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脖子传来的刺痛将勇斗的意识拉回。
虽然他不小心看着宛如神话女武神般端庄神圣的美貌出了神,促现在并不是傻傻看着对方的时候。
「■■■■■ ■■ ■■■■? ■■■ ■■ ■■!?(你没听到吗?我在问你是谁!?)」(朱月:原文为卢恩语,中世纪时常见于北欧,文本中无法显示故如此替代,下同。)
女武神甩动银色发丝,以尖锐冰冷的嗓音问着他。
即使勇斗看得出来她似乎在质问什么,却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入这种情况之中。
勇斗是就读于市立八尾国中的普通国二生。在青梅竹马志百家美月的邀请之下,他参加了试胆大会。当他试图用智慧型手机的前置镜头拍摄供奉于月宫神社的镜子时,就听见奇妙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这里了。
他明明应该在室外才对,这里却是室内,而不管是眼前的少女也好,聚集在她身后的男人们也好,长相都明显和日本人不同。
「■■■■!(快回答!)」
伴随一丝不耐的嗓音,银发女武神用剑身挑起勇斗的下巴。
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勇斗的背脊不禁颤抖起来。这一把抵在他喉头上的黄金色利剑,绝对不是什么玩具。他迅速理解自己现在确实正处于生死关头。
「I、I am Japanese. My、My name is Yuto Suo.(我、我是日本人。我、我的名字叫作周防勇斗。)」
总而言之,勇斗就用烂到不行的英语说明自己的身分,并且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英语是万国共通的语言,而且他刚才的自我介绍可以说是初级中的初级,连小学生都懂。如此一来,对方应该也听得懂。他就这样抱着一丝希望,然而……
「? ■■■ ■■■■■ ■■?(嗯?你说什么?)」
银发少女只是感到奇怪地蹙起眉,看起来完全没有听懂。
「唉~真是的,该怎么办才好啊?」
勇斗忍不住发出没出息的声音。
老实说,如果这是梦的话,他殷切期望自己赶快醒来。但是,他的脖子刚才被削掉了一块皮,伤口正隐隐作痛着,表示这一切毫无疑问是现实。
现在就连沟通也没办法,情况一筹莫展,就在勇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 ■■■■(等等,露妮。)」
另一道女性声音插了进来。相较于银发少女仿佛冰刃般的凛然嗓音,那是宛如铃铛的清脆声音。
他将视线转过去,便见一名姿色不逊于银发少女的金发美少女缓缓走了过来。
她穿着像羽衣一样轻飘飘的白色装束,裸露的肌肤比银发女武神还要多。虽然勇斗知道现在不是那种场合,眼睛还是不知道该往哪摆。
「♪~~~」
站定在勇斗面前之后,金发少女就轻启朱唇,开始吟唱起美妙的旋律。
为什么突然唱起歌了!?勇斗的脑袋更加混乱了。但另一方面,对音乐外行的勇斗也明白她的嗓音非常美,远比电视上那些半吊子的偶像明星还要会唱。
不久后,金发少女呼出一口气,同时蹲下身,迎上勇斗的视线,朝他盈盈一笑。
「您听得懂我说的话吗,『※胜利的神子(格雷普吉可)』?我叫作菲丽希亚。」(译注:格雷普(Greip)为捕捉者之意,是北欧神话中的一名女巨人。吉可(Sieg)则为德文的胜利之意。)
「你、你会说日语吗!?」
勇斗忍不住睁大双眼,激动地朝自称为菲丽希亚的少女问道。
这就是所谓的绝处逢生。在场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沟通,实在让他感到无比心安!
「不,我不懂天上之国的语言。」
「咦?可是,喏,你现在不就确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此为《交涉》的咒歌之故。语言中会自然地寄宿着说话者的意思,也就是言灵。听到这首歌的人,发出及接受言灵的能力会暂时提高。」
「咒歌?言灵?」
这两个词汇都很神秘,而勇斗生长于二十一世纪这个科学全盛的时代,他其实不太相信这方面的事物。
但是,他也无法否定她所说的话。由于他听得懂意思,便贸然以为是日语,不过冷静一听,就发现菲丽希亚所说的语言,和刚才那个银发女武神很类似,明显和日语不同。
尽管如此,他却能了解意思。这实在很不可思议,就勇斗所知的常识来说,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说到奇怪之处,刚才的瞬间移动也是。他以为自己在山里,结果却到了神殿之中。正可说是神秘现象。
然而,无论有多不合常理,否定实际发生在现实当中的事情也没有意义。虽然他一直很怀疑这是不是梦境,但要说现在自己所处的现实是一场梦的话,未免太过真实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果然不是地球吗?」
「地球——是飘浮于黑暗混沌中的蓝色行星吗?那里是胜利的神子所居住的世界吧。」
菲丽希亚仿佛沉吟一般点了点头。
从她刚才这番话听来,她似乎没有「飘浮于宇宙的行星就是自己所居住的世界」这样的「概念」。但光凭地球这个词汇,她就明白了其中包含的意思。
(这就是所谓的言灵吗?)
菲丽希亚说出了他没有进一步解释的事情,这很明显是勇斗对于地球这个词汇所拥有的资讯量,甚至连影像画面都直接传递给她了。
这是多么方便的能力啊。勇斗这么想着,浑身颤抖了起来。只要有这个能力的话,就算不下苦功学习,从明天开始一定也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来。
「您的世界和我们这边截然不同。啊啊!果然不出我所料,您就是我等守护神安格尔柏妲大人从天上派来的胜利的神子吧!」
菲丽希亚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眼眶泛起泪光,随后便溢出了泪水。她当场跪下来,双手交握于丰满的胸前。
「呃~那个……」
她突然做出此举,勇斗不由得困惑地抓抓头。
他完全没听过安格尔柏妲这个名字。将他敬为那种不知为何物的使者,其实会让他感到很伤脑筋。
另一方面,他也灵光一现。勇斗和极其平凡的现代国中生一样,也相当喜爱动漫画和电玩这类的创作产品。
「也就是说,你们希望我去打倒这里的坏人吗?」
他直接将想到的奇幻RPG老梗说出来了。
濒临危机的人们为了打败威胁到自己的魔王或是类似的角色,而将勇者从异世界召唤过来。
这已经可以说是一种经典公式了,实在是多到泛滥的常见剧情。
「是的,我等《狼》族现今遭到东边的《爪》族,以及西边的《角》族威胁,面临氏族衰亡的危机。此时此刻也受到了《爪》族侵略,正在为战事祈福,而突然之间,您就不知从何处现身了。请您务必要用您的力量拯救我等《狼》族。」
「噢噢,真的是这样!」
听到菲丽希亚几近悲痛的恳求,勇斗像是兴奋似地大叫起来,那态度轻浮到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了解状况。
透过《交涉》的咒歌,他们两人理应可以毫无阻碍地沟通,但他们之间却存在着致命性的歧见。
「糟糕,我好像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耶!」
剑与魔法的世界!
身为一个男人,还有比这个更令人雀跃的言词吗?不,并没有!
就算经常出现在空想之中,但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另当别论了。
或许也因为他本来个性就很乐观,好奇心与期待感完全超越了对于现况的不安。
「噢,所以您愿意帮助我们吗,胜利的神子?」
「啊~别叫我胜利的神子了,我叫勇斗,周防勇斗。」
「好的,周防勇斗大人——是这么念的吧?」
「叫我勇斗就可以了,我不太喜欢周防这个姓。」
「好的,那么我就称呼您为勇斗大人。」
「不,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啦,我才不是被称作大人的料。」
勇斗出生于祖先代代皆为庶民的家庭,一直在乡下当一个极其平凡的少年。菲丽希亚使用敬称来称呼他,实在令他背脊一阵发麻。
「不可,直呼胜利的神子之名讳这种事情……」
「慢着,菲丽希亚,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家伙是胜利的神子。」
一道冰冷的嗓音插了进来,打断菲丽希亚的话。
声音的主人是方才拿剑抵着勇斗喉咙的银发少女。她现在已经将剑收回剑鞘中,双手环胸瞪着勇斗,眼神充满了狐疑。
应该是源自于《交涉》之咒歌的效果吧,勇斗如今也听得懂她说的话。
「露妮,你太失礼了!我很明白,这个人肯定就是胜利的神子!我的符文《无貌的随从》所拥有的其中一个※秘法(塞兹咒法)——《缚魔锁》确实有握住胜利的感觉。」(译注:典出流传于北欧的塞兹咒法(seiðr),为一种操作灵魂的魔术。)
秘法(塞兹咒法)——因为要经过数个复杂的仪式性程序,所以发动时间相当长,消耗也很剧烈,但相对地,这种魔术的效力比咒歌还要强。这些是言灵告诉他的。
他在月宫神社看到菲丽希亚跳舞的幻影,应该就属于仪式的一环。她站在仪式执行者的立场,看来是相当有自信。
然而,相对于自信满满的菲丽希亚,吉可露妮的脸色很严厉。
「这个人是经由你的力量召唤过来的,这一点应该没错。实际上,他不仅突然现身于此,还穿着一身陌生的奇装异服。不过呢……」
被唤作露妮的少女顿了一下,忽然将那张冷若冰霜的美貌凑到勇斗面前。
「你、你想怎样啊?」
勇斗虽然回了嘴,但嗓音微微颤抖着,心跳的速度也加快了。
尽管从银发少女散发出的氛围和言灵,都清楚地传达出她对勇斗不抱好感的事实,但这是两码子事。
让如此美丽的少女逼近到连睫毛的长度和唇瓣的艳泽都看得出来的程度,要他不心跳加速还比较强人所难。
「哼,果然是这样。我从这个男的身上闻不到任何东西。我的符文《噬月之狼》可以分辨所有危险的气味,而我的鼻子却毫无反应。这也不意外,光是听你们的对话就能明白了。这家伙一点担当都没有啊。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这、这个……」
面对露妮毫不客气的措词,菲丽希亚露出为难的模样,眼神飘忽不定。
这也就是说,她心里其实同意银发少女所言。
一看之下,那些在她们身后关注情况的人们也赞同似地互相点头,对勇斗投以十分怀疑的眼神。
这不禁令他恼火起来。
「喂,我可从来没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嫌弃到这种地步啊。少光凭外表和气味来评断一个人!」
「哦?这番话吼得相当有气势嘛。那好,就让我来试探你的力量吧,这样便能搞清楚你是真正的胜利的神子,还是一名冒牌货了。」
银发少女勾起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勇斗事到如今才惊慌了起来。
视野右侧耸立着一栋巨大无比的红褐色建筑物。他似乎就是被召唤到位于那栋建筑物顶端附近的神殿。
离开神殿,走下长长的楼梯后,他不知为何就握起了木剑,和刚才的银发少女——露妮是她的昵称,真正的名字好像是吉可露妮——面对面而立。
四周昏暗,让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得一片火红。天上挂着一轮圆月。
不知道美月怎么样了。毕竟他是忽然消失的,她现在一定很担心。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智慧型手机不见了。虽然他拍了拍裤子的口袋,还是没有找到,只有紧急充电用的太阳能充电器而已。
恐怕是因当时吉可露妮拿剑指着自己,让他一时惊慌而松了手。就在他想着必须立刻回去寻找的时候……
「怎么了?你还真是焦躁啊,害怕了吗?如果不想当众出糗的话,放弃也无妨。」
「吵死了,要你管啊。」
勇斗啧了一声,这么骂道。
虽然他很在意手机,但现在要优先应付眼前的事态。受到这般挑衅后还从女孩子面前逃走,有损男人的颜面。
至于一旁的金发少女——菲丽希亚则看似极为伤脑筋地蹙起眉头。她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她施展过秘法(塞兹咒法)《缚魔锁》之后,本来就很累了,接着又因为《交涉》咒歌的效果耗尽而再施展了一次,才会如此疲倦。虽说那是非常便利的术法,但看来持续时间不长,还会消耗施术者的体力,不能在一天之内施展好几次。
「哼,但愿你这身威势不是虚有其表啊。」
吉可露妮言外之意明显是在侮蔑他,只见她也架起了木剑。
她的架势非常纯熟。难怪她能口出狂言,看来是经过相当程度的锻炼。
然而,她终究是一名少女。
尽管她相当瞧不起他,但她的身体还是远比勇斗纤细,手臂也同样细瘦修长,感觉光是要在实战中举起武器就很吃力了。
如果她像女摔角手一样拥有肌肉发达的体格就算了,以肌力来说,她不可能敌得过身为男人的自己。
勇斗的运动神经在学校里属于中上水准。由于父亲是锻造日本刀的师傅,所以他也受过身为剑术家的客户几次入门指导,而且每天不忘要练习挥剑一百下。
只要握着拿手武器,他有自信不会输给一般男生。
「不过,我会注意不弄伤你的。」
虽然这名少女实在很令人不爽,但还是改变不了她是女孩子的事实。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这种骑士道精神完全是他的判断失误了。
「我要上了。」
「咦!?」
在他察觉到的瞬间,双方相隔五公尺左右的间距消失,那张清秀凛然的少女脸庞就迫在眼前。
叩!他的肩头受到强烈的冲击,随后传来一阵出乎意料的剧痛。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勇斗连身体都站不直,木剑从手中掉落,他按住肩膀发出痛苦的叫声。
强烈的疼痛甚至让他无法动弹,全身的汗腺都冒出了黏腻的汗水。
「哼,果然如我所料。不,应该更差才对。喂,菲丽希亚,你真的看错这个男的了,他才不是什么胜利的神子。就算以兵卒的标准来看,他也是个废物。」
「等等!露妮!你出手太重了吧!?」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但没想到他连这种程度的攻击也防守不住。」
尽管菲丽希亚出口斥责,吉可露妮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的语气早就连侮蔑之意都消失了,看起来对勇斗完全失去了兴趣,把他当作路边石子一般毫不放在心上。
「……慢着。」
勇斗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挤出嗓音。
他并不是被虐狂,所以一点都不想自讨苦吃。但是,他无法忍受就这样被一个女孩子鄙视。
他重新捡起木剑,咬紧牙根站起来摆好架势。
「再来一场。」
「……哦?还想讨苦头吃吗?真是奇怪的家伙。好吧,这次就由你攻过来,让我稍微指点你一下。」
虽然吉可露妮嘴上瞧不起他,但语气中再度燃起了一丝兴趣。尽管那张表情还是冷酷得令人讨厌,但看起来却似乎有点愉快。
勇斗对这种类型的人有印象。那些带领顶尖运动社团的体育类教师都会有这样的兴致。
「呼……」
他举起木剑,用剑尖对准她的眼睛,然后调整呼吸,提高集中力。
周遭的景色逐渐淡去,杂音消失,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银发少女。
老实说,他太小看眼前的少女了,不得不承认轻视别人的是自己才对。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攻防战,但他深深体会到彼此的战力有多悬殊。
她的动作疾如紫电,挥下的刀法精准无比。
坦白说,就算认真打一场,他也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够取胜。
「但哪能就这样惨败给一个女孩子啊!」
一喊完,他就在大地上奔跑起来,举高木剑斜砍而下。
虽说对女孩子动用暴力有违他的原则,但对手的力量远超过他,因此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喀!伴随一声脆响,攻击如他所料地被挡下了。
他没有停手,继续进行一连串的攻势。
「真不像话。你这不叫作挥剑,而是身体被剑牵引了。喂,脚步踏稳,两腋夹紧。」
但是,银发少女轻松地挡住了所有攻势。
而且还有足够的心力逐一指出他的缺失。
勇斗愈是攻击,就愈是体会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按这种情形,就算打个一百年,他也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吧。
尽管明白这一点,勇斗还是不顾一切地挥剑进攻。
「怎么了?你本来就笨手笨脚的,现在动作又变得更迟钝了喔?看起来也没什么体力。你果然只有这种程度吗?」
「你少……啰嗦!」
伴随一声咆哮,勇斗使尽浑身力气,将木剑刺向吉可露妮的胸口。
「太天真了。」
木剑果然轻易地被弹开了。和至今为止的防守不同,这明显是一记回击。
只见木剑脱离勇斗的手,在空中转了几圈。
这正在勇斗的计算之中。
「天真的是你吧!」
勇斗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继续往前踏去。
勇斗本来就完全没打算要用木剑痛打女孩子。他是在知道对方绝对会挡下攻势的前提下才会攻击过去。
「唔!?」
吉可露妮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然而,已经太迟了!
之所以会有「胜而不骄」这句警世格言,正是因为人类在认为自己获胜的瞬间最为松懈。
反过来说,只要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获胜的话,就有机可乘了。
这在漫画里面是很常见的手段。
「喝啊啊啊啊!」
勇斗屈身,放低姿势朝吉可露妮的身子猛扑过去,同时用双手抓住少女的脚。以柔道来说,这就是※双手割。(译注:一种用双手抱住对手的身体直接摔倒的招式。)
虽然他觉得这样有点卑鄙,但作为柔道基础的柔术·扭打技,本来就是在无奇不有的战场中被设计出来的。没有人规定弹走木剑就赢了。看不起对手而掉以轻心的她才是活该。
只要压倒并封住行动,就能对这个讨人厌的少女还以颜色。
理应如此才对——
「欸!?」
即使遭受勇斗全力的撞击,少女的身体也没有摇晃,宛如扎根大地的巨木般,动也不动一下。这种纤细得仿佛不堪一折的身子,到底是哪里藏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勇斗的背脊窜过一阵战栗,他抬头一看,便发现那道充满愤怒的冰冷视线正俯视着自己。直到此刻,勇斗才发现自己的脸埋在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地方。
双手割本来是要以肩膀推人,但勇斗不过是个门外汉,而且只顾着往前冲,于是就变成用头撞了过去。
撞进少女的胯下。
「唔~~!哼!」
「啊!」
勇斗的后颈立刻遭受冲击,意识就在这里中断了。
「啊!」
一张开眼睛,便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映入视野。
从斜上方照射进来的柔和阳光告诉了他时间的流逝。
「这里是怎么回事啊?」
勇斗从令人感到很硬的床坐起身,环顾着四周。
看来他是在昏迷期间被送到了某处。
墙壁虽然用灰泥涂白了,但纹理很粗糙,表面有点凹凸不平。坦白说,技法非常拙劣。
由木头组成的简易架子上,陈列着土色饭碗和类似陶俑的物品。
令人联想到偶尔会出现在电视上的非洲原住民,或是居住于印度和中国深山当中的少数民族的住宅。
与此同时,他确切地感受到昨晚的事情并不是梦。
「■■, ■■■ ■■■■■?(啊,怎么了吗?)」
熟悉的温柔嗓音传来,他转身察看,便发现昨天的金发美少女——菲丽希亚状似开心地盈盈微笑着。
当他们的视线一接触,她就清了清嗓子,唱出婉转优美的歌声。即使勇斗听不懂,但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他也能够轻易察觉这是《交涉》的咒歌。
一曲唱完,菲丽希亚便呼出了一口气。
「您醒来了呢,勇斗大人。有没有哪里会痛呢?」
「呃……嗯,没有喔。呼,不过,才来不久就让你看到我丢脸的模样。」
勇斗叹口气,并抓了抓头。
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和一个纤瘦的女孩子交手,却完全没什么表现,还轻易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让大家看到自己的丑态。而且,他还是采取了称不上光明磊落的手段之后才落败,想找借口也没办法。
他光是回想就羞耻得整张脸滚烫了起来。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从记忆中抹消这件事。
「嘻嘻!」
「唔!笑什么啊!?」
看到菲丽希亚笑出声,勇斗就焦躁地问道。正因为她总是很温柔,勇斗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同伴,所以才会有遭到背叛的感觉。
「啊,对不起。虽然我不清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我并不觉得您很丢脸哟。倒不如说,经过那一场比试之后,我再次确定您是胜利的神子了。」
「嗄?你在说什么啊?我直到刚才都还被打趴在那边耶?」
「是的,不过,如果那是实战的话,只要您手中握有匕首,断气倒地的便是露妮了哟。」
菲丽希亚赞赏地点点头,接着,她之前散发出的成熟女性氛围倏然一变,脸上露出属于少女的戏谑微笑,和她的年纪非常相衬。
「没想到露妮在那之后会那么不甘心,嘻嘻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她很不甘心啊?」
他有点难以想像那个冰山美少女会显露出那么多情绪。
不过,既然多少争到了一口气,他当然没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就算这样,她当时也手下留情了不少呢。」
吉可露妮不仅轻松地挡下他所有的攻击,还出言指导他。
刚才菲丽希亚用了实战的假设,但如果真的是赌上性命的战斗的话,吉可露妮应该不会被动地接招,而是像最初的比试一样瞬间砍倒他,直接送他上路才对。
「尽管如此还是很厉害哟,因为连我也碰不到她呢。」
「不,就算你拿自己来比……」
勇斗的视线自然地移向菲丽希亚那丰满的胸部。
吉可露妮的体型很纤细,看起来身轻如燕,但菲丽希亚的身躯充满女性的柔软感,实在不像是习武的人。
「哎呀,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拥有《无貌的随从》符文的英灵战士,还挺厉害的哟。《狼》族里赢得了我的人应该不到十个。」
英灵战士——为体内某处寄宿着被神选上的祝圣之证(符文),可以操纵一般人无法使用的不可思议之力的存在。
菲丽希亚的言灵传达了这样的概念。没错,勇斗现在就在体会那种不可思议之力的一部分,因此他不得不相信。
「原来是这样,所以那个女孩子才那么强啊。」
即使身为男人的他全力使出双手割,她还是纹风不动,他一直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合常理。
无论是将勇斗召唤到这个世界的秘法(塞兹咒法)《缚魔锁》也好,还是《交涉》的咒歌也好,这个世界果然充满着魔法般的神秘!
勇斗差点就要一蹶不振的心灵再度燃起了振奋的火苗。
「好棒喔!那我也成为英灵战士的话,是不是就能变强啊!?」
「是的,如果是身为胜利的神子的勇斗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出色的符文。就算神明赐给您像《雷》族的虎心王一样的双符文,我觉得也不奇怪。」
「噢噢,双符文!感觉很帅耶!」
左右手背浮现出闪耀的纹章,或是双瞳中出现纹章。然后在这一瞬间得到超越常人的力量,将整排敌人一扫而空。
这样一来,他或许也能轻而易举地应付那个叫作吉可露妮的少女。
勇斗光是想像,背脊就震颤了起来,心情似乎畅快到了极点。
「啊,说起来,我昨天忘记问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很明显和我所知道的世界不一样。」
至少在勇斗的世界里,应该不存在拥有超能力的英灵战士。
尤其是现在让勇斗得以理解陌生语言的《交涉》咒歌。如果有这种梦幻技术的话,他就不必在国中学习英语之类的外语了。
「啊,是的,这里是攸格多拉西尔,相传是从※巨神尤弥尔的尸骸中诞生的大地。」(译注:典出北欧神话中的巨人始祖尤弥尔(Ymir),传说主神奥丁和其兄弟杀死尤弥尔后,用他的尸体创造出世界。)
随着菲丽希亚的说明,勇斗脑海浮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有一名巨人趴在广阔的海上,他的背变成了拥有山脉、草原、森林和河川等自然资源丰富的大地。这就是菲丽希亚,不对,应该是整个攸格多拉西尔居民的「世界观」吧。
「耸立于接近中央处的是希敏约格山脉,而勇斗大人降临的地方,便是位在其山脚的我等《狼》之氏族的首都雅尔菲德。」
「好棒喔!完全就是奇幻世界啊!而且我听过攸格多拉西尔这个名词哦,我想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北欧神话吧?」
勇斗将手放在嘴边,开始思索起来。
虽然是透过游戏所吸收到的知识,但他记得那是在北欧神话中,撑起世界的巨树之名。
总之他的心情激动不已。
「这么说来,应该也有※昆古尼尔、奥丁或阿斯嘉特这些词汇吧?」(译注:为主神奥丁所拥有的长枪,也译作永恒之枪。)
勇斗随口说出北欧神话里的主要名词。他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兴奋。
「呃,虽然前两个我没听过,但阿斯嘉特是统治攸格多拉西尔的帝国之名。」
「所以是词汇一样,但意思不同吗?不过,沟通得这么顺利,反而很令人害怕啊。」
即使是语言相同、从懂事前就几乎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只要两人谈起话来,都难免会有意见不合之处。然而,他和这个语言不同,而且今天才刚见面的女性沟通起来却毫无障碍。
实在太便利了,不禁让他觉得不太对劲,但双方很快就互相理解的确帮了大忙。
「不过,细节就不管了。好,那么,首先把那个叫作符文的东西……嗯?」
就在他卯足干劲地握紧拳头的时候……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他的肚子叫了起来。说起来,他昨晚只有在试胆大会前吃了※卡○里美得营养饼干而已。(译注:一种在日本相当热门的营养饼干。)
菲丽希亚眨了眨眼睛后,看似愉快地露出微笑。
「嘻嘻,那么就请您先用餐吧。」
好硬。
总之,这是他第一个冒出来的感想。
「那个,不、不合您胃口吗?」
将褐发束在脑后的中年女性一脸害怕地问道。
她是在菲丽希亚家工作十年以上的女佣,听说叫作安洁菈。她一手包办所有家事,现在摆在勇斗面前的料理也是出自她之手。
「啊,不是,没这回事。我只是很惊讶这个面包和我所知道的不太一样而已。并不难吃喔。」
勇斗一边朝惊慌的安洁菈摇摇手,一边咀嚼了起来。
她端出来的面包虽然没有网纹,但形状就和菠萝面包一模一样,让他虽然身处在异世界,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即使是现代,也有像法国面包那样的硬面包。由于他已经吃习惯软面包了,所以一开始感到很疑惑,但刚烤好的香气十分诱人,这面包也可以说相当美味。
他又咬了一口,嚼了嚼之后,传出「喀哩!」的声音。
「嗯!?这、这是怎样啊!?」
为了不让她们两人操心,他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的食物都要吃得津津有味的觉悟,但突如其来的坚硬感直冲脑门,让他不由得露出了苦瓜脸。
那不是人类咬得碎的硬度。他将那东西吐到手中,便发现是小石子。
他惊讶地看向菲丽希亚和安洁菈,但她们两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菲丽希亚将勇斗敬为胜利的神子,要是认为女佣做出了失礼或疏忽之举,当下一定会斥责女佣,并立刻向勇斗赔罪。
如果她没这么做,就表示——
(难道说……这在这个世界是很寻常的事情吗!?)
勇斗忍不住想仰天长叹。
他从人在远方的祖父身上,听过小时候经常发生米中混着小石子的事情,但他没想到自己会有亲身体会的一天。
「勇斗大人?」
「啊,呃……有喝的东西吗?」
「是的,请用这个。」
看到递过来的杯子,勇斗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
虽然杯里装的大概是牛奶,但问题在于杯子本身。那应该是所谓的陶器,就像是直接将土凝固起来一样。
勇斗在内心苦笑,看来他是来到了文明程度相当低的地方。
「不过,就入境随俗吧。」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用一句话就干脆地接受现状,可见他果然是个天性乐观的少年。
一股前所未有的浓厚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他不禁睁大了双眼。
「噢!这真好喝耶。」
这牛奶大概是刚挤出来的吧。他现在知道去北海道旅游过的同班同学会强力主张「我们平常喝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牛奶!」的原因了。
虽然日本是享誉国际的美食国度,但像这样品尝食材本来的味道其实要价不菲。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也可以说是看似粗糙、实质高雅的一餐。
「啊,我差点忘了!」
菲丽希亚突然拍了一下手,再次起身急忙走向墙边的架子,然后回来。
「这个应该是勇斗大人的东西吧?」
「啊!」
勇斗不禁瞪大了眼。
那东西散发出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黑色光泽与异彩。那是他被召唤过来的时候,在混乱之中弄丢后一直想找回来的东西。
「嗯,那是我的。」
LGN09,通称雷加伦,是他以升上国中为契机所购入的爱用手机。
他立刻接过来,半反射性地按下电源键。
勇斗也像现代人一样有网路成瘾症,而且还病得不轻,如果一定时间内没有碰触资讯装置的话,就会浑身不对劲。他按完电源键,心中才刚冒出「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收得到讯号啊」这句吐槽的时候……
「咦!?」
勇斗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堆来电纪录。
他用颤抖的手指检查纪录之后,便发现一整排都是青梅竹马的名字,从晚上九点左右毫不间断地打到凌晨四点。
虽然感觉她担心得要命,让他很内疚,但他目前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难道说这里……收得到讯号……吗?」
美月拉他去参加的试胆大会是从晚上八点开始。就算多少花了一点时间排队等出发,但见到神社的供奉物时应该还不到九点。
意即,这些来电纪录是勇斗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才打来的。
勇斗立刻从电话簿里找出美月的名字,然后按下通话键。
「……打不通啊。虽然这也不意外就是了……」
手机中只传来空洞的嘟嘟声。尽管他重复打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仔细一看,显示讯号强度的图标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叉叉。
这也很正常。就算是在日本国内,只要去到深山僻壤,手机一样接收不到讯号。所以这种不知在何处的异世界不可能有讯号。
「但既然如此,这些来电纪录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如同前述,来电时间显然是在他来到这里之后。
他很后悔自己为了不破坏试胆大会的气氛,而把手机设定成静音模式。如果手机有发出铃声的话,他或许早就发现并接起来了。
「那个,您怎么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发出宛如彩虹般绚丽光芒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在勇斗皱眉思索的时候,菲丽希亚就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手机,并如此问道。
勇斗想自己的事情想得出神,到现在才发现她被冷落在一边,便反省了起来。
虽然他和菲丽希亚才刚认识不久,但受到她很多照顾,实在不该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情。
「啊,这叫作智慧型手机,是功能丰富的便利道具。对了,你可以站在那里一下吗?」
「那个,像这样吗?」
「OK。」
哔哔……喀擦!
「唔!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我好像头一次听到那种声音。」
「那是相机的快门声喔,你看。」
「咦?咦咦咦!?这、这个,是、是我吗!?」
勇斗将智慧型手机举起来给菲丽希亚看,而她在看到自己的模样映照在画面中之后,吓得连连眨眼。
勇斗得意地在内心窃笑起来。他的心情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
「这个……并不是镜子吧。太神奇了……仿佛是将一瞬间的自己剪了下来似地……呃,这应该不会夺人灵魂,或是吸取生命之类的吧?」
菲丽希亚提心吊胆地觑着智慧型手机,一副害怕的模样。
勇斗不禁露出苦笑。相机在日本的幕末时期从西方传进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怀疑这东西会夺走灵魂。这件事还满有名的,看来人类的反应果然都颇为类似。
「不会有那种不良影响啦,你放心吧。」
「是、是这样吗?那就太好了。」
看到菲丽希亚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勇斗一边轻笑着,一边滑动手机画面。
虽然他本来想挑照片向她介绍自己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但才翻到第一张,他就僵住了。
照片里的人是像小动物一样脸上充满胆怯之情的青梅竹马,她身后有一片蓊郁的森林。这是在试胆大会前拍的一张照片。
他也想起刚才看到的一整排持续到清晨的来电纪录。她现在一定正遭受到比拍这张照片时,还要更多的不安与恐惧的折磨。
他用力握紧手机,先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后,便下定决心,抬起了头。
「菲丽希亚小姐,抱歉,能不能请你先送我回原本的世界?」
「咦!?那个,勇斗大人?我、我做了什么惹您不快的事情吗?如果是露妮的话,我会好好数落她一顿的。」
「啊,不是那样啦。这是因为,恐怕有个家伙在我突然消失之后就很担心我。」
勇斗再次转过手机给菲丽希亚看,并露出苦笑。
光是想像自己也成为英灵战士的模样,他的胸口确实就躁动不已。
每天去学校上无聊的课,和同班同学聊没营养的话题,等回家后就滑手机来消磨时间。他其实也觉得,比起那种一成不变的单调日子,这边的生活应该远来得刺激好玩许多。
然而,如果要选择这里,首先必须和如此担心他的青梅竹马说清楚事情原委才行。他认为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理。
「那、那个……呃……」
菲丽希亚一脸为难地左右飘忽着视线。
「但是,就算您跟我说想要回去,那个……」
「……欸?是、是你召唤我过来的吧?」
勇斗有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他的声音不禁颤抖了起来。
「是、是的。虽然至今为止举行过不少次祈愿胜利的祭神仪式,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从天上降临的使者……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让勇斗大人回去……」
「等、等、等一下啊!你是说真的吗!?」
「非、非常抱歉。我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事态……」
菲丽希亚脸上浮现明显感到不知所措的表情,视线游移不定。
勇斗有种立足点开始崩塌的感觉。
他自作主张地认为她既然能将他带过来的话,那当然也能送他回去。再说,未经允许就将他召唤过来,还不能让他回去,根本就无异于绑架。
「太、太扯了……不管怎么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没听过这种事啊……啊,对了,那个神殿!」
勇斗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叫道,然后站起身。
他脑中浮现的,是供奉在月宫神社和那个神殿里的镜子。虽然月宫神社的那一面镜子锈迹斑斑又模糊不清,已经完全失去镜子的功能了,但两者的大小和形状都如出一辙。
勇斗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镜子也发出了莫名妖异的光芒。
来电纪录也很奇怪。如果神镜是原因的话,在和神镜拉开距离的现在,也可以说明为什么讯号会不通。
最后就是那个关于月宫神社的传说。
《在满月的夜晚,透过另一面镜子来窥看神社供奉的镜子之后,就会被引领至另一个世界。》
他实在不认为镜子和这个不寻常的事态会没有任何关系。
「呼……呼……呼……呼……」
勇斗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双膝,调整紊乱的气息。
他记得自己被召唤过来的神殿就位于高塔之巅。但是,走下来和爬上去所要花费的体力差很多。
尽管他强迫菲丽希亚带路,气势汹汹地往顶层冲上去,但绵延不断的楼梯很快就耗尽了他的体力。
听说这座塔名为圣塔(至高王座)。乍看之下,整体高度差不多有十五~二十公尺,和勇斗就读的国中校舍差不多大。他拼尽全力一口气冲到顶层,必然会喘得要命。
「您没事吧,勇斗大人?」
站在他身旁的菲丽希亚却一点也不喘。
勇斗安慰自己是因为一开始冲太快,而且他也没有好好吃过早餐,但感觉有点空虚。
由于她和吉可露妮一样是英灵战士,所以获得了比常人优秀的身体能力。虽然勇斗的脑袋能理解,但总感觉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身为男性的自尊就彻底瓦解了。
「呼……哦,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街景吗?」
他终于调整好呼吸之后,回头一看,便发现眼下是一片《狼》族的街景。
高大的城壁内侧有成排的建筑物,每间都是一层楼高的平房,但规模相当雄伟,像是权力者所居住的宫殿。
只不过勇斗心目中的城堡和宫殿应该是白色的,所以这栋建筑物整体上带有红色这一点,让他觉得有一点怪。
城壁外围则是另一个世界。
城壁附近排列着简朴的住宅。他前来这里的时候也曾近距离看过那些住宅,感觉仿佛是用泥土捏出来的。看在他眼里,实在很像一场儿戏。
但即使如此,这样的家庭似乎还算家境宽裕,随着往外拓展,景色就变成稻草屋顶的穷酸屋子。
他看到菲丽希亚的房间内壁和陶器就略有所觉了,看来这个世界的文明果然不怎么发达。
「不过,比起那种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镜子。」
他收回视线,朝神殿踏进一步。
里面约莫比国中的体育馆稍微小一点。虽然昨晚有数十个人在这里,但现在并没有人的气息,四周安静到连勇斗的脚步声都听得到。
内壁应该是灰泥,涂得一片雪白均匀,上面描绘着各式各样的壁画。类似寺庙和教会的庄严氛围飘荡在空气中,令人肃然起敬。
「噢!找到了、找到了。」
勇斗迅速走到深处,确认过装饰在祭坛上的神镜后,连连点了点头。这种相似性果然不会是巧合。
「那个,您真的要回去吗?」
菲丽希亚的湛蓝眼眸不安地飘移着,并朝他这么问道。
对她来说,勇斗是神明在他们濒临危机时,派下来的胜利的神子。要是他什么都没做就回去的话,他们往后究竟会如何。在她身上可以看到这种若隐若现的焦躁感。
「……是啊,对不起。」
勇斗将手放在菲丽希亚头上,并这么说道。他实在不喜欢看到女孩子泫然欲泣的脸庞。
虽然他看那个叫作吉可露妮的少女很不爽,不过菲丽希亚待他很好。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也很向往能够帮助别人的自己,但这个角色果然不适合他。
冷静想想,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国中生,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极为有限。
「好了,虽然我想你们会有许多辛苦的地方,但要加油喔!」
他一边举起手,一边开启手机的电源并启动相机功能,然后背对祭坛,以前置镜头映照神镜——
但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欸?」
数分钟后,勇斗歪起头。
「那个,勇斗大人?」
菲丽希亚也疑惑地问道。
正因为他说了「要加油喔」这种道别用语,现在更是无比尴尬。
「难道是少了什么吗?」
他重新回想月宫神社的传说。
《在满月的夜晚,透过另一面镜子来窥看神社供奉的镜子之后,就会被引领至另一个世界。》
他马上懂了。现在太阳正悬于高空,散发出惊人的强烈光芒。
「菲丽希亚小姐,下次满月是什么时候?」
「咦!?啊,是的,由于昨天是满月,所以我想是一个月后。」
「唔啊啊,真的假的啊!」
他忍不住当场蹲了下来,双手抱头。
像他这种未成年少年失踪一个月的话,不难想像在另一边的世界会发展成不得了的大事。
老实说,他并不在乎父亲会有什么反应,但警察、学校和美月那边应该会追问他至今都在做什么,并大肆说教一番。
像「穿越到异世界,所以没办法联络」这种推托之词,别说火上加油了,根本就和拿着汽油乱泼没两样。
虽然他很想联络美月,至少跟她说一下自己没事,别把事情闹大。但他看了一下手机,便发现显示讯号状况的图标上还是有一个红色叉叉。
真是处处碰壁。
光用想的就令人忧郁不已。但这也就表示——
「算了,东想西想也无济于事。」
勇斗突然转换思绪,猛地站起身。
一个月没回家又音信全无已经确定会挨骂了。既然如此,与其害怕挨骂,不如在这段期间忘记这件事,尽情享受异世界的生活还比较好。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就不用看到那个在世界上他最讨厌的男人。没有比这一点更值得庆幸的了。
他的认知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实在是个积极正面又乐观的少年。
此时的他,还完全不知道攸格多拉西尔的世界有多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