口气地向他们道谢。还说“你们真的帮了我好大的忙,要不要一起喝个茶呢?”不过春亮他们坚拒了这个邀请,又回去逛祭典。

“咕啊——累死我了……”

“干得好。虽然跟我预估的有些差异,但结果算很OK呢。”

“这就是所谓的‘助人为快乐之本’呢。咦,小此你怎么了?”

“……请不要跟我说话,现在的我正厌恶自己呢……”

踩着不稳的步伐行走的此叶,一手盖住自己脸部,一面深深叹气。

“差不多该回家了,该逛的都逛得差不多了。”

“什么!祭典只举行这么一天耶!搞不好我们有错过什么祭典限定的美味食物或是什么摊子,所以还不能回家!喝!”

“好重!”

菲雅突然爬上春亮的身体。当他撑不住那个重量而稍微往下蹲的时候,菲雅再趁那个空隙坐在春亮肩上。

“又来了?搞什么啊你?”

“人在高处比较方便欣赏风景啊,而且这样也能够发现还没逛的摊子呢。毕竟是难得的祭典,一定要彻底体验才可以!走吧,春亮!为了探寻未知的乐趣!”

“唉……我没力气说服你了,那再逛最后一次喔。”

于是春亮让拚命打自己头的菲雅坐在肩上,然后往摊子前面走去。由于祭典最热闹的时段已过,因此人潮也逐渐退去。对于闲到开始清洁铁板的车轮饼摊,或是开始将卖不完的汽球消气的汽球摊,菲雅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是偶尔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用她的小手拚命搔抓春亮的头发,显得非常安静。

“菲雅,已经全部看过了吧?菲雅……菲雅?”

“……”

就在那个时候,春亮突然觉得后脑勺变重。而原本勾在菲雅手指上的水球,也在同时滑落到春亮眼前。

“……呼——”

菲雅睡着了,坐在肩上的她像是抱住春亮的头一般。

可能是兴奋过度而累到精力耗尽吧。春亮一面苦笑,一面“唉~”地叹气。

“……我们回家吧,此叶、黑绘。”

“说得也是。”

“了解——”

三个人从来的时候那条石梯开始往下走,唯独不一样的就只是菲雅变安静了。

“呼哔……呼哔……”

“她的表情好幸福喔,实在让人有些不高兴。我也想做做看那种事情。”

“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祭典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这家伙第一次到学校的时候,光是觉得人很多就感动得要命呢。”

“不过真的玩得好开心喔,这趟回来的确值得呢。”

亦步亦趋走在春亮旁边的黑绘说道。

“既然这样,就别再一声不响就出去旅行了吧。要旅行是可以,不过至少要先告诉我你的预定行程。”

“也是。不过我暂时不会旅行了……那个家有了小菲菲,变得愈来愈不无聊了。”

这时候左手有股柔软的触感,是黑绘主动把手握过来。春亮一低头看她——

“难得有这么一场祭典,我希望能够制造点气氛。”

“制造气氛?”

“没错。让小菲菲坐在肩膀上的阿春,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之主。我想说在回到家以前,帮你多酝酿出一家之主的气氛。”

“听不懂你的意思耶,而且听到‘一家之主’这个词,只觉得像是在对我说‘你要再辛苦一点’的感觉呢……”

尽管如此,他也无意甩开黑绘的手。然后走没几步路,这次换右手也感到柔软的触感。此叶一面飘着可疑的眼神,一面说:

“那个——我不喜欢被排挤在外,那个……我不是因为菲雅跟黑绘扮演小孩,春亮扮演父亲,就觉得还缺了一个角色的意思喔。该怎么说呢,呃——就是感觉,是感觉。”

“……?你的话我也听不太懂呢……”

“简…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啦!穿木屐很难走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你只要了解那个意思就好了!”

那么说的话就不难理解……虽然觉得此叶应该很习惯穿木屐,但走夜路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没办法啰。

于是春亮肩上扛着菲雅,两手牵着两人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三人一路上都没说话。而沉稳步伐的节奏,让春亮微微想起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情。那些让人自然而然笑逐颜开的记忆反刍。

像是出门前的浴衣时装秀、菲雅她们开心逛祭典的吵闹模样、觉得对那群少年有些过分的惩罚……还有,菲雅站在香油钱箱前面闭目祈祷的模样。总觉得那是今天一整天之中印象最深刻,也觉得最应该珍惜记住——也就是被诅咒的她发下愿望与祈祷的景象。春亮回想起那一幕幕的景象。

而现在充满在他心里的,跟当时看到那幅景象一样,是非常温暖的确信。

啊啊~菲雅的愿望能实现吧。对她而言,那个愿望单纯且坚定到让她毫不吝惜地赌上一切。也正因为知道那个愿望有多崇高,她才会决定严惩那群偷窃灌注那愿望的香油钱的小孩。一定是这样。

那份连别人的愿望也想守护的心——只要她有那份温柔,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正是菲雅实现愿望所必要的东西。

“唔呀……章鱼烧…好烫,又圆滚滚的,很好吃喔……呵呵呵。”

后脑勺那感觉有些舒服的重量发出那些梦话,春亮微微动着肩膀。

背后的祭典锣鼓声、人潮的喧嚣声——也就是祭典的气氛,随着一行人的步伐逐渐远离。此刻感受到的是莫名的孤单,但又带有快要沉睡时的安详感。

所以,菲雅绝对是正确的。只希望她在这回家的路上,能做个幸福甜美的梦。

缠绕在菲雅手指上的水球,里面的水仿佛还对祭典依依不舍地哗啦啦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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