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驯服上野锥霞的办法
大雨不停下着。
一名年轻的家庭主妇站在邮筒前面,左手撑着伞,右手拿着文件专用的信封袋。
她轻轻伸出右手,准备把手里的信封袋投进邮筒。但是——她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从雨伞泼出来的雨水,很快就开始打湿她的手跟信封袋。
她在犹豫。像是“真的该这么做吗?”还有“这么做真的妥当吗?”等等。
但是,那份犹豫马上又消失了。
她想起信封袋里的“东西”——想起那个所引起的那些恶梦般的日子。还想起这么做是为了摆脱那个恶梦,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
没错——这东西很可怕。极度危险且邪恶。已经无法忍受它再多放在自己身边一刻。
当然,过去有好几次想要把它丢掉,但最后都没有成功。不知为何总是在最后一刻无法把它丢掉,那是因为应该持有它的强迫观念控制着自己的意念。这真是太可怕了。
那份感觉现在也多多少少存在着,但还不到熬不住的程度——可能是因为目前打算要做的行为并不是“丢弃”,而是“递交”吧。没问题的,只要把手再往前伸几公分,把这个投进邮筒的话,自己就能摆脱那个痛苦了。
自己不知道这个信封袋是否能确实送达。根据听来的说法,连地址都很含糊不清。更何况收件者是否真的是适合把这个寄送过去的场所,传闻都没有证实。如果是一般家庭,那只是把对方推进这场恶梦而已。
尽管如此,只要放开这只手就能够终止这一切,是非常明确的事实。背面写的寄件者地址也是乱写的,就算没寄到收件人手上也无法退回原址。所以,所以——
“……对不起……”
她念念有词地放手。从邮筒里传出来的,是“喀咚”的微小声响。
不过还没听到那个声音,她早就转身从邮筒前面离开。
微微低着头,小跑步地离开。
仿佛想逃出自己犯下的罪行似的。
结果,那个——是后来成为震撼夜知家之灾厄的导火线。
一如往常般平淡无奇地放学回家。
“嗯——是吗?既然那样的话是OK啦……噢,我刚刚买完菜正在回家的路上。再过不久就到家了……不好意思,可否请你稍等我一会儿呢?嗯,那么待会儿见。”
春亮一结束手机通话,边走边用力甩超市购物袋的菲雅随即往这边瞄了一眼问:
“你在跟谁讲电话?”
“班长。她问我如果有已经看过的食谱,可不可以借她。还说之前曾去书店找,但一直找不到适当的食谱。”
菲雅轻轻点着头说:
“嗯~不愧是锥霞,好有上进心喔……一次又一次的便当对决都吃败仗,也难怪她无法忍受那种屈辱呢。话说回来,你怎么不干脆帮锥霞做实际指导呢?就不用像这样拐弯抹角地借书什么的。”
“这个嘛——我也曾经试着不经意那么说……但那么做很像是让敌人施自己小惠,似乎是行不通。如果是食谱的话,该怎么说~就像是使用同一本教科书应试,所以没关系。她自己是那么说的。”
“虽然不太懂,反正就是牵扯到锥霞的自尊问题对吧?那她等一下会来家里吗?”
“她说已经到我们家门口了。所以不好意思让她等太久,我们快点赶回去吧。”
如同春亮所说,两人加快速度前进。过没几分钟,就在熟悉的家门口看到熟悉的制服少女靠在围墙上站着。锥霞啪地阖上刚刚闲得无聊而玩的手机。
“嗨……不好意思这么突然造访。”
“不,没关系。等很久了吗?”
“并没有等多久。嗯,此叶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啊?”
“好久没打工的乳牛女今天跑去打工了。呵呵呵,幸亏那个碍事的乳牛女不在,我才能够毫无顾忌地边啃仙贝边玩呢。好了锥霞,快点进去里面吧!”
“我只是来借书而已……不过难得来一趟,我就稍微进去打扰了。”
锥霞边苦笑边那么说,春亮当然也毫无异议。
“那么我现在就开门,你先等一下喔……顺便收一下信件。喔~有不少信件呢。”
春亮打开设在门旁的信箱,然后随手拿出了里面的信件及广告传单。可能是昨天那场大雨的关系,有不少信件还湿湿的。
总之等一下再确认内容,春亮把那些夹在腋下并打开门锁,再把本馆的玄关打开,这样算是顺利回到家了。总之先请锥霞到起居室。
“唔,你们家已经把被炉拿出来用了啊?话说回来,也差不多那个时期了呢。”
“那是昨天刚拿出来的。对喔,班长你家好像没有被炉对吧?”
“什么!锥霞家没有被炉?真是可怜……这可是连我都大吃一惊的贪睡装置呢!暖呼呼得让人想打哈欠,说起来,真的是非常棒的发明呢……!当然,使用方法我也一清二楚,开关ON!好了锥霞,你尽管窝在被炉里吧!”
“你日文真是一塌糊涂耶。算了班长,你到被炉那儿取取暖吧。我先把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里,之后马上就去找书。”
“你不用那么赶着找书啦。那么,呃——……我就打扰了。”
锥霞边说边坐进被炉里,她正襟危坐的模样显得格外有趣。
这时候春亮把夹在腋下的邮件顺手放在被炉旁边,然后带着菲雅到厨房去。
“喂,春亮,今天这些就交给我吧,我要让你看看我的学习成果。”
“咦——没问题吗?那我先考考你……这颗高丽菜要放进什么地方?你来试试看。”
春亮随意从购物袋抓出一颗高丽菜并递给菲雅,菲雅则嗤之以鼻地说:
“别小看我,放在这下面!”
“那么下一题,鸡蛋呢?”
“鸡蛋摆这边!”
“鲭鱼。”
“鱼类是放这边!”
菲雅把当成试题的食材一一放进冰箱里。令人惊讶的是,她摆的位置都很正确。不过,如果把之前就摆在冰箱里的食材当做提示,也难怪她没做错呢。
“那么这是最后一题。呃——……那个是仙贝对吧?”
菲雅露出得意的笑容。对她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呢。
“那个要摆的地方当然就不用说了。既不是冰箱也不是橱柜——也就是说,是我的肚子里!呵呵,我现在就拿几块收纳在我的胃里!”
春亮敏捷地闪开菲雅往仙贝的包装袋伸过来的手,并且叹着气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少跟我装傻,要把它收好喔。这是要拿出去给班长吃的茶点,你把其它东西都放进冰箱以后就拿到起居室喔。”
春亮“啪”地把整袋仙贝摆在菲雅头上。菲雅眼睛一亮地说“真的吗?”然后不知为何刻意保持平衡地顶着那包仙贝,再开始窸窸窣窣地翻购物袋里的东西。
“好极了,我快点把食材放好就可以开仙贝派对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呃——这个……叫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稀烂花椰菜是蔬菜,所以是放这边……”
“你怎么会冒出那么怪异的语感啊?我知道你是把西兰菜跟花椰菜合在一起,但那开头的稀烂是打哪儿来的?”
“你…你很吵耶。只要我摆对地方不就好r?”
“可是在教育上就完全不行啊。总之那个叫西南花,白色的是花椰菜。”
原则上还是告诉她正确名称,接着春亮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不过只要她不把鸡蛋摆进冷冻库里,后面的随她怎么乱摆都没关系吧。毕竟她有这股干劲也是好事,这里就暂时交给菲雅处理吧。
“那我到房间找要借班长的书。如果有不知道摆哪的食材就先放着,你好好摆喔。”
春亮边说边转身,听到背后的菲雅敷衍地应一声“好——”。
“唔,这是曲曲球。这是如假包换的曲曲球。这个是摆这边……”
曲曲球到底是代表什么,这让人颇在意的。
被炉的暖度慢慢透过膝盖蔓延开来,锥霞“呼~”地小声吐气。住的公寓若摆这个不但占地方,而且空调的暖气功能就绰绰有余,所以没有这个——不过被炉的确很不错呢。
她在被炉里慢慢地调整坐姿让双脚和缓。因为自己知道正座是多么辛苦的事情,不过小腿外放,屁股着地的坐姿已经是极限了。因为,毫无防备地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伸展双脚,不是很危险吗?况且自己又穿裙子,那个……如果那家伙等一下坐进来,而自己和他的脚发生互相触碰的状况的话——
“……唔!”
自己在妄想些什么啊。
虽然没有人看见,却觉得非常难为情。锥霞像是用额头撞被炉似地,试图把现在的表情从世界上隐藏起来。那个时候,她听到什么东西“卡沙沙”摩擦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本放在被炉盖板边角的邮件从被炉滑下来。可能是刚才的撞击所致。
然后,锥霞看到了那个。
不晓得是封口没黏牢,或是被雨水打湿的关系,原本在一堆邮件里的文件专用棕色信封袋封口开了,内容物还掉了出来。并不是信函。那是非常奇怪,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邮件里的一样物品。
“……?”
锥霞心想“信件的内容物掉出来了,得捡起来”因此不经意地伸出手并抓住它。
刹那间,血流“咚咚”地沸腾。
脑子里冒出一股冲动。不,只剩那股冲动而已。无法忍受,实在无法忍受。一个个脑细胞一丝不乱地齐唱,把那股欲望慢慢传达过来。
没错——想戴上它的欲望。
接着抓住那个的手擅自举起来,身体贪婪地想要满足这个欲求。这是怎么回事?好奇怪,绝不能做这种事。住手!为什么?其实自己并不想戴这种东西,也绝不能戴。所以绝对……天哪,好想,好,想戴上它……
(糟糕……难不成…这个…被诅咒了——?)
残留在脑子里仅有的理性,引导出那个答案。
但那已经太迟了。
“咦,班长……怎么不见了。”
春亮抱着好几本食谱回来起居室,但是没看到锥霞的人影。唯一的变化是原本摆在被炉上的一堆邮件全滑落下来。锥霞的书包也还在。她不可能没有打声招呼就迳自回家,厨房还微微传来“这个,是放这边!”等吆喝声,因此也不像是菲雅把锥霞带走。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上厕所吧。
于是心想“那就等她回来吧”的春亮也坐进被炉里。他把滑落的邮件捡起来再次放在被炉盖板上,然后双脚伸进被炉里。就在那一瞬间—
软绵绵。
双脚感受到什么奇怪的触感。
柔柔软软的,还格外温温的。而且——好大一个。
“什…什么啊……?”
春亮想到好几个可能性。
1 黑绘或某人把布偶之类的物品塞在里面。
2 迷途的猫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非法入侵,不过是只巨猫。
3 自己神经过敏。
“不,不是3……!”
春亮一面在脑子里反驳自己的答案,一面用脚尖再戳戳看那个谜样的物体。柔柔…软软…毛绒绒的,那物体长了长毛。窸窸窣窣,那物体动了。
春亮咕嘟地咽了一下口水。
是2,也只能想到那个。是长毛种的巨猫。若是外国品种,即使体型巨大也不足为奇吧。没错,一定是那个。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但有必要确认一下……!
打定主意的春亮慢慢地掀开被炉的被褥,一点一点慢慢往上掀。
然后,正当他屏住气息朝充满红光的被炉内部看的时候——
反而有什么物体从被炉里面冲出来。
“咿!”
“……喵——”
就结论来说。
2是正确答案,是猫。
……只不过那也是锥霞。
从被炉只伸出上半身的锥霞,边把脸颊凑到春亮的胸部磨蹭。
此时心想“这太扯了”的春亮,倾全力否定眼前这个现实。这是梦,她是冒牌货。锥霞不可能会做这种事,不可能发出这种小猫咪般的声音,不可能挂着轻柔的笑容向人撒娇。
啊啊,然后,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算世界整个翻转也不可能。
没错,锥霞她,居然长了…长了——
照理说人类的头上不可能会长出猫耳吧?
好,谜题解开了。猫也是锥霞。在这里的是模拟猫咪型态的锥霞,有必要认同那个事实。毕竟那个事实就展现在眼前,若不认同,一切都无法开始。但问题当然是,一向酷酷的她怎么会突然做这种事情——
“班…班长?你在做什么,怎么突然玩这种游戏?倒是我应该说,你贴我这么紧并不太妥当,总之先离开我,那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我懂了,是处罚游戏,这是什么处罚游戏吗?班长也真不好当,哎呀,真的很辛苦呢!所以,好了,你这处罚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也请你从被炉里出来吧!”
“……咪呜——?”
纵使手脚僵硬的春亮那么说,但不断磨蹭他胸部的锥霞只是狐疑地歪着头。她的声音果真像小猫咪,眼睛还近距离地往上看过来。不知道她钻进被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状况,原本绑好好的马尾整个散开了。
“班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唔咿……唔咪~”
很明显她没在听,而且又回到脸颊拚命磨蹭他胸部的状况。隔着制服所感受到的,是她在被炉烘到相当暖和的体温。而藏在布料与皮革后面的柔软物,不断地推挤、贴过来。即使硬要挣脱,也因为被炉挡着而动弹不得——
奇怪,这根本就太奇怪了。锥霞很不寻常。那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寻常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这个吗……?”
不用找,头号嫌疑犯就在眼前。是不存在这个家,锥霞也不可能持有的神秘装饰品——也就是戴在锥霞头上的猫耳。如果是黑绘倒可能会有这玩意儿,但她正在店里工作,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乱丢在起居室吧。
他轻轻伸手摸摸看那个猫耳,触感像布偶那样毛绒绒的。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猫耳朵,那是像发箍那样戴在头上的派对道具。不过假如这就是锥霞行为怪异的原因,那它就不可能是普通的派对道具。也就是说——
(是受诅咒的道具……?)
那样的话就能够解释锥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以目前的情况也只能那么认定。虽然还有许多疑问,像是这个道具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锥霞会戴上这玩意儿?更何况这种派对道具真有可能受到诅咒吗——不管怎么样,所有谜题都要等锥霞恢复正常才能解开。也因此,首先要把那个过于奇怪的猫耳拿下来。
春亮一面努力不去想她依然压过来的身体触感,一面用指尖捏住那个毛绒绒的猫耳。然后慢慢地往上拉——
“……奇…奇怪?怎么…拿不……”
“咿!呼…呼咪——!”
猫耳毫无移动的迹象。反倒是伴随着细微惨叫声,把锥霞的头往上拉,她甚至还用力摇头把春亮的手指甩离猫耳。可能很痛吧。
“喔唔……对…对不起!”
“……”
锥霞气呼呼地鼓着脸颊抬头看春亮。过去从未看过她那种表情,让春亮不由得觉得她有点可爱。但是他立刻恢复理智地摇摇头。
(不行,等一下!现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吧?虽然不晓得怎么会这样,但这是重大事件。总之是很严重的事情,得设法让她恢复正常才行……!)
不过这种猫耳怎么会拿不下来呢?是受诅咒道具的力量吗?不,现在就下那种定论太轻率了。总之再挑战一次吧。
可能觉得受到欺负吧,锥霞微妙地往后退,被炉的被褥就盖在她头上,并且不时抬头往这边看……这样就没办法碰那对猫耳了,这下子必须从改善双方的关系开始呢。
春亮“咳咳”地清喉咙之后,露出连自己都觉得很假的笑容。然后弯着身子配合锥霞的视线高度,用完全像在安抚猫咪的声音开始取悦锥霞猫。
“好~极了,完美结束!虽然很想这么说……唔唔唔,这个只能够保留啰?”
菲雅皱着眉头,抓出购物袋里最后一样食材。它是棕色的,形状有些弯曲,而且还有些泥土在上面。
“唔~愈看愈觉得它是个谜呢。虽然觉得它很像是蔬菜,但又像是普通的树根……这真的是食物吗?也不能完全排除是用来当柴火的可能性。”
要是把不知道的东西乱放进冰箱,事后挨春亮的骂或被他嘲笑的话——怎么说,会满肚子火。没办法,把这个拿去起居室直接问春亮要摆哪里吧。
“不过~食材大致上都摆好了,开始最重要的仙贝派对吧!”
菲雅一手拿着神秘树根(暂定),得意洋洋地走出厨房,整袋仙贝还在她头上。她觉得既然都顶在头上了,那么继续维持这个状态似乎是身为仙贝迷应有的自豪。她一面保持平衡不让头上的仙贝掉下来,一面脚步轻盈地走向起居室。当她正要走进起居室,想起“话说回来只有仙贝没有茶呢,得叫春亮泡茶才行”的时候——听到起居室有声音传来。
“对不起喔,班长。突然那么做很痛吧……?”
是春亮格外轻声细语又色眯眯的安抚猫咪声。
菲雅刹那间表情都僵住了。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屏住气息慢~慢地从起居室门口往里面偷看。春亮正背对这边坐在被炉里。刚才的台词应该是对锥霞说的,但是没看到她。不,仔细一看,春亮把被炉的被褥掀开,往被炉里面——应该说是对着自己双腿之间说话。那就让人想不透了,真的想不透。但若从他的行动,再配上刚才的台词来判断,没错——只能够往春亮把锥霞压到自己双腿之间那方面想。
“我有在反省喔。所以,好了,过来这边……”
“……嗯喵……”
锥霞发出不可思议的呻吟,还发出衣服摩擦的声音。春亮把声音变得更温柔——
“对,好乖。不会再弄痛你了。拜托你。我会很温柔,可以让我再摸一次吗……?”
“咪呜……喵!”
“你愿意让我摸?谢…谢谢你。那……我要摸了喔。你放心,不必害怕。你看……”
菲雅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啪嚓”断掉的声音响起。然后她开始倒数。
三…二…一——
然后是零。同时传来一句致命的话。
“那个班长,我会对你很温柔,可以稍微…拉一下吗……?”
“当…然…是——不可以!”
菲雅直冲而来并拿起手上的神秘树根,往春亮的后脑勺狠狠挥下去。
伴随着“啪叽——!”的声音,那个物体断成两半。
“咕喔喔!超…超痛耶!干嘛突然拿牛蒡攻击我啊?”
春亮的惨叫让菲雅终于找到答案。
原来这叫做牛蒡啊?怎么跟摆在盘子里端出来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啊?
“喔…喔~……原来如此,真无耻。总之我已经了解整个来龙去脉,真无耻。我也看出来锥霞的样子的确很奇怪喔,真无耻。若原因是受诅咒道具,这真无耻,得冷静处理才行,真无耻。去死吧。”
“全…全透露出来了!刚刚那些话语之间都透露出你的本意呢,菲雅!”
菲雅双手叉在胸前“哼”地把脸别到一边。春亮向菲雅解释原委,也总算把锥霞从被炉里拉出来——但是状况非但没改变,反而有微妙的恶化。她把脸靠在盘腿而坐的春亮大腿上并拚命磨蹭,还一脸幸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若是企图硬把她拉开,她还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这情况非常棘手。
春亮一面摩擦还在痛的后脑勺一面叹气。顺便一提,刚才那个纤维质凶器,现在正凄惨地曝尸在被炉上面。
“伤脑筋,但是不能不冷静处置。你就放开心情帮帮我吧,菲雅。不然我一个人根本就无计可施。”
“真是的——没办法了。你之前趁着这种情况在享受无耻行为的事,总之先当做没看见吧……那个,总之得设法解决锥霞变成猫咪这个问题,那也是不争的事实呢。”
“与其说她是猫,不如说她现在比较像是介于幼猫与人类之间呢。刚才的事情引发了我的想法,我们讲的话她似乎听得懂。只不过,她的回应是……猫语…呢——喂…喂!”
锥霞把头放在他膝盖上并开始滚动。因为她穿的是制服,裙子微微往上卷,看起来十分危险。就许多意义来说,让人极度在意。
“哈哈哈。她好黏你喔,春亮。”
“你…你这样冷笑只是让我觉得恐怖而已……快想办法解决啦!”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喂,锥霞猫,要跟我玩吗——?来~这边这边!”
菲雅啪啪地击掌,试图引起锥霞的注意。受到吸引的锥霞“唔唔?”地抬头往她那边看,菲雅又进一步地说:
“这是你才有的特别待遇,我允许你玩我的银发喔——好了,快过来——”
她开始轻轻甩自己的银发。可能是对那头银发感兴趣吧,锥霞慢慢移动上半身,直盯着菲雅垂在榻榻米上的头发看。而且露出一副犹豫不决是否该出手玩的模样。
“唔…唔~这么说可能对锥霞过意不去,但是不觉得她这个猫咪的模样格外可爱吗……喔,这就是罪魁祸首第一候选的猫耳啊?”
菲雅低头看靠过来的锥霞头顶,并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嘛,我自己都觉得它的确散发着不祥的气氛呢。要说这个受到诅咒,恐怕不会有错呢。”
“是吗,果真没错呢。所以把它拿下来的话,问题就应该能解决……但是我刚刚也说过,不知为何它根本就拿不下来。”
“嗯……”
直盯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猫耳几秒钟。
菲雅突然抓住那个猫耳并用力往上拉。
“呼…呼喵啊啊啊啊!”
“喂!”
应该是很痛吧?原本想把手伸进银发里的锥霞大吃一惊地整个人弹起来,“咚咚咚”一个翻身之后又靠在春亮身上。
“喂,不是才跟你说这个拿不起来吗!”
“我…我只是想确认看看而已!对…对不起啦,锥霞。刚刚是我搞错,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我会很温柔的。好了,过来我这边~”
菲雅安抚猫咪的声音,对锥霞来说只能算是可怕的对象。锥霞“呼咿……”地小声叫,只敢躲在春亮后面泪眼蒙眬地看菲雅。
“唔……她…她真的太可爱了。但她又只黏着春亮,好羡慕喔……不对!你这个无耻小鬼,真卑鄙!到底耍了什么无耻手段笼络锥霞猫的,我饶不了你!看她那么温驯地紧黏在你身上,铁定对她做了什么格外无耻的调教吧!诅咒你喔!”
“别说什么调教啦!只不过是我比你先认识她,所以跟我比较熟啦!”
“哼……谁晓得呢。算了,总之那个猫耳似乎不能用蛮力拿下来呢。这样的话,剩下的方法就是——”
“嗯……?等一下,我想到了喔。”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啦,其实很简单。既然拿不下来,破坏它不就得了?要是拜托此叶的话,不管是刀还是人类的样子,应该都能安全砍断呢……但问题是那家伙要打工到晚上。如果打电话给她,叫她特地早退……不晓得行不行呢……唔唔唔。”
虽然有句话叫“弃车保帅”,但此叶的打工也很重要。总之受害状况只是变得像猫而已,若维持原状等到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对,要是等其它伤害发生了再做反应,又太迟了……
一想到这里,菲雅“嗯~嗯~”地用力点头。
“原来如此,破坏它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呢。不过——”
“不过什么?”
“……其实也没必要等乳牛女回来吧,也不用叫她早退。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协助,让我来就行了。呵呵,就用这玩意儿……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祸动!”
菲雅取出的魔术方块在刹那间变成钢铁立方体,紧接着它高速变形,最后出现的是一把凶恶的劈刀。刀刃还闪闪发亮,光看它又长又大的形状就觉得有生命危险呢。
躲在春亮后面,从他肩上只露出眼睛偷看菲雅的锥霞,吓得把身体缩得更厉害。春亮感受到躲在背后的她所散发的恐惧感——
“不,等等,我还是觉得那太可怕了!应该更柔软一点,所以还是请此叶帮忙吧!”
“你在说什么啊?没办法等到晚上了。况且,那等于是要我继续看你跟锥霞亲密黏在一块到晚上。不,不对,你是叫我只能在一旁羡慕你独占锥霞猫可爱的模样——啊啊,我实在无法忍受!所以现在就要破坏它,就由我来!”
“冷静点!你看清楚,搞不好要破坏的不只是耳朵,或许还得恰到好处地将发箍的部分一并破坏呢!你…你该不会觉得因为足班良,所以让她稍微受伤也没关系吧?”
“少瞧不起人了,我才没有那么片劲的想法呢。我有自信能让她毫发无伤啦!什么嘛~只要破坏得恰到好处不就得了?包在我身├啦……呵呵呵。”
菲雅露出自信且邪恶的笑容,一手拿着劈刀慢慢往这边靠近,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试图将锥霞招过来。
“好了锥霞,过来我这边一下下好吗……?”
“呼…呼咪……”
锥霞的声音比先前更像小猫,肩膀还抖个不停。
“不用那么害怕啦,这是为了帮你……”
“……(抽动抽动)”
“只要闭上眼睛,马上就结束了喔……”
“……(发抖发抖)”
“啊啊~瞧你抖成那样,看起来好可怜呢了不过,放心啦……”
脚步像鬼魂般轻飘飘的菲雅,又往前迈出一步。
然后,慢慢举起劈刀。
“没错,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弄痛你喔!呵呵呵呵!”
“咿……咿喵——!”
“喂——!你根本是在故意吓她吧?那样子一看就知道!咦,班长?”
听到大声惨叫的同时,春亮的肩膀突然变轻了。而回头所看到的景象,只有锥霞甩着长发啪哒啪哒冲出起居室的背影。
“啊啊,糟糕!让她跑了!”
“这不是废话,刚才那个情况就算是我也想跑!”
总之得去追她。春亮与菲雅一起跑出起居室,但是在走廊没看到锥霞。
“喂~班长,你在哪里——?”
喀咚咚!
听到声响的春亮与菲雅互看一眼之后,便慢慢往疑似声音来源的厨房走去——结果找到像猫咪那样躲起来的锥霞。
若用一句话形容那个景象。
她在橱柜里。
就躲在最下面一层。橱柜里当然摆了东西,而锥霞是体型如人类的大猫,根本无法完全藏住她的人……根本是藏头露屁股,而且与其说是屁股,倒不如说是只有下半身从橱柜露出来见人的离谱画面。
“班长……?”
“咪呜……”
“这是哪门子的藏匿法?找到你了喔。”
“喵!”
锥霞回应春亮的呼喊而露出她的脸,但一发现到菲雅也在,就再次啪哒啪哒地逃走。由于是用两脚行走,速度相当快……但就算她像猫咪用四只脚行动,那也有那样的困扰。首先最危险的是她的裙子,而那副样子会让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感觉更强烈。
“哇啊啊,又跑掉了!倒是菲雅,先把劈刀收起来啦!”
“唔,我都给忘了呢。”
“真是的……”
等菲雅把拷问道具收起来以后,两人便走出厨房。但是又失去锥霞的踪迹。再拖拖拉拉搞不好会跑去外头,因此不得不卯起来找——
但这时候春亮的脑子里,冒出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他问自己。
……一般来说,逃跑的猫咪应该没那么简单抓到吧?
他的预感其实很正确,后来又持续一阵子毫无成果的追逐。锥霞在家里肆无忌惮地到处乱跑,一会儿蹲在鞋柜后面,一会儿钻进菲雅起床后就放着没折的棉被里。不然就是钻回被炉,或是冲进壁橱里——
“咕啊……又追丢了……你在哪里啊?”
春亮一面环顾走廊一面呻吟,菲雅并没有跟他在一起。而最后一次看到菲雅,是她被壁橱里跑出来的蜘蛛吓得惨叫而逃之夭夭的背影。等她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应该会继续过来帮忙找吧。虽然对菲雅比较过意不去,不过从锥霞逃跑的原因来看,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找,能够抓到她的可能性会比较高……
他随意地往前走,心想“要是能趁现在找到就好了”——这时候又听到声音了。这次是从更衣室发出来的。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更衣室,但没看到锥霞,她也没有拿脏衣物盖住自己。如此一来,应该是在浴室那边呢。
“可是,怎么没看到啊……难不成,是在这里?”
他推开浴缸盖子往里面看,结果——
“……喵…喵,”
找到了。锥霞缩着身子躲在空浴缸里。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虽然让她吓一跳,但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春亮,就安心“呼~”地松了口气。
“菲雅已经惹你讨厌了呢……不过,先不管那个了。班长,已经没事了。总之不要再逃了,跟我一起走吧。”
“呼咪……”
“放心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不受到那个银色恶魔伤害。”
春亮笑咪咪地对她说道。过了好一段时间,锥霞才慢慢把手从浴缸里伸出来,正当春亮温柔地回握她的手的时候——
“真是的,那个可恶的奇怪生物……还真会跑呢。喂~春亮,你在哪里——?”
“……!”
“哇哇哇哇!”
一听到菲雅的声音,原本握住的手被锥霞用力往里面拉。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春亮被拖进浴缸里,还被她用双手把脖子紧紧圈住。这时候听到背后有喀咚喀咚的声响,视野也整个变暗——应该是锥霞用脚把浴缸的盖子盖起来了吧。
(这……这是……)
可能是担心会被菲雅发现,因此要春亮一起陪她躲起来。虽然能体会她的心情,但身体紧贴成这样实在不妙。虽然因为盖子盖起来的关系而看不太清楚,但耳朵不仅感受得到锥霞的呼吸,身体下面还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甚至双脚还被什么夹住而动弹不得——当他冷静思考自己的身体状况,心想“这未免太不妙了吧”。
正当春亮僵在那边时,菲雅的声音又愈来愈近。
“喂,那么是在浴室吗……?”
此时锥霞圈在脖子上的手突然用力,也就是春亮的身体被某样东西整个压住了。春亮只得像修行僧那样集中精神,什么都不去想。
两人的心跳一起“噗通!噗通!”跳了几秒钟之后——
“嗯~没在这里啊……”
菲雅没把话继续说下去,看来是没发现到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春亮松了口气,并在黑暗中小声地说:
“她…她好像走掉了。所以班长,你可以放开我……”
“嘶……哈~咪呜……”
“你…你在闻味道吗……?”
“……喵,嗯——!”
“喔喔,你抱我的力量怎么愈来愈大?等一下,好了,危险已经远离了,你冷静一点!班长,哇!你怎么把那种地方贴在那种地方——?”
正当春亮拚命挣扎,试图挣脱锥霞的拥抱时,黑漆漆的视野忽然间大放光明,并且看得见一脸恍神紧抱过来的锥霞的表情。这个状况表示,有人把浴缸的盖子掀开了——
“啊……啊……”
春亮动作僵硬地往后看。站在那儿的,当然就是拿起浴缸盖子,笑嘻嘻看着春亮他们在狭窄的空间纠缠在一块的——菲雅。
“呼呼……想说搞不好在这儿就虚晃了一招,想不到逮了个正着呢……呵呵呵。”
然后菲雅露出刽子手的笑容——
静静从怀里拿出魔术方块。
“你误会了啦,菲雅!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哈哈,没关系,春亮。我全都知道,你不用再解释了……”
那个玩具跟刚才一样,嘎叽嘎叽地变成凶恶的劈刀。
“我真的错了。这把劈刀应该先砍的人是你,而不是锥霞!我要好好修理你,你这个无耻小鬼!给我坐好了——!”
“咿咿咿咿咿!”
“呼喵啊啊!”
菲雅一整个膨胀的杀气,足以让锥霞陷入更严重的恐慌。于是她在狭窄的浴缸里拚命噪动,而后站了起来。
“哇~班长,你冷静一点……好痛好痛!”
“喵——!”
锥霞踩着春亮的肩膀跟头当垫脚石,倾全力想逃离眼前的菲雅。但因为菲雅挡在冲洗间,于是她往反方向……也就是她嘎啦地打开浴缸上方的窗户逃出外面。心想“糟了”的春亮连忙从窗户探出身子往外看,可能是被逼急而引发的本能吧,锥霞发挥了更进一步的猫咪技能。她顺着附近的承雨水管,一溜烟地爬上屋顶。
“啊啊,事态变得更恶化了……!”
“那…那不是我的错喔,刚刚的事情全都要怪你太无耻了啦!”
菲雅边说,边穿鞋出去外面。从庭院往屋顶看,锥霞正在屋瓦上蜷缩着身体发抖。
“班…班长……”
“快下来啦——都怪我不好。你看,我手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啰——!”
两人试图把她叫下来,但那只是让锥霞更害怕而已。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她就会惊吓到,然后连忙闪到屋顶的另一头躲藏。她在屋顶最顶端露出半边脸偷看,战战兢兢用不安的眼神往下面看他们这边。
“行不通啊……她要是摔下来就糟了,得快点保护她才行。”
“那个高度我跳得上去,交给我吧!”
春亮不屑地眯眼,并紧紧揪住屈膝准备跳跃的菲雅的衣领。
“你给我等一下,我可没忘记你刚来时把屋瓦破坏的那件事。要是你再弄坏屋瓦,接下来铁定有必要找人来修理喔……而且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还只是弄破屋瓦而已,算是奇迹呢。要是相信奇迹会再次发生,而屋顶被你弄破一个大洞,那我可受不了。”
“我…我才没那么重呢!诅咒你喔!”
“话说回来,我觉得就算你去也只是让她害怕得到处跑。那种状态纵使是我出马也可能发生同样的情况,但还是比你好得多。所以我上去,你在这里等着。呃——我记得梯子是在仓库里呢……”
“唔……没办法。”
虽然觉得不满,但菲雅似乎还是被说服了。于是春亮从别馆的仓库拿出折叠梯,利用它爬上屋顶。可能是太阳快要下山的关系,在毫无遮蔽物的场所,所感觉到的风特别的冷。
“那…么……”
他环顾屋顶,发现眼神仍然充满恐惧的锥霞,正从屋瓦的另一头往他这边看。
“你…你不冷吗,班长?我们可以回被炉里取暖喔——”
“……”
春亮往前轻踏一步,锥霞就迅速往旁边移动。如果想绕到她那边而前进,锥霞也会往反方向移动而拉开双方的距离。可能是刚才的杀气太可怕了吧,她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戒心。
“真的没事啦。你看,只有我一个人喔。”
“喵……”
虽然张开双手表示一切都安全、安心,但锥霞还是不肯解除戒心。她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直盯着春亮这边看而已。
没用啊……春亮“唉~”地叹气。真是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当然啦,都是那个受诅咒的猫耳惹的祸——
春亮心想“对喔”。受诅咒的道具——因为存在得太理所当然,都忘了这个家是那样的场所,是聚集受诅咒道具的房子。虽然对那个猫耳没有印象,但搞不好就存在于自己家里某个地方。而锥霞碰巧看到,也碰巧把它戴上吧。这样的话简单来说,她变成这样的原因是……
“班长……对不起。”
他喃喃说道。
没错,都要怪自己这个家。想想看,这个保管了大量受诅咒道具的家——尽管自己因为体质关系而没事,但是对他人而言,对一般人类的锥霞而言,那种场所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这里是普通家庭,锥霞当然不会变成这样。应该就是平常地来这个家,平常地喝茶、平常地借食谱并平常地回家吧。然后那些理所当然的景象,在这个家全看不到。因为是这样的家庭,所以不会存在。
可是——春亮眯起眼睛。
那样普通的生活,要用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交换。要不是这个家是聚集受诅咒道具的场所,就不会认识菲雅、此叶跟黑绘。而和锥霞,或许两人的关系也不可能这么好。
其实思考这些假设的事情也没用。因为现在,唯独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家才是“平常”。根本就无法改变那既定的事实。
所以,所以自己能对她说的,果然就是——
“……对不…起。”
同样的话一再重复,春亮也只能苦笑地看着做出“……?”些许狐疑表情的锥霞,并当场慢慢坐下来。臀部感受到屋瓦坚硬的触感。
“嗯……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甘愿为止喔,班长。在你冷静下来前,我会待在这里等你。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也绝不做过分的事情。我答应你……所以,反正,我们先在这里悠哉待着吧。”
“喵……?”
“哈哈,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算了。反正也很久没来屋顶,对我来说也有点新鲜。要是能带茶什么的过来就更好了呢——好痛!”
正当春亮抱持长期应战的心理准备,把手伸到腰后撑住的那一瞬间,手掌感到一阵微微疼痛。那儿的屋瓦已经破裂,所以手掌被略微翘起的屋瓦边缘给割伤。看着不断流出的鲜血,春亮皱着眉头。
“唔唔,真倒霉耶,是菲雅上次搞破坏时的影响?看来还是别省这个钱,尽快找人来修理屋瓦吧……哇!”
身体“啪”地感到一阵冲击,突然被什么推倒。要不是坐着,铁定会跌飞出去,而从屋顶掉下去呢。感到毛骨悚然的春亮,再看看冲到自己身上的物体——不用说,是锥霞。
“喵…喵~喵……”
她的声音很悲伤,表情也是。把春亮推倒的锥霞,轻轻把脸靠在春亮的手——
然后,伸出舌头。
舔他那个伤口。
“喵……嗯……嗯,喵……”
“哇~哇~班长?”
湿润的声音微微响起。流到手掌的鲜血,都被锥霞用嘴巴小心翼翼地舔干净。从她的舌头感受到令人讶异的热度,可能是伤口疼痛的关系,已经无法跟她的温度做区别。她不慌不忙,灵活地持续动那小小的舌头。嚓啦嚓啦,啪啦啪啦地舔舐。
“……”
虽然这个状况实在丢脸到了极点——但因为手被她紧紧抓住,也不可能硬是甩开。总之只好照她的意思去做了。
此时春亮心中冒出无关紧要的疑问“猫咪有这种习性吗?”还微微苦笑叹着气。
“之前那么辛苦想抓你,等到我想慢慢等,却反而顺利抓到你,到底是怎样啊?”
“……喵?”
对春亮的自言自语起反应的锥霞抬头看他。
“喔~结束了吗?呃——谢谢你帮我舔伤口……是不是应该先这样跟你道声谢呢?好了,血几乎已经止了,已经没事了。”
春亮轻轻握拳再张开,表示他的手已经没事了。锥霞也开心笑了起来,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猫语,然后整个人又往春亮身上紧紧贴着。又变成了退无可退的状态了。
“伤脑筋……只好暂时这样啰。”
听到她“喵…”的回应,春亮又苦笑起来。耳边听到的是猫咪般咕噜咕噜的声音。锥霞温暖的重量坐在身上,仿佛在保护自己不受冷风吹袭似地。呈现在眼前的,仍然是那片熟悉又祥和的天空,而且毫不吝惜地展现它日落之际的奇妙配色美景。仔细想想,距离上一次像这样躺下来仰望天空,已经是相当久以前的事呢。
“嗯喵……呼——……”
忽然间,春亮发现到传进耳里的是规律的呼吸声。当他把视线从天空拉回来,看到锥霞正满脸幸福地闭上眼睛打呼。而且是把他的肚子当做枕头。
“行动我行我素,不愧是猫……唔喔!”
“……”
春亮吓了一跳。菲雅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站在梯子的她上半身趴在屋顶上往这边看。菲雅表情凶恶,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又马上发现到锥霞睡着了——于是又不甘心地闭嘴。可能是判断这时候就算吵醒她也没什么好处吧。
取而代之的是菲雅不满地嘟着嘴,站在梯子上用一只手咻咻地比划,是想要传达什么讯息过来吗?
(文……丈……辛……了……尔?这…这是什么暗号啊……?)
她不断重复同样的行为,春亮终于看出来了。反过来了,因为没发现到自己跟那家伙位置是左右颠倒。那么这个就是——
——我要宰了你。
(真的假的?)
正当他也用手比划想回应她“你误会了,只是锥霞主动抱我抱到睡着的”——
结果手腕的移动,使得指尖轻轻碰触到锥霞的猫耳。
“……咦?”“嗯嗯?”
春亮吓得目瞪口呆,菲雅则狐疑地皱眉并探出身子。
原本拚命拉扯都拿不下来的那个猫耳,居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猫耳轻轻松松地从锥霞头上脱落,滚落在眼前的屋瓦上。
这下子谜题全解开了。
正当要透过菲雅,把睡翻了的锥霞偷偷搬回起居室的被炉时,发现到被褥下面有一个皱成一团的信封袋。装在里面的是送件人用“我是一名家庭主妇,请原谅我唐突地写这封信……”这种问候起头的一封信。再进一步阅读那封信,发现上面写了她随函寄上的那个危险物品的相关说明。
上面说,那是她丈夫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买的东西。丈夫一面说他觉得从卖主那儿听到的话根本是玩笑话,也一面把那些话说给她听。那个道具是有问题的东西,好像是以前某个变态曾使用过。一名对猫耳有异常执着的男性监禁了他的恋人,经常要对方在戴上猫耳的状态下做出猫咪的举动,这种行为还强迫执行了好几年。主妇的文章又继续提到,那个猫耳非常恐怖,只是盯着它看而已,就会萌生出非待把它戴上的念头。然后曾一度把它戴上,但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这个东西除非是以猫咪的身分玩累睡着了,否则绝对拿不下来……!真的真的非常抱歉,虽然只是听说而已,但这封信若能确实送达,可否请你把这个不祥的道具处理掉呢?虽然归根究柢来说,元凶是自己的丈夫,也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那种特殊的癖好。因此多年来的热情也突然冷了下来,所以正认真思考离婚的事情等等。因为接下来只是写一大串现实家庭里的怨恨什么的,所以只看重要的部分,其它的就跳过不看。然后在简单看后面内容的那几秒钟,菲雅挥起劈刀把猫耳砍成两半。
信跟猫耳当然是悄悄处分掉,一切全埋葬在黑暗里。过没多久在被炉醒来的锥霞,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没印象。这让人松了一口气。
由于天色渐晚,锥霞也准备要回家了。为了送她离开,春亮也来到玄关。顺便一提,那个时候菲雅正勤奋地把断掉的牛蒡包进报纸里并放进橱柜。
锥霞在玄关一面弯腰穿鞋,一面念念有词地说:
“伤脑筋,我居然在别人家里睡着了。明明叫醒我也没关系……”
“咦,那个——那个是呃——就那个啦!因为班长看来睡得很舒服的样子,我们觉得不好意思把你叫醒,就是这样啦!”
锥霞一面挺腰,一面回头凝视行动诡异的春亮。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难不成,我睡着的那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菲雅也在,不禁让我往很蠢的方向想。”
“你…你在说什么啊,班长?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那真的蠢毙了,对吧?啊…啊哈哈!”
怀疑的眼神直射过来,可是这件事也不得不装傻。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好还是忘了……那对我们或是锥霞都好。毕竟她平常个性那么酷,要是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知道精神层面会受到多严重的伤害。
创伤、伤害等名词残留在春亮的脑子里。之前在屋顶上思考的事情,再度浮现在脑海里。锥霞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家的关系。今天还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印象,但下次就无法保证了,因为搞不好会发生什么更直接的伤害。
“那个,呃……班长。”
好不容易开口以后,又开始犹豫不决。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呢?自己的确有过“这个家对锥霞来说或许很危险”的想法,但是又不敢也不想对她说“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来了”这种话。天哪,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春亮为那种事而表现得婆婆妈妈的时候,他听到锥霞嘻嘻笑的声音。
而他抬头看到的,是她和蔼的微笑。
“——我会再来喔。其实像今天这样临时造访,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呢。”
“咦?”
那句话仿佛看穿自己内心的想法。当春亮回看锥霞的脸,她不知为何脸有些泛红并把眼神别开,还小声地继续说:
“你…你怎么露出那一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啊?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家算是现代难得一见的日式房屋。除了让人有怀旧的感觉,也有新鲜感,而且还有菲雅她们在这里。那个……我觉得…很快乐。并没有…其它特别的理由喔。”
“啊——嗯。你想来的话,是完全没问题啦,那个……”
这时候锥霞“咳咳”地清喉咙,打断了春亮的话,然后——
“这个嘛……若要说有什么担心的事,就是这个家的状况有点特殊。要是有什么危险物品从你家丢出来,对我来说会有些困扰。不过——就算有什么曾出过事又危险的道具,只要你管理得当,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啊,是啊,没错……说得也是呢。我会小心管理,绝对会。”
他把自己说的话深深刻在心里。也只能够那么做——他再次下定决心。毕竟无法改变自己这个家的状况——既然这样,只有自己努力不让锥霞涉及危险。
虽然只是精神喊话,但觉得心情上似乎轻松了点。他再点一次头坚定自己的决心,再抬头看锥霞时,她已经转身并把手搭在玄关大门。她一手轻轻举起书包并且说:
“那么,今天就这样了。然后,谢谢你的食谱……要是我明天的便当因此异常提升水准,就表示我过去的败北并不在于做菜的手艺,而是参考书籍的问题呢……!呵呵呵,你要有心理准备喔。”
“还请你手下留情呢……”
玄关打开,然后关上。
锥霞离开了的那个空间,充满着春亮“唉~”的叹息。
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但终于结束了。幸好完全蒙混过去了……应该说,离别的时候他心里曾想着“好险”。若是自己说出这个家的状况会有点不自然,而且如果真那么做,反而会引起对方不必要的揣测。啊啊,真是的——
碰巧锥霞自己说出来,真的帮了好大的忙呢。
回到自己的公寓。
“……”
走进客厅,原本提着的书包“咚”地落在脚边。紧接着双膝也“咚”地跪在地上。然后锥霞她——
“……唔啊啊啊啊啊啊!”
抱着自己的头开始左右翻滚。
其实她全都记得。
记得非常清楚。
全都记得!
“我…我居然…做出那种事情,我……我居然…我居然……!”
我也只能够假装忘记了,以后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那家伙啊?我不要这种记忆,希望它能够消失。神哪,求求您,神哪!真的是丢脸死了,真希望一死百了!干脆把那家伙杀了,自己也跟着一起死。冷静点,就算那么做也无法抹灭自己曾经是猫的事实。当时拚命磨蹭春亮又紧抱着他,还闻他的味道,甚至舔他。做那些动作的确实是自己没错,用这个身体……!
“唔唔…唔啊啊…唔啊啊啊……!”
滚滚滚。
滚滚滚滚……
锥霞独自持续苦恼地滚着,一直抱着头的她像是要掩饰泛红的脸颊。
一直滚,一直滚。
隔天早上——住在楼下某家人的女儿及其母亲,针对昨晚各自体验到的神秘离奇现象不安地讨论着。“我好像听到有个可怕的女人在呻吟”、“不,不对。我听到的是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然后听到她们讨论的祖母则语气沉重地开始述说往事:“这附近有个古时候被斩首的女性,不断寻找自己身体的‘滚动头颅’传说呢……”那时候,唯独地位在女性至上的家庭里很卑微的父亲,谦虚地提出非常正直的主张:“楼上该不会是有只大猫在捣蛋啊……?”
当然,就某种意义来说他的发言是正确答案,只是立刻被全家人给忽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