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赶上了。”
看着在早晨薄雾中朦胧的【炎】军营地,吉可露妮松了一口气。
【炎】军在城外驻扎,证明古拉兹黑姆还没有陷落。
看来就算是强悍的【炎】军,也不可能几天就攻陷勇斗所带领的【钢】。
虽然是这么相信着的,但实际确认到这一点之前,还是无法放心。
“都是你的功劳,希尔德。”
“这,这……肯定的……哈啊哈啊……”
希尔德加德奄奄一息地字躺在后面。
脸上汗如瀑布,小小的胸部不断上下起伏。
从伊尔隆布兹徒步走到古拉兹黑姆一般需要花费半个月。
这个距离,背着吉可露妮的希尔德加德以不弱于骑马的速度,进行了四天的强行军。
到达之后,就精疲力尽地倒下了。
“没事吧?”
“你看着……像……哈啊哈啊……没事……吗?”
“……不像。你就不用参加军事会议了,尽管休息吧。”
一直对希尔德加德特别严的吉可露妮,这次选择让她休息。
哪怕希尔德加德的体力远超一般人,但这次很明显大大超越极限了。
“贝姆布鲁,给她做点能恢复精力的食物。亚多、格雷,支起帐篷,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准备些柔软的毛布。”
“露姐……”
希尔德加德眼眶湿润了。
越是痛苦的时候,越能感到别人的温柔。
吉可露妮对她点了点头。
“战斗的时候还需要你动起来啊。”
“是那方面啊?!”
听到这冷漠的话语,希尔德加德马上进行了吐槽。
吉可露妮所率领的亲卫骑团,是【钢】最强的精锐集团。
也就是说,里面都是超斯巴达教育,不用期待什么慈悲。
“肯定的。你可是我亲卫骑团的主力,不可能不参与这决定【钢】命运的大战。”
“哈啊~是……呼呼……这样……没错啦……”
希尔德加德断断续续地回道。
带着明显的不满。
“我很期待哟。现在只有你才靠得住。”
“?!你,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听到吉可露妮这么说,希尔德加德完全没怨言了。
还是这么单纯。
但,这也不是谎言。
“果然右手还是不太利索。”
右手一握拳,手腕内侧就有着钻心的疼痛。
无法注入太多力气。
是与席巴战斗时,进入【神速境地】留下来的后遗症吧。
只要使用,全身就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然后只要一动,全身就仿佛被碾压过去一般的痛,完全无法战斗。
一般来说这三天应该就能治好,但这次却没有。
这几天里让希尔德加德背着,身体得到了充分休息,其他的身体部位都已经恢复了大概八成,偏偏这里。
(难道,已经治不好了吗。)
吉可露妮有使用过度的感觉。
但面对席巴,不这样的话是肯定活不下来的。
对方实力明显超过自己。
这种程度的伤就能打败对方,不如说是幸运。
明明死亡的概率更高。
(还是别纠结没发生的事情了。现在就靠手里有的东西想办法吧。)
吉可露妮马上切换思考。
她是凭借武力活到了今天。
要是失去了这份武力的话,以后的生活说不定会无比烦恼。
但,这是能活下来的后话了。
现在并不是沉浸在感伤的时候。
“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啊。”
站在旁边的贝姆布鲁一脸严峻地说道。
在亲卫团里,体型矮重的他战斗力是比较低下的。
但他在兵粮筹备、管理,行军计划的立案,仲裁团员内部事务方面有着很强的力量。
勇斗对他的评价也很高,【如果没有他的话,亲卫骑团就无法作为军队存在了吧】,可以说是吉可露妮的左右手。
“是啊……”
吉可露妮看着古拉兹黑姆的方向。
是因为大地震的影响吧,那绝无仅有的威严城墙,已经见不到踪影了,只剩破瓦颓垣。
是敌人可以随意入侵的状态。
“要在敌人总攻之前与父亲大人他们汇合。”
勇斗现在肯定是极度欠缺人手。
【钢】最强亲卫骑团参战的话,一定会对他有莫大帮助。
“但,要怎么做呢。看起来敌阵不太可能能突破。”
贝姆布鲁皱着眉头。
亲卫骑团只有两千人。
敌人有十万。
虽然敌人进行了分散包围,但直接突进去的话还是死路一条。
“总之先听一下父亲大人的指示吧……无线电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只有奇怪的声音传出。看来距离还是不够近。”
“这样。但实在是不能再接近了。”
进行了三天三夜无休无眠的强行军。
别说是人了,马都累趴了。
这样的状态下贸然接近,遭到敌人攻击的话,别说迎战,就连撤退都做不到。
明明是来帮助勇斗的,要是被敌人干掉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先试试飞鸽传书吧。虽然我们收不到那边的联络,但总之可以告诉那边我们来到了附近。”
笼城战的时候,收到援军到达的消息,己方的士兵会受到鼓舞。
尤其是听到在许多战役中取得胜利的亲卫骑团到来的话。
“是啊,那么迅速准备吧。内容要怎么写?”
“交给你吧。”
“是。”
贝姆布鲁马上从随身物品中拿出纸和墨水,迅速写好,绑在信鸽的脚上。
信鸽会遵从回巢的本能,飞往古拉兹黑姆——
“?!”
被地上放出的箭矢射下,坠落到地面。
“被射下来了?!”
贝姆布鲁发出惊讶的声音。
哪怕是视力2.0的人也无法目视到点状的东西,但,那是攸格多拉西尔的人。
在非洲大草原中居住的马赛族,有视力超过8.0的人。
攸格多拉西尔的人可能没有8.0的人,但起码有着5.0以上的人。
“信长和父亲一样,也是天之国的人。看来是知道飞鸽传书吧。”
吉可露妮略带苦涩地叹息道。
平时的做法不起作用了。
对方也有着与自己一样,甚至是超越自己的知识。
真是棘手。
“这样的话,无论做几次都没用啊。”
“回到原点了,要怎么与父亲大人取得联系呢。”
“这个之后再说。现在,先撤退。”
“唉?!才刚布置好营地……啊啊!”
贝姆布鲁愣了一会后,马上理解了她的话。
飞鸽的脚上有着这边写的简书。
也就是说,所在位置已经暴露了。
在这里会很危险。
“唉唉??发生什么了?”
在帐篷中前往梦中世界的希尔德加德被拍醒。
“很抱歉,但要移动了,紧急状况。”
“唉唉唉唉唉?????”
希尔德加德发出悲鸣。
平时会马上骂她的吉可露妮,这次放过了她。
吉可露妮知道她真的很疲倦了。
而且是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后的起床。
现在身体正恢复着积攒下来的疲劳吧。
而且温度也在下降,冬天就快到了。
要在这种状态下进行强行军。
虽然很同情她,但敌人是不会等待自己的。
“啊啊,我的床,我的床!!”
希尔德加德被抓着离开了。
不太被命运眷顾的少女。
“援军……吗”
听到报告后,信长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在听到席巴败北后,就预料到了。
虽然比预想的早了一点,但亲卫骑团是骑兵部队。
倒也在预料范围内。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惊讶的。
“是的。简书在这里。”
“呼呣。”
信长看着内容。
插图
“总之,先派部队前往发出简书的地方……虽然很想这么指示。”
“是。少主已经下令了。”
“嗯,果然啊。”
还是如此周到的男人。
他的话,可以让任何事情都顺利进行吧。
“但,那是被誉为【钢】最强的将领。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暴露,迅速撤退了吧。”
有能的将领对危机十分敏锐。
信长自己也是,靠着这种敏锐摆脱了许多九死一生的危机。
“这倒无所谓。现在重要的是古拉兹黑姆。”
就算不去追,只要古拉兹黑姆显现出颓势,他们总会出现。
而且要追上有机动力的对手也十分困难。
应该静待时机,一网打尽。
之前面对过武田的骑马队,早已有了足够的知识。
只要做好警戒,就能处理。
那么,现在就应该警戒的,还是周防勇斗。
“在那之后有什么动静吗?”
“看起来没有。但是派入古拉兹黑姆的斥候,一个都没有回来。”
“是,吗。”
信长陷入思考。
关于周防勇斗。
他肯定并不期望这边能就这么轰飞古拉兹黑姆。
那么肯定有着起死回生的一招。
信长完全猜不到。
但,那也没问题。
不明白的话,就保持任何时候都能灵活应对的心态就好。
只要心里冷静下来,就能对付大部分状况。
这是信长的经验。
“好,准备大炮!把古拉兹黑姆轰成瓦砾!”
“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有何贵干,大叔父?”
出现在弗狈兹伦格面前的男人,浮现出轻浮的笑容。
但眼睛没有在笑。
所在的位置,也与弗狈兹伦格有着相当的距离,重心也在后脚上,随时都能飞奔离开。
“别那么警戒,我们通过弓箭沟通过了吧?”
“我感受到的只有杀意而已啊。”
男人——豪古斯波里露出带着讽刺的笑容。
在代表【角】的诸将中,弓箭本领第一,不,在【钢】中也是第一的男人。
弗狈兹伦格还是【豹】的宗主时,尝试过几次侵略【角】,所以他们之间可以算是仇敌的关系。
不仅如此——
“我也很忙的,能不能快点说完事情,叔父大人?”
另一人是——克莉丝缇娜。
她是擅长权谋之术的【爪】的宗主,波多韦德的亲生女儿,是一位十分有才能的人。
弗狈兹伦格交了这两人前来。
毕竟自己之前都是有着不好的图谋,所以被警戒也没办法,弗狈兹伦格这么想道。
不过实际上要做的事情也的确不是很光彩。
“不用特意问,也能察觉到个大概吧。”
弗狈兹伦格用试探性的方法回问。
弗狈兹伦格不仅是在脸上,在心灵上也一直戴着面具。
所以比起推心置腹的谈话,更适合这种试探性的交锋。
“【炎】的大炮,对吧。我已经想不到什么办法对付那个了。但放着不管的话就不是父亲大人了。那么,叔父大人是打算使用让部下们大半夜拼命搬运的那个吗?”
“哼,跟狸子一样啊。”
看来她完全看穿了这边的动静。
而且弗狈兹伦格本人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监视。
这可是十分难以做到的事情。
加上这全体大局观的发言。
难怪如此年轻,就是【钢】的谍报机关之主。
“但,也太臭了。”
克莉丝缇娜捂着鼻子,板着脸说道。
“对女性来说的确有些刺鼻。”
“没错,都让人身上染上这股味道了。这说不定会对潜入任务造成阻碍。”
“这你就多多包涵吧。你的力量是必须的。勇斗……兄长也许可了。不过最好,还是你姐姐来。”
“姐姐?是打算读取风的动向?还是要引起风?”
“我想要的是读取的能力。当然能在战场上自由引起风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有那种力量的话,【爪】早就支配攸格多拉西尔了。”
“的确。”
弗狈兹伦格耸耸肩笑道。
能在一定的区域里操纵风,等于操纵天气。
能行呼风唤雨之事的话,就可以让自己的国家丰收富饶,让敌国颗粒无收。
简直就是神。
“要用风……就是说,要把这个用这个,送入敌阵吗。”
一直听着的豪古斯波里,指了指背后的平衡锤投石器。
【钢】引以为傲的,在这个时代具有压倒性射程的攻城兵器。
根据史料,它能把重达一百四十公斤的石头扔出三百米。
射程比之大炮也毫不逊色。
“那,把我也叫来是要干什么?我顶多能使弓而已。”
“也有你要做的事情。”
弗狈兹伦格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对策。
豪古斯波里越听,脸上的表情越僵硬。
“等下,你要我干这个?!别鬼扯啊。”
豪古斯波里慌忙叫了起来。
实在是太荒唐了。
从来没有试过。
“你做不到的话,就我来做。虽然我也是打算同时射出的。这绝对不能射歪啊。”
“呣,但即使如此……”
“随便你干不干。不过你要是不干的话,【钢】第一弓箭手这个名号,我就收下了。”
“!”
是被戳到痛点了吧,豪古斯波里发出烦恼的声音。
【钢】第一。
需要积累相当多的修行,并不断尝试错误后改正才能做到。
如此艰辛才得到的这一称号被夺去,是他的矜持所不允许的。
“……知道了,我干就是了!”
豪古斯波里自暴自弃地叫道。
“但是,我要是做到的话,你要请我喝一顿酒。
“可以。是你至今为止都没喝到过的,十分强烈的酒。”
弗狈兹伦格不怀好意地扬起嘴角。
哒哒哒哒!轰隆轰隆!
连续的炮声中夹杂着建筑物倒塌的声音。
“开始了呢。”
“是啊。”
克莉丝缇娜和弗狈兹伦格都十分镇定。
昨天已经了解了大炮的射程,两人所站的地方还有着相当的距离。
但豪古斯波里就没那么冷静了。
“为什么你们两人都那么冷静啊!现在正好是顺风啊!我们得去应战!”
“还太弱了。这样的风马上就会停下。对吧。”
弗狈兹伦格看着克莉丝缇娜说道。
“是。刚才也说了,不到四半刻(三十分钟)风向就会改变。”
克莉丝缇娜没有回看就说道。
弗狈兹伦格知道她不是冷淡。
而是在集中精神读取着【风】的走向。
“就是这样。”
“才不是这样,你们也要告诉我啊……”
豪古斯波里发着牢骚,肩膀放松下来。
虽说还有着距离,但现在是敌人炮击最猛烈的时候。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多次战争的强者。
再怎么说,也是在【角】中被誉为最擅长战斗的人,很多时候都代替黎芮儿担任【角】军的总大将。
没有与之相对的胆量的话,是无法胜任的。
“那,在神风吹起前一直待机吗?”
“看起来是。”
“但,能这么如我们所愿吗?”
“已经调查过了。在这一时期,古拉兹黑姆经常会吹起很强的东北风。”
“原来如簇。但,经常,听起来很恐怖啊。”
“是啊。吹起来的频率的确很高。也有读风的人在,所以,可以赌一赌。”
弗狈兹伦格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要是这也不能行的话,就只能归结到运气太坏,放弃了。
他看得很开。
“现在就安静的,别动吧。”
如寂静的森林,如不动的山峰。
弗狈兹伦格知道,焰能感觉到曾经接触过的人的气息。
但应该不能感觉到物。
根据克莉丝缇娜的调查,瓦沙法尔靠声音知道远方的状况。
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时机成熟为止忍耐。
施行这一策略,光是胆量是不行的。
哒哒哒哒!轰隆轰隆!
爆炸声,逐渐,逐渐接近。
刚才还吹着的风也停下了,现在是无风状态。
是不是刚才有点风吹的时候攻击比较好?
炮击也快到附近了吧?
别再贪了,赶紧开始进攻吧。
各种杂念浮现,又被迅速消灭。
没有,任何迷茫。
排除感情,只是观察着目前的状况。
“喂喂,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豪古斯波里忍耐不住似地发出悲鸣。
的确,快到极限了。
从声音来看,炮击也快打到这附近了。
但,也只是快到而已。
“还差一点,还有时间。”
“身为将领,有时会面临必须舍弃即将得到却又还未得到的眼前利益。我认为现在就是这个时候!请你们做出冷静的判断!”
“不冷静的是你,豪古斯波里。”
弗狈兹伦格直戳了当的说。
“诶?”
“紧急之时无法冷静下来的话,就做不出正确的判断。我们刚才冷静时不是做出决定了吗,炮击超过了这条线的就撤退。现在不是还没超过吗。”
“诶?”
豪古斯波里看向标志建筑。
的确,还存在着。
“预料之外的事情就靠随机应变,预料之内的事情就按照之前所说好的。这是胜率最高的做法。”
战争中,需要瞬间下许多判断。
靠随机应变,应付各种状况是最好的,但人类的处理能力始终是会跟不上的。
人类被逼到极限的话心就会乱,视野就会变狭窄,做出错误的判断。
所以,事先做出应对的方法,随后再根据这些做出判断。
弗狈兹伦格相信,这是犯错最少的做法。
他的思考方法放到现代,在股票用语中被叫做【割肉】。
高于买入的就卖出,低于卖入的话就卖出或继续买。
许多书中也说了也是胜利的诀窍。
“!叔父大人,来了!”
随后,那份忍耐,会结成果实。
配合克莉丝缇娜的信号,弗狈兹伦格站起来,张开双手叫道。
“好,时机成熟了,射击!”
“射击!”
哒哒哒哒!轰隆轰隆!
在兰的指挥下,在前线排列着的大炮一齐发出轰鸣。
铅做成的炮弹瞬间飞到二町(约二百二十米)附近的民家爆炸,炸飞了民家。
爆炸。
爆炸。
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嗯呣,爽快。”
信长满足地点点头。
破坏什么东西,能得到确实的快感。
现代社会里,也有着专用发散压力,破坏之时会发出令人愉悦声音的纸张,销量意外的不错。
把两百年的历史彻底破坏掉。
这是新时代霸者的最棒的娱乐。
“嗯?”
突然,古拉兹黑姆深处,飞来了什么东西。
“是【钢】的巨大投石器吗,迅速让士兵们注意!”
信长马上做出指示。
投石器与大炮不同,会有着抛物线。
也就是说,有着让敌人逃跑的时间。
不动的城墙另当别论,对能够移动的士兵们来说,只要能看清那就没有威胁。
砰!砰!砰!
“嗯?”
有什么破碎了的声音。
还因为投过来的是岩石,但响起的只有零碎的声音,信长惊讶地皱起眉头。
“这是……酒吗?”
“那些家伙为什么把酒投过来了?”
“这酒味道好浓,闻着不舒服啊。”
“什么意思,想把我们都弄醉吗?”
“哈哈,酒再浓也不可能醉倒啊。”
士兵们发出嘲笑的声音。
如果信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话,就会马上做出应对,说不定就能够防止之后的事态。
但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知道不存在的东西,就算是他也做不到。
酒不断地投了过来,这一带都被酒水都积成了水坑。
“啊啊,大炮都被酒弄湿了。”
“是打算把火药弄湿吗?”
“那为什么不用水?”
“搞不明白,难道,这是打算投降,才向我们奉上这些?”
“是吧,那么,我们酒用金属炮弹还回去吧。”
“好,把火绳拿来!”
“是!”
被叫到的一名士兵,走向大炮——
瞬间,空间燃烧了。
下一个瞬间,扩散到了周围的士兵。
“呀啊啊啊啊!”
“烫,好烫!!”
“呜哇哇!水!水!”
士兵们发出凄惨的悲鸣。
“发,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信长,也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他看到的,是火焰突然出现,瞬间蔓延。
只是,点燃大炮而已。
他们都在很严谨地使用火焰。不可能发生这种瞬间燃烧到周围的事情。
没错,他不知道。
度数高的酒会燃烧。
酒精有着挥发性,也就是说会蒸发,混杂在空气中。
在信长所生活的时代,日本基本上只有清酒和浊酒。
就算信长是日本第一个喝到红酒的人,但度数也只有15%而已。
虽然九州南部有烧酒存在,但传到本州之时,已经是江户时代。
所以,他不可能知道。
信长不知道,但勇斗知道。
所以,能够使用这个策略。
这的确抓到了信长的弱点。
【钢】所投掷过来的,是没有加过水的,到极限为止,蒸馏过好几次的酒。
度数高达96%。
已经可以说是乙醇了。
装满乙醇的瓶子破碎,高度的酒精瞬间气化,形成强烈的味道,也就是说,充满了大炮的周围。
在这种地方拿出火种的话,肯定会瞬间燃烧。
【钢】的攻击还在继续。
砰!砰!砰!
继续投过来的瓶子破碎了。
里面所装着的漆黑液体飞溅,火的气势更盛。
“这是……臭水?!”
比起刚才酒的味道还要强烈,信长一瞬间猜到了。
臭水——
在现代被称之为石油。
实际上,在日本的越后国,现在的新泻县有着油田,在奈良时代被称之为【能够燃烧的水】。
“?!”
信长看着被投掷过来的瓶子,颤栗了。
无论哪个都装满了臭水——
把这种东西放进火灾正中央的话——
他一瞬间就想象到,这会造成何等事态。
咻!砰!
飞来的瓶子,被弓箭击碎。
这不是【炎】的士兵做的。
而是【钢】做的。
是故意这么做的——
砰!砰!砰!
里面的臭水,从空中洒下。
敌方的阵营不断射出弓箭,击碎这些瓶子。
虽然有几支落空了,但敌方的射手的确有着非凡的技巧。
臭水之雨倾泻。
火焰瞬间扩散——
【炎】被吞没了。
“撤退!躲开!”
如八岐大蛇般舞动的火焰,哪怕是信长,对此也毫无办法。
面对这种事态,只有撤退一条路。
但是——
“嘁,所以不想老啊。”
身体看起来还挺健康,但毕竟年龄已经超过六十了。
体力的衰弱是无可避免的。
不能像年轻时一样,靠意志支撑起身体。
(真能给我做出来啊。)
信长已经朦胧得感觉到刚才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本身连水都能燃烧起来实在是太超出自己预料了,更没想到的是,连那股味道都能燃烧。
不知情的情况下持着火种接近,就造成了这种惨事。
如果一开始投的是臭水,也就是油的话,信长肯定会警戒。
让士兵马上把火种拿开。
但,一开始投的,是酒。
攻其不备,反应就迟了。
被大量洒下后,还在前线慢吞吞地看着。
这几分钟,就是致命的。
“可恶,火烧得是不是太快了。”
信长可恨地说道。
身体上那无数的伤痕,仿佛在述说着信长作为总大将,却喜欢在前线指挥。
这是为了能更早知道敌人的动向,也是为了提高己方的士气。
但是,这次却狠狠吃了苦头。
太过深入敌阵,现在连逃脱都很费时间。
火势让马陷入恐慌,自己跑走了。
只能自己鞭打自己衰落的身体跑起来,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慌什么!我可是织田信长!”
把自己那强大的意志强行注入自己的身体,信长压抑自己肺部和两侧疼痛,提高速度。
终于看到了城门。
这样的话——
“咳咳!”
胸口突然一阵疼痛,信长忍不住咳了出来。
猛地跪了下来。
看来是到极限了。
“大殿!没事吧!”
是不顾自己安危跑过来的吧,兰马上支撑起信长。
信长一股自己被拖着往前走的感觉,两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但火焰是无情的,火龙仿佛要吞噬信长一样冒了过来。
“咳咳,这样会被追上的。”
“我有办法!失礼了!”
兰抱起信长的腿。
是觉得这样更快吧。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火焰的速度更快。
风向也是向着【炎】。
没有马上发动这招,是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吧。
等待着不知来不来的机会。
不同寻常的忍耐。
想到这些,信长也不得不称赞敌人。
“兰,够了,只有你也好……”
“抱歉,我拒绝,哪怕这是大殿的话!”
“噢?”
信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哑口无言了。
兰是自己忠实的臣下。
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违背过信长的命令。
信长只要说那是白的,就算是黑的兰也会认为那是白的,不对,是会把那黑的涂成白的。
现在虽说是为了拯救主君的性命,但还是拒绝了信长的命令。
“在这里将大殿舍弃的话,我会无颜面对双亲和兄弟的!”
兰大喊奔跑着。
背部着火了。
“兰,够了!已经够了!”
“闭嘴!咬紧舌头!!啊啊啊啊啊!!”
兰还是在奔跑着。
如野兽一般发出咆哮,一心奔跑着。
该说是他在关键时刻发挥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吗,兰一脸鬼相不断加速。
终于,他们穿过了城门,把火焰甩在了身后。
“咕,咔啊”
已经动不了了,兰倒在了地上。
后背好热。
现在还有着火焰在背部燃烧。
“非,非常抱歉,大殿。你没有受伤吧?”
他最在意的,还是信长。
在最后的最后,所关心的,还是不能让自己的主君受伤。
他认为刚才自己还是做得还粗糙了。
“傻瓜!你给我先关心自己!”
信长脱下自己的外套,拍打着兰的后背。
这样的话火就能灭了吧。
自己感觉到无比的愧疚。
“大,大殿,这会弄脏你最喜欢的一张罗……”
“大傻瓜!比起衣服,肯定是你更重要啊!”
“哈哈,担当不起。”
兰感觉到了满足。
连背上的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对他来说,信长就是全部。
“大殿!没事吧?!”
“我没事,比起这个,兰……先把火灭掉。”
“少主?!”
“这伤太重了!马上把药师叫过来!少主,振作起来!”
跑过来的士兵们看到兰的伤势慌成一团。
自己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受的伤肯定很重。
本能寺,前天的炮烙玉,这次的火焰,看来自己的无论到哪都是被炎残酷对待的命运。
但,这全都是为了守护信长所受的伤。
兰毫不后悔。
“都在干什么?!赶快!”
信长的声音听起来像被逼入了绝境。
说不定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如此狼狈的声音。
明明在本能寺的时候,是狰狞笑着,说出“到此为止了”的人。
这样的他,却看重自己的生命。
让兰不禁想哭出来。
已经十分足够了。
不能再把信长拖在这了。
“大,大殿!先去进行指挥!士兵们都十分混乱,大殿不在的话是无法镇定下来的。敌人说不定也在袭击过来,这样会被一网打尽的!”
兰抓住信长的手腕,拼死说道。
自己是为了信长能够夺得天下才做到如此地步。
要是因为自己失败的话,那是死也无法偿还的罪孽。
“嘁!”
信长的表情紧绷了起来。
虽然他看起来很冷酷无情,但实际上并不是,他也有被情感驱使,做出错误判断的时候。
火烧延历寺,是为了帮亲族和宠臣复仇,但这给了信长其他敌人联合起来,一致对信长的借口。
但现在信长冷静了下来。
已经不用担心了。
“你还不能死,兰,你离死还早得很!”
“嗯,我不会死的,我还没看到大殿夺得天下。”
兰笑着送走了信长。
没错,自己还没有死的打算。
不能就这么死去。
自己还没有完成使命。
除了自己以外,还没有人能完美地辅助信长。
所以,自己还不能死。
“父亲大人!没事吧?!”
一回到古拉兹黑姆城外的大本营,焰就飞奔进信长怀里。
本应是在后方生成硝酸的,但看到古拉兹黑姆冒出巨大的火焰,担心信长,所以慌忙飞奔了过来。
“我没事,多亏了兰。”
“兰吗,嗯~呼”
兰表情复杂地皱起了眉头。
她不太喜欢兰。
可以说是讨厌。
比起说是性格不合,更是对他可以一直待在信长身边这件事感到嫉妒。
“抱歉,现在没办法陪你,状况怎样?”
信长把手放在焰的头上表示歉意,问着从大本营过来的将领。
“是,现在情报很复杂,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从前线逃跑过来的士兵说,前线所有的人都被火焰吞没了……”
“傻瓜,我也在前线,这点事情还是知道。我是问你【钢】有没有采取行动。”
“哈?【钢】应该也在忙着灭火吧。”
“大傻瓜!”
看着一脸呆呆的将领,信长大喝道。
明明面对的是无法用常理看待的对手,己方却还是被束缚在尝试中。
“他们十分有可能趁着这个空隙袭击过来!别放松警戒!稍有风吹草动就通知我!”
“……在这么大的火灾中,吗?”
将领下意识地看向古拉兹黑姆的方向,疑惑道。
火焰冲上天空。
仿佛要烧尽古拉兹黑姆一样。
有可能不管那里,来袭击这边吗?
“这种想法就正中他们下怀了。把还能动的人组织起来!”
但信长还是当机立断下了指示。
那个小鬼可是不会出差错的。
肯定有着什么对策。
现在更是会穷追猛打。
信长的确猜中了。
在几乎同一时间——
“好,出击!”
在古拉兹黑姆,勇斗在诸将面前如此宣言。
“根据克莉丝缇娜的报告,大炮引起的火灾让【炎】损失惨重。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状况下去吗。”
法古拉贝鲁惊讶地皱起眉头。
大部分将领与她的反应一样。
勇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火的活不用担心,不会烧到瓦拉斯卡尔夫宫殿的。”
勇斗断言。
【狼】与【角】的将领们则是能够理解般耸了耸肩。
但这一年才加入其旗下的将领们都还半信半疑。
“可以请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弗狈兹伦格代表他们说出了这个疑问。
“没太多时间了,我就简洁说明吧。火要燃烧,需要具备三个条件,分别是空气、可燃物、以及温度。”
勇斗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原来如此!是父亲大人所在的天界是这么解释的吗?!”
弗狈兹伦格瞪大了双眼,感慨地说道。
他们的反应也不难理解。
虽然在现代日本是小学六年级都可以理解的基础知识,但这个发现是在十八世纪,比起这个时代还要晚三百年。
“啊啊。所以重要的是从这之后,这三个要素只要缺少一个,火就不会烧起来,这是绝对的!”
勇斗强调道。
场下的将领们沉静了。
一拍后,
“噢噢噢噢噢噢噢!!!!”
将领们爆发出欢声。
“诶?”
勇斗能预想到他们会大吃一惊,但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反应。
勇斗没想到的是,对他来说,可能是小学的知识。
但对攸格多拉西尔的人们来说不是。
他们受着温暖、做饭、道具的加工等火的恩惠,另一方面,也经常受到火的威胁。
在火灾面前,人是很无力的。
勇斗竟然能说出“绝对会消失”这句话。
他们不可能不吃惊。
“这不是能让你们这么吃惊的事吧,你们不是也在干着吗。”
勇斗不好意思似地,苦笑挠着脸。
“我们也?”
“啊啊,发生火灾的话怎么办?不是会破坏附近的建筑物吗?”
“呼呣,的确。”
弗狈兹伦格稍微思考后,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用水灭火这种事,在这个只有重土器的时代,也不可能用上传水桶灭火。
所以,在攸格多拉西尔基本上是用破坏来灭火。
把在火灾周围和处于下风口的建筑物全部破坏掉,防止火灾蔓延。
“这也是刚才所说的三个要素之一,也就是没有可燃物。”
“啊啊,原来如此。”
弗狈兹伦格点了点头。
“我的策略也基本是专业昂。只要在之前把周围的可燃物除去的话,火就只会留在一处。也就是说,火只会在古拉兹黑姆南部。”
弗狈兹伦格是防火地的想法,
这个想法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实现起来很困难,因为太想当然了。
德川幕府时期,江户因为是将军的所在地,得到了发展,与此同时,人口密度也在高度攀升。江户的火灾频度就如【火灾和吵架就是江户的繁华】这句话一样。
初期基本就是推荐民众用难以燃烧的瓦屋顶、建造仓库等不易让家里燃烧起来的对策。
但由于成本过高未能普及开来,最后不顾民众反对而强行推广的,就是防火地。
第一个防火地的建成是一六五七年,距离江户幕府创立已经过了半个世纪。
“该说是幸运吗,古拉兹黑姆东西南北的城门都是笔直的大道,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是天然的防火壁。道路很宽,据克莉丝缇娜所说,风向这段时间里也是向南吹。基本不可能烧到瓦拉斯卡尔夫宫殿。”
就算是有一些火烧了过来,古拉兹黑姆的民家也几乎是不可燃的砖房。
就算有残火飞了过来,也不会引发大火。
“现在南侧的大火,是由大量的酒和石油引发的。虽然民家里也有衣服等,也有家具屋顶是用的木材,但量并不大。一下就烧完了。”
“原,原来如此。”
弗狈兹伦格不断点头表示赞同勇斗的话。
虽然他也没有完全理解,但肯定要表现出来。
看起来十分自信,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还能这样吗】的意外。
这是一种欺诈的手法,但现在没有时间慢慢解释了。
“相反,对面也不会觉得有在火灾正旺时冲进去的傻瓜。”
“这个嘛……啊!”
法古拉贝鲁说着的时候,勇斗突然注意到了。
虽然她过于直白,但的确是个有能的将领。
“没错,现在敌人对进攻古拉兹黑姆产生了犹豫。所以现在是我们全力进攻的时机。”
勇斗扬起嘴角。
【炎】军为了包围古拉兹黑姆,把军队分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各个击破是战略中的基本。
“对手是织田信长。之前都不会轻易中计。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没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就没有胜机了。”
诸将的喉咙发出了咽下口水的声音。
他们也明白。
之前的游击战以及现在的火攻多少起了点作用,但【钢】还是处于明显的劣势。
这样下去,无异于慢性死亡。
就算有多少的危险,现在也是一决胜负的好机会。
看到诸将的脸上浮现出理解和决意,勇斗点了点头。
“那么,出击!让他们用死亡知道,对我们出手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