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年六月二日。
信长在察觉到空气中的那片腾腾杀气之后,猛地张开了眼。
这份杀气,并不是由一两个人所释放出来的。
人数大概有数千,不,说不定有一万。
信长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本能寺,和敌人的势力范围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这也就意味着,这片杀气,不可能是敌人的军队所释放出来的。
“有人谋反吗!到底是那个家伙!?”
信长厉声呵斥道,话音未落,一名家童便立刻赶了过来。
那是一位十分俊美的少年。
其名为森成利。
信长一直用他的乳名“兰”来称呼他。
他是信长的肱骨之臣森可成的遗孤,脑子十分灵活,所以信长最近一直都十分照顾他。
“是。从军旗来看,应该是明智惟任日向守的军队!”
“是那个家伙吗!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听到属下的回答后,信长就已经认清了事实,自己的命运将要于此结束。
敌人的人数超过一万,而与之相对的,自己手下的兵将撑死也就一百人。
虽然信长以少胜多过好几次,但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兵力差面前,而且还是在被包围的状况下,信长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样一来,那就应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但这个本能寺并不是信长的居城,而只是一个用来暂时逗留的场所而已。
也就是说,并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
现在可能只能想办法强行突破这个包围网,然后再逃之夭夭了。但明智惟任日向守光秀这个男人是信长在织田家五大将军之中最为赞赏的一个男人。
外交、政治、军事,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能处理得十分完美,甚至可以说处理得比完美还要完美,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漏洞。
虽然信长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打算,但光秀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无论怎样他都要取得信长的首级吧。
不得不说,能够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极其的低。
“切,因为处于领地之中所以太疏忽大意了啊。”
信长一边拿起竖放着的弓和枪,一边咋舌道。
如今天下的整个趋势已经确定了,自己便不把其他人当一回事儿,想着如今肯定不会有人再来反抗自己了吧,然而结果却是这副狼狈样。
“我也年老昏聩了啊。”
信长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自嘲的笑容。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一直提防暗杀的自己,肯定能够在敌人军队聚集起来之前察觉到这一切,并迅速逃走。
真是不想变老啊。
“我信长可不会被你们这些杂兵给干掉!”
信长这样大叫着,然后弓箭便如暴雨一般连续不断从楼梯平台那飞出。
信长平日之间一直没有懈怠武艺的锻炼。
那些箭不断地向朝信长袭来的足轻们飞去,并不断地将他们的身体给射穿。
但是,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在射杀掉一个人的同时,便会有数十倍的士兵瞄准大将的首级逼近过来。
“退下九郎!”
终于,足轻们来到了信长的面前。信长立刻丢掉手中的弓箭,拿起长枪,将手已经抓到栅栏的足轻们击落。
即便如此敌人还是逼近过来,信长便将他们砍倒。
扫砍。
痛打。
但是,寡不敌众。
每战斗一次信长就会消耗一定的体力。
刀伤也在增加。
砰!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枪声,信长的右臂被击穿了。
“唔!”
在剧烈的疼痛和冲击下,哪怕强如信长也只能把长枪给丢下。
足轻瞄准信长,伸出长枪,想要对信长进行追击,
“主公!”
兰丸的长枪将敌人的长枪给打飞。
这勉强让敌人的攻击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使敌人的这一击没有击中信长。
正可谓是千钧一发。
“这个地方已经守不住了。兰,我们撤退。”
“是!”
答话的兰,整个人身上早就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全身上下一片通红。
尽管如此他的步伐还是十分稳定,一边逃一边将追击过来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给干掉。
“哈哈,你这枪法可真不错,都让我想起了你的父亲。”
明明现在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但信长却因为兰那高超的枪法而绽放出了笑容。
兰丸的父亲,森可成是拥有“攻之三左”这一称号的十文字枪达人,兰丸不愧是他的儿子,武勇不下其父。
“能够得到主公您的夸奖,属下真是荣幸之至。可是,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
“嗯。现在这个情况,真的很严峻啊。”
信长非常不愉快地说到。
如今整个局面正一个劲儿地不断恶化,想要打开当前局面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信长他也早就负了伤,整个人无法自如地行动。
正可谓是万事休矣。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这样说完,信长便十分痛快地将身边的两团篝火给踢倒了。
火焰立刻蔓延到地板上,开始在夜晚的黑暗中煌煌地摇曳起来。
“主,主公!?”
“哼。我可不想把我的脑袋送给那个金桔头!”
将内心中的不爽宣泄完后,信长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进了身边的另一间屋子。
兰丸也跟着信长进了那间屋子,没一会儿火焰就形成了一堵墙,堵住了那间屋子的入口。
这样一来,可以稍微争取到一些时间了吧。
“呼,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信长立刻咚地一声当场坐下。
信长都快知名(五十岁)了,所以像这种激烈的战斗他的身体还是吃不消的。
“这就是…因果报应吗。像火一般进行侵略,将一切都给烧毁,对于这样的我来说,这样的死法说不定很适合我啊。”
信长凝望虚空,轻声嘟囔了一句。
即便是信长这样的野心家,事已至此也只能断念死心了。
“真是可惜啊。我还差一步就能一统天下了,但是真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的部下给钻了空子。”
武田、上杉、北条、毛利、本愿寺…如果被这些强敌给击败的话,虽然会感到十分懊悔,但自己也能够接受。
虽然自己无比清楚背叛是这个战国之世的常事,但在经历了这种冷不防的背叛之后,那寄宿在自己身体之内的野心之火还是会止不住地熊熊燃烧啊。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我那跨越了三十年的宏愿就要实现了啊!”
既然生而为男,那么就要夺取天下,在成人仪式的时候我这样发誓过。
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我不管不顾地穿梭在这战国之世,只为实现这一宿愿。
自己抢在他人之前,事前做好了夺取天下的准备工作。
所谓的“到嘴的肉被抢了”,就是指这种事吧。
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天下是我的。是我的天下。我不会将这个天下交给金桔头,也不会交给我的儿子,我是不会交给任何人!我才是天下的霸主!”
在信长如同发疯一般地咒骂出这些充满怨仇的话语后,就在这时。
突然,屋子角落里的一面铜镜开始放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等信长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个陌生的大地之上了。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片大地的语言和习惯,但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他跨越过好几次逆境。
而这也只是其中一次,仅此而已。
所以,要做的事还是一样。
儿时的誓言没有丝毫的动摇。
只要一味地朝着目标前进便可。
我要再一次,得到天下。
在这片,名为攸格多拉西尔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