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葛叶商会代表的身份访问利米亚王国的我——深澄真，现在正好到达了位于王国领土南端的霍普勒兹领地。
我前往利米亚的时候也经过了这里，这回是第二次来访。
在我们离开王都的时候，骑士队在城堡前面列阵送行。
一连数日，这么一大队看上去就严肃高傲的骑士一直跟着我们向国境前进，这是什么拷问啊……不用说，我对此自然十分头痛。
「真是麻烦。既然有这么多人手能干这种事，干嘛不去早日复兴王都呀。」
多亏澪一口回绝，我才得以礼貌地谢绝，但作为负责人的响学姐和约书亚王子坚决不愿退让。
两人说『没有人同行的话不合乎礼节』，让巫女琪雅小姐，还有尤涅斯提家的贵族青年为我们送行。
王子她们虽然说，同行的事情获得了本人的同意，尽情使唤也不要紧，但又加了一句，严格来说巫女是洛雷路的重要人士，希望我们以礼相待。
其实用不着她提醒，另一人也是贵族，我本来就不可能命令他们。这样做反而让我没什么干劲，帮倒忙指的就是这种事情。
算了，旅程走到这里应该也快结束了。
等出了利米亚国境后，就马上前往有转移阵的城镇，从那里径直返回亚空——我是这么想的，葛叶商会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总觉得霍普勒兹领地里的空气充满火药味。
前往利米亚的时候这里也是同样的感觉，在我的预料之内。
不管怎么说，霍普勒兹家与伊鲁姆刚德事件因缘不浅。在王都时，我也没和当家有过多接触，虽然知道有不好的传言在说次男之死与葛叶商会有关，但一天两天肯定消除不了这种东西。
我在摇晃的马车上想东想西，就在这时……
「唉？」
在我身旁的琪雅妹妹突然发出怪声。
我觉得在这几天的同行中，这应该是她发出过的、最为自然的惊讶声音吧。
我从车窗往外看，结果看到进入霍普勒兹领地后第一道城门前，有名年老的男性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是葛叶商会的代表雷道阁下，澪阁下，还有莱姆阁下吧。请让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统治这块霍普勒兹领地的阿鲁格利欧=霍普勒兹。之前因一些误会造成失礼之举，为了向您表达歉意，我已在此恭候多时。」
在他的身后可以看到领民和骑士一字排开。但这位自称领主的男人——霍普勒兹卿仍不管身后的这种情况，深深地弯腰，向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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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小姐似乎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愣住不动。与我同行的另一名贵族乔伊=尤涅斯提也慌忙下车，把头低得比深深鞠躬的霍普勒兹还要低……额，他以几乎可以说是土下座的姿势固定住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霍普勒兹卿，还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他了。
不过就这么干站着可不好。
我先从马车上下来，单膝跪地，低头回礼。
澪和莱姆也紧随其后，老实地行了一礼。
「我没想过要让大贵族阿鲁格利欧=霍普勒兹大人如此谢罪。想要仔细查明离罗兹嘉尔德遥远的领地内流传的谣言或情报，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还请您不必介怀。」
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就行了吧。
老实说，利米亚这边的礼法太过复杂，我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听说这里有专门教礼仪的职业，还有以此为生的贵族……
真是太无聊了。
利米亚明明拥有人族国家中屈指可数的富饶土地，却把精力花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让我最为傻眼的说不定就是这点。
「……您愿意原谅我的愚行吗？」
阿鲁格利欧先生依然维持低头的姿势，如此问道。
「这是当然。我们虽然与令郎的死没有关系，但有可能救下他也是事实。优先陛下和殿下，阿鲁格利欧大人，还有他国来宾的人身安全，这个选择毫无疑问是我做出的。」
「您不计前嫌的原谅，让我由衷感谢。不久前，我在领地内和约书亚大人还有响大人进行了会谈。当时也聊到了葛叶商会的事情。我真是瞎了眼，受一己之私影响，没能看穿本质，使各位蒙受了错误的评价，就算已经得到了您的宽恕，我也无法原谅自身的无礼。还请您给予我款待各位的机会，让我多少弥补一下之前的罪过。」
「……」
他说话的姿态太低了，一点也不寻常。
澪和莱姆虽然效仿我弯下腰，一直看着地面，但他们浑身散发出觉得这家伙很可疑的气场。还有，阿鲁格利欧的态度似乎太过出人意料，巫女小姐紧绷着脸，一副『这个人是谁』的表情。
另一边，乔伊先生的态度和我们觉得可疑不同，他全身不停地颤抖着，这反应也挺剧烈的。看到他，连我也明白霍普勒兹家在这个国家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
「听闻澪阁下喜欢品尝料理，实际上利米亚的料理在南北方有很大的差异。请您务必趁此次机会，感受利米亚南部料理的特色。」
唉，还有这么回事啊。
利米亚料理讲究上菜的顺序，相当精致，如果打个比方，那就是和法餐有点相似。
我在王都吃过的几道料理都是极品，澪也给出了好评。
王都的菜色应该属于北部，在霍普勒兹领地这里看来可以享受到南部的料理。
在齐格，专门做利米亚料理的店很少，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澪似乎也有点兴奋起来，反正没什么急事，就这样接受他的邀请也好。
「想要抓住客人的胃，不愧是阿鲁格利欧大人。实际上，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可说是葛叶商会的弱点之一。机会难得，我就却之不恭了。」
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来，阿鲁格利欧先生态度骤变，并不一定是好事。
不过，我有些在意他摆出与之前正好相反的态度，其理由究竟是什么。
比起冷眼相待，强硬地拒绝他，不如接受他的邀请，尽可能了解更多的内情，才会更有助于之后的事情吧。
「哈哈，贵族的情报网有时也能派上用场啊。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您慢慢聊。也请巫女大人，尤涅斯提的年轻当家阁下一同入席。接下来就一边依靠转移，一边由我带领诸位前往我的宅邸。」
阿鲁格利欧先生使了个眼神，下一刻许多看似骑士和佣人的人聚集到我们周围，迅速地确认各种事项。
马车交给他们保管，我们则在阿鲁格利欧先生的直接带领下，被护送到转移阵去。全员转移到了一座豪华的宅邸，与其说是霍普勒兹家的主宅，不如说是经常用来待客的那种。
乔伊先生和琪雅小姐虽然也接受了邀请，但明显露出紧张的神色，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
「阿鲁格利欧大人竟然表现出这种态度……到底泄露到了什么程度？我到底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啊？」
「难以置信。人不可能到了那种年纪突然洗心革面。他肯定在谋划什么特别坏的事情……！」
……
是那个吧，我们所见的阿鲁格利欧先生肯定不是他的全貌，他平常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与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从乔伊先生和琪雅小姐的反应来看，他突然扮演善人的时候，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事。
尤其是乔伊先生的发言，让人无法忽视。
我原本还抱有淡淡的期待，说不定这是阿鲁格利欧先生本来的性格，这种期待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
「乔伊先生，您说的『什么程度』是指？您和霍普勒兹家之间有什么因缘吗？」
这个人是追随约书亚大人的贵族，从派阀上来说应该是无害的。
因为加入了改革派的约书亚王子和响学姐的派阀，所以和类似处于贵族老大地位的霍普勒兹家合不来吗？
「啊，这个是。」
真的有啊。
我不禁在心中吐槽心不在焉回答的乔伊先生。
「路上和您聊天，感觉尤涅斯提家没有特别去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而是平稳地在王城内任职吧？」
「那个，很抱歉，实际上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他突然开始聊起亲人的话题，我歪头不解。
「姐姐？」
我记得他说过自己二十三岁已婚，已经继承了家业。
也就是说，他是贵族的家主。
我对他抱有的印象，说是家主有些不可靠，更像比我稍微年长一些文学青年。他有些软弱，比起当家，他的形象更贴合贵族之子那边。
「与我不同，姐姐她对治愈魔法有着很高的适应性，相当努力，作为术士十分优秀，那个……前不久，她离异了。」
「这……抱歉。」
离异，就是离婚吧。
我虽然不知道贵族离婚是什么情况，但基本不会是好事。
「没事。这时，约书亚大人主动向回到本家的姐姐搭话。大人看中了姐姐的治愈技术。因为这件事，额……我从约书亚大人那里得知，姐姐获得了葛叶商会秘传的药物。我本来想乘这次机会向您道谢，但路上一直没有什么开口的机会，结果到了这里才说。真是十分抱歉。」
秘传的药物。约书亚大人。
……啊啊。
说起来，约书亚大人问过我能不能再生受到毒素侵袭而不得不切断的手臂。
这种事只要让澪中和掉毒素，再用魔法再生就好，我便提出见一见患者，但不知为何被拒绝了。
随后，她又问我有没有擅于治愈魔法的人能够使用的药物……记得当时确实给她了。
我记得自己还说过，如果是在学园有一定实力的学生，应该能勉强使用这种药物……原来如此，那个治愈魔法师是乔伊先生的双胞胎姐姐啊。
所以他才能跟过来，担任送行人兼护卫啊。
总觉得，他作为约书亚殿下和响学姐的代替有种违和感呢。
「啊啊，是那个药啊。治疗还顺利吗？嗯？不对，这和霍普勒兹家完全没有关系吧？」
「治疗很顺利。姐姐对药物的效果，以及治疗指示的准确性感到相当惊讶。她说让我死也不能错失与葛叶商会牵上线的机会，最近寄过来的信大多都是这种感觉……哈哈。」
虽然是家主，但面对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还是挺弱势的啊。
毕竟姐姐……都很强嘛。
「跑题了……至于与霍普勒兹家的关联，重伤被送进城堡里的伤患，正是长子奥兹瓦尔=霍普勒兹大人。为了治疗奥兹瓦尔大人，王室选拔了名门望族的子女，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原来如此。所以乔伊先生你才会那么战战兢兢的啊。」
「……说来丢脸。」
琪雅妹妹似乎听明白了原委，指出这点后，乔伊先生挠了挠头点头回答。
不过我倒是完全没懂。
现在次男死了，长子对阿鲁格利欧先生来说肯定十分重要，这个我明白。
但正在治疗长子的尤涅斯提家的人有什么必要害怕呢。
反而应该被感谢吧？
「『原来如此』，是指？」
琪雅小姐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猜，约书亚大人估计派了许多自己这方的女性去照顾虚弱的奥兹瓦尔大人。」
「唔姆。」
「霍普勒兹家的下任家主是奥兹瓦尔大人。但奥兹瓦尔大人相当尊敬父亲，就算世代交替，这样下去他最后还是会变成阿鲁格利欧大人的政治傀儡，不得不继续进行政治斗争。因此，约书亚大人打算让奥兹瓦尔大人站在自己这边，至少也要笼络他，让他不再是其父亲的傀儡，对吧？」
琪雅小姐注视着乔伊先生说道。
「……巫女大人真是慧眼独具。正是如此。约书亚大人和姐姐约好，只要攻陷了奥兹瓦尔大人，他就会全面支援两人的婚姻。恐怕，大人和其他选拔出的女性也做了相同的约定吧。」
约书亚大人，好恐怖。
她派了大量贵族的护士以及女医生照顾受伤虚弱的男性，打算让他和其中某人结婚吗。
与大贵族结婚，在这里是理所当然并且极为理想的事吧。
同时还有王室作为后盾，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然是我个人的臆测，但离异回老家的乔伊先生的姐姐，恐怕内心为此相当拼命吧。
「啊啊，所以你是在担心，在霍普勒兹卿看来，尤涅斯提家会不会被当做协助约书亚大人的碍事者吧？」
「被那位大人盯上的贵族没有安然无恙的。老实说，在我战战兢兢的时候，当家竟然亲自出来款待迎接，我差点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重伤的长子。
使用我家的药，应该是可以治好的。
不过，这些情报阿鲁格利欧先生应该还不知道。
这样的话，这就不是态度骤变的原因。
嗯。大贵族的想法……好难看透。
话说回来，琪雅小姐真厉害啊。
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
她十分自然地谈论政治话题，还主动为晕倒的事情向我道歉，同行的事情也是。
是巫女这种特殊的环境造就了她现在的样子吗。
小小年纪就是国家的象征。
她肯定生活在常人完全理解不了的世界。
果然我还是只能用『琪雅小姐』来称呼她。没办法叫她『琪雅妹妹』。让人抱有敬意。
「长子的治疗，与约书亚王子的会谈，响学姐描绘的改革，就这些吧……」
比较大的线索目前就这些。
莱姆肯定在城镇里还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澪在王都时也替我四处奔波，我想自己多努力一下，让她在这里能专心享受美食。
「……果然，关键就是之后要慢慢聊的事情了吧。我倒希望在餐桌上能尽情享用美食啊。」
「那个，还请您不要大意。我因为职务上的缘故，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那位阿鲁格利欧大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专精贵族事务，在社交界和谈判场上的怪物。」
「琪雅小姐一这么说，感觉相当有说服力啊。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总觉得，很不安。这句话如果是响姐姐说的，明明就可以让人放心，同样的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琪雅小姐轻声呢喃的话语，狠狠地刺在我的心上。
拿我跟响学姐比较，那肯定会觉得心里没底啊。
我跟她确实同为异世界人——也就是琪雅小姐说的贤人，但可别把我和那个超人相提并论啊！
这相当于拿新推出的吉祥物，去和那个世界有名的老鼠角色比较啊，实在是太残酷了！
◇◆◇◆◇
壮观。
我想不出除此之外的感想。
在广阔的大厅内，准备了超豪华金光闪闪的宴席。
跟阿鲁格利欧先生之前说的一样，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利米亚特色的料理，让人惊讶竟然会有这么多。
不仅是料理，宴会会场也毫不吝惜地布置了各类宝物装饰品，将大厅装点得熠熠生辉，这豪奢的景象比我在王都接受的款待还要——不，是比至今为止接受的任何一次都要惊人。
连澪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琪雅小姐和乔伊先生也目瞪口呆。
太厉害了，贵族实力全开就是指的这种事吧。
在领路女仆的带领下，我们的席位映入眼帘。
座位就在大厅深处墙壁上挂着的巨大贵族纹章下方……这肯定是The·上座。
在利米亚，地位最高的人按照惯例会坐在这个位置。
在右侧悬挂的估计是霍普勒兹家的纹章旗，不知为何，旁边还挂着我们葛叶商会店铺标志的旗子。
摆在一起，有种极强的格格不入感。
顺带一提，我没印象做过这种旗子。
这样一来，这面印有我家标志的旗子是在短时间内赶制出来的吗？
应该是靠夸张的财力，勉强什么人做出来的吧。
旁边还挂着一面稍小一些的旗帜。
我猜应该尤涅斯提家的吧。
我瞟了一眼乔伊先生，他已经脸色苍白，嘀嘀咕咕地说着『我家的纹章旗竟然挂在那种地方』……应该是没错。
当家阿鲁格利欧先生无视哑然失言的我们，开始致辞。
「此次紧急筹备的宴会，虽有诸多不至之处，却是鄙人心怀至诚精心准备的。请葛叶商会诸位，还有同行的人士，无需顾及礼节尽情享受吧。在场的有为犬子奥兹瓦尔的治疗极尽全力的尤涅斯提家。还有，超越立场的限制帮助降临于我等利米亚的勇者大人的巫女琪雅大人。我作为家主，过去未曾设过宴席感谢二位，实在让人遗憾。如果此次各位能尽情享受，将会是我的无上荣幸。」
阿鲁格利欧在致辞的时候，笑眯眯地牵制了尤涅斯提家，还提到了琪雅小姐帮助她仰慕的响学姐的事情。致辞整体十分礼貌，能感受到他对来宾的敬意。
此外他还有保证会尽早澄清领内流传的不实谣言，致辞内容对我们来说相当周到。
致辞持续了几分钟，之后霍普勒兹家和领地内的多位大人物、名人还有艺术家，就和我们一同开始了宴会。
从乔伊先生还有琪雅妹妹的反应来看，成员阵容看来相当豪华。
我让澪尽情享用美食，也让莱姆放松地享受。
目前，我们受到的还是纯粹的欢迎，是场令人愉快的宴会。
阿鲁格利欧先生说过这是南部利米亚的料理，确实，使用的食材和王都一样，但调味和料理方法不同。
整体来说，这里与王都相比炖煮的料理少，而油炸的料理多。还有，使用火腿或培根这类可长期保存的肉类的料理出乎意料地多。
蔬菜方面，到都是些大同小异的东西。
至于这边特有的食材……啊啊，还挺多的。
即使同为利米亚的料理，也能享受到完全不同的一面。
就让我好好享用一下吧。
就在我挑选准备品尝的料理时，阿鲁格利欧先生愉快地向我搭话。
「啊，雷道阁下。您对此次宴会还满意吗？我听闻您出身于世界尽头的齐格。为了与会者不对葛叶商会诸位做出失礼之举，我有事先严厉告诫过他们，如果有什么让您心情不悦的事情，还请见谅。要是时间再多一些就好了……」
「我很享受这次宴会。说起来，在霍普勒兹领这里，骑士们也相当热爱跳舞吗？」
「您看过刚才的舞蹈了吧。有几个贵族领地的人们把跳舞当作爱好来学习。像这样在重要的宴会上展示给客人看，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礼节哦。」
「确实相当精彩。话说回来，阿鲁格利欧大人。您如此郑重地款待我这种人，反而让我觉得不自在。希望您能用平素那种更随和一些的态度。」
这个人对我说敬语，让我精神负担很大。
超有压力啊。
与其说是来自本人的压力，不如说是来自周围的。
区区商人，竟然让我家老大如此卑躬屈膝——我能从周围感受到类似这种的气氛。
只看乔伊先生，也能清楚了解到霍普勒兹家在利米亚的实力程度。从领地内的人看阿鲁格利欧先生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他的统治赢得了领民的好感。
这样一来，领内一旦流传出我们夺去了他亲人的流言蜚语，会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吧。
「唔……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如果让招待的客人感到紧张那就本末倒置了。那么，我就和之前说话的时候一样，这种语气应该可以吧？」
「嗯，这么做我就安心多了，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阿鲁格利欧大人。」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不过……我虽然在和约书亚大人交谈过后已经得知此事，不过你们真是受到了众多人们的信赖和依靠啊。我重新调查了一下，发现葛叶商会的伟业多到不可枚举。我之前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你们，实在是抱歉。」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您已经道了很多次歉。」
伊鲁姆刚德当时虽然添了不少麻烦，但毕竟已经去世。
对一名亲眼目睹孩子死亡的父亲来说，也会想要一个能够去憎恨的对象吧。
虽然对我们来说也挺困扰的，但像这样——至少只是在表面上也无所谓——能够让他理解这一点，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时不时就会听到世界尽头的传闻，听说那是比尽头城镇齐格更为遥远的地方，有着被统称为荒野的严酷大地。」
「是的。在那种住在利米亚富饶土地上的人们看来难以置信的环境中。只有亚人、魔物还有冒险者会踏入，其中还有人在那里生活。」
「唔姆。听说那里还有名为迷雾都市的梦幻般的城市存在？」
……
迷雾都市，指的就是亚空的城市。
我们偶尔会招待从齐格进入荒野的冒险者们，以显示这个都市的存在。
他们从迷雾都市带回去的素材、食物还有武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品牌，有相当大的需求量。
当初的目标是通过这么做，让亚空的商品少量地在市场上流通，使葛叶商会贩卖的商品价值逐渐渗透人心，更方便我们开展生意。
不过，不知为何人们开始口耳相传『迷雾都市』这个词。
霍普勒兹家的力量就算再怎么庞大，应该也触及不了远在异邦的齐格。
我在齐格也从未听说过霍普勒兹家的事情。
总之，我用表面上的那套说辞回答有关迷雾都市的事情。
「……嗯，确有此事。听说冒险者偶尔会被招待进那里，还会赠送礼物让他们带回去。我也无法断言是否真的存在这种都市，但相信的人应该不少。」
「是吗？也就是说，出现在荒野的那座梦幻都市，是幸运的象征吧。」
赠送礼物，然后再让人返回。
确实，从我刚刚的说明上来看，想要到达那里需要运气。
「我也不清楚。最后，也只是回来的人七嘴八舌地这么说而已。说不好能从那里返回的人是运气好，不一定代表城市本身就是幸运的吧。」
「……也就是说，或许还有人没有回来？这种说法也太现实了……」
「对这种模糊不清的东西，稳妥的做法是优先采取警戒态度吧。毕竟，如果有人在那个都市被杀害，他们就没办法讲述任何事情了。目前能够明白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从迷雾都市带回来的东西，都具有一定程度的价值。」
「原来如此，商人就会做出这种判断吗。」
「话说回来，为何您突然提起迷雾都市？」
我更在意这一点。
如果不是住在齐格，一般来说不会对这个话题太过关心。这名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到荒野上去的大贵族，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我不可能不在意。
「唔姆……在我等的领地——不对，这件事对霍普勒兹家来说是个令人不愿启齿的污点，实际上，在我等的领地内也有啊。」
「？」
「也就是梦幻都市啊。不过，有些不同，这边的梦幻都市对我们来说是烦恼的根源，是散播死亡与疾病的恐怖象征。与你们那边的迷雾都市似是而非，是灾祸的代名词。」
「梦幻都市……？在这个霍普勒兹家的领地内，也有那种东西吗？」
阿鲁格利欧先生露出苦涩的表情，告诉了我梦幻都市的存在。
可是，霍普勒兹想必拥有领地内相当准确的地图，他会用『梦幻』来命名那个地方，实在是不同寻常。
「是啊。在霍普勒兹家还不像今天这么强盛的时代，王家赐给我们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有些来头的贫瘠土地……难以改良的沼泽湿地。得到这片土地的过程中，霍普勒兹家还和当时的王家有过各种纠纷。老实说……土地是被硬塞给我们的。」
「……」
用类似『虽然有点来头，但就把这广阔的土地赐给你们』，或者『虽然这里广袤又棘手，但如果是你们应该没问题』这种借口？
不管怎么说，收下土地的一方肯定不好受吧。
「这片土地河川并不多，但仿佛从地面涌出一般，到处是浮在水面上的沼泽，开垦那片土地根本划不来，历代先祖就放置不管。前几代一直没什么问题，不过，那之后……」
「产生了问题，是吗？」
「唔姆。那一带开始浓雾弥漫，周围开始发现从未见过的动植物和魔兽。而且，周围地区还开始蔓延奇怪的疾病。」
这确实是个问题。
生态系统在某一天突然发生改变，可不是什么常有的事。
是从雾气产生的那天开始，自然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吗？
看起来不仅仅像有魔兽从外面闯了进来。
「真是奇怪啊。」
「是啊。领民们基本不再靠近那个地方，还有数个村庄消失不见，或者被迫迁移。前往调查的骑士或冒险者大部分都没有回来，勉强逃出生天的人们，也叫嚷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比如迷雾深处有座城镇，宅邸中有吸血鬼等等。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真实依然被埋藏在黑暗中。那片沼泽里存在一座梦幻都市，是死者的城镇，到处开始传起这种流言。说起来真是丢脸。」
「迷雾，生态系统的剧烈变化，死者的城镇，吗？确实是个让人头痛的麻烦事啊……」
我的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从者巴的身影。
亚空还有迷雾都市能够存在，与她的力量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异变似乎是从上上代时期开始的，很难想象巴在和我相遇之前，会特地跑来利米亚王国做出这种事情。
话虽如此，这里和我们的迷雾都市有很大的共通点。原来如此，所以阿鲁格利欧先生才会对迷雾都市感兴趣。
明白了。
「……」
阿鲁格利欧先生注视着我，似乎陷入了沉思。
「阿鲁格利欧大人？」
我一向他搭话，他就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低声呢喃道。
「……唔姆，这样啊……这说不定是女神命运的安排啊。」
「？我觉得跟女神应该没有关系，您指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女神两个字我就想先否定。
女神这个词一出来，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考虑到我和利米亚的缘分，这讨厌的预感搞不好真的没错。
「……雷道阁下。趁此机会，我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请求。」
「难、难道是跟那个梦幻都市有关？」
想让我们去调查？
开、开玩笑的吧？
「唔姆。那片土地被称为利米亚最后的秘境，能拜托您前去调查吗？先去看看情况也无妨。拥有众多功绩，受到约书亚大人与响大人深厚信赖，并且熟知荒野这种特殊环境的您，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这、这样做，不好吧。」
「查明那片土地是我等霍普勒兹家的悲愿。我之后会和您详细说明，之所以如此紧急，也是有原因的。还请您至少先听听详细情况吧。拜托了。」
阿鲁格利欧先生又深深地低下头。
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是他，他这么做老实说让我非常的不自在。
这个人果然很擅长交涉。
「我、我知道了。总之先听听您怎么说吧。不过，我们现在正处于返回齐格的途中，不知道最后能取得怎样的成果哦？」
「……啊啊，这就足够了。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人在那里丧生。作为领主，知道调查是徒劳的便不能随意派遣骑士团前往，您的出现如同一束光照亮了现状，请您务必一试。毕竟这也直接关系到领地百姓的性命和生活啊。」
……
这是真心话，还是演技呢。
虽然有点难以看穿，但我也知道他说的并不全都是谎言。
他作为贵族虽有着傲慢的一面，不过同时也会为了领民与领地的安全和状况改善而尽心尽力。
从上上代，不对从上代开始？他们确实多次派遣骑士团以及冒险者进行了认真的调查。最终，调查使他们明白了仅凭这些人只能获得相同的结果。
而且，他不愿意把骑士团当做弃子使用，也很珍惜部下。
就算有某种企图，他也算挺了不起的人物了。
我之前对他的评价说不定有些低了。
「那么，至于详细情况……」
「嗯。我也会召集巫女大人和尤涅斯提家的当家，详细地对你们道出一切。我会马上准备别的房间……现在还请各位一边享用佳肴与美酒，欣赏音乐与舞蹈，一边稍事等候。」
「我知道了。」
澪好像还想多吃一会儿，我过去和她一起打发时间好了。
莱姆……已经吃喝到了兴头上。
巫女小姐在这群大人物中也相当冷静。尤涅斯提家的乔伊先生，似乎也很习惯这种场合，看起来正放松地享受宴会。
沼泽地带的调查吗。
在日本，广阔的湿地对候鸟、水鸟等动植物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地方，受到国际湿地条约保护，但在这个世界仅仅是被当做某种棘手的东西。
仔细一想，梅利斯湖和白之沙海也是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地处大国的领土内，也没有特意设立国立公园之类的东西对自然环境进行保护啊。
魔族领的火山则是一开始就放着不管的感觉……
毕竟到处都是未开发的自然土地，所以让人不觉得珍稀吧。
常识改变后，价值观也会跟着改变。
目前完全找不到回日本的线索，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妙……
但想要做出行动真的很难，尤其是在这种不擅长的领域。
我一边和澪一起享用利米亚料理，一边带过各种话题，打发霍普勒兹家的使者来临前的这段时间。
◇◆◇◆◇
过了一会儿后，使者前来，先把我们葛叶商会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接着琪雅小姐和乔伊先生也进入房间内。
「雷道大人。」
一看到我，琪雅小姐就向我搭话。
「琪雅小姐，不加『大人』也可以哦。」
「我应该忠告过您要对阿鲁格利欧大人保持警惕吧。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没过多久，难道您已经忘了吗？」
「我没有忘啊。现在也没有疏忽警戒呢。」
「可您不是完全听信了他的话吗！？」
明明他只是为了道歉举办了个稍微豪华一点的宴会，再就是邀请我们到别的房间来而已。
要是房间里还准备了床啊、美女啊、美酒啊，还有可疑药品这些，那就没有比这更可疑的蜜糖陷阱了。
不过，霍普勒兹先生刚才已经说明过原因，我知道这里不是那种充满美人计和私欲的密会地。
但琪雅小姐既然怀疑到这种程度，说明利米亚的贵族就是如此地喜欢搞阴谋诡计吧。
利米亚王国只从表面来看，是个超优秀的大国。
我一瞬间有想过被召唤到这个国家的响学姐，该有多么被幸运眷顾，不过王国的内情和理想似乎差得很远。
虽然我像这样活了下来才说得出这种话，不过我没被丢到利米亚而是丢到荒野，说不定挺好的。
这种背地里满是阴谋斗争，整天争夺金钱、领地和权力的大国，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没有啊，我没有被收买。霍普勒兹卿好像在领地内遇到了困扰的事情，他只是和我商量一下吧？」
琪雅小姐听到我的话后，不知为何愣住了。
「……您、您说这话是认真的？雷道……先生，那个……您不是答应协助勇者响和约书亚王子吗。可是现在又去倾听霍普勒兹家的困扰，这实在是……」
「？葛叶商会应该没有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吧。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权力斗争中，我们始终贯彻中立。目前是这样。」
「……」
唔。
她的视线好刺人，仿佛在讲『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哎呀，至少我不打算只协助利米亚王国哦。
当然也不想只敌视利米亚王国。
而且，我最近也明白了，这种想法很难让人理解。
我感觉自己似乎想到了能让人族和魔族的战争顺利结束的方法，不过那个也被学姐否定了。
三个人就能产生派阀，就算是响学姐这样的人也会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我也是，不能一直对这些事视而不见啊……
真难。
不久后，房间的门静静地打开了。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阿鲁格利欧先生登场。他还带着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另一名男性。
乔伊先生看到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鲁格=恩布雷？他不是豪商吗？」
豪商啊，也就是说这位恩布雷先生是位商人吧。
直到目前，我在利米亚还没接触过贵族商人。
在王都也没怎么接触过。
阿鲁格利欧先生向我们介绍鲁格先生。
「这位是霍普勒兹家信赖有加的商人，名叫鲁格=恩布雷。他在利米亚王国是位相当有权势的奸商。」
「您说笑了。诸位好，如若各位能称呼我一声『鲁格』，那将是我的荣幸。听闻此次阿鲁格利欧大人有十分紧急的事情，我便飞速赶来。毕竟，正如大家所知，霍普勒兹家是利米亚无人不知的缺德贵族嘛。」
这名态度沉着的商人，优雅地行了一礼。
鲁格先生。
这种和蔼可亲的柔和笑容和沉着圆滑的性格，恐怕不是生来就具备的，应该是在长期的商人生活养成的吧。
从他身上能感觉到和齐格的大商人伦布朗特先生同样的气场。
从刚才的介绍中可以看出，两人的交情应该很深厚。
他毫无疑问是位值得让国内最大势力的大贵族信赖的实力派商人。
虽然不知道调查沼泽的事情为什么会让他同席，不过应该不久就会说明了吧。
「我好想现在就回去。」
我还以为听错了，结果琪雅小姐真的这么小声地说道。
这孩子太过熟悉特殊的环境，说不定是警戒过度了吧。
「今夜本来是要举办宴会，来为我为之前犯下的众多无礼之举向葛叶商会谢罪的。作为代表的雷道阁下接受了我的道歉，谢罪之宴也变成了庆贺之宴。请让我再次向您致谢，雷道阁下。」
「没什么，您的歉意我确实收到了。」
「不过，目前人族与魔族的战争愈演愈烈，日前战火终于波及到了王都。虽然今天有着片刻的欢愉，但考虑领内状况、国内状况，以及世界状况，都让人切实感受到未来并非光明灿烂。」
在阿鲁格利欧以演讲的口吻说着的时候，乔伊先生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怎么了，乔伊阁下。」
「确实，战况不尽如人意。但您作为霍普勒兹家的当家，竟然做出对我国的现状如此悲观的发言，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有什么理由让您对未来如此失望吗？」
不是吧，我觉得战况明显对人族不利啊。
现阶段，魔族不断打出新的策略，人族陷入单方面防守。
我虽然不知道两个种族过去战争的局势发展，但现今的状况明显是魔族处于优势。
我看过了魔族和人族两边的情况后才有这种感觉，但实际上人族说不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藏实力？
难道后盾不仅只有女神吗？
「唔姆……乔伊阁下应该也知道吧，作为家主候补的长子负伤，次子死亡。这些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我也犯下不少蠢事。我也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悲观了，但真的经历了孩子负伤这种事后，实在太过让人痛心疾首。虽然听说他在约书亚大人的庇护下，正以万全的条件接受治疗，但还是让人放心不下……还请您帮我转告令姐，万事拜托了。」
「您、您言重了。这是我们分内的事。大家为这件事都拼尽了全力，相信您的儿子一定能治好的。」
阿鲁格利欧先生带有深意地缓缓说道。
「能得到支援实在令人高兴，也感谢您。重回刚才的事情，正如您所指出的，我悲观的根源与孩子的事有很大的关系，但绝不仅仅如此。即使获得了勇者，魔族对我们人族来说依然是强敌，绝不可轻忽大意。没错……贵族如果按照至今为止的存在方式继续下去，利米亚这种历史悠久的大国恐怕都有可能沦陷，我对此……忧心忡忡。」
『！？』
阿鲁格利欧提到利米亚的灭亡时，我看到琪雅小姐和乔伊先生露出极为惊愕的表情。
「难道说……您愿意率先协助约书亚大人和勇者响吗。您是想说，自己的想法改变了吗？」
琪雅小姐说道。
啊啊，原来如此。
学姐她们和这个人在权力斗争上是敌对关系。而刚才的发言，表明了阿鲁格利欧先生对贵族存在方式的疑问。
也就是说，这句话可以当做他打算站在王族那边。
对站在学姐这边一直观察他的琪雅小姐来说，恐怕是相当令人意外的发言吧。
「日前约书亚大人造访这里，向我提出了隐居的建议。」
……厉害，约书亚王子已经进攻了啊。
如果他隐居的话，下一代就是在城堡里接受治疗的长子吧。问题就变成他隐居之后，怎么说服年轻的长子那边了。唔姆唔姆。
「我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太多东西无法跟上这个时代。虽然也有意气用事的成分，不过我决定接受这件事。」
哦哦，引退宣言。真干脆。
「这样啊。」
「巫女大人您问我是否会就此跟随王室，但贵族本来就是辅佐王室的。之前就算与勇者阁下对立，也不是为了侵占这个国家。不过是为了争论国家应以什么形式存在罢了，是为了让彼此认同的信念之战而已。」
「但、但是。」
「那我换个说法，巫女大人，您觉得我们贵族之中，会有希望民众、领地还有王室全部灭亡的人吗？」
「唔。」
「自然是没有。很遗憾，虽然有一些私欲极强的愚者，但即使是他们，也希望领地能够更加富饶。领地富饶即是国家富饶。没有贵族会想要在受人侵占的领土上，赤身裸体地挥舞旗帜吧。」
……我想也是。
不过，他像是在用漂亮话蒙骗别人，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真诚。
『国家应以什么形式存在』，是吧。
装腔作势，徒有其表。
靠嘴上说的思想和信念来判断一个人，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只有那个人实际作出的行动，才能看出本色。
「我刚刚的说法虽然多少有些诡辩，但巫女大人说得没错，我确实打算说服贵族，支援约书亚大人和响阁下。」
『！？』
靠他这种决定隐居的身份？
他说的自然是退让家主之位后的事情——至少，在场的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琪雅小姐的戒备是有道理的，不能完全听信他的说辞。
这样一想就让人十分疲惫，老实说，我不适合干这种事情。
啊，好累。能不能赶紧进入正题。
「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乔伊先生也被阿鲁格利欧先生的宣言吓得浑身发抖。大事……这么严重吗。
「这是事实。所以我才把你们叫到这里，作为证人，以及作为协助者。」
嗯，协助者？
「？」
「我按顺序说明吧。我改换思考方式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王都迁都一事。」
「！！那件事，明明就是因为你们的全力阻拦，才让所有的候补地点都告吹了啊……！」
琪雅小姐向阿鲁格利欧先生投以非难的目光。
啊啊，我有听说过，因为王都遭到了魔族攻击，学姐她们提出王都迁都计划，以避免地理位置上的风险。
不过，仅仅因为受到魔族攻击，就要让历史悠久的王都迁都是不可能的。害怕蛮族的愚蠢行径会被刻在历史上——诸如此类的强硬反对意见让计划处于冻结状态。
我看了眼莱姆，他点了点头，表示对琪雅话语的肯定。
「请您冷静下来。不过约书亚大人和响阁下列举出的候补地点有问题也是事实。很遗憾，没有地方能完全满足王都需的条件。」
「你这是在吹毛求疵！」
琪雅小姐不禁喊到，不过阿鲁格利欧先生摇了摇头回答。
「就算是吹毛求疵，只要有合适的地点迁都，现在计划也会有所推进吧。正因为候补地点都有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所以才没办法决定，最终让许多人支持重视历史维持现状的选择。还是说，巫女大人能提出更为理想的场所？据我所知，即使是约书亚大人，在选择候补地点时也有所妥协。」
「如果这么完美的地方在现实里有的话，肯定早就提出来了啊！！」
对啊。
完美贴合条件的地点，可没那么容易找到。
像我们，为了让亚空四季的变换稳定下来，所需要的地点也是位于魔族领的克琉涅翁。
一般来说，都会因为条件不合而放弃吧。
「但我找到了。」
「唉？」
「什么？」
这句话让琪雅和乔伊哑口无言。
「在我们霍普勒兹领地内，我找到了一块最为与王都相配的土地——不对，是早就存在。」
『……』
利米亚王国的两个人仔细聆听着阿鲁格利欧先生的话语，凝视着他——不对，是不得不注视着他。
另一边，鲁格先生并不怎么惊讶。
他们会来迟一些，也是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吧。
「那里位于霍普勒兹领地的西北端。广阔，且容易铺设通往各方的道路，也临近大海。同时，从那里前往王都的路上有数处险要，足以构建防御工事。不仅可以针对魔族，对其他国家也是一样。」
唉，好厉害。
也就是说，那片土地如果真的存在，而且作为新王都的候补地点被提出的话，霍普勒兹家就打算把土地交给国家吧。
将自己的领地作为新王都的建设用地交出去，确实没有比这个更能展现恭顺的态度了。
「在霍普勒兹领地的西北端……真的有这种恰到好处的土地吗？能看到大海……确实有这种地方……不过，姐姐提出的候补位置里没有啊……」
琪雅小姐好像也不知道。
学姐她会把已经敌对的贵族名下的土地作为候补地点举出来吗。
……要是学姐，应该会列举出来。
不管能不能实际成功，也会先作为候补。
嗯？
王都候补地点……土地？
难道说是拜托我们调查的沼泽地带……应该不可能吧？
毕竟那里明显不适合建造大都市。
应该不适合吧？
乔伊先生的意见似乎也和我相同，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不对，真的有那种地方吗？霍普勒兹家的领地虽然很广阔……但若是有那么好的地方，应该早就建有大城市或贵族宅邸了吧。」
嗯。
正常情况下，优秀的土地肯定早就以某种形式被利用起来了。
就算再广阔，阿鲁格利欧先生应该也能准确把握领地情况才对。
也就是说，现在那里因为某种情况没办法派上用场，或者说是个相当棘手的地方？
呜哇，感觉和沼泽地带的条件重合了起来！
「具体来说，就是这一带。」
之前一直静静等候的鲁格先生，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张纸。
唔，这是……
霍普勒兹领地的详细地图。
这肯定是机密情报，被人看到了会很糟糕的那种。
鲁格先生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块区域，告诉我们这里就是理想的候补地点。
看到这块地方，琪雅小姐顿时睁大双眼。
「确实，是块很好的地方。不过，为什么这里依然是一片荒野？明明是这么好的土地……」
虽然看不出高低差，但附近还有相当宽阔的河川。
从流域还有支流上粗略估计，河川的流量应该很大。搞不好是像日本的天龙川或筑后川那样……简单来说，就是容易发洪水的那种河川。
琪雅小姐虽然说这里是荒野，但可以认为这一带——也就是沼泽地带连同森林之类在内的地形，都正在扩大吧。
……这也太广阔了吧！？
「……啊。」
乔伊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道。
阿鲁格利欧先生点了点头，继续说。
「乔伊阁下似乎也注意到了吗。这里作为话题蔚为有名，不过相当古老。看来您十分好学啊。」
「您说的是『贤王问答』吧。但一般来说，这被传作霍普勒兹家的丑闻……」
「唔姆。我们家族将其传作义勇的行为，但世间把它当做霍普勒兹家族的失态，说的就像当时是王的作战胜利一样。」
那片土地本身有什么传说吗。
「不过……真的可以在那里建设王都吗？虽然不知道传说传达了几分真实，但那个时给予霍普勒兹家的土地，虽然确实广袤平坦，还有水量充足的河川通过，可是……」
「河水常常泛滥，是不适合人居住的无主之地。」
「是的。」
「在此之上，疾病不断地蔓延，是片根本无法治理的诅咒之地。」
「……是的。」
「就连聪明的魔物都不会靠近，是利米亚残留的秘境、非人生物的领域——那片土地被称作『暗夜前线』。」
沼泽地带……去哪里了啊！这不完全是秘境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琪雅小姐担心得对，我被阿鲁格利欧先生骗了！
……应该吧？
不对，那里虽说是秘境，但我这边可是在荒野上闯荡过来的。
梅利斯湖也是秘境，那里的风景就很优美。
「那块土地不管怎么说都无法建设新王都，您这是在说笑。」
「一般来说确实不行。但我突然注意到，现在有这样一位贵客在，无论在罗兹嘉尔德的袭击还是在王都复兴上他都做出极大贡献，并且深受陛下与约书亚王子信赖。听说连勇者响也恳求此人指教，举办了一场秘密的比试。」
「！？唉，雷道先生，您还做了这种事？」
啊啊，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只听这种程度的说明就猜到是我了。
话说回来，乔伊先生啊。
您稍微在这个时候装下傻不好吗。
「您仔细想想。万一，万一灾难从这片土地上完全消失，或者发现能够治理这片土地的方法，暗夜前线一带将变成价值难以估量的肥沃土地。那里将会成为巨大繁荣经济的载体。」
「……」
乔伊先生再次看向地图，不禁屏住呼吸。
毫无疑问，这会创造出无可估量的价值
「想到这里，我认为何不向葛叶商会低头，借助他们力量带来的这束光明，请求他们查明那片土地的诅咒。如果是拥有超凡力量，至今为止达成众多伟业的他们，说不定能注意到我们束手无策而一直放置至今的那片土地上，有什么我们未能发现的东西。我可以在众人面前发誓，等事情成功之时，我阿鲁格利欧=霍普勒兹会把暗夜前线一带的土地，尽数归还给王室。」
不是卖，而是归还。
而且还是把解决了大问题的整片极品土地全部归还……真是豪爽。
他的心里绝对在盘算什么别的事情，这恐怕是他制胜的奇招。
只靠这些根本看不清全貌。
「如何，雷道阁下。我的想法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就算只有短短几天也无所谓，能请葛叶商会前往此地，进行调查吗？」
听到这句话，琪雅小姐愤怒地说道。
「您……原本那么讨厌雷道先生，现在竟然还敢提出这种要求！您到最后也只是想利用这位大人，难道不是吗！！因为贵族的一己私利，就想要利用这位大人，这绝对不行！！」
她怎么突然激动地维护我……不过，虽然我也在谴责阿鲁格利欧先生，但不到利用的程度吧。
这种情况更像是互帮互助，或者说是个表面上会让人这么想的建议。
「巫女大人，您说这是利用，还说这与一己私利有关，这么说未免太过偏颇。您难道要用同样的理由去谴责过去在罗兹嘉尔德遇袭时，利用雷道阁下获救的陛下与约书亚大人吗？明明是为了致谢把他们叫到利米亚来，结果不还是让他们帮助了复兴吗？」
我也这么觉得。
无论是人族还是人类，都不是这种高尚诚实的生物。
「您这是强词夺理！」
「您还年轻，有些东西还看不透彻。如果所有人都能得利，人有时就算是毒酒也甘之如饴。无论是我，还是您。正如陛下和约书亚大人没有前往葛叶商会的本部致谢，而是把他们叫到王都来一样，有时我们必须从大局上判断事情的是非。我认为……巫女大人您也应该明白这点。」
「……唔！就算真是这样！我也有作为巫女才能看见的东西！抱着轻松的心态接触雷道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危险，难道您就明白吗！？」
……
额，这话听得我好心痛。
我真是躺着也中枪。
难道我是不可触碰的剧毒物嘛？
「……雷道阁下。我代替巫女大人向您致歉，她说的话失礼了。」
「啊……对、对不起。」
琪雅小姐因为阿鲁格利欧的道歉也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向我低头。
「没有没有。那个，毕竟您两位也有自己的立场……我不在意。」
我一边向澪和莱姆示以没问题的眼神，一边露出苦笑回答。
「我可完全没有像巫女大人您那样随意接触雷道阁下的打算。对了，那片土地与水的关联很深，不然巫女大人也一起同行吧。如果您愿意从旁支援雷道阁下，此事也能成为约书亚大人和勇者响的功绩。如果您对他们前往暗夜前线一事感到不安的话，这么做也不坏吧？」
这出乎意料的展开让我有些焦躁，不禁开口说道。
「阿鲁格利欧大人。巫女大人是学姐——是勇者大人队伍的一员，这次分开行动只是特例，不能给她再添麻烦了。」
让这么小的孩子再陪我们一起行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希望她能早点回到她当做姐姐仰慕的学姐身边。
就算我们要前往那个暗夜前线，她也没必要跟过来。
有澪和莱姆，我再和亚空那边取得联络应该就没问题了。
「不过，以她来说，如果继续给雷道阁下添麻烦，作为与勇者同行的洛雷路巫女可就颜面无存了。有必要用行动来表达谢意以及做出弥补，我是这么想的。」
「……请给我，给我一点时间。」
琪雅小姐小声地说道。
不是啊，不用来也可以啊。
那里好像是个危险的地方，而且靠我们几个也足够了吧……
「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赶紧回响那里去吧。」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澪冷冷地说道。
「澪！」
「……失礼了。」
我慌慌张张地提醒澪注意，虽然她老实地退下了，但别这么突然地就煽动别人啊！
不过话题拖得太长，老实说，我也想回去休息。
唉，这可不好，疲劳可能都写在脸上了吧。
所以澪才会代我说出这种话吧。
仔细一想，澪直白的发言，某种意义上也是我在想的事情啊。真让人不好意思。
幸好，无论是阿鲁格利欧先生还是琪雅小姐都没有生气，谈话继续了下去。
「澪阁下真是严格。巫女大人您虽然说需要时间思考，但葛叶商会的各位想必有诸事缠身吧。我也只是希望各位能前往视察一下。当然，我希望各位最好能在明天就前往那里。这样一来，您有一晚上的时间来考虑，请问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
「好。乔伊阁下是尤涅斯提家的当家，即使有送行的任务在身，也没有必要同行前往暗夜前线。我会和约书亚大人详细讲述事情的经过，请您放心回去吧。辛苦您一路来到此地。」
「……您说的、也对。谢谢您的招待。」
乔伊先生似乎有些犹豫。
阿鲁格利欧也说了，送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也完全没想过『喂喂，这还在利米亚境内，陪我们一起啊』之类的事情。
药已经交给了约书亚大人，也附上了详细的使用方法。他的姐姐不会因为药的事情困扰，他的任务只剩下平安回去。
不过，我还有一件在意的事。
「阿鲁格利欧大人，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请尽管问吧，雷道阁下。」
「鲁格氏是利米亚屈指可数的大商人吧。如果只是为了摊开地图，应该不会特意把他叫到这里来吧……」
从之前的对话走向来看，叫他过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鲁格预计和你们一同前往。」
「唉！？那个，他是商会的代表吧？为什么要让他和我们一起前往被称为秘境的地方？」
「虽说是突发奇想，但毕竟是急事，所以此次前往暗夜前线的方法，自然是运用转移短时间过去，准备也是依此进行。不过，准备的时间有限，自然有许多不足之处。」
确实，明天就要出发，即使是大贵族也没办法完全备好物资和人员吧。尤其目的地还是恶名在外的秘境。
「很遗憾的是，我此次没办法和各位同行。现在长子负伤，我依旧是霍普勒兹家的家主，而且个人也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不过，家主这个地位还是有许多事情能派上用场的。」
唔姆，领民们对霍普勒兹家的评价确实很高。既然此事是按照家主的意愿进行的，想必能得到各方的协助。
「因此我派与我们家族经常来往，而且相当受信任的商人鲁格，代替我与你们同行。在领地内，许多人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而且，路上如果有什么必要的东西，每次都让各位自掏腰包就太不好意思了。出入所需的一切物品，希望各位都能以鲁格和恩布雷商会的名义购买。按照此次暗夜前线调查的结果，我会为雷道阁下准备您想要的报酬。即使是爵位也行。」
『！？』
等等，这次连鲁格先生也表现得相当惊讶。琪雅小姐和乔伊先生今晚不知道惊讶多少次了。大家都流了不少汗啊。
刚刚那番话对隶属于利米亚王国的人来说，难道规模相当大吗。
我不需要爵位，也不打算要。
但他愿意以书面形式约好向我支付报酬，确实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报酬会等结束之后，按照结果再进行交涉。
旅途经费的事情，我本来也打算自己支付，不过从一开始他好像就要替我们垫付。准备得真是周到。
而且能够和被称作豪商的大商人同行，我有点想观察一下他平常的言行举止，学习学习。
我稍微有点期待起来了。
「抱歉占用各位这么长的时间。那么，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散会吧。」
等详细地确认完明天早上的行程后，我们终于解放了。
葛叶商会、洛雷路的巫女，还有尤涅斯提家，分别被带回各自的房间。
阿鲁格利欧先生虽然不打算对我们做什么事情，不过其他两人就不清楚了，之前他们还和阿鲁格利欧先生争吵过。还是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我向澪使了个眼神，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交给我吧』。
真是可靠。那么，那两个房间的状况就不需要担心了。
再就是明天早上吗。
如果是梅利斯湖或白之沙海那种程度的秘境，无论是疾病、诅咒还是漫水的事情，感觉都能很快查清楚原因。有种稍微绕点路就能解决的预感。
啊，好困。
我拜托了亚空几个有空做调查和分析的人，请他们明天为这件事待命。
现在也没办法再换人，所以只能让澪和莱姆继续陪我行动了。
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件事真的能在数天之内结束。
霍普勒兹领的夜又深了几分。
◇◆◇◆◇
「对策怎么样了？」
——深夜。
在霍普勒兹宅邸的领主办公室，阿鲁格利欧和鲁格两人继续交谈着。
两人并不是在话旧，而是关于明天的事情，正在确认彼此接下来的行动。
「虽然只限数日，但不用担心情报会泄露到霍普勒兹领之外。」
「念话也是吧？」
「嗯。话说回来阿鲁格利欧大人，这可是个极其危险的赌博哦？」
「哈哈哈，鲁格啊，这才不是『极其危险』的程度。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手上举着火把调配火药』，就跟那个差不多啊。」
「……我记得自己当时是用这个比喻，形容显而易见的愚行啊。」
「我就是这个意思。今晚，我说不定把利米亚，甚至把人族的命运都放在了赌桌上。」
「看来您似乎也明白胜率有多大，多少能算一点慰借了。这样啊，看来我也答应了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不过，阿鲁格利欧大人还真是坏心眼啊。」
「是巫女的事情吗？」
「是啊，您特意诱导她与葛叶商会同行吧？」
「毕竟她不是别人，而是水之精灵的巫女啊。肯定能在暗夜前线派上用场。」
「是啊。她搞不好要比葛叶商会更有用。说不定只需她一个人就够了吧？」
鲁格傻眼地说道。不过阿鲁格利欧的眼神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直视着鲁格。
「鲁格。」
「？怎么了？」
「那是不可能的。葛叶商会是一味剧毒。他们能让我们的常识灰飞烟灭，是一群超出常规的异类啊。」
阿鲁格利欧认真的神情，让鲁格有些困惑。
「是、是这样吗。在我眼里，那个名叫雷道的商会代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硬要说的话，反而是那两名从者……叫作澪的女性非常具有魅力，而那名恐怕是高等冒险者的莱姆，也是一位让人久违想要纳入手中的人才啊？」
「这可不行，你这样下去会重蹈我的覆辙啊。瞧不起他，觉得他不如自己，最后，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无论是约书亚还是响，都把葛叶商会当成对付敌人的一剂毒药。你看到没有，在王都，还有在这里，效果究竟如何。她们都因此取得了巨大的成果啊。」
「……确实，我有预感，以邀请葛叶商会这件事为契机，约书亚大人她们的势力会得到大幅的增强。」
「就是这么回事。到最后，我们搞错了应该关注的事情。必须看清葛叶商会。仔细调查之后，那帮家伙似乎坚称自己贯彻中立，无论是这场战争也好，还是在大国之间的角力也罢。」
「真是愚蠢。保持中立没有任何好处。表明自己的阵营，展示立场，获取胜利。对商人，对能看清大局的人来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不过，葛叶商会正在带来巨大的利益。为谁带来？为那些愿意和他们维持良好关系的对象。」
「……」
「那么，我就和约书亚她们一样，也成为他们的友人就好。表达歉意，表示尊重，表明自己的烦恼。结果如何？他们这不是答应了前往暗夜前线视察，为我们做调查吗？在利米亚还有其他商会愿意做这种事吗？」
「……没有吧。只要商会拥有那片地方的情报，就绝对不会接受。毕竟做生意也得有命做才行。」
阿鲁格利欧的话语逐渐激动起来，但鲁格依然没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是因为两人与雷道交流时间不同，还有贵族与商人之间的差别。
在鲁格看来，雷道是不如自己的同行。他以自己的标准评价，雷道看起来不像是阿鲁格利欧能给予如此高度评价的商会代表。
「不过他会去。葛叶商会会去，雷道会去。啊啊，原来如此……我正是想到了这点。无论他们有多么危险，我也无法放弃，这么做实在太过具有魅力。如果他们无论什么难题都愿意接受，而且拥有解决的能力。即使要我舔他的鞋子，我也心甘情愿。」
「阿鲁格利欧=霍普勒兹竟然愿意舔商人的鞋子，这可是稀世奇闻。如果有这个机会，请务必要叫我。」
「哈哈哈哈。是吗，鲁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啊。目前这样就好。你要以我的名义在各地为他们打点。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你的人身安全也可以交给葛叶商会保护。你自己不用再派保镖了。」
「……唔，您说这话是认真的？就凭国外的商会还有洛雷路的巫女前往暗夜前线，这战力够吗？」
「当然够。给你一句预言吧，鲁格。等你回来之后你会跪在我的面前，感谢我给予你这次机会。而你之后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艾恩的边境都市齐格，在那里建立自己的管道。你绝对会想和葛叶商会建立更深更牢固的联系，哈哈哈哈。」
「……额。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碰见这种人。这次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会拼上自己的这条性命。交情这么久了，我相信您的恩义。」
鲁格并不明白阿鲁格利欧为什么对葛叶商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他们之间有至今为止建立的信赖。跟葛叶商会无关，是霍普勒兹家和恩布雷商会之间的历史造就的信赖。
鲁格过去从未见过阿鲁格利欧自信洋溢到这种程度，还会失败的时候。
「啊啊，拜托你了。毕竟奥兹瓦尔如果不能以好的形式继承霍普勒兹家，可就让人伤脑筋了。」
「奥兹瓦尔大人，听说受了重伤。」
「这件事被隐瞒起来了。」
「我接到情报说他失去了一条手臂。好像是相当恶劣的毒素。」
「你知道了啊。不过没问题。」
「？」
「似乎可以治好啊。用葛叶商会的药。」
「！？治疗手臂的缺损吗？」
鲁格轻轻地倒吸一口气。这对熟知药物的他来说，是件难以置信的事。
「省去再拜托你的工夫了。」
「……没有这回事，阿鲁格利欧大人。战场上使用的毒物多种多样，而且要修复受到侵蚀，已经缺失的手臂，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老实说，即使我尽全力，也无法向您保证一定能治好。我认为十有八九，是葛叶商会在骗人。」
这句话并不是为了诬陷葛叶商会，而是他发自心底的忠告。
从鲁格收集到的情报上推测，奥兹瓦尔应该是为了保住一命，才选择切断被毒素侵袭手臂。
如果肩口上留有毒素——不对，就算没有毒素残留，也绝不可能用寻常的方式再生手臂。
就算是与日夜都能发现新素材，拥有异常环境的城镇——齐格有关的商会，也可以断言不可能。这是集结国家的医疗、魔法、制药等所有力量挑战，也尚未实现的难题，只靠一家商会的力量不可能办到。
「不过，约书亚自信满满地说能得救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家伙的本性，真是了不起。奥兹瓦尔能治好，就凭葛叶商会的力量。」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正因为我也有这方面的专门知识，无论如何也会被常识阻碍啊。」
「常识吗。真是个棘手的东西。不需要的时候总是跳出来，需要的时候又派不上用场。没错……葛叶商会会采取中立的理由，依靠常识也是得不出答案的。」
「……阿鲁格利欧大人您明白吗？顺便一提，这种行为在我眼里简直愚不可及。」
「算是明白吧。葛叶商会，肯定是觉得无趣啊。」
「无趣？」
到底是对什么感到无趣？
鲁格疑惑不解。
总感觉今天的阿鲁格利欧，和自己过去认识的挚友散发出的气场完全不同。眼睛中时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无论是对战争，对利米亚，还是对人族啊。无论是生是死，都随便我们。我从雷道身上感觉到了这种气场。」
「破灭主义者……」
鲁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人会想要当商人，但肯定不正常。
一想到自己明天要和他们同行，鲁格的脑袋就痛起来。
「不对。雷道似乎坚信无论世界变成怎样，自己这些人也能如同过去一样生存下去。正因如此，他们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不会对任何人发誓效忠。他们是为了躲避麻烦事才采取这种姿态，这也是理所当然。他们想的恐怕是，如果有人对自己提出太过乱来的要求，只要收拾掉他然后再逃跑就行了吧。」
「对、对阿鲁格利欧大人也是这样的吗？这难道不是笨蛋——」
鲁格不禁皱眉，但话说到一半就被阿鲁格利欧打断。
「别说是我了，就连陛下，甚至是勇者或魔王，他们对谁都是这样。他们是最厉害的毒药，是不能出手的剧毒。可恶的约书亚，竟然敢对这种东西动手。我由衷佩服她的胆量。响也是，我本以为她是个只会讲述理想的丫头片子……所谓的天才，说不定就是指的这种人吧。」
「……」
「我就认可她那优秀的才能，以及那高不可攀的理想吧。不过让我就这么放手可太过让人恼火，我得还她们几分颜色。约书亚啊，响啊，好好享受我这手鬼棋吧。呵呵，就把这命名为『以雷道还雷道』好了。」
鲁格微微叹了口气。
他已经傻眼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鲁格利欧的想法如果是正确的，那么葛叶商会只要有意愿，不管是世界统一还是征服世界都随他们高兴，他们没这么做只不过是没有兴趣。
而且，只是因为自己想开，才会开设商会；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会帮助他人。
这是什么啊，鲁格想不通。
这太过没有常识，太过不负责任。
只不过，受到阿鲁格利欧这番恐吓，鲁格开始认真担心起与葛叶商会同行的这几天，自己的头发会不会因为压力全部掉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