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
勇斗在硬床上缩起身体,不断呻吟着。
他的肚子痛得要命,胸口也不舒服、很想吐。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因为腹泻和呕吐跑几次厕所了。
他映照在水缸中的脸庞苍白消瘦。
这个症状就是所谓的食物中毒。
日本是世界屈指可数的爱干净的国家,没有几个国家的自来水是可以直接喝的。也就是说,他是成长在这种接近无菌的环境里,对细菌的抵抗力也很弱。
最近他连对吃喝东西都产生了抗拒感。但是,人类不进食是活不下去的。当他饿到忍不住吃了东西之后,又会因为腹痛而卧床不起。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重复着这种地狱般的生活。
勇斗目前暂住在菲丽希亚家里,明明同住于一个屋檐下,但他已经连遐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菲丽希亚,你在吗?」
玄关传来一道没有感情起伏的熟悉嗓音。
那是吉可露妮。她和这个家的主人菲丽希亚似乎是好朋友,有空的时候常常会来玩。
虽然现在没有《交涉》咒歌的效力在,但这点程度他还听得懂。毕竟要是听过好几次的话,就算不愿意也会记起来。
「喂,菲丽希亚在……唉,又来了啊,真是个贫弱的家伙。■■ ■■■■■■(小鬼头。)」
吉可露妮无意间往勇斗的卧房看了一眼,立刻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里的单字勇斗也听过好几次了,只有最后的部分他听不懂。不过,反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贪睡虫(杜林),菲丽希亚去哪了?」(译注:杜林(Durinn)为北欧神话中的一名侏儒,名字的意思为沉眠者。)
「呜呜,除、除诊。」
勇斗一边忍着腹痛,一边挤出嗓音回道。
由于施展《交涉》咒歌会对菲丽希亚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他也学了一些日常会话中经常用到的单字。
「嗯嗯?哦,出诊啊?」
不过,对本地人来说,他的发音似乎听起来很奇怪,所以吉可露妮一瞬间疑惑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菲丽希亚既是神官,又会使用咒歌,所以经常出外替病人治疗。
得知这件事之后,吉可露妮就好像彻底对勇斗失去了兴趣。
「■■■ ■■■■■■ ■ ■■■■■(那我去厨房等。)」
她说了一串他听不清楚的话,然后她的气息便逐渐远去。
一股强烈的寂寞感涌上他的胸口。
卧病在床的时候,果然都会希望有人陪在身边。
女佣安洁菈和他语言不通,而且她本人似乎也不太想和勇斗拉近关系,始终秉持着佣人的态度,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虽然菲丽希亚有空就会舍身照顾他,但她相当忙碌,不能一直陪伴着他。
「美月……」
他开启手机电源,画面上映出青梅竹马的照片。
他非常感激已过世的母亲,是她要勇斗随身携带紧急救难用的太阳能充电器。虽然毕竟是太阳能电池,没办法长时间使用,但他至少能看见美月的身影,光是如此就帮他驱散了寂寞。
「我已经受够这种地狱了,好想回日本。就是后天了,只要等到后天,我就能回去了。」
一个月。这个时间以学习语言来说太短,但足以让人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勇斗对于攸格多拉西尔这个未知世界所怀抱的期待都化为粉碎了,此时的他,简直度日如年地盼望能早日回到以前觉得很无聊的乡下生活。
「哦,是※安那尔。」(译注:安那尔(Annarr)是北欧神话中夜之女神诺特的第二任丈夫,名字含有外人之意。)
「不不不,是※斯库尔啦。」(译注:斯库尔(Sköll)是北欧神话中追逐太阳的狼,名字含有麻烦之意。其父为魔狼芬里尔。)
翌日,菲丽希亚带着腹痛症状总算有所减缓的勇斗出来逛街,结果和别人擦身而过时,就听到露骨的侮辱言词。
他早就习惯了,便装作没放在心上,微微加快脚步。接着,他背后传来了轻蔑的嘲笑声。
他咬紧牙根,握住了拳头。
斯库尔——这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总之是最近在《狼》族之间固定用来称呼勇斗的蔑称。
意思是『吞食恩惠者』,也就是吃闲饭的意思。
他才刚被召唤过来没多久,就在大众面前畏畏缩缩地用蹩脚功夫和吉可露妮对打,之后几乎一直因为腹痛而卧病在床。因此,有时候也会有人叫他『贪睡虫(杜林)』。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对勇斗投以期待的目光,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目光逐渐转为失望,如今看向勇斗的视线已经全都变成鄙视了。
「勇斗大人,请别放在心上。」
尽管菲丽希亚像平常一样满怀愧疚地安慰他,勇斗却撇过了头。
「今天,我,回去。啊~唔!」
勇斗不知道要怎么说,便焦躁地捂住自己的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你别再管我了,也别理我了。他连这句话都没办法好好说给对方听,不禁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烦躁。
我才不稀罕别人的同情。虽然这种场景是漫画的经典桥段,但现在的勇斗痛切地明白了这样的心情。
勇斗本人也完全没幻想过自己是什么勇者。他只是个不幸闯入攸格多拉西尔的可怜又没用的异邦人(安那尔),这一点他自己最为清楚。
现在看向路边的话,就会发现有几个乞丐,其中不少人都用渴望的目光盯着摆在集市上的食品。听说窃盗案也频频发生,很明显《狼》整体来说并不是那么富裕。
而一个没有在好好工作的人竟然把如此贵重的粮食吃下去又吐出来。连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吃闲饭的。
愈是受到安慰,他就愈是体会到自己有多可悲,羞耻到很想找个洞钻进去。来自到现在还对他抱以期待的菲丽希亚的视线,实在让勇斗感到无比沉重与痛苦。
话虽如此,他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只能跟着菲丽希亚出来。他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很恼火。
在这个世界中会温柔待他,并且语言能够沟通的只有她而已。如果不和她在一起的话,他可能会因为不安和寂寞而发狂。
但是,实际上在受到温柔对待之后,他别说感谢了,心中反而一直冒出负面的念头,整个人变得自暴自弃。
然后,他会更加厌恶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差劲到极点的人,就这样引发负面的连锁效应。
「可恶可恶可恶!」
当勇斗怀着满腔无处宣泄的怒火朝地面踢了一脚,借此出气的时候……
「■■■■! ■■■ ■■■ ■■■■!?(好痛!你踢我做什么!?)」
正好走在他身旁的少女满脸愤怒地转过头来。看来他不幸地踢到少女的脚了。
那是一个留着短卷发的少女。虽然被人踢到当然会露出凶恶的怒容,不过她那一双眼尾上翘的眼眸,原本就带给人很强势的印象。
「啊!对不起。」
他立刻就道歉了,但脱口而出的是日语,因此对方一脸疑惑地歪起头。
「啊~」
少女的视线忽然移向勇斗的头发,然后像是明白什么似地点点头。看来她知道勇斗的事情。
「哼!■■ ■■■(小心点。)」
红发少女短哼一声后离去。
勇斗觉得就这样站在原地很尴尬,便朝少女的背影追了过去,但是……
「噢噢,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叫嚷着,随后街上便因之喧闹不已,让他回过神来。
他受到声音吸引而往西门的方向看过去,便发现将长枪扛在肩上的士兵们列队走了进来。
几乎没有人没负伤,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惨烈的伤痕,甚至有人失去了一部分四肢。他们全都带着阴郁疲惫的表情,并且对于能够回到家感到无比安心。
即使语言不通,光看如此,就能感受到他们经历的战争有多严酷凄惨。
菲丽希亚告诉过他,现在《狼》正在与邻国《爪》争战中。
对于勇斗这个过惯和平日子的日本人来说,这听起来就像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但是,在如此近距离之下看到那些负伤的士兵,他明白了。
明白自己现在正处于随时会遭到攻打的战争时期。
并且,也明白自己是一只连抵抗都做不到的待宰羔羊。
「菲丽希亚,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晚,有个人回到了菲丽希亚和勇斗居住的家里。只见菲丽希亚的眼角浮现泪光,一脸开心地过去迎接对方。
她最近在勇斗面前总是一脸歉意,不然就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因此他对那位青年感到莫名火大。
不过,他有一半以上是在气自己只能让她露出那种表情。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呢?」
青年的目光瞥向勇斗,微笑着询问道,只不过他眼中毫无笑意。
他的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金发碧眼,五官也很端正,长得有点像菲丽希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勇斗早已从菲丽希亚那边听说了。他叫作洛普特,是与菲丽希亚血脉相连的亲生兄长。看到可爱的妹妹在这种深夜和一名陌生男子在一起,做哥哥的不可能还会冷静以对。
「咦?啊,那个,我是……」
那严厉的眼神让勇斗慌了手脚,脑袋一片空白。他明明打算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要用攸格多拉西尔的方式打招呼,但已经完全忘光了。
「哥哥真是的,为什么要吓勇斗大人呀!」
「不,菲丽希亚,身为哥哥,看到未婚的妹妹和陌生男子在一起,我当然会有疑惑啊?」
「真是的!才不是那样呢!」
菲丽希亚像小孩子一样鼓起脸颊后,便将事情的缘由告诉兄长。
首先,是她向雅尔菲德的守护神安格尔柏妲祈求与《爪》的战争能够获胜。
而当时,穿着一身陌生装束的勇斗忽然降临于世。
后来,勇斗就和《噬月之狼》吉可露妮进行了一场比试。
「哦!你赢过那个战斗奇才了啊!真不愧是胜利的神子。」
「啊,不是的,她完全没有使出全力,而且充其量只是侥幸而已,应该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不过真奇怪,竟然都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这种大事。」
「之所以没人说,是因为这已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拜那个银发少女所赐,我才刚来不久就原形毕露了。我并不是什么胜利的神子,而是偶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废物异邦人(安那尔)。」
勇斗苦笑着耸耸肩。
这一个月里,他也学了不少攸格多拉西尔的事情。
这个世界以力量为尊。
就算是身为国家元首的宗主之子,如果没能力的话,就必须接受自己当个杂兵;如果有能力的话,就算是罪人之子也能攀升到宗主之位。这个世界便是贯彻了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
而这一点似乎适用在『神』身上。不,正确来说,如果是神的使者,那当然会拥有某种能力,至于没能力且一无是处的勇斗,按理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了。
而且勇斗每次吃下食物这种来自神的恩惠之后,都会引起腹痛而卧床不起。街上人们都在谣传,这是神明对冒充使徒的心术不正者所降下的天罚。
「偶然?唔~嗯,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安格尔柏妲大人派来的。」
「对,我在来到这里之前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这么说的哦?」
洛普特对身旁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妹妹投以试探的眼神。
「即使是现在,我也很确定勇斗大人就是胜利的神子。因为我确实感觉到了。当时,我的秘法(塞兹咒法)《缚魔锁》牢牢抓住了胜利!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勇斗大人绝对是胜利的神子。」
「唉……」
面对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的菲丽希亚,勇斗只能无力地叹一口气。
只有她,就算勇斗的评价一落千丈,还是坚持他是胜利的神子。
所谓的女性,总是盲信自己的直觉。明明没有任何根据,却能断定自己的直觉一定正确。勇斗的亡母和青梅竹马美月也都会如此。
勇斗也认为女性的直觉的确比男性还要准。然而,终究只是比男性准而已,没中的情形其实比想像中还要多。这是勇斗真实的体会。
或许菲丽希亚心中存在着某个足以令她如此确信的事物,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只是她误会了。
他并没有那么厉害的力量,这一点勇斗自己最清楚。
「哦?菲丽希亚都说到这份上了啊,真有意思。对了,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虽然晚了点,我叫作洛普特,是菲丽希亚的亲哥哥,现在担任《狼》族的少主。」
「咦!?所谓的少主,是仅次于宗主的大人物……对吧?」
勇斗惊讶地睁大双眼。
虽然他知道菲丽希亚有亲哥哥,但不知道竟然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
「是啊。不过,是因为前任少主在之前的战争当中战死了,我才会升上去。」
尽管洛普特耸了耸肩,不过这未免太谦虚了。
虽说《狼》族弱小,但包含分支在内是多达数万人的氏族。
而少主就是义子之首,宗主不在之时能够全权代理指挥,是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即使前任少主是意外战死,若没有展现出相应的器量,族里不可能允许他年纪轻轻就继任这个地位。
「哥哥是《※千幻小丑(阿尔斯沃夫)》的英灵战士,他的力量就像是将我的整体能力强化过一样。」(译注:阿尔斯沃夫(alpiofr)是北欧神话中的一名山精之名,为大盗之意。传说山精调皮爱捣蛋,有窃盗的毛病。)
菲丽希亚补充道。
勇斗知道菲丽希亚是世间罕见的『万能』的英灵战士。将这个能力整体进行强化?虽然他不是很懂,但从散发出的氛围和其职务都看得出来洛普特相当有实力,这一点无庸置疑。
「嗯,今后就多多指教了,勇斗。你的名字是这样没错吧?」
洛普特露出讨人喜欢的亲切笑脸,朝勇斗伸出手。虽然他感觉很大方直爽,却意外地一点也没有轻浮的感觉。
更正确地说,是他外表虽看起来轻松,内在却藏有十足的自信,散发出具有扎实实力的氛围。
「是的,我叫作周防勇斗——好痛!」
勇斗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和他握手的瞬间,他用力地反握回来,于是勇斗不禁失声喊痛,并皱起了脸。
洛普特看起来没在顾虑喊痛的勇斗,突然就这样握住勇斗的手往下一拉,想当然的,勇斗的身体也往前倾倒。
而这时候,他又往上拉起,让勇斗免于跌倒的命运。
「你、你干什么啊!?」
「咦?」
洛普特略为吃惊地睁大眼,随后开始捏转勇斗的手。
「呜啊啊啊啊啊!?」
洛普特并不是满身肌肉的体型,却有着很惊人的力量。勇斗完全无法抵抗,只能忍受这种激烈的痛楚。
「哥、哥哥!?你在对勇斗大人做什么!」
「啊,抱歉抱歉。」
菲丽希亚出声斥责后,洛普特便放开了手。
勇斗好不容易得到解脱,按着阵阵抽痛的手。他受不了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遭受这种待遇。
于是,他自然地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洛普特,但洛普特看起来毫不在意,径自陷入沉思,并且一脸不解地偏过头。
「唔~嗯,这根本就是个门外汉嘛……你真的赢过吉可露妮了吗?」
「我不就说是侥幸了吗!哈,反正我就是很弱啊。」
「不不不,恕我冒昧地说一句,我并不认为你是侥幸赢过她的,你可以将致胜之法告诉我,让我当个参考吗?」
「喔,是可以啦。我当时是觉得正常打应该赢不了,所以就虚握着木剑,看准时机故意让剑被打飞,让她以为自己赢了。然后我就趁她松懈的时候攻击,只是这样而已。」
勇斗不悦地撇过脸答道。
虽然洛普特和菲丽希亚都说他赢了,但对勇斗来说,那仍然是个尽管自己做到这般地步,结果却令人不堪回首的丢脸记忆。
「嗯嗯,哦~原来如此啊。哈哈,你挺厉害的嘛,用不着那么谦虚。这毫无疑问是你的胜利喔,对自己有自信点。」
洛普特拍了拍勇斗弯起来的背。
当事人可能没用到多大的力气,但造成的威力不仅让勇斗直起身,还往前踉跄了几步。他的背也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就说那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了。」
虽然勇斗这么回道,但并没有觉得不高兴。
能获得其他人的认同,果然让他单纯地感到很开心。而且这一个月以来,周遭的人老是嘲笑他是吃闲饭的,因此他更是高兴。
洛普特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她应该也学到一课了吧。我一直在烦恼要怎么除去她轻狂的个性呢。」
「轻狂?我倒觉得她很冷静,整个人毫无破绽耶。」
「不不不,虽然她在这个年纪就只剩下我和斯卡兄弟能与之匹敌,但那毕竟是承蒙安格尔柏妲大人赐予的卓越天赋。正因此,她有时候会太过依赖才能。」
洛普特露出柔和的笑容,语气平稳沉静,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足以和吉可露妮互相较量的武艺高手。
不过,他刚才用来试探勇斗的力气确实非比寻常。
「现在是她成长最快的时候。我不希望她过度安于现状而让才能黯然失色,为此我一直很忧心。」
「既然这样,洛普特先生赶快给她一顿教训就好了啊。」
光是想起吉可露妮居高临下的冷酷眼神,勇斗就按捺不住心头火。
既然洛普特比那个叫作吉可露妮的少女还强的话,勇斗真希望他能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学会顾虑他人感受并增进协调能力。如此一来,勇斗应该就不会遭到那种磨难了。
「哈哈,我们年纪差太多了,就算她输了,大概也会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这样就没意义了。相形之下,你就相当适合当她的对手,因为你明显比她弱。不对,岂止如此,你甚至还远不如其他杂兵。」
「你竟然当着本人的面说出相当过分的批评啊!?」
「啊哈哈。」
「不对,现在才不是爽朗大笑的时候!」
勇斗隐隐发怒地吐槽道。
这个青年乍看之下感觉很温柔,给人不错的印象,但个性还真的是「很不错」。
然而,绝对不会令人感到不快。
他的态度始终很温和,同时又发挥幽默感炒热对话的气氛,消除对方的紧张。
这位青年就是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魅力。
「抱歉抱歉。不过,她输给了这样的你,如今大概已经体认到自己的不成熟,正在拼命练习挥剑吧。这是很好的倾向喔。拜你所赐,她应该能变得更强吧。」
「……这样一来,你可能再也应付不了她了耶?」
「哈哈哈,如此正合我意。我还真希望她能强到我无力对付的地步……现在《狼》族很需要优秀的战士,哪怕多一人也好。」
洛普特忽然绷紧神情,一脸认真地注视着虚空。他的视线似乎不是在墙壁上,而是更加遥远的地方。
虽然他很容易亲近,但绝对不仅如此而已。可以感觉到他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被委付了少主这样的重责大任之人。
「上一战的战况……果然很险恶吧?」
菲丽希亚面露忧色询问。
虽然她刚才都没有打扰勇斗和洛普特的对话,一直默默倾听着,但看来她也很关心战争的趋势,毕竟关系到国家的未来。
「是啊,是一场硬战。《爪》族宗主伯特韦德真的是一名棘手的敌人。前少主——父亲也误中他的奸计,以致抱憾而死。这件事在书信上也有提到吧。」
「……是的。」
菲丽希亚绷着脸点点头。她的表情带着一丝阴霾,虽然她已经极力忍住了,但还是感受得到她悲痛的深刻程度。
所谓的父亲,指的并不是统治《狼》的宗主,而是菲丽希亚,乃至于洛普特的亲生父亲。勇斗透过言灵也理解了这一点。
「不过,这次我和斯卡兄弟重振军势坚守到底,对方才总算是撤回了。但我军也是损伤惨重。」
「这样……啊。」
菲丽希亚一脸苦涩地点头。
面对逐步逼近的亡国脚步声,她紧紧握住拳头。明明听得很清楚,却无能为力。她似乎正处于这种心焦不已的情绪。
「所以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
洛普特以饱含热情的眼神注视着勇斗。
但是对勇斗来说,被赋予这种期待也只会让他感到困扰而已。
「……我刚才也说了,我并不是那么厉害的人物。在这个世界,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喔。」
「唔嗯,你实在是太谦虚了。我反而觉得现在《狼》所需要的,正是像你这样的人才。」
「嗄?」
「我们现今所处的状况极其艰困。斯卡兄弟镇守的※格尼巴城砦一旦沦陷,接下来就轮到雅尔菲德被战火包围了。虽然我想避开这种事态,但到了明年,对方应该会再次整军攻打过来。以现状来看,老实说,我不确定守不守得住。」(译注:典出北欧神话中的永劫深渊格尼巴洞窟(Gnipahellir),是通往海姆冥界的入口。)
洛普特扭曲着那张端正的脸庞,疲惫似地叹了口气。
刚才那从容到令人生厌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要的,是能够突破这场困境,并且不受限于常识的起死回生之法。不管那个方法有多不光彩,甚至是卑鄙又难看,我也无所谓。堂堂正正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没错,正如同你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对吉可露妮报以一箭之仇的时候一样。」
这位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的青年所说的这番话,是丝毫不假的真心话。勇斗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这个青年正拼命地思索,心中焦急无比。尽管他年纪尚轻,却以少主的身分背负了数万人的命运。必须想点办法的强烈苦恼模样渐渐浮现在他的脸上。
「你太看得起我了。对于那种事情,我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啊。」
勇斗自嘲地微微摇头。
他对于曾抱着打电玩的心态的自己感到极为羞耻。吉可露妮说他没担当的确一点也没错。
他觉得如此肤浅的自己,实在不可能帮到什么忙。
「而且,我明天就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哦,是这样吗?好不容易才认识了彼此,还真是遗憾啊,我可是相当欣赏你喔。不能再多逗留几天吗?」
「你能这么说,我是很高兴啦……」
勇斗干笑着摇摇头。
能够获得好评,他打从心底感到很高兴。
正因此,他才会害怕。他很清楚这份期待会转为失望。
「因为有人在等我。」
而且,另一边的世界还有一个需要这样的他的人。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啊?别开玩笑了!!」
勇斗一时激动过度,忍不住要将手机摔向地面,但勉强在这么做的前一刻回过神停手了。
皎洁的圆月在空中散发熠熠光辉。
勇斗在太阳尚未西沉之时就爬上神殿,等月亮升起,他立刻蓄势待发地用对照的方式来看神镜,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等到下次满月就能回去了。他光靠这样的念头支撑着自己的心灵到现在,如今才告诉他回不去,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换作是两年后的勇斗,现在大概会反省自己思虑欠周,但此时的他,只会对诸事不遂的现实感到气愤不已。
「是怎样啊?到底还少了什么啊!?」
「那个,勇斗大人?」
「唔!是你吗!」
他一脸愤恨地瞪着朝自己出声的菲丽希亚。
见到如此气势,菲丽希亚吓得畏缩起来,而勇斗则咄咄逼人地说道:
「没错,就是你。当时我的确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你把我召唤过来的吧?那就快让我回去啊。」
「不,那个,就算您这么说,我也……呃……」
「喏,你当时不是在跳舞吗?现在再跳一次啊,这样我应该就能回去了!」
勇斗捉住菲丽希亚的双肩激动地说着,而她则投以沉痛的眼神,然后静静地摇摇头。
「如果勇斗大人这样就能接受的话,我当然很乐意为您跳舞,但是,我并没有遣返勇斗大人的……」
「这不可能!」
勇斗粗暴地打断菲丽希亚的话。
因为他很明白,她所说的话毫无虚假。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接受。
「总之你先跳就是了。这样我就能回去,一定能回去!」
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仰仗着希望一般,勇斗如此恳求着。
菲丽希亚看不下去似地移开视线,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菲丽希亚轻移脚步,翩翩起舞。
她的表情极为认真,跳着他日前见到的舞姿,一举一动都富有力道。
华丽而妖艳,换作是平常四话,这是会让人不禁看到出神的美妙舞蹈。
但是,有哪里不一样。
「认真一点跳啊!这种无精打采的舞蹈是行不通的!你当时明明跳得更有气势!」
表现某种事物的过程,会明显地反映出表现者的心境。勇斗身为铸刀师的儿子,深深了解这一点。
菲丽希亚既没有配合现场状况提高集中力,也没有在为《狼》族的胜利祈愿,就只是单纯地在跳舞而已。
缺少了最重要的「灵魂」。
「即使您这么说……」
菲丽希亚看似为难地露出愁容。
她也尽了自己当下最大的能力。只不过,热忱这种东西不是靠本人的意志就能产生的。
「不管怎样,你给我认真跳就对了。让我回去!让我回日本啊!」
勇斗歇斯底里地狂吼着。虽然他察觉到脑中某个角落告诉自己这是强人所难,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
还要继续,遭到腹痛和呕吐折磨吗?
还要继续,承受外界的侮辱和嘲笑吗?
还要继续,面对渺小得一无是处的自己吗?
如果今天放过这个机会,那种地狱般的生活就会再延长一个月。他光是想像就害怕不已。
「别开玩笑了!是你召唤我过来的吧!那你应该就能送我回去啊!你给我负起全责喔!没本事送我回去就别召……」
啪!
「呜啊!」
突然之间,一股冲击朝勇斗的右颊袭来,他当场被打到在地上翻滚。
隔了一拍后,一阵剧痛冲上脑门。
「唔~~真不像话,别人在对着满月小酌一番的时候,少来破坏气氛啊。」
在勇斗脑袋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头顶就传来一道不悦的沙哑声。
直到这时候,勇斗才明白自己被打了。当下,蔓延在脸颊上的痛楚立刻转为愤怒。
「很痛欸!!你是谁啊?搞什么鬼!?」
勇斗猛然站起身,一边按着脸颊,一边瞪着打自己的仇人。
那是一个年纪相当大的男人。
他的头发已然全白,脸上有好几道深陷的皱纹,至于身体则几乎是皮包骨,削瘦得像根枯柴。
「唔!这、这个老头是怎样啊!?」
勇斗看到他的瞬间,便呻吟着往后退去。
那男人苍老年迈,乍看之下甚至弱不禁风,却散发出莫名的威慑感。
他那锐利的眼神完全不失往年的光辉,还蕴含着一股深度,令人感受到岁月的累积。光是被这双眼眸盯着看,勇斗的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动弹。
「父、父亲大人!」
「欸?」
听到菲丽希亚这么一叫,勇斗发出了呆傻的声音。
他知道她的亲生父亲已经过世了。因此,会让她称为父亲的只有一人——
「难、难道说你是《狼》的宗主!?」
「不错,老夫正是统领《狼》族的宗主※法布提。初次见面啊,『胜利的神子』,不对,根据你刚才那一番说法,果然如大家所言,是令人失望的『吞食恩惠者(斯库尔)』吧,嗯~?咯咯咯!」(编注:在北欧神话中,是邪神洛基的父亲,为象征闪电的巨人,名字有「暴徒」之意。)
老人抚着下巴上的长须,同时健朗地大笑起来。
「父、父亲大人,为何您会在这种地方?吹夜风对身体不好呀。」
「咯咯!老虽老,但老夫并没有那么脆弱。没什么,因为今晚月色不错,既然要赏月的话,就得来离天最近的地方哪。」
面对菲丽希亚的担心,老宗主付之一笑,然后将手中的银杯移向嘴边。
仔细一看,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看来杯里装的是酒。
「于是,老夫就看到一个家伙不像样地对女人大声咆哮,真是大煞风景哪,酒也变得难喝起来了。所以稍微出手教训一下。不用谢我了。咯咯咯!」
「啧,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我可不想听你这个害国家迅速衰弱的无脑草包说教。」
勇斗呸地吐出口中的积血。
换作是平常的他,就会怀着敬意对待上位者,但他现在怀抱着的希望破碎,已经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就这样自暴自弃了起来。
而且,对方还突然出手用力揍他。这样的对象最适合他用来宣泄累积在心中的怒火。
「追根究柢,就是因为你不够可靠,我才会遇到这种事吧。没错,你才没有资格对我说教!」
「勇、勇斗大人,别再说了……」
菲丽希亚忧心地劝着勇斗,不过,她也是让勇斗陷入现在这场苦难的元凶,因此他没有道理要听她的忠告。
「要以不敬之罪为由,对我处刑吗?哈,敢做的话就试试看吧。就是因为你的器量这么小,国家才会衰败,真是可笑。」
勇斗不放弃顶撞回去。
他的内心某处有道小小的声音说:「唉,我死定了。」但是,他才管不了这么多。
要是这个男人更可靠点,他就能一直在日本过着和平的生活了。他明明这么痛苦,元凶却在这里悠哉地大口喝酒。如果不把那层装模作样的皮给扒下来的话,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唔嗯……」
然而,事情和勇斗预想的恰恰相反,老宗主并没有发怒,而是双手环胸,像在细细琢磨似地闭上双眸。
接着,他再次睁开眼,勾唇一笑。
「挺有胆识的嘛,小伙子。知道老夫是宗主还敢如此出言不逊的人,你是第一个喔。」
「哼,连提出谏言的家臣都没有啊?老头你还真没人望。」
「勇、勇斗大人,请、请到此为止了……」
「无妨,菲丽希亚。这个人并不是我族子民,他要说什么就让他说吧。」
「但、但是……」
「老夫说无妨。」
「……好的。」
老宗主睨了菲丽希亚一眼,她便行了礼退到后方。
虽然勇斗才来一个月,但也知道攸格多拉西尔是否定血缘、崇尚极端实力主义的世界。
即使是遭受邻近诸国威胁的弱小国家,但对方果然是凭实力升到宗主之位的人物。他的眼神和嗓音有着难以抵抗的庄重威严。
「小伙子,如你所言,老夫确实没有资格对你说教。」
语罢,老宗主突然当场盘腿坐下。
接着,他将手放在两膝上,低下了头。
「因为老夫不中用,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你、你知道就好。」
他如此轻易地道了歉,让勇斗的态度不得不软化下来。
有一种扑了个空的感觉。
然而,老宗主比勇斗所想的还要难对付几倍。
「那么,老夫已经道歉了哦?」
「嗄?」
勇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便疑惑地歪起头。
看到勇斗这副模样,老宗主往菲丽希亚瞥了一眼,说道:
「你应该也有必须道歉的人吧?」
「唔!?」
勇斗终于察觉到老人的策略,不禁发出了呻吟。
被他狠狠瞧不起还出言顶撞的对象都确实拿出诚意道歉了,他如果不好好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向菲丽希亚道歉的话,那就太难看了。
反过来说,只要道了歉,就不会丢男人的脸了。对方便是帮他准备了这样的舞台。
只能说真是老奸巨猾。
「你这个……臭老头。」
「咯咯,快说啊?」
面对忍不住口出恶言的勇斗,老宗主勾起嘴角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菲丽希亚的方向。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要是现在逃走的话,有损男人的颜面。
「我知道了啦!菲丽希亚小姐,我说得太过分了!因为回不去就对你发火,真的很对不起!」
一口气说完之后,勇斗猛然弯下腰,用力到额头都快撞上膝盖了。
他耳边传来老人嘀咕着「唔嗯,看来还不至于无药可救嘛。」的声音,让他听了很不爽,但还是无视了。
「怎么会,快别这么说。诚如勇斗大人所言,本来就是我召唤您过来的。」
面对略显惶恐的菲丽希亚,勇斗继续说道:
「嗯,我对这一点确实累积了很多不满。但是,这种话不应该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照顾自己的人说。所以,对不起。」
现在的勇斗在攸格多拉西尔什么事也做不到。没错,就连一个人活下去都不太可能。
仅仅一个月。虽然是一个月,但勇斗之所以能勉强活下来,都是多亏了菲丽希亚无微不至的照顾。要是没有她,要是被她放弃的话,勇斗在这个连语言都不通的世界里,大概不到一星期就会横死街头。
勇斗对此一直很感激。也知道得罪她会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在这一点上也多少有所顾虑。
因此一直没能说出口,拼命地将这份心情压抑在心底。
他原本生活在和平繁荣的日本,却被拉到这个充满贫困、战乱不断的野蛮世界,他很愤怒,只是隐忍着没发作而已。
当他知道无法回去的瞬间,便怎么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情绪崩溃爆发。
「啊,请您抬起头吧,勇斗大人。该、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菲丽希亚立刻单膝跪下,垂头继续说道:
「至今为止,我始终没发现勇斗大人的烦忧。不,我是装作没发现。您被召唤到这个语言不通的地方,还受到蔑视,内心自然会感到不安……而我却以勇斗大人是神派下来的胜利的神子为理由,私自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一切都是为了《狼》族好,我并没有弄错,我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就这样借此逃避现实。在此恳请您能原谅。」
菲丽希亚的双眸溢出泪水。
装作没发现——她这句话应该不假。意即,她已经隐约有所察觉,并有了罪恶感,再加上将他召唤过来的责任,所以她才会将勇斗照顾得无微不至。
「今天,我在听到勇斗大人的痛哭声,并看到您把怒气宣泄在我身上之后,我才深感您和我们同为人类。」
「哈哈,其实你很迟钝吧,菲丽希亚小姐?像我这种货色,怎么看都不会是神的使者,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啊。」
「唔嗯,看来解决一件事了。」
老宗主像是算准了时机似地这么说道,并举杯一饮而尽。
「……真是抱歉啊,老头。我也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然后……谢了。」
冲上脑袋的血气早已退去,勇斗恢复了冷静。
如果没有这个老人的话,他和菲丽希亚之间可能就会出现无法修复的鸿沟。如此一想,勇斗就坦率地道出歉意和谢意。
「咯咯咯!你没必要向老夫言谢。刚才也说了,老夫确实是无法守护子民的无能宗主。」
老宗主看向眼下的街道,露出自嘲般的微笑继续喝酒。
虽然他装出一副潇洒的模样,声音里却混着几丝苦涩。
勇斗已经知道这位老人并非无能了。尽管如此,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强忍不甘。
虽然勇斗从少主洛普特那边也听说了,但他现在才深深感觉到《狼》所处的状况果然十分严峻。
「错不在父亲大人。您长年将《狼》族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位受到人民爱戴景仰的明君。先父※斯基德普拉特尼也打自心底感谢您收留当时遭到《蹄》放逐的他,还一路拔擢到少主之位。他经常说自己能够侍奉父亲大人很幸福。一切都是《爪》的奸雄伯特韦德的错,要是那个男人没有背叛的话……!」(编注:是北欧神话中,弗雷(Freyr)所拥有的船,可随意伸缩,能航行于海上和陆地。在「诸神的黄昏」里,阿斯嘉特众神就是乘着此船与敌手战斗。)
「那也是老夫领导无方,没看穿他的野心啊。」
老宗主苦笑着叙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说《爪》原本可以说是《狼》的旁系氏族,也因为这层关系,他和《爪》的前任宗主交换了六四分的兄弟誓杯。
在攸格多拉西尔中,交换誓杯所缔结的关系是绝对的,当法布提断绝东边的忧患后,便全心投入于西边与《角》的战争之中。
然而,前述的现任《爪》族宗主伯特韦德却让前宗主退位,自己就任宗主之后,立刻以电光火石之势向《狼》进军,大量夺取领土。
接收到《爪》突然背叛的报告,《狼》军也完全乱了阵脚,而赫朗格尼尔身为《角》族宗主,又是广为人知的明君,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狼》族惨败,失去为数众多的士兵。
不过,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角》在那之后忙于对付开始蠢蠢欲动的《蹄》和《雷》,便撤军了。《狼》即使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逃出,但已然是风中残烛。
「你在这种时期被召唤过来还回不去,真是一场灾难啊。虽然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实在是对不住。」
「怎么会……根本没有父亲大人您要道歉的地方……这一切全都怪我……」
「儿女所犯下的过错,父母必须概括承受。」
老宗主立刻伸手制止菲丽希亚,并微微一笑。
「唉,够了。看在老头的份上,这一切就算了吧。」
勇斗粗鲁地抓抓头,然后耸肩叹口气。
他想起了母亲去世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他坚定地发过誓不要变成父亲那种舍弃了母亲的人。
绝对不会舍弃家人和恋人这些自己所珍视的人。他不惜以身涉险也一定要守护好他们。
这位老宗主和菲丽希亚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尽管如此,法布提看向菲丽希亚的眼神,却像是把她当作爱女一样充满了慈爱。一旦受到他这种奋不顾身地要守护家人的高尚心志感动,就不可能不原谅他。
「你是个相当不错的宗主啊,很抱歉我说你无能。」
「哼,既然心怀歉意的话,便姑且听老人家的一番戏言吧。」
「喂,结果还是要说教啊?」
勇斗有气无力地说道。
勇斗早已认同这位老宗主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理性告诉他本来是应该要用敬语,但现在才改变态度也很别扭。
「当然了。毕竟你刚才都畅所欲言了哪,也让老夫说上两句吧。」
「是是是,我知道了啦。你想说什么啊?」
「老夫呢,也活了六十余年,有过好几次出生入死的经验。不仅经历了※叙尔特塞火山的爆发、凯尔姆特河的大水灾以及连日干旱造成的大饥荒,小时候还看过太阳反过来被黑暗吞噬这种不得了的情景。差点战死沙场的次数用双手也数不完。就连现在,氏族也正濒临灭亡的危机。」(译注:叙尔特塞(Surtsey)为冰岛外海的一座火山岛。岛名源自北欧神话中的火神史尔特尔(Surtr)。)
「……真是波澜万丈的人生啊。亏你都活下来了呢。」
「是啊,你说得不错。老夫还活着!」
老宗主将衔在嘴里的竹叶立起来,并用力拍了拍他那肋骨明显的胸膛。
即使被逼到面临灭亡的危机,他的表情和声音仍然充满了不屈的斗志。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老宗主试探性地询问,并凝视着勇斗的双眼。
在这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眸面前,卖弄小聪明似乎行不通。于是,勇斗老实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只见白发老人自信满满地露齿一笑,这么说了:
「那是因为,老夫没有放弃哪。」
「「…………嗄?」」
勇斗和菲丽希亚同时发出非常呆傻的声音。
他们两人都用眼神表示,明明卖了这么大的关子,这答案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老宗主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两位年轻人的白眼,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记好了,小伙子。决定成败的,决定生死的,并不是智力、暴力、权力或财力。那种东西不过是次要品罢了。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老宗主顿了顿,用拇指点着自己的心脏。
「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底的、坚强的意志力。」
「……哦。」
虽然在老宗主的魄力之下,勇斗不禁含糊地应了一声,但实在不太明白。
老实说,他只觉得这是漂亮话。他不认为这世间会简单到光靠精神论就能混下去。
比起那种抽象又不太清楚的东西,他还是深深觉得像吉可露妮的武力、菲丽希亚的咒歌,还有洛普特吸引人的魅力和统率力,才是更强大而便利的力量。
「看你的样子,是没有完全听懂吧?嗯,你还这么年轻,不懂也没办法吧。但是,你可不能太小看它喔。所谓坚定的意志力啊,往往会招来好运。相反的,一旦有了放弃的想法,则会错失时运。」
「总觉得话题开始有点超自然的感觉啊,喂。」
这是老人对年轻人的忠告,实在不好当面插嘴,因此勇斗压低嗓音自言自语着。
「那么,你想怎么办?」
「欸?什么怎么办?」
「你是要继续寻找回去的方法呢?还是放弃回故乡,在这里生活下去呢?」
「怎么可能放弃啊!」
勇斗反射性地叫道。
用力说出来后,他觉得内心的纷乱神奇地散去了。不过,因为他不赞同老宗主的话,所以有点不爽。
的确,他是不喜欢攸格多拉西尔的生活。他已经受够腹痛和被嘲笑了。
但是,这并不是最强烈的想法。
浮现在他心中的,是心爱的青梅竹马的身姿。
「我……一定要回到美月身边!!」
叮叮叮铃铃铃铃~♪
仿佛是在回应勇斗灵魂的呐喊一般,怀念的旋律响遍了周遭。
「等等,这是……骗人的吧……?」
刚开始,勇斗还以为心愿在不自觉中引发了幻听,但现在握在他手中的智慧型手机确实震动了起来,提醒有人来电。
在他脑中闪过的,是那些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打来的来电纪录。
「难道……说……」
他哑着嗓子呢喃着,并转过手凝视手机画面,上面显示出志百家美月这排文字。
再拖拖拉拉下去的话,这个「奇迹」可能就会从手中溜走。于是,勇斗连忙小心翼翼地按下通话键,将手机移到耳边。
「喂、喂?是美月吗!?」
『小、小勇!?这是小勇的声音吧!?终于!终于!终于打通了!呜呜,你、你要是活着的话,就赶紧打电话给我啊笨蛋————!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接通,话筒就传来夹杂着哭腔又喋喋不休的大叫声。
虽然勇斗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但完全没打算要将手机拉远。
「吵、吵死了,我、我这边也……呜呜呜,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勇斗吼回去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些许哭声。
勇斗认为男人不该在人前哭泣。就算隔着电话,但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哭更是荒唐。明明如此,他却怎么也止不住满溢而出的泪水。
『呜呜,那、那你现在人在哪呀!?』
「虽然听起来像是骗人的,但我在一个叫作攸格多拉西尔的异世界里。我、我是说真的喔。相信我吧,拜托你!」
他自己这么说,却觉得这回答很像在愚弄别人,于是又连忙辩解起来。
好不容易和消失了一个月以上的人取得联络,要是听到这种回答,换作是他自己,一定也会大发雷霆地说:「别开玩笑了!」
然而,这毫无疑问是事实。勇斗转着脑筋,在心中烦恼该怎么让她相信,不过……
『……嗯,我相信你唷。』
「还、还真是干脆啊。就连我也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耶。」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让勇斗有点傻眼。
『因为我亲眼看到小勇消失在我面前呀,看到你的身体愈来愈透明,然后消失。』
「是喔,原来我当时是那样不见的吗?」
说起来,勇斗也想起那时幻视到菲丽希亚的事情。虽然最初一片模糊,但渐渐出现了质感。类似的现象应该也发生在勇斗身上了。
『呜呜,我、我非常担心你喔。还、还以为再也不能与小勇见面,再也听不到小勇的声音,这一个月以来,我真的真的既害怕又难过到不行喔。呜、呜啊啊。』
「……对不起。」
对于再次哭出声的青梅竹马,勇斗只说了这一句道歉。
勇斗深深体会到「女人的眼泪很狡猾」这句话说得很好。明明他自己也很想诉苦,但她一哭之后,他的脑袋就一片空白,想说的话都被抛到脑外了。
『呜呜,所、所以,我就想起月宫神社的传言,而且今天又是满月,虽然一个人很害怕,但我还是来到神社,想说用另一面镜子窥视那面镜子的话,或许就能去小勇身边……』
「笨、笨蛋!快住手!」
『来不及了。我都已经做了。』
「欸!?不、不管怎么说,你这样都太鲁莽了吧!」
『我才不想被小勇说呢。我可是有好好想过才下定决心的。』
「~~唔!」
被她斩钉截铁地一说,勇斗也无言以对。
美月这个女孩子,平常都会在挑选零食和衣服的时候展现出优柔寡断的个性,让勇斗没完没了地等下去,却也经常因为重感情而冲动地做出不得了的行为。
他虽然了解青梅竹马的性格,但这次实在太过头了。都已经亲眼看到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真亏她还能做出同样的事,他对此感到目瞪口呆。
『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死心地打了电话,于是就打通了。』
「打通……啊!」
『怎、怎么了!?』
对于突然大喊的勇斗,美月发出吃惊的声音。
「美月,你在月宫神社吧?是在镜子前面吗?」
『咦?嗯,啊!』
在电话另一头的美月也察觉到了某件事。因此,勇斗也明白那边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在勇斗和美月居住的村子中,有些地方手机收不到讯号。根据勇斗的调查,手机只能在基地台涵盖的范围内使用。简单来说,他们的村子太过偏远,基地台无法涵盖整个区域。
没错,就连日本国内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尽管如此,明明相处于不同的世界,讯号却能连通。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既然发生在现实之中了,再否定也没有意义。
而且,事出必有因。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小勇!?』
「谁知道呢。不过,以这里的状况来说,在我的面前,有一面与月宫神社完全相同的镜子正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欸!?我、我这里也是唷!』
「看来是这样呢。十有八九,这东西就是将我拉进这个世界的其中一个原因,这一点应该不会错。」
『可是,刚才我将两面镜子对照之后,还是没能去你那边呀!?』
「是啊,我也一样。我想,光是在满月的夜晚用两面镜子对照是不够的。」
勇斗在补习班也有学过充分条件及必要条件这个概念。
满月和利用另一面镜子来看神镜,应该都是穿越世界的「必要条件」。然而,并不是充分条件。
还有其他必须满足的条件。
现在的勇斗能够顺从地接受这件事了。虽然本人因为不爽而没有说出来的打算,但这都多亏了旁边这位叼着竹叶的不良老人。
『还有哪里不够!?』
「我才想知道啊。不过,如果不找出来的话,我可能就回不去了。」
『……骗人的吧?你能马上回来吧?你是为了吓我才说谎的吧,小勇?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我也希望这是谎言啊。但是,终究是还没凑齐条件而已。还没确定真的回不去……」
叮咚叮咚!
和攸格多拉西尔格格不入的电子声打断了勇斗的话。这是没电的警告声。即使他现在才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更珍惜电量,但也于事无补了。
「啧,已经没时间了。详细内容我下次再说。所以,你要等我啊!」
『我知道了!绝对哦!我们还能讲电话吧!?这应该不是最后一次吧!?』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总之我现在四肢健全,整个人健康得很,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会找到回去的方法的!」
『嗯……嗯!我们约好了喔。你绝对要回来喔!』
「是啊,约好了!我绝对会回去。」
『嗯,我相信你。毕竟小勇一直都有遵守和我的约定,所以这次也一定……』
突然之间,美月的声音就断掉了。
勇斗仍然低头看着变成全黑的画面。就算按下电源键还是毫无反应,不过,它完成了很了不起的使命。
他不想再继续逗留在这个世界的心情并没有变。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回去。一想到那些腹痛和充满奚落声的日子在等待着自己,他的胃就抽痛了起来。
但是,虽然并非完全,不过内心的空虚寂寞感被消弭了不少。即使是透过电话与青梅竹马重逢,却让勇斗被孤独摧残得失去自信的心灵,恢复了坚定的活力。
他基本上是一个吊儿郎当且想法乐观的男生,而且因为是在乡下长大,作风相当古派。
「咯咯!看来是转运啦?瞧,不能小看吧?」
老宗主双手环胸,一脸得意地笑着。
「……呐,老头。锲而不舍,就是人生的秘诀吧?」
「唔嗯,不错。」
「这样啊……」
现在就相信这句话吧。勇斗这么想着。
美月的哭声至今都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该让心仪的女孩子伤心。此一决心,让他重新做好了觉悟。
如果能与美月再见到面,不管多艰难困苦,他都能承受,再苦也要活下去,然后——
「我绝对要找到……!」
勇斗如此下定决心,并紧紧握住手机。
雅尔菲德的夜晚,十分黑暗。
换作是二十一世纪的话,即使是勇斗所住的乡下农村,也会有路灯和通宵人们所用的灯光照亮黑暗。
但是,雅尔菲德的夜晚静谧无声,只能依赖在空中闪耀的满月和菲丽希亚手中的火把。
「啊,那个,菲丽希亚小姐,至今为止在各方面,那个,呃……谢谢你了!」
从神殿回家的路上,勇斗下定决心向她道谢。
他们早已和法布提在圣塔之下分别,现在是他和菲丽希亚两人独处。
「那个,神殿的事请您就别放在心上了。倒不如说,有错的是我才对……」
勇斗这番话似乎意外地激起菲丽希亚的罪恶感,因此她反而露出惶恐的模样。
于是,勇斗连忙摇摇手。
「不不不!别再重提旧事啊。不对,这可能是我的错!」
「呃?」
「那个,刚才啊,我虽然道歉了,但没有向你致谢。这一个月以来,我受到你很多帮助。菲丽希亚小姐明明白天有工作,却还是照顾我到很晚;不好好道谢的话,可是会遭天谴的。」
说着说着,勇斗突然害臊了起来,于是撇过了头。他的脸颊产生异样的热度。
实在很庆幸现在是晚上。当下他的脸一定红得要命,但还可以推说是火把的光芒所致。
「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勇斗轻轻低下了头。
这些话本来应该在神殿说的。结果在他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下圣塔,穿过了城门。如果就这样回家的话,很可能会错失时机。当他这么想着,并挤出勇气的时候,已经走到洛普特和菲丽希亚的家门前了。
「……您言重了。」
菲丽希亚将手轻轻置于胸前,闭起了双眸。
仿佛是在细细品味勇斗的话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用力地点点头。
「我决定了。哥哥!烦请你当居间人。」
一打开家门,菲丽希亚就如此大喊道。
洛普特正在家中品尝睡前酒,只见他「嗄?」了一声,露出以他来说相当呆傻的表情。
「你一回来就在说什么啊,菲丽希亚?话说,怎么了?你没能回去吗?」
「嗯,还要再多叨扰一阵子。」
「唔嗯,似乎变得有担当了呢。现在的表情很不错嘛。」
看着点了点头的勇斗,洛普特露出柔和的微笑。
「担当……吗?」
他不禁想起与吉可露妮初次见面的时候,遭到她责备没有担当。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听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直到昨天为止的你,都露出看似对一切绝望的死鱼眼。不过从现在的你眼中,可以感觉到强烈的意志力。」
「我的眼神有那么糟吗?」
「对啊,是失败者的眼神。」
「说得很过分耶。」
勇斗虽然很泄气,但也有一些头绪。
的确,在前往神殿之前的勇斗,一直在思考着如何逃出这个令人活受罪的攸格多拉西尔。实在是很消极。
即使洛普特看起来很轻浮,但还是能确切地看穿人的本质。勇斗再次佩服起他不愧是在这个年纪就当上少主的人。
「哥哥,我希望你别再出言伤害即将要成为我兄长的人了。」
「……什么?呃,等等,说起来,你刚才好像说要找我当居间人什么的……难道说!?」
「是的,我希望哥哥能撮合我与勇斗大人的外兄妹誓杯。」
菲丽希亚以冷静的语气答道,然后微微低下头。
对此,洛普特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你、你是认真的吗,菲丽希亚?撇开私情不谈,你的器量应该足以让你在数年内升上《狼》的干部吧。你是清楚这个誓杯的份量才这么说的吗?」
「我十分清楚。」
「……今天,我在宫殿那边暗中打听了一下勇斗的事,老实说,评价并不理想。要是将这样的他尊为兄长的话,你大概也会遭到冷眼对待。或许还会出现难听的传言,说你就算身为贤狼,面对意中人也是盲目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这样也没关系。」
菲丽希亚凝视着哥哥那仿佛在提醒般的询问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打从心底佩服勇斗大人的气度。能让我倾慕至此,没理由不缔结誓杯关系。」
「呼~~~~~」
洛普特用看似怨恨的眼神觑了勇斗一眼后,便端起放在旁边的杯子一仰而尽,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的口气有很重的酒臭味,看起来有点像在喝闷酒。
虽说只有昨晚的短暂相处,但正因为勇斗一直从洛普特身上感觉到泰然自若的氛围,所以看他这样,就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身体瑟缩了起来。
「那、那个,所谓的外兄妹是什么啊?」
「哈,真是的。你竟然要把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的人称为哥哥啊。」
洛普特苦笑似地耸了耸肩后,开始为他说明。
一般兄弟是指父母相同的人,这在誓杯关系里也不会改变。
然而,就算父母不同,如果认同彼此器量的人交换誓杯的话,就可以结下兄弟姊妹的关系。
不过,由于交换誓杯之后,对方就能炫耀自己是某某某的义兄弟,所以有地位的人和有前途的人都不该轻易缔结誓杯关系。
「怎会这样!菲丽希亚小姐,这实在太不理智了吧!?」
「不,我清醒得很。」
面对慌张的勇斗,菲丽希亚露出温婉的微笑。她眼中没有一丝迷惘与忧愁。
「但我这种人,根本不够格当菲丽希亚小姐的义兄弟啊。」
「没有这回事。这是我个人恳切的请求,希望能收下您的誓杯。」
「为什么你要坚持和我……?」
「嘻嘻,要我说的话,是其他人太没有眼光了。一个不谙战斗的门外汉赢了露妮,他们竟然嘲笑这是侥幸。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足见您气度之广!」
「嗄?」
「把幼狮当作猫咪来嘲弄,轻蔑您弱小,真不知道谁才是笨蛋呢。那些人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跪倒在勇斗大人膝下。」
「哦?菲丽希亚的直觉可是很准的。这下会大变身吗?好,就趁此机会。怎么样呢,勇斗?要不要也来当我的弟弟啊?」
洛普特恶作剧似地笑着参与进来,注视着勇斗。
尽管他的口气像在开玩笑,但眼神里蕴含的热情是认真的。
「唉呀,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分寸呢。你连安格尔柏妲大人的使者都想纳入自己麾下吗?」
「他本人不都否认了吗?没问题的吧。为了让今后的《狼》繁荣起来,对于前途有望的人才,我可是求之不得。」
「你们兄妹俩都太抬举我了……」
勇斗无力地垂下肩膀。
于是,在种种事情过后,这个晚上,勇斗半是起劲,半是受到洛普特和菲丽希亚兄妹的气势压制,便以回到日本为止的这段期间为限,交换了两个誓杯。
「往后请多多指教了哟,哥哥大人。」
「要是让我妹妹哭泣的话,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喔,弟弟。哈哈哈。」
就这样,勇斗在异世界也拥有了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