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将,还有雷道与两名从者回到了城里。
在那之后,雷道和泽夫说话时突然背过身倒了下去,但诊断发现他只是因为魔力减少而导致失去意识,没什么问题。
现在魔王泽夫正亲自把雷道抱起,在民众前面讲述他为魔族所作出的努力。
在短暂沉默后,民众们的欢呼声沸腾而上,如同露特的咆哮般响彻整个都城。
振臂欢呼的人,流泪庆贺的人,还有为了一睹雷道的身姿而蜂拥而上的人们。
这份狂热,从这座历史悠久的城镇一直扩散到魔族土地的每一个角落,为今后雷道与葛叶商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从城堡的窗户那里注视这幅光景的萨丽和露西亚,在热闹喧嚣的城堡内的某间房间里,静静地讨论这件事情。
「这样一来,雷道就成为了我们魔族的英雄。」
看不出任何感情,仅仅淡淡地讲述事实的萨丽。
「毕竟他从危机中拯救了国家,这是理所当然啊。就算他打算继续用商人的立场处事,也不会有人与他为敌。」
「那个荒唐的咆哮中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说也是雷道的杰作。」
「由此可知,想找出其弱点的策略基本上都不会奏效。正面作战更是毫无意义。无计可施了啊,这种情况也只能笑了。」
露西亚一边苦笑,一边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罗谢和塞姆从门缝往房间内看,朝两人喊话。
「你们两个,陛下马上要回来了。接下来会变得很忙,但首先要迎接我们的英雄。快做准备。」
「我明白了。请你们先过去吧,我们马上也会前往。」
「来晚一点倒是无所谓,但要是赶不上可就无法原谅了啊?」
「我知道的,兄长大人。」
对两名兄长做出回复后,萨丽和露西亚又一次看向兴奋的民众和魔王等人,准确来说,是魔王正抱着的雷道。
到了现在,露西亚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对雷道的一丝敌意。
「看到那场战斗,还有这次的功绩。我也从心底里明白了。不能和那个为敌。为此,我觉得付出多大的牺牲都值得。」
「嗯。」
「所以萨丽。果然不应该由你,而是由我来担负这个责任。我现在发自内心地觉得,就算为那个男人而活也不错。」
「唔,露西亚姐姐大人是不行的。只有像我这样的外表的人,才不容易被他们拒绝。」
「但是。」
「而且已经……你看。」
萨丽如此说到,反驳露西亚的话语,随后将自己衣服胸口处的衣襟掀开给她看。
「唔!!……这样啊。但是,等能跟这边联络上后,要是需要我的力量,就要毫不犹豫地拜托我。知道了吧,萨丽?」
露西亚一瞬屏住呼吸后,露出寂寞的笑容,将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
「谢谢。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的,我保证。」
「不过行动还真快啊。到底什么时候……那个仪式明明需要对象身体的一部分吧。」
露西亚重新将视线移向萨丽的胸口。
萨丽所展示的,是位于胸口处的花纹。远远看去像个椭圆,但实际上是个带锁的项圈,上面还有文字,是个看起来有些恶趣味的花纹。
仔细一看,包含细小文字在内,整个图案其实十分精细,是依照复杂法则形成的。
这是经由特殊的仪式后,作为结果刻上的东西,露西亚也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因此露西亚才明白为时已晚,不再劝说萨丽。
「雷道对这方面相当迟钝。在从神殿回去的路上,我说他有根白头发,他就马上同意让我拔了一根下来。」
「……平常这位大人倒是很好应付啊。」
「嗯,轻轻松松。但这个人就是这点恐怖。首先要赢得信赖,然后,要是能够办到的话,就让尽可能多的魔族加入他的阵营。」
「唔姆。话虽如此,我能办到的也只有祈祷你的成功了。那么,我们差不多也要出发了。要是没能按时迎接陛下和救国的英雄,肯定会惹民众反感。」
萨丽和露西亚认为该加入迎接的队伍中,离开房间快步在走廊中前进。
「……我的职责十分重大。也再也无法回到这里了。不过……也有一点期待。是什么造就了雷道,他又是个会思考些什么的人。让人有不尽的兴趣。」
萨丽轻声呢喃的独白,在喧嚣中慢慢飘散。
◇◆◇◆◇
「雷道好像醒过来了。」
回到城堡某个大房间的洛娜,坐在泽夫的身旁做出报告。
立刻做出反应的是拥有巨大身体的两只上位精灵,菲尼克斯和贝希摩斯。
「一日半。这恢复可真快啊。」
菲尼克斯的话语比起惊讶,更像是有些傻眼。
贝希摩斯也深深点头表示同意。
「要是那个人,确实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在场的只有泽夫、洛娜,还有这两只精灵。
伊欧和勒夫特外出,分别去收拾现在混乱的局面。
不如说,站在同样立场,应该和他们处理同样职务的洛娜,现在却单独位于此地,反而显得不自然。
顺带一提,默克廉除去绝对要出席的会议以外,平时基本都不出席。对他来说研究才是正事,也是对国家能做出最大贡献的做法。
「您二位,对那个人有何高见?」
泽夫以尊敬的口吻向精灵询问。
「如果你想将他纳入自己的阵营,劝你还是放弃吧。那是无鞘之剑。而且,锐利到能将任何事物一分为二啊。」
「唔姆。无论具有多么庞大的威力,若是走错一步就会导致国家灭亡,那还是不应持有那种力量为好。就算得手,也绝对拿不到最后一刻,人这种物种就是如此吧。」
「也就是说,不可触犯吗?」
「是啊。因为那孩子看上去很容易受到思考诱导,所以你们说不定也考虑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吧。将一切收入囊中,抑或失去一切——这种赌博可不该多次进行啊。毕竟你们对女神的反抗,选择的手段已经开始将整个种族赌上去了。」
「我们也并不是只协助魔族的存在。本来的姿态,是向位于此地的所有种族出借力量的存在。这也是我们站在如此立场上提出的忠告,不要将雷道利用在战争上。否则,我等或许也只能选择对你们的呼唤保持沉默。」
「……地与火的精灵大人,是即使被指责为亚精灵,依然不吝持续为魔族提供助力的存在。关于雷道一事,我们总体方向上会按照您二位所说的来应对。不会做出让他参加战争,利用他的行为。」
上位精灵听到泽夫的话语,似乎放下心来。
超越人智的上位精灵,竟然会因人的举动而或喜或忧——洛娜一边觉得惊讶,一边又感觉到在自己心中的雷道这一存在,变得更加让人不安。
「这样就好。泽夫,女神大人现在处于非常难以行动的状态。这个情报是对你英明决策的褒奖。」
「确实是英明的决定。不去触犯雷道才是最好的。我们也想将这个意见上报给女神大人啊。就是不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听……」
上位精灵的巨大身体产生摇晃,消失了。
受到恩惠的亚人与给予恩惠的精灵,两者的对话结束了。
「连精灵也畏惧,到了想向女神进言的存在吗。已经超出了余的理解。这样一来,雷道消耗到那种程度使之出现的手臂。果然……不是召唤,而是创造吗?」
「听陛下说,以召唤具备力量的魔道具来讲,消耗的魔力太过庞大。不过,创造是神明之举。如果雷道真的办到这种事,说明那个人已经开始超越人的领域。我觉得这会不会是想太多了。」
「呼,一般情况是就是如此吧。不过,唯独在龙群王笏这件事上,余就是不禁会去思考那较低的可能性。以王来说,这段发言过于轻率了。原谅余。」
「权杖发动没想到会唤来露特,是我的调查不足。我原本觉得这是刚好能向他们求助,又能一扫那帮多余之人的好机会……」
「这点也让人在意。雷道只看了一眼就将那个叫作露特。也就是说,那家伙有可能与位于龙之顶点的存在有联系。不过,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露特。但能放出那种等级的攻击的龙,应该没有几条吧。」
「我已经对露特外观的情报开始调查。但就算假设雷道和露特是知己关系,那家伙的威胁程度也早就是最高级了。我们没有任何排除掉雷道的手段,这点并没有改变,情报的意义就只有明白那个究竟是不是露特而已。」
「你说的没错。真是的,令人头痛。」
「……」
泽夫说到这停了下来,洛娜也以沉默回答。
现场的气氛仿佛在说,关于雷道,事情好像完全没有变好的倾向。
「说起来,洛娜。这次事辛苦你了。最后让你负伤是余大意了。抱歉啊。」
「这副身体的所有都是陛下的东西。请陛下不必在意。不应弄脏陛下御手的事情,全交给我处理。这份脏污就是我的荣耀。」
「……余没道理只对你恃宠而骄。是余的不成熟伤害了你。让余不知道有多么心痛。」
「我想更多地看到陛下所创造出的国家。想做更多能让您高兴的事情。仅此而已。我……既不为魔族,也不为魔王,仅为泽夫大人您一个人献出这份力量。能让陛下依靠,我求之不得。」
洛娜以灿烂的笑容回应泽夫的道歉。
这是面对不同对手,依据不同状况,能露出百般面貌的她,唯有在面对泽夫陛下时,才会露出的最棒的笑容。
以王与臣子的关系来说,太深了些——这副表情就是会让人这么想。
「……那么,余必须将理想中的国家更多地实现出来,作为对你的回报啊。余真是有个严厉的部下。」
「请陛下尽情地下令,驱使我吧。」
「那么,洛娜啊,反叛分子现状如何?」
「遵命。在之前袭击陛下的一连串事件后,过激派的领头人已经全部死亡。剩下的人已经无处遁形。」
「那个男人也是,若能为余所用,估计也能成为可靠的部下啊。」
「怀柔是不可能的。那个男人对陛下的深深憎恶已经根植入心。」
「唔姆。那么,你现在在反叛分子中的立场,又上升到了什么程度?」
「因为领头人已经死亡,在制定决策的立场上,我认为已经到了一把手或二把手的位置。再有数月,应该就能成为领头人。毕竟这次活用作为魔将的力量流出情报,虽然最终失败,但还是仅差一步就能将刀刃够到陛下的咽喉。」
「雷道若是魔族的英雄,那斯特家的遗腹子,恐怕就成了反叛分子的英雄吧。」
「陛下应该是想让我故意承受他们中的一人所放出的攻击吧。虽然意见不同,但仍然是在保护同胞——让他们拥有这种印象。」
洛娜嘴边浮现微笑,继续报告。
泽夫以前说过的情报泄露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洛娜。
而且,泽夫也知道这件事。知道洛娜的第二个名字,还有其代表的意义。
不难想象反对势力的人要是听到这段对话,到底会有多么绝望,到底会对泽夫与洛娜产生多大的憎恨。
「虽然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要害,但那时真是令人胆寒啊。」
在武装集团闯入之后,趁着混乱有锐利的刀刃袭向泽夫。这道攻击用尽浑身解数,如果是真的攻其不备,说不定能够触及到泽夫的身体。但经洛娜之口,泽夫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和刺客共同上演袭击泽夫的闹剧,随后被泽夫击退而负伤。可谓与计划一致。
「因为默克廉也在场。所以我确信自己不会死。」
「作为余之亲信的魔将中,有自己的王牌,将来也有足够的机会砍下魔王的首级……吗。对他们来说,你的存在想必相当可靠啊。」
「是的,就是如此吧。实际上我却是在控制他们反叛的势头,让他们绝对不会威胁到陛下。」
「只有盾牌的话,保护自己是有极限的。最好的情况是同时拥有盾与剑,并且自导自演啊。虽然这份职责很肮脏……但洛娜啊,之后也拜托你了。」
大厅中只有他们二人。
这场可算作魔族最高机密的对话,静静落下帷幕。
◇◆◇◆◇
我是昏倒后被魔王大人公主抱,还昏睡了整整一天半的雷道。
我本来想帅气地收尾,到了最后的最后却全部付诸东流。
我跟巴报告之后,她开心地让我早点回去;澪在我醒来的时候睡在我床上;识似乎一直努力工作到眼睛下面都快有黑眼圈的程度!
看我做得都是什么事,真是太失态了。
啊,原本长发版本的澪,在醒来之后就变回娃娃头了。
识的黑发也完全变成了原本的红色。
那个变化好像是暂时的。
魔族的城镇意外的没什么事,建筑物和民众只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受损,早早地就充满了活力。
泽夫陛下跟我说『余已经向民众仔细说明了阁下的伟业』,我一开始还没搞懂什么意思,等实际到街上散步的时候,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马上就有大量的人蜂拥过来,在小摊吃东西也全部免费——不如说,差不多就跟把各种食物往我嘴里塞差不多。
好厉害的拷问——不对,是欢迎。
等回过神来,我抱着大量礼物,人已经站在城门前。
太吓人了。
而且,即使被那么多的人围住,搞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自己身上的财物倒是一个不落。
魔族的城镇,感觉治安应该没这么好才对吧。
你这混蛋,总之我们就是很感谢你啦,类似这样的感觉吧。
算了,露特的吐息也被我们好好地挡了下来,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欢迎也能理解。
在晚上举办的宴会上,连带着城邑也发生了举办庆典的骚动,一直热闹到了早上。
可能因为我说自己刚刚恢复,所以除了和泽夫陛下或魔将们以外,我不用和其他人过多接触,只用在远处受到视线注视。
——话虽如此,只有视线对我来说也挺难熬的。
明明只是在宴席上稍微打了个招呼的程度,那些人却马上起了反应。
第二天早上如山般的书信由识转交给我。这些全是魔族送来的邀请我去造访他们领地的信件,希望我务必到领地去做生意,或者希望让他们尽地主之谊招待我们一次。
到时候让森鬼或蛇发女妖,再加上几名翼人组成团队,按顺序拜访也不错。
当然,如果要开店的话,我估计也得去适当地露个面,但开店的事现在还不用那么着急决定,这件事先放在脑子里好了。
短时间内就算以行商为主体应该也没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虽然最后做得都是些不怎么严肃的事情,我们还是顺利地迎接离开魔族城镇的这一天。
啊,当然我也告诉了魔族那边,让他们不要派返程的护卫。
本来回去得就比预计晚,要是再花好几天在路上的话,无论对上课还是商会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计划就是混进暴风雪里立刻回到亚空。
「那么陛下。滞留在魔族领为日已久,容我们就此别过。」
「遗憾。余还希望雷道阁下能再多看看其他城镇的景色。」
泽夫陛下虽然说出了挽留的话语,但在露特那件事后,就没再提过结婚的事情,大部分对谈也是识代我进行的,对我来说他变成了相处起来相当轻松的人。
这估计也是客套话吧。
「等有下次机会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也收下了好几封热情的邀请函,等处理完一些杂务后,就打算再次前来游览贵国。」
「大家肯定都会高兴的。麻烦阁下了。」
「好的。我会将陛下此次厚重的款待记在心里。容我失礼。」
「啊啊,先等等,雷道阁下。」
泽夫陛下叫住我。
「魔族,最后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阁下。」
……已经够了吧?
……啊啊,『最后还有一个』,这个说法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呢,陛下。」
「……萨丽。」
「在。」
萨丽挤过人群,现出身姿。
「……萨丽阁下?」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她今天这种打扮,这幅打扮让我有种违和感,让我不禁喊出了她的名字。
怎么说呢。
妹抖服——不对,是女仆服啊。
这是魔族中各种女性侍从会穿的衣服,上面没什么装饰,比我想象中的要质朴得多,衣服的蕾丝褶边也很克制。
给人的印象相当简朴。
那种带蕾丝的女仆服,在商会的阿克娅爱丽丝组合,会在她们擅自定为女仆日的星期五穿上。偶尔那天也会变成睡衣日,所以是个相当随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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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种事怎样都好。
为什么萨丽会穿这种衣服才是问题。
「雷道阁下,不对我的主人。按照约定,我发誓为您献上这幅身体,一生作为您的侍从侍奉您。」
萨丽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低头说到。
……啊?
「……少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澪说这话时,感觉她身旁的空气都在颤抖扭曲。
不过,我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
「……额,我也搞不懂。」
我只能勉强说出这么多。
「那就是这个小姑娘发疯了吧。我马上就收拾掉她。」
「请您等等,澪大人。我对主人所说的『约定』,澪大人也有耳闻。」
「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呢。说胡话也得有个——」
萨丽抬起头回答澪。
啊,我刚刚完全愣住了。
明明澪说了那么危险的话,我却一瞬间忘了阻止她。说不定差点她就要在魔族重要人士的眼前被我的从者杀掉了。
「我在精灵神殿暴走的时候,错估自己的力量,向主人您和两位大人做出了无礼的请求,而且还以我的名字与性命发誓,『必将让各位毫发无伤地回来』,最后却反而被大人们保护下来。因此,以名字与性命发誓,我萨丽从今天起就是主人的东西了。」
「什、什、什么!」
萨丽刚一口气说完,就突然从领口处把衣服解开,露出胸口。
……不是,话虽如此,她可是平板身体啊?
我没产生什么奇怪的兴奋,只是纯粹地觉得焦躁。
「这是。」
萨丽指了指胸口的某个像椭圆的圆环的东西。
是刺青吗?
「以雷道大人为主人,服从雷道大人命令的誓约之证。魔族代代相传的仪式已经发挥效力。我为了主人可以将魔族的情报流出,却无法为了魔族将主人的情报流出。请主人不用担心背叛,将我作为便利的棋子使用吧。」
「那么,你就回到魔族,向至今一样……」
在我刚说到这,泽夫陛下就插了句话。
「那就办不到了,雷道阁下。那个仪式是魔族的极刑。也是扎根在性命中的,从最古老的仪式持续不断改良的魔族秘藏的仪式。解除的代价是术士对象灵魂的破坏。即使是对犯下相当程度重罪的人释放这一法术,也会让人犹豫。」
「不用,就算不能解除,只要按照我的命令做这种事就好了吧。」
「因雷道阁下一句话就必定背叛魔族的人,肯定不可能再作为魔王之子存在了。虽然很遗憾,与政务有关的部分不可能再交付给她。还是说,在阁下的国家被处以极刑的人,再次回到原国过上同样的生活,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唔……」
就算如此,以常识来说带个魔族的女仆回去也不可能吧?
荒野尽头的前哨基地还好说,要是罗兹嘉尔德可就有点难搞了。
要是在齐格的话——虽然我也有想过,伦布朗特先生个人还好说,但想让整座城市的人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得到这种不能放在商会里的人,老实说也只会让人烦恼。
在此之上,就算这样和我说她的人生往后就全部定好了,我也……
「果然还是请她去死吧。这样做无论对她自己,对我们,还是对魔族,才都是最好的选择呢。只要祈祷一句下辈子不要再得意忘形,相信她肯定能安心地上路。」
澪好像对我和陛下之间的对话等得不耐烦了,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向我进言。
不过,萨丽依然不为所动。
「……这是主人的想法吗?」
「少主,请您说吧。说她碍事。」
为什么要把这么乱来的事甩给我啊。
怎么办?
要是我们能解除仪式的话,以此为前提短时间交给我们照顾……
「……识,这个仪式能解除吗?」
「虽然不知道这能否解决问题,但只要花费时间就是有可能的。关键在于步骤太过复杂,不过这个小姑娘也能免除一死吧。问题在于,解析需要相应的时间……即使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也不奇怪。」
好长……
「既然无法分清在此期间萨丽说了些什么,果然她还是不能回到魔族这边来吧。但余要是在那时还是魔王的话,可以向阁下保证,让她隐居起来平静地生活下去。」
我感觉到魔王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压力,让我『不要点头』。
没想到最后泽夫陛下还剩下这么一招啊。
「如果主人说让我去死的话,我会当场自刎。」
萨丽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地放言道。
啊,我有点生气。她太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死。
这个叫萨丽的孩子,作为魔王之子不是非常受到期待吗?
这种人如此轻易地就说去死啊。
有着约定,有着尚未完成之事的人这么容易地说出口,让我觉得哪里不对。
「萨丽阁下,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说去死哦。」
「但是,我已经是主人的东西了。主人说让我痛苦,我就会去受苦,如果让我去死,我就会去死。这种姿态与没能完成约定的我正好相称。」
「对你来说,自己的性命轻到因为那种约定就能随意舍弃的吗?」
「对我来说,那个约定没办法用『因为那种』这样的话轻易带过。」
「那么,这种人对我来说就没有必要。我想跟更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人,在一起度过更长的时光。」
「……我明白了。」
「!?」
这件事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萨丽她。
迅速地取出短剑刺向自己的脖子。
喂!我根本就没说去死啊!?
「萨丽阁下!?」
没有回答。
自然会这样。
但有些奇怪。
无论是泽夫陛下,魔将,还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识,能救她吗!?」
「少主要救她吗?救一个您说不需要的人?」
「我说啊。就算我说了不需要,也没说她可以就这样去死啊!而且这个女孩对魔族来说是重要的——」
识静静地摇头。
「如果是重要的存在,不需我们行动,他们就会有所动作吧。也就是说萨丽阁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在魔族当中的立场。少主要是不打算收下她,那就如同澪大人说的一样,在这里让她死去,这才是为她好。毕竟就算活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正常的生活等着她。」
我看向陛下……不对,是瞪着他。
再怎么说,那也是如同女儿一般抚养长大的孩子啊?能这么轻易地舍弃吗!?
「雷道阁下。余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萨丽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一个人从雷道阁下那里取得了毛发,进行了仪式。而这个仪式对魔族来说是最底层的烙印之一。我们不能救萨丽。在这种情况下,余的个人感情毫无意义。」
魔族全都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说明这个仪式就是具有如此绝对的意义。
露西亚虽然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咬紧嘴唇,但依然没有行动。她只是笔直地注视着我。没有敌意。同时,也感觉不到对萨丽的任何感情。
可恶,有什么道理我要被人这样瞪着?其实也不是在瞪着我,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明明只是萨丽擅自进行仪式,擅自说受我支配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澪和识也在静观其变。
怎么办?
就这样,让她死去吗?
我和萨丽不怎么熟,对她也没有特别的感情。
觉得她老成得奇怪,没什么孩子气,但也没想过要因此教她儿童应该有的样子,想这种多余的事情。最多只是想过,『她长高之后就也是一名魔族了』之类的事情。
那么……要是很麻烦的话,就算舍弃掉她也……
「雷道阁下。关于那个奴隶,余还有一件事忘了说。现在,可以吗。」
泽夫陛下从趴伏在地的萨丽身旁通过,走到我的附近。
那个出血量,再这样下去就糟糕了。
在这种时候,他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那个。」
「不用说了。一会儿就好。」
陛下带着迷茫着做出什么选择的我,来到稍远一些的位置。
这里看得到群集的人,看得到萨丽,也看的到澪和识。
(实际上啊,雷道阁下。)
在拉开一些距离后,泽夫陛下更用念话向我说到。
(萨丽她,是魔王之子中唯一继承了余之血统的女儿。)
唔。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血色尽失。
作为实际的父亲,而且也一直以父亲的身份对待她,陛下依然对萨丽采取那种态度吗。
他想贯彻作为王的立场吗。
(她是余一时的爱人所生下的孩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余并未结婚,膝下也就不可能有子嗣。)
(你要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见死不救吗!?)
(刚才余也说过,自己烙上了最低下的奴隶烙印后,就没有保护的手段了。就算不是亲生孩子,只要作为魔王之子,就拥有魔族最大的庇护权。不过,这次的事件甚至连那个的范围也超出了啊。)
(那你告诉我她是亲生的意义又在哪!?)
(……希望雷道阁下能收下她。余不期望阁下与她成婚。毕竟有那个烙印在。只希望阁下能允许她在身旁侍奉。就算让她做多么辛苦的工作也无所谓。毕竟这也是她所希望的啊。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虽然太迟,但我想作为父亲实现女儿那任性的请求。)
(即使是那样的请求吗?陛下,这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啊!?)
(余当然知道。就算会让阁下看不起,也没有办法。余没办法舍弃王的立场。因此,才只能像这样用卑鄙的方法拜托阁下。余想说的只有这些。抱歉占用阁下的时间。)
泽夫陛下结束念话,回到原来的地方。
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萨丽一眼。
可恶。
可恶!!
我…………。
…………。
……。
「萨丽你估计会后悔的。后悔这么早就把烙印刻在身上。」
「不会的。我一生都不会后悔的。只要主人不如此亲下御令的话。」
「……别用那种说话方式了,用最轻松的就行。」
「……我知道了。我会这么做的,主人。」
和送行的人们道别,我们在大雪中停了下来。
魔族已经看不到这边。
魔术方面的探查也有识在妨碍,只要无法看到就能放心了。
因此,我们才会停在这种地方。
「少主太善良了。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老是往回捡很困扰的。而且这种小姑娘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澪还是老样子,不开心地鼓起脸。
「我有想过最后可能还是会捡回来,但少主之后有什么打算?魔族的话,也很难让她在商会当店员。」
那个时候我感觉识也挺冷淡的。但识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思考我的事情吧。
我自己也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多遍……最后,在那个地方的判断是『救她』。
舍弃她的理由也充分存在,让我相当烦恼。
不过今后的生活,对之前一直作为魔族的一员奋力拼搏的萨丽来说,怎么想都不会舒适吧。
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真的选择死亡这条路了,我可不会让她还有机会抱怨的。
不过,这种剥夺别人生存自由的决断,不知为何比在战场上夺去生命要更让人难受。
「罗兹嘉尔德和齐格都不行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吧。」
「啊,是克琉涅翁吗。在那里的话就算是魔族,至少也能作为第一号居民努力融入进去吧。」
识想起克琉涅翁,表示赞成。
不对。要是克琉涅翁的话,就太显眼了吧。
泽夫陛下也稍微提过让魔族住进去的事情,但要做的话,我打算同时接纳一定数量的人一起。萨丽一个人不能当第一号。
从将来的角度来看……那样做估计是不行的。
「不对,我要把她带去亚空。」
我重新否定识的话语。
『!』
「我已经决定了。」
「少主,但那里也只有这小姑娘一个人哦?毕竟也没有其他的魔族。」
澪像在看被捡回来的流浪猫一样的眼神看向萨丽,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且,那里对葛叶商会来说,是机密中的机密。我觉得在调查完仪式有没有被动什么手脚前,应该避免这么做才比较稳妥。」
识对澪的话点了点头,皱眉说到。
「没问题的。我不会让萨丽这辈子有机会离开那里。所以就算她想知道什么,知道了什么都没意义。毕竟就跟判了无期徒刑,一辈子在牢房里做手工活的犯人差不多。」
「无论要带我到哪里去,我都不会否定主人所做的事。」
「嗯,我知道。现在就带你过去哦。那里将会是萨丽的……最后的住所。」
至少她要是在那里能忘记魔族的立场,找到什么生活的意义的话,我心中的罪恶感也能减轻一些吧。
我没能舍弃掉她,但也没能从正面接受这件事情。
我自己也觉得这个选择太懦弱。
但至少,萨丽的行动应该是突发性的,其中没有魔族作为组织的意图——从他们对仪式的反应上我可以判断出来。
也就只有这能算作些微的救赎了……
我还是太天真了啊。
老实说,制作『手臂』的时候潜得太深,害我也有种奇怪的感觉。
因此我或许只是想单纯地遵循,觉得萨丽很可怜的这种类似普通人的情感吧。
明明是久违地要回到亚空间,而且还带着新的居民回去,心情却很沉重。
看来有必要转换心情啊。
反正魔力也还没全部恢复,悠哉地休息一段时间说不定也不错。
◇◆◇◆◇
啊啊,还是发生了。
这说不定是最糟糕的。
我正在做梦。
又是『那个』梦。
因为相当累了,我今天不应该在亚空而是在罗兹嘉尔德休息的。
大意了啊。
我直觉上地明白这是那个奇妙的梦,那个连巴也调查不出来的奇特的东西,在心中抱头苦恼。
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空间,这次还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估计又会出现那个不是我的『我』。
……唉。
(我好恨。)
嗯?
(我好恨啊。我恨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女神,这个恶心的世界,还是在这里住着的家伙——)
跟之前的模式完全不同,视野里什么也没有,但我觉得这个大概是『我』的思考。
(无论是那个摆出善人模样没有底线利用别人的女人,还是那个开后宫的甚至对别人的东西也敢出手的精虫上脑的小鬼。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恶心!)
这思考还真极端啊。
关于女神和世界的残酷性我还能肯定,但摆出善人模样的女人……难道是响学姐?精虫上脑的小鬼毫无疑问是智树了啊。
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个『我』憎恨两个勇者的事吗?
无论是情况还是经历都和我离得太远,老实说想象不出来。
(……可是。)
啊咧?怎么了,情况有点奇怪。
不如说,某种东西正在从我的身体中涌起。
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杀、杀、杀、杀,无论怎么杀,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完成了复仇,报复了那些家伙,应该更有充实感才对。为什么我无论杀了多少,还是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喜悦啊?)
唔呃,好恶心!
如同有只手伸进我的肚子里胡乱搅动,同时还被蒙上眼睛不停转圈一样……
不行了!
我忍受不住强烈的呕吐感,张开了嘴。
但什么也呕不出来。
这也正常,毕竟是梦啊,梦说不定就是这种东西。
不过,睡在床上的我肯定……
这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我明明输给呕吐感,难看地作呕,那家伙却还不放过我。
依然不停地向我输送这糟糕至极的感觉。
头也开始产生尖锐的疼痛。
这谁忍得了啊。
简直是地狱。
拜托饶了我吧。
(只要杀得更多就好了吗?无论是女神还是世界,还是住在这里的垃圾们。只要把大家都杀了,能变得稍微愉快些吗?)
闭嘴。
你的声音只会让我更难受。
为了哪怕能抑制一点不断加速的呕吐感,我拜托听见的这道独白停下。
(我已经回不去了。也没有同伴。所有人都是敌人。那么对我有敌意的存在就应该赐予死亡。这样做危险也会减少。所有人都要杀掉。小孩会变成大人,女人也会产下小孩。没错,我要杀死自己的同情。要在被杀之前舍弃掉——)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谁都好!
将这呕吐感!
将这疯狂的梦消除掉吧!!
「抱歉啊,小朋友。这是老朽的礼物,看来是老朽做了件坏事啊。」
「啊,唉?」
有个存在听到了我的心灵濒临极限发出的呼救。
「好久不见,也没有那么久吧。又见面了呐。还记得老朽吗?」
「啊……大黑天大人?」
「唔姆。很高兴小朋友你还记得老朽。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小朋友你最近做了奇怪的梦吧?」
「……是的。」
「内容能记得什么程度?」
「每个都是别的我在和其他人说话。」
「……唔姆。」
「那个,到底是什么。我的未来吗?未来那些梦境中的某个会变成现实之类的吗。」
「呼呼,小朋友。你这个问法太狡猾了。你明明已经得到并非如此的推测了吧。」
「那是……」
「不必了。是老朽的差错这点依然没有改变。那和你所想的一样,是走上不同道路的你。」
「也就是说,不是这个世界,是别的世界的我吗。」
「……既是如此,也非如此。就算详细说明,现在也理解不了吧。没什么,只是这种程度的认识,就根本不用在意。小朋友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在这之后也继续生活下去就好。」
大黑天大人那平稳柔和的表情依然不变,就位于我的正面。
那个黑暗,逃不掉的呕吐感,还有沉重的头痛全都一起消失了。
当然,那个声音也是。
周围覆盖着凌晨时分,天微微发亮时候的那种晨曦光芒。
因此大黑天大人的身姿看不太分明。感觉有些模糊。
只能看到他的表情还有一些装饰品,其他的都仅能看见轮廓。
我的脸也被眼泪和鼻涕弄得乱七八糟。这样一来到光亮的地方我会有点不好意思,不如就这样正好。
我的思考也恢复到能想这种事情了。
「但刚才的呕吐感到底是。」
「这次小朋友你与相当接近的存在,过深地连接到了一起。因此不是『看见』,而是『感觉到』。感觉到那个人的情感。」
「那是,情感?」
我能断言,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啊!?
「……人积累着各种各样的经验,怀抱着形形色色的想法而活着。那个人在那个情况下,情感高涨到了极高的程度,却同时抱有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想法。困惑、绝望、愤怒、悲伤……多种多样的感情合到一起形成了漩涡。而让没有共有任何经验的小朋友你突然去品味的话,自然不可能能够处理。那就是不舒服感觉的真相。」
大黑天大人露出让人平静的笑容。
「放心吧。会变成那种状况的可能性,现今已经相当低了。」
神明大人的保证啊,来的太及时了。
不过……
「谢谢您,大黑天大人。」
「小朋友,只是嘴上这么说可没说服力啊。还是没能想通吗?虽然别的世界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随便能讲的,但就当作道歉,稍微告诉你一点吧。听好了,这只有小朋友你才办到了。创造,办到这种事的名为深澄真的存在,就只有小朋友你哦。也就是说在那个瞬间,创造出那对手臂的瞬间,就可以说小朋友你走向了和其他所有世界的深澄真都不同的道路。就算忘记至今为止看到的梦境也没有问题。不如说随随便便去参考,被梦境拖累反而才可惜呐?」
创造?
啊,是那对白银手臂吗。
识给搬到亚空间去了。巴看到后还兴奋了好久。
不过,那只是将魔力物质化了而已,感觉跟创造不同吧。我认为这个就像矮人打造武具那种行为的延伸一样?
「……不是吧,我觉得那个不是创造,而是某种更强硬的别的行为吧?」
「吼,创造不分强硬还是柔软。以魔力创造出世界上不存在的新事物。那即是创造。小朋友你或许想象得是那种创造世界一般的庄严事物,但在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使一颗小石子『诞生』,那也充分能算作创造了呐?」
那是不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啊。
月读大人也说过创造之力是特别的。
我倒是一直觉得只是跟魔力的物质变换差不多。
「那个,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噢,做到了哦。毕竟你以人之躯体,行使了在神明当中也只有极为有限的存在才能行使的力量。女神要是没有老朽的项圈,肯定也会飞到你这来,刻不容缓地就要发动战争了吧。」
好、好危险啊。
这不是超级危险吗。
「老朽所命令的,进行弓箭修炼与增加魔力估计也是原因之一吧。没想到你会尽全力去初次尝试创造之举,哎呀,真是佩服。许久没有这种血液沸腾之感了。」
……大黑天大人血液沸腾啊,怎么感觉这么危险。
「罢了,这是好的倾向。真,你听老朽说。不可依据感情行走在王道上。也不可依据道理行走在霸道上。反过来也是。不用太着急也行,要慢点来。缓缓前进就好,到时候了再去思考,去决定,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呐。你自己说不定已经注意到了,你的心里有个本来连眼睛应该都还没睁开的棘手之物。不要被那个吞噬,缓缓地作为人前进。听好了,唯独不要逃避破坏。在这一点上,你对那个魔族小姑娘下的判断相当不错。作为王来说虽然不合格,但作为人来说还不坏。」
「……我会仔细思考后再行动。抱歉。」
「唔,老朽也不是想说教,抱歉呐。本来添麻烦的也是老朽种下的果。龙和蜘蛛,还有骸骨吗。你已经得到实在有趣的仆从,下一个也……」
「下一个?」
「啊……哈哈,说漏嘴了。这可不好,一与小朋友你说话,嘴巴就变得不怎么严。总之,老朽已经让你不用再看那些梦境了。等下醒来,洗个脸什么的就再去休息吧。从早上开始又会很忙的呐。」
「早上?」
「呼,再说就不好了。再见了,小朋友……等以后有机会,用那个白银之腕来试着接一下老朽的比那卡(注:传说中湿婆的武器之一,样子是三叉戟。)吧。老朽期待与你活着再次相见呐。」
连余韵也没留下,大黑天大人的身姿就完全消失了。
而我则从床上直起了上半身。
太好了,没有睡着的时候吐出来。
我眨了好几次眼后,去洗了脸。
时间大概是零点。
毕竟睡得有点早啊。
『下一个从者』啊,『从早上开始很忙』啊,虽然听到很多不吉利的事情,但停下那个噩梦的也是大黑天大人。
说起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过来的呢。
难道只是为了我吗?
不会吧,再怎么说神明大人应该不会做那种事吧、
……而且神明大人的真实意图根本揣摩不透。
睡吧。
神明大人都这么说了。
嗯,睡觉算了。
我把被子重新盖好,静静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