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玛雅的十二星座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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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 牡羊座
这个月做任何事似乎都不太顺利?压力大容易令人暴飮暴食,要特别注意别吃太多甜食。
恋爱运和工作运有上升的迹象。星象暗示探寻已久的事物即将有著落,本月中到下个月初之间,变化可能降临在努力不懈的人身上。
持续探寻的事物将是一个契机,引领你遇见命中注定之人。
本月的运势低迷,不妨试著把这段时间当成了解幸福所在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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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的幸运物 杂志剪报
1
井之头恩赐公园是个著名的赏樱景点。除了沿著水池栽种的楼花树,还有动物园、划船场和自由市集等处值得游览。然而一般人并不知道,这只是井之头恩赐公园的一隅。
其实井之头恩赐公园由武藏野市东南绵延至三鹰市东北,是个面积多达三十四万平方公尺的自然公园,公园腹地内几乎都是森林,和周围的住宅区融为一体。因此──走著走著就闯进私人道路,或是身处住宅区却不知不觉迷失在树林中,感觉相当奇妙。
而那家店就邻近如此奇妙的井之头恩赐公园。
树龄悠久的林木间忽然出现一座雅致的二层楼建筑,一楼的对外窗边摆著一个奇妙的锡制稻草人,厚重的大门玻璃上以留白的方式写著几个字──
〈咖啡厅翡翠〉
如此奇妙的咖啡厅依然伫立在公园一旁。
♬
「你好!」
拉开咖啡厅大门,迎接美久的是一阵清脆的铃声。
在柜台后方工男子抬起头,露出亲切的微笑。
「小野寺小姐,欢迎光临。」
上仓真紘是个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男生,待在他身边却毫无压迫感,温和的气质让人联想起笔直的大树。他的年纪约莫二十五岁或更年轻些,是这家店的店长,前几天还照顾了倒在路边的美久,是美久的恩人。
美久关上门,发觉店里的情况和前几天不同。
虽然开著灯,座椅却都倒过来放在桌上,已经中午了还没开门营业的样子。
「今天休息吗?」
「瓦斯炉从早上就不大正常,所以没办法开店。刚才请维修人员来看过了,我想应该能恢复营业。」
真紘解释完,接著坦然一笑。
「小野寺小姐,你呢?应该没有再搞坏身体吧?」
「没有!多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可是活蹦乱跳。」
美久爽朗地答道,再次深深一鞠躬。
「非常感谢你前几天救了我,现在才来答谢真不好意思。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
美久从手提纸袋中拿出一盒点心递给真紘,那是从新宿的百货公司买来的知名西点。
真紘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盒子,视线再次回到美久身上。
「要送给我吗?但我没帮什么大忙,反而请你代劳,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那回事,你之前说的那番话让我非常开心。」
因为大家找工作都很辛苦,所以自己也不能叫苦。美久一直用这种说法麻痹情绪,是真紘的一番话让她恍然惊觉。
「和你聊过之后让我的心情轻松不少,也察觉一些问题。原来我一直认为只要努力就好,结果却盲目地乱跑……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至稍微冷静地思考现状了。」
这是让我认清现实的谢礼──美久腼腆地说道,真紘的表情也和缓许多。
「嗯,听你这么说我也很开心。谢谢你送点心来,我会好好品尝。」
看著真紘十分珍惜地收下点心盒,美久的心情也变好了。
错过徵才说明会固然很伤,但巧遇这家店也算幸运──
虽然有个高中生非常讨人厌。
不经意地想起那个狂妄的少年,美久忍不住皱眉。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嘴巴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出恶言,自己不想做的事竟然骗别人去做,而且还笑咪咪地把我丢进垃圾场!
那种令人不敢恭维的个性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哥哥真紘明明这么温柔体贴,弟弟却嘴巴坏、态度差加性格恶劣,想起来就令人火冒三丈──
「小野寺小姐?」
听到叫声的美久倏然回神。
「啊!什么事?」
「嗯……就算是答谢你的礼物,要不要在这里吃个饭?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用员工餐招待你吧!」
「咦?真的吗?」
理论上应该先推辞,无奈真心话已脱口而出──因为美久最近的三餐只有白饭和豆芽菜。
找工作意外花钱,除了交通费还有其他莫名的支出。一个人住在外头的美久不能再增加父母的负担,自然得注意省吃检用。日常支出能省则省,移动时也先考虑便宜再谈舒适和转乘方便。为了省下十圆而选择便利的交通工具,下场就是「追赶公车结果昏倒在路边」,简直丢脸到家……
「我想看看瓦斯炉恢复了没,只做一人份的饭菜也很没意思。」
既然真紘都这么说了,当然没有理由再拒绝。美久主动表示要帮忙,于是真紘便拜托她布置餐桌,自己回到厨房。
美久搬下靠墙餐桌上的椅子,动手整理桌面。借用柜台上的抹布轻轻擦拭过桌面,接著穿过柜台走向厨房。
「真紘先生,我想洗抹布,请问该在哪里洗?」
「啊……放在那边的流理台就好,我等一下一起洗。」
站在烹饪台前的真紘以目光指向流理台,转头便切起食材。
他的动作让美久看得目不转睛。
「对了,你看过今早的气象预报了吗?听说会超过三十度呢!四月就这么热,到了夏天怎么办啊?」
真紘的话一句都没进入美久耳里。
只听到「当!」的一声,成堆的四季豆瞬间一刀两断。猛烈的力道让切断的四季豆漫天飞舞,被吸进一旁的锅中。
「遇上这种炎热的夏日,点冰咖啡的客人反而比点果汁或汽水的客人多呢!」
经营咖啡厅的小知识如今听起来只是一串单音。洋葱随著「剁!」「唰!」的声音变成碎块,蕃茄已分不清是被切碎或是压烂,还有原形不明的某种绿色物体……砧板上看起来就像战场或某种杀人现场。
「小野寺小姐,你有没有不能吃或吃了会过敏的食物?面粉应该没问题吧?」
「咦!啊……没、没问题。」
「太好了。」真紘拿著长条形的粉袋微笑说道,袋子上「太白粉」的字样却和他的笑容一样炫目。只见他一边哼歌一边打蛋,轻盈俐落地将蛋白和蛋黄同时投进盆中──当然,连蛋壳也一起进去了。
「呃,不好意思……请问你在做什么?」
「嗯?嗯……应该是大阪烧吧?」
应该是!?这个人说自己正在做的东西应该是大阪烧?连一片高丽菜都没有,算什么大阪烧?难道他以为那堆成小山的四季豆是高丽菜!?
真紘先生该不会──根本不会做菜?
经过一番思索得到这个结论,美久不禁猛摇头。
「真紘先生是店长啊!之前招待我的蛋糕也很好吃!」
美久试图说服自己,真紘却有点想笑似的眯起眼睛。
「蛋糕都是向业者订购的。我们这种小店成本和空间都有限,要从零开始制作太困难了所以飮料以外的一半餐食都是外包制作。其实我本来想拿午餐用的咖哩包招待你,但库存像用完了。」
「……」
如果刚才这番话属实,真紘平常根本连菜刀都没握过。
这里不是餐飮店吗?真紘不是店长吗?他煮的咖啡明明那么好喝──
「哈哈哈,虽然没做过但好歹吃过,不用担心,搅拌均匀然后煎熟就好了。咦……饼皮是用什么调色来著?看起来带点咖啡色──对了,是这个吧?」
「不是啊啊啊啊啊请等一下!!」
美久忍不住大叫,出手制止正要倒出大量酱油的真紘。
「我……我来就好!拜托,请交给我!」
「可是我说要招待你,这样不好意思啦……」
「一点也不会!我最喜欢烹饪了,喜欢到不下厨就难过到少活好几年!」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尽管脱口而出的根本是胡言乱语,这时的美久也无心在意。或许是被她竭力的恳求打动,真紘才有些惋惜地放下菜刀。
「那就麻烦你啰?」
美久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甚至认真觉得找到工作时的心情或许就是如此。
☕
「哦?你好厉害!」
数十分钟后,真紘望著摆在桌上的餐点发出欢呼。
各种蔬菜依照用途分门别类,其中一部分做成蛋包,大量的四季豆及剩下的蔬菜则加热后磨碎过筛,加牛奶稀释成汤。浅黄绿色的冷汤吃起来沁凉,看起来也清爽。
真紘露出十分佩服的表情,看得美久噗哧一笑。那本来是身为客人的自己该有的兴奋表现,这下立场完全对调了。
「这也是你做的吧?」
真紘指著一个盘子,盘中盛著用法式吐司叠成的小屋。
由于发现据说是昨天剩下的厚片面包,美久便将其中一块切成薄片烤成脆饼,剩下的则沾上蛋汁做成法式吐司。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后堆叠成外墙,叠上脆饼屋顶再撒些糖粉就完成了。虽然有些简陋,但对美久而言已经是杰作了。
「真紘先生,你知道糖果屋吗?」
「是格林童话吧?好像有,但是哪个故事呢……」
「韩赛尔和葛蕾特的故事。被继母拋弃在森林的兄妹受到白色小鸟指引,来到一座糖果饼乾砌成的房屋。但住在里头的老婆婆其实是坏巫婆,最后差点把韩赛尔吃掉。幸好机灵的葛蕾特整治了巫婆,两人带著宝石打算回家,结果却遇到大河挡路和重重阻碍,最后是白色鸭子好心帮他们过河,才能回家和父亲三人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简单说明完故事大纲,美久又笑了起来。
「我上小学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完那本图画书,插图上的糖果屋看起来非常可口,有糖果柱子和饼乾墙,屋顶上还挤满淡粉色的鲜奶油,一定是木莓口味的。墙壁上那些也不是普通饼乾,有些抹了果酱有些加了乾果,不只种类五花八门而且就像刚出炉的一样,不断散发香甜的味道。」
美久越说越激动,真紘也笑出声来。
「好像真的很可口呢!」
「那当然!可惜我完全不记得那本图画书的出版社和作者,后来到书店找了很多次,却发现叫作《糖果屋》的图画书简直多不胜数。」
只记得封面是一幅笔触柔和的水彩画,画中有白色小鸟和被小鸟引领的年幼兄妹,还有屋顶铺满淡粉色奶油的糖果屋……但光凭这点线索实在不太可能找到那本书。
「不过我现在下厨时还是受那本书影响,只要觉得材料好像能搭成房子,就忍不住动手去做呢!」
美久笑著将法式吐司和脆饼分装进小盘,旁边添上加了巴萨米可葡萄醋的草莓果酱。
「要是觉得不够甜,就沾点果酱吧!」
就在美久说完「请用」,把小盘递给真紘的那一刻,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劫走了法式吐司。
大吃一惊的美久转头一看,再次目瞪口呆。
「表面烤得还不错,里头就差了一点。浸泡蛋汁的时间不太够吧?多泡个三十分钟应该会好一点。」
突然出现就算了,还大言不惭地擅自批评。嘴巴不好却生了一张端正过头的脸,就连含著法式吐司鼓著腮的模样都美得像画。
狂妄的高中生──上仓悠贵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在旁边。
「你怎么在这里!?」
美久讶异得大叫,悠贵哼笑一声,继续把法式吐司送进嘴里。
「这句话你问过两次了,自己动脑想想吧!」
「什么……!」
「就是因为凡事问别人,智商才会越来越低。顺便改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吧?蠢到不知遮掩。还是说已经没救了?你的脸看起来确实很蠢。」
……不过是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悠贵的恶言源源不绝,让美久认真想扪心自问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因为二楼就是我们家啊!」
真紘对愣住的美久说道。
「人手不够的时候,悠贵也会进厨房帮忙。不过他说什么都不肯帮忙接待客人,说笑著面对大家脸会抽筋。」
「那当然。像我这样外观优良的人可是众所瞩目,被看一整天很累的!」
能够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还不害臊,看来脸皮相当厚。
到底是吃了什么才能长成那种大言不惭的人?美久半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真紘却突然出声:「啊!对了……」
「这是桥爪先生送来的。」
真紘从腰间围裙的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让美久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黑色的!?那是什么?」
真紘取出的是一个漆黑的信封,形状很普通但颜色实在太怪异了。漆黑而毫无光泽的信封有种不祥的感觉,看起来就不吉利。
「动作真快呢!」
然而悠贵却舔了舔手指上的面包屑,开心地伸手要拿信封。
美久轻轻靠向真紘,小声问道:
「真紘先生,请问那是什么?为什么黑成那样?」
「嗯?那个啊……因为悠贵喜欢黑色。」
「问题的重点不是他喜欢什么颜色吧!?」
不敢置信的美久忍不住回嘴,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带著几分嘲弄的失笑。
「真紘,悠闲地喝茶是不错,但最好挑一下客人。要是常跟连自己想问什么都无法明确表达的笨蛋在一起,小心被传染笨病。」
「等等,你这是在说我!?」
「怎么?原来你有自觉啊?可惜有自觉的笨蛋还是笨蛋。人家明明说牡羊座要注意避免暴饮暴食,你却做了这么一大堆菜,甚至盖起甜点屋……这种举动除了没脑之外不作他想。」
似曾相识的语句让美久讶异得直眨眼。
「你刚刚说的是……水镜玛雅老师的十二星座运势?悠贵同学,你喜欢占星?」
美久心里觉得意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歪著头。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牡羊座的?」
「『这个月做任何事似乎都不太顺利?压力大容易令人暴饮暴食,要特别注意别吃太多甜食──』」
看到悠贵面无表情地念著一张小纸条,美久不禁瞪大眼睛。
「啊啊!那不是……!?」
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随身携带的幸运物──杂志剪报不见了。
「刚才掉在那里了。这内容还真充满想像空间呢!杂志剪报算什么幸运物?你真的相信这种东西能改变什么运气?而且竟然直接剪下星座运势内文,偷懒也有个限度吧?」
「有什么关系!」
其实美久并不真的相信占卜,星座运势看完当晚就不记得了,排名居中的时候甚至看过就忘。尽管如此,知道运气不错时仍让人感到开心,看到运势不佳也难免沮丧,何况这次的内容写著探寻已久的事物即将有著落──如果这表示可能有机会找到工作,想要沾点好运也是人之常情吧?然而悠贵却毫不留情。
「简单推算一下,这世界上有十二分之一的人口和你运势相同,不用想也知道根本不准吧?所谓占卜不过是因为当事人希望得到那样的结果,才会产生『准』的错觉。没凭没据就信以为真的人很蠢,利用那种方式赚钱的人也很蠢。」
「你别牵连到其他人行不行!」
美久从来没想过占卜的准确率有多少,现在更认为准不准都不重要。只是觉得占卜结果能让人打起精神──听说今天一整天都很顺利就让人开心,听说喜欢的人跟自己很合也让人心情愉快。
占卜有种让人幸福的力量,这才是重点所在。
「悠贵同学,虽然你头脑不错,但并不表示就可以畅所欲言。随便说不认识的人坏话是不对的!写这个专栏的水镜玛雅老师真的很厉害,不但研究过各种占星术,甚至拥有超能力!」
「哦?那还真厉害。」
「啊……你不信吧?那是真的,玛雅老师就是能看透人心!不只曾在电视上说中某位艺人的过去,还能让对方随机选牌,自己事先预言而且说中那张牌的名称!」
「那点小事我也办得到。」
「你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办得到!」
「──要是我做到和那位占卜师一样的事,你就在这里免费工作一周。」
「什么!?」
「你不是认为我没办法跟那位占卜师一样?既然如此,跟我打赌应该不成问题,反正我只是个头脑不错的普通人。还是说你其实并不相信占卜师的能力?」
看来他非常不爽被称为「普通人」这件事。
悠贵充满挑衅意味的说法让美久噘起嘴。
真是的,这孩子为何如此狂妄啊?之前遇上幽灵案件时也是,接受委托的当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以为每次都能靠虚张声势解决问题?那可是大错特错。
「好啊!但如果我赢了,你可要为怀疑玛雅老师这件事道歉。还有,以后要怀著敬意称呼我小野寺小姐……不,要叫我小野寺前辈!」
悠贵淡淡一笑,随手拉出椅子。
「真紘,准备咖啡。还有茶杯和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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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用这组茶杯和砂糖,你仔细检查一下。」
几分钟后,悠贵一手拿著综合特调咖啡如此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美久眼前放著一组附碟子的茶杯,还有一个小盘子。小盘子里放著咖啡冰糖和白方糖各一。
待美久检查完毕,悠贵拿起茶杯,在美久看不见的情况下放进某样物品,然后倒扣在碟子上放回桌面。
「现在请你从方糖和咖啡冰糖之中选一样。放在这杯子里的糖一定如你所选。」
「那怎么可能!我根本还没选。」
「别管那么多,选你喜欢的就好。」
又是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美久心里嘀咕,还是看向小盘子。
左手边是咖啡冰糖,右手边则是方糖。这没什么好思考的,于是美久拿起眼前的咖啡冰糖。
悠贵立刻扬起嘴角。
「看吧,就知道你会选那个。」
拿起倒扣的茶杯,碟子上正放著咖啡冰糖。
美久惊讶得双眼圆睁,又慌忙收起表情。
「这……这只是巧合,而且选项只有两个!」
「那就增加难度吧?」
悠贵不疾不徐地说完,从桌上的托盘里拿出两根长条包装的代糖。一根连同纸巾一起递给美久,另一根则放在自己手边。接著将糖和茶杯全都收回桌下,放回桌面时仍像刚才一样倒扣著。
「方法跟刚才一样,选你喜欢的放在纸巾上。不过我早就知道你会选什么了。」
看著自信满满的悠贵,美久的气势弱了好几分。
刚才不过是巧合,被他蒙对而已……美久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再次望向桌面。
桌上有咖啡冰糖、方糖和代糖三种。
美久迟疑了许久,最后在纸巾上放了方糖。
「决定选方糖了?想改变心意可要趁现在喔!」
「不……不用,就这个!」
悠贵把茶杯挪到纸巾旁边,催促美久「打开看看」。
美久慎重地拿起茶杯,霎时间忘了呼吸。
「……为什么?」
碟子上放著一颗完整无缺的纯白方糖,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已经确认过茶杯并未动手脚,况且茶杯和糖都是店里的用品,悠贵只在美久选择前拿过一次,之后就没再碰过……
一次就算了,竟然连续两次都猜中,而且这回还是三选一。这绝对不是巧合,一般人肯定办不到。
「悠贵同学,难不成你真的会魔法……?」
小心翼翼地这么一问,却得到悠贵不屑的哼笑。
「你是白痴吗?这不过是典型的『魔术师的选择』。」
「魔术师的……什么?」
「让对方以为可以选择,实际上却引导对方顺应自己的一种手法。说得好懂一点,并不是我『料中你的选择』,而是我『让你以为我料中了』。那个叫什么玛雅的占卜师也活用了这种手法吧?」
怎么办……听完说明还是完全搞不懂……!
美久直冒冷汗,幸好悠贵开始仔细解释。
「用刚才砂糖三选一的例子来说,虽然我的确希望你选方糖,实际上你选什么放在纸巾上都无所谓。」
「咦?」
「假设你没选方糖,而且在纸巾上放了咖啡冰糖。那时我就会这么说──『亏我还给你选择的机会,你竟然主动放弃其他选择。』然后将纸巾推到一边,剩下盘中的方糖和代糖让你二选一,再让你选择方糖就好了。」
「咦……咦咦?」
「这么问好了,我说过放在纸巾上的就是正确答案吗?」
「但就算三选一变成二选一,我也不一定会选方糖啊!说不定会拿代糖呢?」
「所以谁告诉你拿在手上的就是正确答案了?就算你拿起代糖,我也只要指著剩下的方糖说『早就知道你会选这个』就好了。」
的确,悠贵虽然说了「选一个」和「打开看看」,却没说过「把什么东西怎么样才是正确答案」。因此「美久的选择」并未明确定义,可以是手里拿著的那个,也可以是留在桌上的那个。
「你以为边思考边动手就是自己决定了,其实那只是错觉。决定的人其实是我。」
美久总算听懂悠贵的话,不禁瞪大眼睛。
「太狡猾了!这么说来,不管我选什么都正合你意!?」
「这就是魔术师的选择。」
「一开始也是!?原来无论我选了什么,你都打算让我以为咖啡冰糖就是正确答案!」
「不,你绝对会选咖啡冰糖。」
「你又随口乱说了!」
「人的目光是由左往右移动的,所以倾向拿取位于左边的物体。自动贩卖机里位于左上方的商品往往最早卖完,不是吗?如果是同样的商品摆在一起,放在左边的也会先卖掉。有人说这是因为写字时从左边开始,也有人说是因为在日本靠左通行的关系,虽然众说纷纭,重点是大家已经习惯如此。你这个人只靠脊髓反射活到现在,我想十之八九会选择放在左边的东西。」
「什么……!那不就跟超能力毫无关系?」
「我只说过自己能做到和占卜师一样的事。」
悠贵露出得意的微笑,言下之意是「谁叫你要胡乱误会」。
「好了,约定还是算数。你可要好好在这里免费工作一个星期。」
好过分,这根本是诈欺──虽然这么想却无法反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美久紧咬嘴唇,没想到却有人伸出援手。
「悠贵,不可以喔!」
刚在柜台收拾善后的真紘开口了,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
但悠贵也没有让步。
「没关系啦!都怪这家伙自己太笨。就算是给她上一课,以免日后被人诈骗。这点学费还算便宜她了。」
「但这是比赛吧?下一回合要换你吃亏才行。」
悠贵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头,真紘却开朗地继续说道:
「你在刚才那场比赛中早就知道所有结果了,所以这次该由小野寺小姐决定规则,在对她有利的情况下进行同样的比赛。」
「为什么一定要配合她?」
「所谓比赛就是如此吧?一定要公平。」
悠贵不敢置信地望著真紘,最后却受他影响似的露出微笑。然而这微笑中的恶意不但没有化解,还像是又想到什么坏点子的黑心笑。
悠贵不动声色,只有视线转向美久。
「你打算如何?反正不管怎么比,我都不觉得你有胜算。」
「比……比就比!」
「那如果我又赢了,你得免费工作两个星期。」
「什么!?」
「这是当然的吧?我可是拨出宝贵的时间给你机会啊!」
这是什么态度……!纵使心有不甘,美久还是忍了下来。反正现在沉默认输还是得做一个星期的白工,无论胜率再低都只能一试。
「我明白了。好吧!就答应你的条件。」
「好,你说要比什么?该不会要赌运气猜拳决胜吧?」
美久大惊无言。虽然说了比就比,但根本没想过要比什么。
「这个嘛……如果让悠贵拿起咖啡冰糖,就算我赢……这样?」
走投无路的美久随口提议,真紘则是一脸困惑。
「小野寺小姐,那不就和刚才一样?」
「不,不一样。」
回话的是悠贵。
「这家伙应该是想运用各种手段让我拿起咖啡冰糖,也就是撒谎或操控情况,主动使我就范。挺有趣的不是吗?」
欸?是这样的吗!?美久内心直冒冷汗,表面上却点头称是。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被解读得如此夸张。
问题是自己不太懂魔术师的选择那套,靠胡说八道糊弄蒙骗可能还……比较有机会获胜?
「好,限时十分钟可以吧?在时限之内让我拿起咖啡冰糖就算你赢,要是我没碰咖啡冰糖就算我赢。规则简单一点,只要〈遵守约定〉如何?一旦某一方的提议获得对方同意,提议的内容就必须被遵守。」
悠贵不知为何有点兴高采烈,可能是很喜欢这种游戏,提出的规则也正经得令人讶异。虽然不是没怀疑过他别有用心,但提出详细规则这点又让美久有点莫名其妙。
美久整理完思绪,将智慧型手机的闹钟设在十分钟后。
「就从现在开始吧!」
「我就看看笨蛋到底有多少能耐。」
按下闹钟的开始钮,只听到「哔」的一声微弱的电子音。电子音之后四周鸦雀无声,只剩紧张在寂静中蔓延。
起初的第一句话至关紧要,要突破现状就得先掌握对方的心,说法、措辞都必须特别注意。
悠贵一直注视著思考中的美久,似乎很好奇她会如何出招。虽然表情看不出来,脑袋里应该模拟过无数种情况了。
三分钟……四分钟过了,两人彷佛无言地琢磨著对方的心思。终于──
「悠贵同学……」
美久一出声,悠贵的眼神也变得无比认真。
美久直盯著悠贵的眼睛,开口说道:
「请你拿起咖啡冰糖!」
「喷!你这水蚤脑!」
「你……你你你刚才叫我水蚤脑!?而且还啧了一声!?」
「嗄?你听错了吧?那对水蚤太失礼了,你这变形虫脑。」
──怎么好像更糟了?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呃……那……啊!对了!」
「我现在把咖啡冰糖藏在一只手里,你猜猜在哪一边──要是你敢对我说这种白痴话,我就把桌上的糖全塞进你鼻孔里!」
「你怎么知道!?悠贵同学……你真的有超能力!?」
被美久惊愕地这么问,悠贵叹了一口特大号的气。
「算了,我不该期待你可能在某一瞬间拥有和人类相当的智能,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氦气吧?喔对,氦气就是一种比空气还轻的气体,通常用来充气球。你的头之所以没有像气球一样飘起来,大概要感谢那特别厚的头盖骨和驽钝的感性。」
「氦气是什么我还是知道的!话说你真的很没礼貌耶!」
「这刺耳的声音也是氨气造成的吧?」
「什么……气死我了!真的什么办法都行吧?我认真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哦?那我倒想看看。」
「我真的会使出所有手段喔?甚至会撒谎骗你!」
「随便你,要是你有那种智能的话。」
太狂妄了──!美久气得想找悠贵麻烦,顺手拿起桌上的糖罐。
本来只是吼吼罢了没想太多,却在摸到糖罐的瞬间奇迹似的灵光一现。这个方法很简单,不过很有可能赢得了悠贵。
「怎么了?」
「……但你可不能撒谎,这样可以吗?」
「行啦,快做就对了!」
「好吧……我现在要在茶杯里放方糖和咖啡冰糖一共十颗,让你从中选喜欢的。你一定要亲手拿喔!而且不能擅自加糖。」
「好啦好啦!」悠贵显然完全没了兴致,美久提醒了一句「约定了喔」出茶杯。
悠贵斜眼确认茶杯里的东西,眼神却突然严肃起来。
按照约定,茶杯里放著十颗糖,但却都是咖啡色的。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茶杯里全都是咖啡冰糖,一颗方糖也没有。
「刚才约定了,你要从茶杯里拿糖。」
说可以撒谎的人是自己,这点悠贵没有忘记。但被美久反将一军的事实太过震撼,让他忍不住低声问出一些废话。
「……这里头有方糖吗?」
「有啊!」
「哪里?有几个?」
「有啦绝对有!你仔细找找?」
就算对方保证,也不可能找到方糖。
碰到咖啡冰糖的瞬间就算悠贵输了,但他现在也只能动手。
〈让悠贵从茶杯中的十颗糖里拿走自己喜欢的。〉
悠贵同意了这个条件,而且答应不说谎。如此一来既不能把咖啡色的说成白色的,也不能改变糖的数量,无论如何都只能从茶杯中拿起咖啡冰糖。
然而美久却一脸紧张地看著悠贵。
理论上是无路可逃了,但对手可是悠贵,绝对会提出不必碰咖啡冰糖的解决方法。再不然就是放烟幕弹制造混乱,混淆视听蒙混过关。
然而──
悠贵默默地从茶杯中捏起一颗咖啡冰糖,丢进喝了一半的咖啡中。
分出胜败的瞬间来得意脆。
「骗人!悠贵碰到咖啡冰糖了……」
美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盯著眼前的咖啡杯。
深糖褐色的液体表面波纹荡漾。凝视著晃动的液体才让美久渐渐体会这个事实,猛然转头看向真紘。
「真紘先生,你看到了吗!?好厉害……我竟然赢过悠贵了!」
「别说蠢话了,赢的人是我。」
面对不肯坦率认输的悠贵,美久扬起嘴角。
「输不起?就算你不承认,我还是清楚看见你从茶杯里拿了砂糖。不信你数数看,还剩几颗。」
「哦?那杯子里还剩几颗?」
「九颗啊!因为你拿了一颗。」
「颜色呢?」
「都是咖啡色的。」
「我没听清楚……」
「就是说全部都是咖啡冰糖啦!你也知道的吧?因为茶杯里一开始就……」
「换句话说,我拿的是方糖啊!」
「…………什么?」
「茶杯里放著方糖和咖啡冰糖,一共十颗。仔细找找就能找到。这些都是你说的吧?」
美久眨了眨眼。
自己的确说过,而那当然是再明显不过的谎言。
「所以十颗糖里一定有方糖,那就很清楚了。十减一,如果现在茶杯里剩下的九颗全都是咖啡冰糖,那我拿的那一颗就是方糖。你能证明我丢进咖啡里的糖是什么颜色的吗?砂糖溶进咖啡里就死无对证了。」
美久望著咖啡杯。整整过了三分钟,脑袋里才传来「叮」的一声。
「啊……不对啊!?」
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撒的谎被利用了,智慧型手机的闹钟却已宣告比赛结束。
「想赢我再等数十亿年吧!」
悠贵得意地窃笑,从椅子上站起来。
「剩下的糖你得负责全部吃掉,因为不能拿给客人了。」
明天起就麻烦你来打工了──悠贵丢下这句话就要离开店里,却被真紘一声「悠贵」叫住了。他回头看著真紘,一脸不耐烦。
「干么?你还想帮那个笨蛋?」
「那倒不是,但你还没向小野寺小姐道谢。她帮我们准备了午餐喔?」
悠贵的眉头一抽,瞬间露出「为什么非道谢不可」的表情,就在下一秒──端正的脸庞漾起甜美的微笑。
「谢谢您的款待,真的非常好吃。」
然而眼镜后的双眸却摆明瞧不起人。
唔哇!这绝对不是真心称赞──!他根本把我当白痴!
美久的预测无误,悠贵离开前还不忘留给她一声哼笑。
「悠贵这孩子真是……」
真紘走出柜台,将刚冲好的咖啡放在美久面前。
「小野寺小姐也来一杯吧!比赛差点就赢了呢……」
「呜呜……不用安慰我!悠贵那样一定是错的!」
『压力大容易令人暴饮暴食,要特别注意别吃太多甜食──』
杂志上刊登的牡羊座本月运势,水镜玛雅的预测一点也没错。
美久拿起茶杯中的咖啡冰糖,忿忿地一口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