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之所以召集各位,不为别的事,你们刚才都听说了吧?警方接获线报,关西镰口组的分支福山帮与关东谷川组的分支水野帮这两个帮派,老大及旗下所有成员即将抵达本市,进行某项密会。”长相酷似亨佛莱·鲍嘉的三宅警部歪着恶魔般的V字型尖下巴,眺望着在特别对策总部集合的众多刑事。
三宅警部在县警四课算是响叮当的人物,他是黑道组织的克星,在县内的黑道无人不晓,据说流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无不吓得直打哆嗦。不过,这与三宅警部人长相似乎大有关系,他的外貌酷似好莱坞帮派电影中一位已故的大明星,能让对方产生极大的恐惧感,而他似乎也积极利用这一点。三宅警部在升上警部之前,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多不胜数的精彩轶闻,不过与本故事无关,很遗憾必须割爱。
“到目前为止,本市与黑道组织并没有什么瓜葛。”三宅警部继续说,“虽然有一个从以前就存在的古老升龙会,不过它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老人集团,除了组长,只剩下三、四名组员。此外,只有两、三个小混混组成的集团,不断地成立又解散。因此,市内目前并没有任何堪称黑道组织的帮派。这次即将抵达的两个帮派,应该是考量到这些因素,才会选择本市做为密会地点吧。除了不必担心与当地的角头发生摩擦,如果顺利的话,还能将本市纳入自己的地盘。因此,我们推测双方都想来一探虚实或借机示威。我们不能天真地认为会谈进行顺利,双方会举行和解仪式,然后老老实实地撤退。万一会谈破裂,恐将演变成以血洗血的大火拼。要是他们彼此争夺地盘,市民也会蒙受极大的危险。即使事态没有那么严重,小喽啰也会四处制造纠纷。我希望本署的全体同仁戒慎以对,因此召集各位。有什么问题吗?”三宅警部匆忙说完,在椅子上坐下,嘴角叼着一根烟,点火吸了一口,再以拇指和食指捏起烟身,喷出一缕烟。
一连串潇洒的动作让布引刑事看得嘴巴微张,赫然回过神后,有点慌张地问:“大概会来多少人?”
三宅警部狐疑地瞟了一眼聚集在办公桌右侧的搜查一课刑事;也就是读者们熟知的鹤冈、狐冢、布引、猿渡及神户大助,一脸不耐烦地以下巴指向在左侧待命、来自县警的部下之一。
那名刑事长得酷似彼得·洛利,体型略胖,一脸苦旦相。他拿出记事本,回答布引的问题,“双方似乎还没决定出席人数。不过,为了向对方夸耀自己的势力,双方应该会尽可能派出多数成员参加。福本帮的组员――呃,约有六十名,旗下有八个小团体,总共有一百一十名成员,所以合计是一百七十名。另外,水野帮的组员则有一百名,旗下有三个小团体,组员合计也有将近两百名。双方加起来就有三百六、七十名,虽然不可能全部到齐,但他们隶属的镰口组、谷川组都是警察厅指定的广域黑道组织,可以预见他们会各自向上级请求支援。总之,将有接近这个数字的黑道分子大举入侵,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拟定对策。”
“商谈的日期决定了吗?”狐冢一边在记事本上做笔记,一边问道。
“还没。”三宅警部使了个颜色,于是同样来自县警、酷似詹姆斯·卡格尼的刑事答道,“双方几乎都在观察对方的动静,以调整日期。不过,这两、三天应该就会决定了。如果不是月底,最晚下个月的月初就会过来。”
“如果从关东、关西过来,至少也得在本市住一晚,但是一次来三百六、七十人,光是市中心的旅馆也容纳不下吧?”猿渡说,“他们打算住哪里?”
在三宅警部的示意下,这次轮到长得像爱德华·罗宾逊的县警刑事回答:“他们没来过这里,所以也没有固定留宿的地点。不过我指的是在该市出生,父母、亲友都住在市内以外的人。至于旅馆,”他看着记事本,以一种与外貌不符的严谨语气说道,“我大致调查过,本市与周边的观光景点有些距离,因此观光旅馆的数量较少,市中心有执照的旅馆只有二十四家,其中能容纳最多房客的喜久屋,消费对象以毕业旅行的学生团体为主,不过这家旅馆最多也只能容纳一百一十人,不管怎么样,这批人都得分开住宿。二十四家旅馆里,有五家属于高级料理旅馆,如果有人要住在这里,顶多只有组长或干部级的两、三个成员。剩下的十九家旅馆,能够容纳的房客人数总计为四百九十人,只要当天晚上其他房客不多,他们都可以住进旅馆过夜。此外,还有两家所谓的简易旅馆,分别可容纳六十人,不过这里有三十至四十名长期房客,多余的床位只有二十至三十个。”
“他们有没有可能住进饭店或汽车旅馆?”鹤冈问道。
“几乎不可能。”似乎与鹤冈熟识的三宅警部以恭敬的语气亲自回答,“本市的饭店只有一家天使大饭店,不过这是以高级商务人士为客层的商务饭店,除非一般旅馆已被预约一空,否则他们应该会敬而远之吧。国道沿线有几家汽车旅馆,但是离市中心都很远。”
“不过看样子,当天的警力恐怕不足呢。”鹤冈擦拭镜片说道,“如果他们分开住宿,可能会分散在十家以上的旅馆,我们必须在每一处派人监视,车站周围也需要不少人手,盯紧那些搭国铁过来的人。”
“两边的辖区同仁,有些人认得黑道分子的长相,我们打算向他们请求支援,不过人手还是不够呢。”三宅也是表情凝重,扫视在场的刑事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提案?”
“请问,”神户大助战战兢兢开始陈述意见。“把他们通通集中在一个地方怎么样?刚才报告中提到的天使大饭店,那里的床位正好有三百八十个,只要他们全部住在那里,应该比较容易监视,也不容易惊扰到市民。”
三宅警部嘴角的香烟垂了下来。“你说什么?”
大助被三宅瞪视,吞吞吐吐地说:“也……也就是说,幸好他们还没决定抵达日期,所以……等他们一决定,就请天使大饭店把当天的预约全部取消,然后……想办法让他们通通住进天使大饭店,也就是呃……很简单,只要把其他饭店当天的床位全部预约起来就行了。”
三宅警部以及那对县警华纳兄弟纷纷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反之,另一头的一课刑事们得意地笑了起来。
“嗯,这么一来,就能做好万全的对策了。”猿渡低声窃笑,兴奋地说,“只要集中监视天使大饭店就行了。”
“只要动员署里所有警员的家属,把这一带的旅馆全部订光就行了。”布引也张开缺门牙的嘴,笑逐颜开地说道,“同仁们的家属一定很开心!”
“我们只要乔装成饭店服务生就可以了。”就连之前总是唱反调的狐冢似乎也已习惯了大助的作风,这一回兴致高昂地插嘴,“幸好对方不认得我们。这么一来,就算他们在饭店里发生纠纷……,不,一定会的,我们可以马上逮捕他们。”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别昏头了。”三宅警部低吼道,“你们也明白那种事根本办不到吧?”
“可是这个方法相当不错啊!”鹤冈笑着说,“只要让两组人马住在同一家饭店,他们就会彼此牵制,不会跑到外头乱晃了,光是这样就能让市民免受惊扰了。”
“鹤冈兄,怎么连你都这么说?”三宅警部受不了地叫道。“那种高级大饭店业者是不可能协助这种危险计划的。”
“不,呃……”大助连忙探出身子说,“那个,我一定会让他们协助。”
猿渡从旁补充说:“这位神户刑事的父亲,就是那家天使大饭店的老板。”
以三宅警部为首的县警刑事们总算恍然大悟,目不转睛地打量起大助。此时,大助才发现这些人与帮派电影明星的相似之处,并彻底被震慑住了。他相信三宅警部的太太一定长得跟洛琳·白考儿一模一样吧。
“那么你就是那个富豪刑事啰?”三宅警部半带叹息地说道,并回望着部下。“真羡慕这个署哪,花钱可以毫不节制。”
县警的刑事们全部露出羡慕万分的表情。
“请问,我刚才的提案,警部意下如何?”大助担心地问,“这个状况很特殊,我认为可以采用比较特别的作法。”
“有没有其他意见?”三宅警部正犹豫不决,不想立刻举手赞成,他表情复杂地与部下们商量。“这种方法行得通吗?”
“从各位的话听来,”一脸苦相的彼得·洛利开口说道,“似乎已经决定由这位刑事独自负担其他旅馆的一切费用,而且完全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妥。不过,真的要由这位刑事负担吗?”
拐弯抹角的说法真的很符合他,两、三名刑事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那还用说吗?上面才不可能出那笔钱呢。”狐冢最近似乎对金钱改观了,认为有钱人应该尽量出钱,他故意自暴自弃地这么说,好像不想让别人以为他在接受大助的恩惠。
“可是会花上一大笔钱呢。”彼得·洛利刑事一脸泫然欲泣地注视着大助。
猿渡窃笑着说:“两位讲的之所以兜不拢,是因为我们的金钱观与神户差太多啦。”
“你的意思是,对于这位刑事来说,这种程度的花费相当于我们普通人买一杯咖啡吗?”
“就我这个与他交情最好的朋友来看,你的比喻并不恰当。”一如往昔,猿渡迫不及待地想跟别人谈论大助,兴高采烈地开始说明。“以财产的比例来看,对于神户刑事来说,这笔费用的金额应该还低于一杯咖啡的钱。不过,神户刑事具有充分的常识,一杯咖啡的钱在他来说就是一杯咖啡的钱。只是金额到了一百万、一千万或一亿的时候,反而是我们的金钱观没办法适应了。关于这一点,神户的金钱观比我们更广泛,而且有绝佳的平衡感。”
“不必长篇大论了。”狐冢龇牙咧嘴地说,“别过度赞美有钱人。”
猿渡红着脸,沉默不语。于是,大助忙着说服县警的刑事们,“能不能换个角度想想?包下市中心的旅馆,是天使大饭店经营策略的一环。事实上,以前家父为了替观光都市的大饭店镀金,想让前来日本观光的某国重要人士在那家店留宿,于是把市内其他旅馆当天的床位都包下来。只要想成是相同策略就行了。”
“但是,这次来的不是贵客,饭店可能会被搞得一塌糊涂,而且那些家伙手脚不干净,饭店里的设备很可能失窃。他们若是打架滋事,设施也会被破坏。说不定还有人持械,甚至发生枪战,连工作人员都有生命危险。”三宅警部以怀疑的眼神看着大助。“就算你擅自主张,你父亲这个饭店老板会不会答应,也很难说吧?”
大助抬头挺胸说:“如果家父在场,他一定会这么说:如果能为打击犯罪尽一份力量,就算被破坏十几二十家饭店,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工作人员的安危很重要啊。”
“所以才由我们乔装啊。”狐冢刑事热心地说,“至少直接与客人接触的服务生都由刑事担任,然后把这些作乱的家伙一个个逮捕。”
“我看你很想逮捕那些家伙哪。”
警部半带讽刺地说道,部分刑事知悉狐冢向来热衷于逮捕犯人,纷纷笑了起来。
“问题是,当天想在市内旅馆住宿的民众该怎么办?”
长相酷似詹姆斯·卡格尼的刑事问道。在场者原本只考虑到黑道分子,此时纷纷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原本在市中心旅馆留宿的人就没地方住了,那些人该怎么办?市郊有两、三家温泉旅馆,但是地点偏远、交通不便。怎么办?嗯,OK。还是交给各家旅馆判断了。嗯,OK,请旅馆业者配合一下吧。交代旅馆,若有身份确定的熟客预约,那就让他们住宿。OK,有重要事情的客人,一般都会事先预约吧。嗯,当天光顾的客人,为了慎重起见必须通通回绝。OK,这部分也只能交给各家旅馆判断了,这点小事他们应该会配合。OK,他们也不想让黑道分子入住,这也是为了自己居住的城市着想。”
卡格尼比手划脚、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串。这名刑事似乎习惯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动脑思考,其他刑事了解这一点以后,也放心听起他的分析。
“OK,接下来的重点是天使大饭店。这里与其他地方相反,得拒绝一般客人入住。嗯,那么,当那些帮派分子前来预约时,又该如何区分?嗯,万一真的来电预约,却被误认为一般客人而回绝的话,难得的计划就泡汤啦。嗯,怎么办?嗯,OK,最近的五星级饭店都会把熟客的名字输入电脑,差点忘了有电脑呢!OK,前来预约的客人身份应该可以用电脑过滤。OK,嗯,此外的客人怎么办?嗯,就算身份有点可疑,也都接受预约好了。OK,然后看看当天抵达的客人,如果显然不是帮派分子,那就说明原委,请他们住进别家旅馆。当然啦,其他旅馆都被警方预约了,房间要多少有多少。为了辨识客人,最好由一位负责的刑事跟着。OK!”
“你还是老样子,每次听你说话,连我都觉得自己的脑筋变快了。”三宅警部笑道。事实上,卡格尼刑事的说话方式确实有这种效果。
“打算预约旅馆,结果到处都客满了,他们会不会因此起疑呢?”鹤冈边想边说,“如果确定要执行神户的提案……”
“他们会认为被对手抢先预约了吧。”长得像爱德华·罗宾逊的刑事以稳重的语气说道。“为了牵制这群人的行动,警方就算被发现戒备森严也无妨。但是,警方把他们诱进天使大饭店的计划以及由刑事乔装成饭店员工一事绝不能被识破。万一被发现,他们一定会逃离,那样一来,将会造成一般市民的困扰,难得撒大钱的计划也会失败。”他恶狠狠地蹬了狐冢一眼。“在饭店里,各位的行动最好收敛一点,刑事身份才不会被对方识破。”
他的威严瞬间让狐冢垂下了视线。
“关于他们的协商地点,”布引说道,“还没决定吗?”
“好像还没决定。”爱德华·罗宾逊刑事缓缓地点头。“不过,希望能安排他们在饭店的宴会厅或主厅举行哪。即使不加干涉,在那里举行的可能性也很大。”
“听各位的口气,似乎已经决定采用这位富豪刑事的提案了。”三宅警部站起来。“好,我明白了,反正没有其他主意,也没时间考虑了,就这么办吧!他们今、明两天就会决定几号要过来了,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请求各家旅馆协助,请各位分头进行,细节明天再讨论。神户刑事,饭店的交涉就交给你了。”
当天晚上,大助在神户豪宅内占地三十坪的晚餐专用餐厅里,在璀璨的水晶吊灯照耀下,一边享用晚餐,一边把白天开会的内容告诉夫亲。“如此这般,搜查会议虽然已经结束,不过两边的辖区警署立刻通报,表示黑道组织已经确定行程,将在十一月四日抵达本市,隔天五日中午,他们会在市内的某处进行会谈,结束之后再回去。希望父亲能在四日及五日,借我们使用天使大饭店。能不能请您跟总经理说一声,请他们协助警方呢?”
神户喜久右卫门完全没碰最爱的椰子嫩芽沙拉,专心聆听大助说话。不过大助说到一半,他的眼睛就湿了,当大助说明完毕后,泉涌般的泪水已将老人的丝绸围巾沾湿了一大片。“那么,那家饭店可以为你的工作派上用场吗?它帮得上警察的忙吗?那家饭店是我用不义之财盖的,你竟然能够用在社会公义上!”老人哭哭啼啼地说道。“你真是个天使,是神明的使者,你是上天为了洗清我的罪孽派来的活神仙哪!呃呃呃……”喜久右卫门两、三下就被痰噎住,翻起白眼。
“怎么可以在用餐中说这些呢?明知又会变成这样子!”铃江从刚才就在座位上躬身戒备,此时立刻飞奔过来,一边照顾老人,一边责备大助。
“因为这件事很急嘛。”大助也站起来,向铃江辩解。“而且他什么都还没吃啊!”
“啊,已经好了,已经好了。”喜久右卫门的发作平息了下来,拍拍铃江的手背说道,“我只是被兴奋噎住了,一点都不难过。那么我马上交代,叫总经理过来。剩没几天了,嗯,你说他们几号要来?”
“十一月四日。”
“那得快一点。等一下,十一月四日,这个日子我怎么有印象?哎呀,那天不是我生日吗?”喜久右卫门瞄了一眼能干的秘书一眼。“你没发现吗?”
“不,大助少爷一说出那个日期,我马上就发现了。”铃江一脸泫然而泣地说道。“只是,我希望老爷忘了,所以没提醒。因为老爷在每年生日的当天,一定会在天使大饭店的宴会厅招待当晚住宿的所有房客,并举办生日晚宴。而且我知道老爷的个性,如果让老爷想起这件事,就算当晚住宿的客人全都是黑道分子,也会坚持依照往年的惯例举办晚宴……”
“那怎么可以?!”大助跳了起来。“不可以做那么危险的事。我不允许,不,警方不会准许的。”
“唉,等一下。”喜久右卫门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这样啊!唉,我都忘了,这样啊,要是放过这个机会,那我就没机会看到可爱独子工作的模样了。”老人嘴巴半开,舌头在里面蠕动。“哪有不举办的道理呢?”喜久右卫门突然面露悲伤的表情,以微弱的声音梦呓般地向大助倾诉:“老年人这种动物啊,很难改变长年以来的习惯。喏,大助,你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呀。”
大助手足无措了起来。“对方可是黑道耶!”
“那算不了什么。”老人笑道。“我才不怕咧。你不知道以前的我呀,才会操那种无聊的心呢。”
“往年都是由我陪着老爷,在晚宴中随时待命。”铃江毅然决然地表示,“如果无论如何都要遵循往例,那么我今年也要一起去。”
“不,这不行。”喜久右卫门把铃江当成亲生孙女般疼爱,听到她这么说,在轮椅上吃惊地仰起上半身。“太危险了,叫荒熊虎八那个书生跟我一起去吧。”
“那个粗鲁的书生,以前曾经在玄关把老爷连同轮椅一起推倒。”铃江坚持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陪老爷去。”
大助深知这两人异常固执,话一说出口,就会坚持到底。大助忍不住抱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一旦决定就听不动劝了,我怎么阻止都没用。”
翌日,大助在二度召开的会议上报告这件事,三宅警部露出略微苦涩的表情说:“老人家就是这样。唉,没办法哪。再怎么说,他都是那家饭店的老板,就算他的要求有点任性,我们也得听从。为了维护晚宴宾客的安危,得再增加警力,乔装成宴会厅的服务生。”
此时,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在刑事的带领下,走进特别对策总部。
“哦,”大助站了起来。“我来为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天使大饭店的总经理真田先生。”
在数十名刑事锐利眼神的注视下,真田显得有点畏缩。不过,他不愧是饭店总经理,维持着一贯的威严,在大助替他安排的位置――三宅旁边坐定之后,行了一个礼说:“敝姓真田。”
三宅简单地自我介绍,然后马上开始询问:“我想您已经从神户刑事那里听说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可以请您提供协助吗?”
“乐意之至,我最喜欢做这种事了。”真田兴冲冲地表示,急忙咳了一下。“不,这么说有点语病,我的意思是,本店十分乐意提供协助。”
“话说回来,真田先生,如果我们要乔装成天使大饭店的员工,最少需要几个人?”
“以饭店的专门术语来说,核心员工的人数至少需要饭店床位数的一半。换句话说,天使大饭店总共有三百八十张床位,因此需要一百九十名员工。”
三宅警部低语。“有点多耶,实在没办法安排这么多人手。”
“当然,实际接触到客人的员工比这个数量更少。”真田急忙补充说明,“例如,厨师和接线生等等不必乔装,就由原职的员工担任。如果派得上用场,本店的员工任凭警方使唤。”
“感激不尽。”三宅轻轻行礼。“那么,请您依序说出必须接触客人的员工。”
“首先,需要一名门房。”
“哦,这是确认出入分子的重要角色。嗯,饭店玄关周围也需要派两、三名便衣,随时跟监办理入住手续后又外出的房客,不过戒备玄关处的人还是门房。”三宅环顾众刑事之后,迅速对左侧的卡格尼说:“那就麻烦你吧!”
朝气十足的卡格尼刑事感觉非常适合穿上英挺的门房制服。
“柜台、大厅四周需要五名行李员。”真田说,“这五个人其中之一必须负责指挥,算是领班。”
“那是替客人提行李之类的服务生吧。”三宅对猿渡点点头说:“由你担任领班吧。我会派四名年轻刑事给你,留意有些房客会从外面带女人回来。当然,你必须把那个女人赶回去。”
“明白了。”猿渡点点头。他预料到时候一定会有人为了女人引发口角。
“接下来是柜台,柜台里除了我这个总经理,还有一位柜台经理。只有发生问题时,我们才会与客人接触,不过晚上十点以后,我们会与夜班经理换班。”
“只有一个昼夜,两边都由我来担任吧。”三宅警部说,“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点,我再向您请教。”
“出于职责,当天我会一直待在总经理室,有问题随时找我。另外,柜台这里只需要一名刑事就可以了,我再派一名真正的员工支援吧。”
“最好是笑容可掬,由你来扮好了。”三宅对娃娃脸的布引刑事点点头。
“如果那些人蜂拥而至,我再派人支援。”
“收银员也只要一名就够了,我派一个熟悉机械操作的员工帮忙吧。”
“也有可能会发生金钱纠纷。鹤冈兄,收银部分就麻烦你了。”
“接下来是客房组。以两百八十间客房数来看,还是需要分派相当多人力。天使大饭店是六层楼建筑,二楼是婚宴会场,三楼以上才是客房。三、四、五、六各楼层的服务台至少需要两名人员,总计需要八名客房服务生或女服务生。此外,平常还需要一名客房领班来指挥这些服务生。”
“为了负起提案的责任,最麻烦的客房领班就由神户刑事来担任吧。”三宅说,“这份工作必须完全掌握那些家伙的动静,算是最重要的。你底下的八名服务生由年轻刑事担任就可以了。”
“没有一名女服务生,不会让人起疑吗?”真田提醒说,“一般客房服务生都是由女性担任。”
刑事们七嘴八舌地谈论了起来。
“派女警乔装就好了嘛!”
“我们署里的女警都是虎背熊腰耶!”
“不,也有四、五个女警还蛮适合的。”
“如果太适合,搞不好会引起麻烦。万一有客人召唤,服务生就得进入客房,里面是密室啊,会有被侵犯的风险。”
“如果女服务生轻易制服想乱来的客人,反而很奇怪吧!”
狐冢从刚才就一直心浮气躁地观望会议的进展,此时终于按撩不住地开口了,“组长,那我要负责什么?我从刚才就一直默默听着,结果重要角色都被别人抢走了,我根本没机会大展身手。请给我一个合适的角色吧!”
三宅警部正在低声与真田商量事情,闻言抬起头来说:“我们正在商量,恰好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房务员。请你负责这个职位。”
“什么?房务员?”
“没错,就是打扫客房的清洁工。”真田说明。“由于当天的房客身份特殊,可能会破坏相当多的设备。他们应该从来没住过饭店,这也是无可奈何。当然,卫浴设备也会频频故障,房务员必须负责修膳。”
“也就是打杂的吗?”狐冢面露不满。
“唉,别摆出那种表情。”三宅露齿笑道。“我们也会派一些女警乔装成房务员,万一她们遭到袭击,你必须前往搭救。而且你的长相实在太像刑事了,如果不用房务员的制服遮一下,实在没办法掩饰。”
“我明白了。”狐冢不情愿地点点头。
“当然,喜久右卫门先生会依照惯例,在宴会厅招待住宿的房客,并举行生日宴会。”真田担心地说,“请各位千万别出错。”
“宴会厅的人员配置该怎么安排?”
“平常时段是领班一名、服务生两名、女服务生四名、收银员一名。”
“由你来担任领班吧。”三宅向彼得·洛利刑事下令。“宴会进行时,所有宾客都会集中在大餐厅,其他地方不必戒备,所以神户和猿渡也来担任服务生。其他二十几岁的年轻刑事只要有空,全部都来担任服务生。女服务生由女警负责。我也会以总经理代理人的身份参加宴会,负责戒备。”
“一楼有西餐厅、咖啡厅等等,与宴会厅相邻,同一批人力可以兼顾。另外,二楼有一家小型酒吧,那里需要一名酒保。”
“我来吧。”爱德华·罗宾逊自告奋勇说道。“我对酒类很熟悉,不过,我想那些人也不可能点太讲究的鸡尾酒。”
“或许有人会喝酒闹事,拜托你了。”三宅点点头,对全员宣布:“各人的职务确定之后,在当天以前请自行找空档到饭店接受正规人员的指导及训练。”
“为了慎重起见,本饭店也婉拒了五日晚间的预约。”真田总经理说道。“因为对方可能会一直待到五日晚上。”
“真的很感谢贵饭店的协助。”三宅感激地向真田鞠躬。
“总经理,您的电话。”警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卡格尼刑事接听之后,将话筒递给真田。
“哦,这样啊!很好,我知道了。”真田放下话筒,表情爽朗地望向众刑事说:“饭店刚才已经陆续接到关西福本帮一百三十三名,以及关东水野帮一百五十二名的预约了。”
“哇!”刑事们发出欢呼。
“怎么这么快呀!”
“别家旅馆都客满了,他们慌了手脚吧。”
“他们竟然堂堂报上组织的名号,到底想干嘛?”
“为了示威吧?”
“太嚣张了,竟然瞧不起警察。”
“人数比想象中还少。”
“住饭店的话,费用会增加,所以限制人数吧。”
“还有一件事要报告。”真田提高声音说,“宴会厅也接到了五日中午的预约,是一场人数两百八十五名的宴会。在与客人商量之后,决定变更至主餐厅举行。”
现场又响起一阵欢呼。
“警戒措施可说是滴水不漏。”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别高兴得太早,吵死啦!”狐冢从刚才就有点不满,起身朝年轻刑事们咆哮。“战争接下来才要开始!”
“这就是小说的便利之处,‘当天’立刻到来。”
猿渡穿着服务生制服,站在天使大饭店的一楼大厅,对着同样扮成服务生的神户大助问道:“组长他们还在总部吗?”
“好像刚出发。两个地方很近,应该快到了吧。”大助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特别对策总部从下午一点便转移至这家饭店。
“你们在柜台旁待命,布引兄下指示再搬行李。然后把客人领到房间。他们一次会来一大群,所以没有行李的客人不必带路。”猿渡俨然变成了领班,利落地指示底下四名由刑事乔装的行李员。
猿渡比大助年长两岁,未婚。如同读者所知,他是大助的好友,也是个重义气的朋友。猿渡是个推理小说迷,只要碰上智慧型犯罪,总是调查得特别起劲,彻底发挥推理的长才,有几桩棘手的案子就是靠他侦破的。不过,这些故事应该被归类成不同的系列,在此不得不割爱,着实感到万分遗憾。
“内人和两个小孩已经前往明月馆了。”柜台的布引气色红润,笑着对隔壁的鹤岗说道。“真可怜,平常没空带他们出去玩,只不过去旅馆住一天,他们就高兴得不得了,根本不必这么早出发。”
“你们也去明月馆啊?”鹤冈眯着眼微笑。“那么现在应该正和我那六个孙子在宽敞的走廊上奔跑吧。小孩子嘛,只要不是在家里,不管在观光景点还是市内的旅馆,一样玩得乐翻天。”
此时,三宅警部率领县警华纳兄弟进入大厅。
“各位,集合一下。”
这批县警个个长得像黑帮电影明星,似乎是刻意组成的,彼此合作无间。据说,三宅警部原本就对自己的容貌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因此基于好玩收编了这些人,并加以培育。这队人马以不逊于华纳电影的活跃行动力对抗县内的黑道组织,在他们创造的事迹当中,有不少大快人心的插曲足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不过在此不得不割爱,实在令人万分遗憾。
“刚才两边的辖区警署有通报,”三宅警部对集合在大厅的刑事们说道,“福本帮搭乘三辆观光巴士过来。他们早上十点出发,所以会在下午四点抵达。水野帮则乘国铁,由于座位的关系,他们至少得分成四梯次,搭乘相隔约四十分钟的列车过来。第一梯次的列车会在下午两点到站,接着是两点四十分、三点二十分及四点,每一梯次将会有三、四十个人。因此水野帮最后一批人及福本帮全员在下午四点同时抵达以后,饭店大厅及咖啡厅将会最混乱,有空的人请尽量帮忙。最后,为了慎重起见,我再次提醒各位,千万不要摆出警察架子,你们是这家饭店的员工,对方是付钱住宿的客人,必须恭敬接待。除非有重大状况,否则千万要忍耐,明白吗?好,解散!”
“为什么我们非得服务这些黑道分子不可?”三宅警部的训话一结束,穿着房务员制度的狐冢就走到柜台前,撇着嘴一脸不满地向布引抱怨。“一定会有人捣乱嘛,可是我们却不能逮捕。就算有人犯下重大恶行,也得等他们退房时才能动手抓人。哪有这种蠢事啊!”
“可是,这次的计划最重要的目的是保护市民的安全以及维持市区的秩序啊!”布引一边笑着,一边安抚他。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赞成那个富豪刑事的主意了。”狐冢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着。
狐冢和布引在署内也算是一对知名的搭档。狐冢血气方刚、毛躁易怒,揭发恶行总是毫不留情,有时候也会因为手段过于残忍而引发争议,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正义感,同事与上司都很清楚,所以从未苟责过他。布引则是狐冢的晚辈,为人风趣幽默,总是主动揽下牵制狐冢的任务。外貌最不像刑事的布引,与最具有刑事风格的狐冢竟然意气相投,说是不可思议,其实也是理所当然,或许这是他们被视为知名搭档的原因之一吧。两人的个性完全不同,总会擦出火花,互相合作也解决了不少案子。两人的性格对比妙趣横生,若是写成小说,一定是一部很有趣的作品。遗憾的是,在这里不得不忍痛割爱。
不久,关东黑道组织的第一梯次抵达,乔装成门房的刑事随即陷入忙碌状态,另一个门房卡格尼刑事迎接搭计程车过来的干部,以及从车站徒步而来的年轻组员。每五人就有一人因为被玄关的旋转门夹住而破口大骂,得替他们解围。在柜台,布引正与几名干部交涉房间的配置,好不容易分配完毕,就会有人抱怨,又得重新来过。有些人没带行李,若把钥匙直接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找房间,就会有人搞错楼层或迷路,气得大吼大叫。一遇到这种状况,扮演行李员的猿渡等人,以及在楼层服务台待命的大助等人必须立刻赶去安抚。有人一进房就跑进浴室,却不知道莲蓬头怎么使用,频频打电话询问;有人弄坏水龙头,还有人被热水烫伤,搞得大助和扮演房务员的狐冢忙得人仰马翻。
这些人都还没搞定,紧接着第二梯次、第三梯次也抵达了。而暂时被送进客房的人开始觉得无聊,不是晃到大厅,就是跑去咖啡厅。这些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围住由女警乔装的服务生,甚至想强行搂抱;有人跑去酒吧喝酒,有人开始打架闹事,令在场的形式大感惊讶。自己人就吵成这样,要是关西组来了,究竟会闹成什么样子?
“伤脑筋,有位客人一直到今天还是联络不上,无法请他们取消预约。”在总经理室,真田一脸担忧地向三宅警部报告。“是住在美国纽约市的乔·J·乔丹先生,他在两个月前已经预约了。这位先生最近刚结婚,正与太太莉塔女士环游世界度蜜月,由于他们在欧洲各大都市旅游,无法掌握行踪,于是就拖到了今天。”
“他们从哪里、搭乘哪一班飞机、几点会到,完全不知道吗?”
“是啊,我打算等他们抵达之后,亲自向他们说明原委,请他们到别家饭店住宿。不过由于他们是外国人,可能不愿意住进日式旅馆,再加上如果深夜抵达,也有可能不肯转移到远处的饭店。”
“若是迫不得已,可能会让他们住下吧。唉,不必担心。”三宅自信满满地点点头说,“幸好帮派的人数比预期还少,为了应付临时有客人投宿的状况,我已经交代尽量空出六楼的客房。我把五楼的双床双人房都塞了两个人进去。那对外国夫妻是来度蜜月的,当然会住进蜜月套房,六楼最里面的蜜月套房应该很安全。我就这么交代布引刑事吧。”
三宅利落地说着,伸手就要拿起话筒,此时,狐冢连门也没敲,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组长!原来您在这里,找您找了好久。”
“如果你需要我,就吹口哨(出自亨弗莱·鲍嘉主演的电影《To Have and Have Not》)。”
可惜狐冢不懂这段话的典故,只有总经理苦笑了一下。
“523号房聚集了五名小混混,开始抽起大麻来了!”狐冢的眼睛几乎快喷火了,瞪着三宅说,“他们说水龙头坏了,所以我进去修理。那些家伙看到我,毫不在乎地轮流抽大麻,还说这家饭店的员工怎么每个人都有一双警察眼。组长,不能以现行犯将那些人逮捕吗?如果等到明天,或许就没有证据了!”
“唉,忍耐一下,忍耐一下。”三宅警部站起来,拍拍狐冢的肩。“你现在可不是刑事啊!”
狐冢忿忿不平,还想继续说什么,此时鹤冈敲敲门,走了进来。
“组长,在车站负责盯梢的关东辖区刑事横山刚才通报,由水野帮老大水野十郎率领第四梯次的四十一名兄弟所搭乘的列车抵达了,正在往这里的路上。”
“战争终于要开打了。”三宅用力点头。“我也去柜台帮忙吧。”
下午四点十二分,关西组及关东组的主队同时抵达。
柜台前的大厅,老大水野十郎与福本平藏分别被年轻干部包围着,彼此对峙,让严阵以待的刑事们一阵紧张。
“啊,好久不见,福本兄,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你看起来也很健朗,真是太好了。嗳,叙旧就留到明天吧。”
“哇哈哈哈……”
“哇哈哈哈……”
两人的对话只到这里为止。叙旧是指什么?与会谈内容有关吗?这段若无其事的对话,让一旁竖耳偷听的猿渡感到一股诡异,脖子上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双方老大充满了壮年的威严气势,在现场作阵,兄弟们并没有起冲突,房间分配完毕后,几乎所有人都乖乖回房,刑事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一道难关总算度过了。”鹤冈在柜台里观望,低声对一旁的三宅警部说,“两路人马好像对彼此也没有多大的敌意。”
“他们脸上都挂着笑,还会互相点头示好呢。”三宅有些意外,纳闷地偏着头说,“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松懈对方的心防。换个角度来看,刚才的气势也可以算是一触即发。”
鹤冈并没有特别反对,缓缓地点头。“下一个难关是神户喜久右卫门先生的生日晚宴,什么时候发出邀请函?”
“现在好像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在房间里。”三宅伸长脖子,窥看咖啡厅的来客数说,“交代神户他们,立刻分发邀请函到各间客房。虽然耗时,不过不能只把邀请函丢给对方就算了,一定要说明邀请主旨,这样才能掌握他们的动静。”
鹤冈若无其事地提议:“我想,或许有必要到两位老大的房间,拜托他们让全员出席,最好是经理亲自拜托。不过警部很忙,由我这个经理代理人执行也可以。”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三宅警部惊讶地注视着鹤冈说,“这么一来,全员势必会出席,我们也比较容易警戒。可以请鹤冈兄走一趟吗?这个任务再适合你不过了,如果我去的话,对方一定会因为我这张脸产生戒心,搞不好还有人被吓到。”
“明白了,那么我去去就回。”鹤冈轻松回答,离开柜台,潇洒地往电梯前的大厅走去。
鹤冈刑事的体型高瘦,乍看之下像个学者,又像个耿直的会计课课长。事实上,这位中年刑事十分有人情味,总是照顾年轻的刑事,在本职方面,也拥有相当敏锐的直觉与推理能力,在署内颇受爱戴。他时常在搜查行动中利用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漂亮地解决了不少案子,几乎每起案子都可以写成别具风味的捕快小说,但为了尽快交代事件,无法在这里详细说明,实在遗憾。
离晚上七点还有十分钟,神户喜久右卫门即将抵达饭店,猿渡正准备迎接,顺便询问在玄关旁立正站好的门房卡格尼刑事,“有没有人溜出去?”
“有五、六个人分成两批出门,不过刚刚回来了。”卡格尼答道,“可能去买东西吧。因为地下楼的商场今天暂时歇业。”
“晚宴在七点开始,所以市区内的警备可以轻松一些。”猿渡点点头。“要是他们晚上出去乱晃就糟啦。”
喜久右卫门与铃江搭乘的劳斯莱斯抵达正门的停车坪。卡格尼刑事从副驾驶座搬下轮椅,猿渡搀扶着后座的喜久右卫门下车,让他坐上轮椅。铃江推着轮椅,从自动门进入大厅,猿渡欲上前护卫,却被卡格尼刑事匆匆拉住。
“告诉我,那个推轮椅的绝世美女……,那个女警叫什么名字?我竟然不晓得署里有这么漂亮的美女。”
“她不是女警。”猿渡笑道。“她是神户家的秘书,是神户刑事的未婚妻。”
事实上,大助与铃江根本没有订婚,猿渡却这么认定了。
晚上七点,主餐厅沉重的山毛榉门打开了。那些道上兄弟听说宴会将提供丰盛的特制顶级料理,刻意饿着肚子等待。此时,他们闹哄哄地一涌而入,各自找位子坐下。最后,两名老大分别在年轻干部的护卫下走进来,各自在中央相邻的两桌坐下。正中央是喜久右卫门的座位,铃江服侍着坐轮椅的喜久右卫门,一旁的桌上放着豪华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放的七十几根蜡烛正摇曳着火光。
道上兄弟纷纷被现场的气氛震慑住。刑事乔装的服务生、女警假扮的女服务生四处倒香槟,准备让他们等一下干杯,没想到一眨眼就被喝得精光,而一开始上的前菜也在转眼间被吞食一空,还有人嚷着:“快点来倒酒!”“快上菜!”总经理代理的三宅警部站起来,走到前方的麦克风前,说了两、三句贺词,又向客人说了一些致意的话之后,想要举杯带头干杯,但是底下的黑道组织根本不晓得他是县内赫赫有名的魔鬼警部,当然没人理他,闹哄哄地交头接耳,自顾自地狂吃。待上菜之后,刑事乔装的服务生又依个人要求倒啤酒、日本酒、威士忌,场面更混乱。两位老大和年轻干部还会顾虑一下,偶尔叫嚷着:“混账东西,给我安静一点!”不过也不太有效。意外的是,平常乖僻而难伺候的喜久右卫门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笑容满面地任由众人吵闹,使得一旁的铃江以及在远处观看的大助都松了一口气,心想,不必担心喜久右卫门大动肝火了。
上菜上到一半,坐在末席附近的某个关东小混混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到正前方的麦克风前,一脸兴奋地说:“各位,听我说!”
这个笨蛋到底想干什么?――众人纷纷大吃一惊,愣在原地,宽敞的厅堂瞬间鸦雀无声。
“如果都没有人要说,就就……就由我来致意,首先……,感、感……感谢招待我们的人!”
“阿勉,下来啦!”水野帮的年轻干部站起来叫道,“这里没有你这小毛头出场的份!”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种1小角色要代表大家致词,实在太自不量力了。大哥啊,可是,我实在太感动了,怎么样都想向这个人道谢。”那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被称作阿勉的小混混抽抽噎噎地说道。
“啧,竟然醉了。”
年轻干部轻轻啐道,还想上前把他抓下来,却被老大水野十郎阻止了。“唉,让他说吧,挺有意思的。”
阿勉说:“这家饭店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的身份,却还是招待我们参加这场宴会。这里除了我们,根本没有一般老百姓哪,没想到饭店竟然不嫌弃我们,还把我们当成普通客人,提供应有的服务。喂,各位,这世上还有谁会对我们这么好?”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大家都不明白,为何那些所谓有良知的市民,还有新闻媒体,都把我们当成野兽、害虫?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要联合起来欺负我们这些善良的黑道。今天,没想到受到这样恭敬的对待,我啊,真的太感激了,我生平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真的……”他终于哇哇大哭了起来。
现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一片死寂。
“蠢蛋!”一名坐在麦克风附近的关西黑道分子吼道,还跳了起来,勃然大怒。“你这样也算是关东组织的吗?竟然为了这点事痛哭,哭得像个白痴似的。这顿饭局不就是暴发户、资产阶级的余兴节目吗?!什么嘛,那个大得要命的蛋糕,那种东西,看我把它砸烂!”他朝着蛋糕跑了过去。
大助为了保护父亲,正要冲上前去,不过端菜的领班彼得·洛利刑事故意撞上经过他身旁的那个混混,把俄式牛柳番红花饭连同盘子砸在对方脸上。
“烫烫烫烫死人啦!”小混混跳了起来,整张脸和身上的西装被奶油酱汁染出白褐相间的纹路,浑身沾满了饭粒。他气呼呼地抓住彼得·洛利的衣襟。“干什么!”他一巴掌打下去。“你是故意的吧!你是领班吧!”他一拳挥下去。“领班可以对客人做这种事吗?喝!”又是一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彼得·洛利刑事一脸泫然而泣,虚弱地道歉,任凭对方殴打。
“对啊,揍他,揍死他!再打!”同样坐在正前方附近的关东组织里,有一名成员站起来叫嚣。“做坏事不需要理由,反正我们就是受尽嫌恶的一群!是野兽、是害虫,这样不就得了!”
“就是啊、就是啊!”应和声此起彼落,关东黑道洋洋得意了起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既然我们被嫌恶,那就来做些惹人厌的事吧!说起来,这里的女服务生个个长得像丑八怪,有够糟。对了,叫那个小美人过来倒酒吧!”他指着铃江说道。
铃江浑身僵硬,大助在稍远处戒备。
“要是你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当场把你剥光!”
“上啊!上啊!”那个关东混混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大步走向铃江。此时,后方传来了威喝声:“龙三,还不给我住手!”一个穿和服的矮小老人站了起来,年纪远比两位老大更老。
在全员的注视下,老人缓缓地往正前方走去。那个叫龙三的男子光是被他一吼,就吓得不敢出声,由此可见,年轻部下一定相当敬畏这个老人。
“那是谁?”大助小声询问一旁的爱德华·罗宾逊刑事。
罗宾逊刑事刚从二楼酒吧下来帮忙,他低声回答:“刚才在酒吧聊天的那些年轻混混有提到他,一定是水野帮老大的叔父源三郎。”并点点头。“听说他以前砍过好几个人。”
矮老头走到坐轮椅的喜久右卫门面前,一脸怀旧地招呼:“喜久兄,还记得我吗?”
“源兄……,这不是源兄吗?”喜久右卫门的眼睛散发出欣喜的光采,接着脸一垮,光采化成了泪水。“原来你还活着啊!”
“就像你看到的,我生龙活虎的。”源三郎握住喜久右卫门伸出的双手,大力点头。“在你埋名隐姓的那段时期,我知道你绝对不只是普通的外乡人。现在,你果然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呀!”
“源兄,啊,源兄,我一直以为像你这种火爆个性,不可能在世上活太久,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源三郎飞快地用手背拭去泪水,回望着全员说:“听好了,要是哪个家伙胆敢破坏这位老大哥的生日会,我水野源三郎绝不饶他!你们可能不知道,过去咱们水野帮和夏目帮在抢地盘时,我和过世的前任老大到夏目帮单挑。当时,夏目帮的地盘有五、六十个部下哪!那时候,就是这位老大哥过来帮忙的。他只是在我们那边住了四、五天,就为我们两肋插刀!他的胆识如此过人,就算你们再怎么虚张声势,他也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是啊,水野帮能够有今天,说起来都是因为这位老大哥的鼎力相助啊!”
“源兄,别对年轻人提那些往事啦。”喜久右卫门在后面制止源三郎。“别管他们了,源兄,让我好好看看你。源兄,我啊,刚才正好想起年轻的往事哪。这些年轻人,个个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我觉得好像看到了自己。啊,源兄,当时我们还那么年轻啊!”
“是啊、是啊。”源三郎握着喜久右卫门的手,边哭边说,“那时候我们真的好年轻啊。喜久兄,你还记得吗?后来,夏目帮在巷子里埋伏,结果反而被我们夺下了匕首,反手就这么一刀……”
“源……源兄、源兄。”喜久右卫门有些慌了手脚,制止源三郎继续说下去。“别在这里谈这种事了。怎么样?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坐坐?让我们叙叙旧,聊到天亮吧。”
“你果然是条不同凡响的好汉。”源三郎点点头。“虽然出人头地,却不嫌弃我这个昔日老友,还邀我去你家。啊,我一定会去府上打扰的。不过在这场宴会结束之前,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得负责管好这群小伙子啊。”
“当然好了,源兄。这本来就是我的生日宴会,我会等你啦。”
接着,在源三郎的瞪视下,没有人敢胡闹,宴会顺利地结束了。刑事们原本预料饭局结束后,一定会有人留下来继续吃喝。意外的是,两位老大一声令下,全员迅速撤离。刑事们认为,两派人马像是尽量在明天的会谈之前互相回避。
神户喜久右卫门与水野源三郎结伴离开后,当晚在神户宅邸聊了什么,无法在这里详细交代,实感遗憾。如果将喜久右卫门的生平写成小说,一定是一部波澜壮阔的长篇故事,但这里也不得不割爱。
宴会结束三十分钟后,乔·J·丹尼夫妇大约在八点四十分左右抵达饭店。总经理带领他们到房间。乔·J·乔丹是个金发的中年男子,符合股票经纪人的职业,穿着非常花俏,而乔丹太太莉塔正好相反,打扮得很朴素,年龄与丈夫相仿,是个举止优雅的美女。
总经理向两人说明大致情形后,三宅警部带着精通英语的神户大助走了进来。
乔丹太太有点吃惊地仰身说:“Oh,Bogie(亨弗莱·鲍嘉的昵称)!”
三宅警部透过大助的翻译,对乔丹夫妇说:“我想两位已经了解状况,希望能够转移到别家饭店。”但是一如总经理所料,乔丹摇摇头。No,No,我不想离开这里,去别家hotel。Because那家hotel离这里实在太long distance了,我的wife已经很累了。就算住在这里,有这么多detective在,perhaps很安全吧。More than all,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参观县内的观光景点。
乔丹太太在一旁对丈夫说:“我并没有那么累,我们去住另一家饭店吧。”乔丹坚决不肯离开,三宅无可奈何只得让步。
“六楼整层都是空的吗?”
“都是空房。”大助回答,“所以,六楼的楼层服务台并没有安排服务生,不过十点以后的深夜时段,我们会把五楼的楼层服务台当成客房服务生总部,我会一直守在那里,警备应该能做到滴水不漏。请乔丹夫妇住在六楼最里面,如果是紧急逃生门旁边的蜜月套房,应该很安全。我们也会经常巡视六楼。”
一切就这么决定了,乔丹夫妇与总经理、三宅警部、神户大助握手。一旦入住,乔丹似乎也有点担心,在与三宅和大助握手时,嘴里呢喃着“请确实做好警备工作”之类的话,并低头鞠躬。
乔丹夫妇在六楼的蜜月套房安顿好之后,晚上九点二十分,防范课少年组的一名胖女警早野正要前往客房整理房务时,遭到福本帮的混混袭击。
早野接到电话要求送酒,四一八号房表示要威士忌与冰桶。她离开了十分钟却还没回来,大助于是联络狐冢,请他过去看一下情况。狐冢假装走错房间,走进四一八号房,正好撞见遇袭的早野以柔道四段把男子摔到墙边,对方蜷缩在墙边,手脚痉挛,摔成了脑震荡,饭店医师立刻赶来治疗,男子总算恢复意识。早野向他道歉,大助拜托他千万别张扬此事,而对方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毕竟袭击女人,反而被摔也算是糗事一件。因此事件就此平息,并没有引发大骚动。
晚上九点五十分,二楼的酒吧发生一场风波。水野帮的十几名年轻人一直霸占着狭小的酒吧,其中一人纠缠着酒保爱德华·罗宾逊,最后还把威士忌泼到正要送酒的罗宾逊的脸上。罗宾逊刑事一边擦脸,一边恶狠狠地蹬了男子一眼,男子不满他的反应,抓起威士忌酒瓶,就要砸向吧台里陈列洋酒的酒柜。结果罗宾逊一把扭住对方的手,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站起来。眼看着混战一触即发,罗宾逊刑事大声咆哮:“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你认得我吗?我现在虽然在干酒保,以前可是全日本黑道老大都认得的一匹狼。我曾经干掉不下十个人、打残了三十个人以上。今晚就让我的记录再添一笔吧!”然后,他接连说出基于职业需要而熟记的全国老大姓名,把小混混吓得面无血色,频频低头道歉说:“大哥,这家伙爱耍酒疯,我们也很伤脑筋啊。被大哥这么教训一下,他以后也会学乖吧。对大哥失礼了,我们代他向您道歉,请原谅他吧。”结果这件事也在转眼间落幕了。
如此这般,其他差点引发的纠纷,也被周围的刑事稳当地解决或暗中了结。夜渐渐深了,饭店里的房客大部分都待在房里,几个臭味相投的同伴聚在一起喝着客房服务送来的酒,开起赌局。或许是上头交代尽量不要到外面走动,晚上离开饭店的人不多,顶多两、三个或四、五个结伴,约有七、八组人马出游。但是根据跟监的刑事说,他们在当地人生地不熟,就算走进酒店喝酒,也不敢太嚣张,而且身上也没什么钱,无法任意挥霍,似乎很无聊。这些人也在晚上十点过后,三三两两地回到饭店。有一组人马想当街行抢,也立刻被跟监的刑事以现行犯逮捕,直接带回去警署。
晚上十点二十分,乔·J·乔丹来到柜台。布引以蹩脚的英语与之交谈,对方好像是说wife累得睡着了,他自己hungry得睡不着,不过饭店的餐厅好像打烊了,请警方允许他外出用餐。因为没有理由不许他出门,布引便让他外出,门房卡格尼刑事目送乔丹离开玄关,往闹区方向走去。
尽管夜已深,饭店里的男客都是所谓的夜猫族,他们喜好在黑暗中徘徊,迟迟不肯就寝。狐冢和大助等人还是老样子,一下子被叫到那里,一下子被召来这里,忙得不可开交。狐冢在这段期间,依然不死心地跑去找三宅警部,义愤填膺、吹胡子瞪眼地抗议:“XX号房正在赌钱!”“XX号房正在擦枪!”“请让我逮捕这些人!”不管三宅警部怎么安抚,要他等到明天下午,他还是汗涔涔地跑来抗议。
晚上十一点五分,大助等人守在五楼的楼层服务台,突然被一阵枪声吓到。他们循着断续传来的枪声,冲向员工专用楼梯。枪声从六楼传来,大助判断身穿服务生制服赶过去不太好,于是命令一名乔装成服务生的刑事折返,并联络在警卫室待命的刑事。大助与另一名刑事赶到六楼,在走廊上看到几名男子的背影,他们躲在墙壁后面,伸出握枪的手,朝电梯内射击。看样子,电梯前大厅的枪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一名兄弟躺在走廊的地毯上,肩膀似乎被射伤,流着血正呻吟打滚。
当双方的子弹快用尽时,十几名扮成警卫的刑事搭乘电梯抵达六楼,立刻将现场的兄弟全数逮捕。其中一人从走廊逃往深处,还回头射击追赶的刑事,但是警方朝不同方向开了一枪威吓,他就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
六楼的人有福本帮七名,水野帮八名,其中十名持枪。被射穿肩膀的是福本帮的成员,还有一名水野帮的成员被射中胸部,受了重伤,双方共有六名受到轻伤。这些人被拖到地下室的员工休息室接受警方侦讯,两名重伤者被送往医院。
“是啊,那对夫妇一定吓坏了吧。”
“不,丈夫外出用餐了,只有太太在房内。”
大助在狭窄的走廊上边走边说:“蜜月套房距离枪战现场很远,而且寝室与走廊之间隔着两道门。乔丹太太应该不会受到牵连,里面也听不清枪声吧。”
“嗯,如果她睡得很熟,还真不好意思吵醒她呢。”
蜜月套房的门锁着。
“锁着。”猿渡说。“里面也很安静,可能还在睡吧。”
两人折回电梯前的大厅附近,大助又站住了。“可是,乔丹太太也有可能被枪声吓到。如果真是那样,应该尽快安抚她。”
猿渡笑道,“是啊,我也想看看那位太太穿睡袍的模样。不过,英语方面就交给你了,你讲得比较好。”
“总之,就按一下门铃吧。如果无人应门,表示她应该睡得很熟吧。”
就在两人又要折返蜜月套房时,乔·J·乔丹从电梯前的大厅走了出来,以英语询问大助:“那里有很多人,另一边还有血迹,发生了什么事?”
“乔丹先生,您回来得正好。其实,在您外出用餐时,这里发生了一些事。”大助说明事件。“所以,如果尊夫人受到惊吓,请您转告她一声,现在已经没事了。”
乔丹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有些纳闷地偏着头说:“可是很奇怪呢,这一层楼的房客只有我们,为什么他们会在这种地方火拼?”
大助也感到疑惑。“这一点还不清楚,不过他们老是搞错自己的房间。”
乔·J·乔丹甩着钥匙圈,往蜜月套房走去,大助与猿渡目送了他一会儿,走回电梯前的大厅。现场附近还有几名刑事,正在掏挖嵌进墙壁里的子弹,进行采证。
两、三分钟之后,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那声音逐渐接近,原来是乔·J·乔丹,他一脸惊恐地跑向电梯前的大厅。“我的wife被杀了!”
大助感到一阵被铁锤敲中后脑勺的冲击,跳了起来。他与猿渡急忙赶往蜜月套房,此时,他想到自己草率地提出这个计划,以及身为刑事和楼层领班却无法善尽保护客人的职责,双重压力在内心、脑海里盘旋。
待他们冲进房门大敞的蜜月套房一看,原本应该摆在正中央的矮桌翻落在墙边,通往寝室的门也敞开。乔丹太太莉塔倒在寝室最里侧的窗前,头部中弹。寝室里的桌子也翻倒了,窗玻璃破裂,边桌上的柜灯被击碎,墙上还留有两个弹孔。
“那些家伙也闯进来火拼哪!”猿渡茫然地呢喃。
乔丹朝大助怒吼,接着赶来的刑事把他带出房间。
三宅警部走进来,蹲下来俯视着乔丹太太的尸体,仿佛整个人陷进无底洞般,以崩溃的声音呻吟:“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满腔怒火地站起来。“彻底调查开枪的那些家伙,在凶杀组从县警总部赶到之前,务必揪出凶手!”
晚上十一点五分,大助等人守在五楼的楼层服务台,突然被一阵枪声吓到。他们循着断续传来的枪声,冲向员工专用楼梯。枪声从六楼传来,大助判断身穿服务生制服赶过去不太好,于是命令一名乔装成服务生的刑事折返,并联络在警卫室待命的刑事。大助与另一名刑事赶到六楼,在走廊上看到几名男子的背影,他们躲在墙壁后面,伸出握枪的手,朝电梯内射击。看样子,电梯前大厅的枪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一名兄弟躺在走廊的地毯上,肩膀似乎被射伤,流着血正呻吟打滚。
当双方的子弹快用尽时,十几名扮成警卫的刑事搭乘电梯抵达六楼,立刻将现场的兄弟全数逮捕。其中一人从走廊逃往深处,还回头射击追赶的刑事,但是警方朝不同方向开了一枪威吓,他就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
六楼的人有福本帮七名,水野帮八名,其中十名持枪。被射穿肩膀的是福本帮的成员,还有一名水野帮的成员被射中胸部,受了重伤,双方共有六名受到轻伤。这些人被拖到地下室的员工休息室接受警方侦讯,两名重伤者被送往医院。
“是啊,那对夫妇一定吓坏了吧。”
“不,丈夫外出用餐了,只有太太在房内。”
大助在狭窄的走廊上边走边说:“蜜月套房距离枪战现场很远,而且寝室与走廊之间隔着两道门。乔丹太太应该不会受到牵连,里面也听不清枪声吧。”
“嗯,如果她睡得很熟,还真不好意思吵醒她呢。”
蜜月套房的门锁着。
“锁着。”猿渡说。“里面也很安静,可能还在睡吧。”
两人折回电梯前的大厅附近,大助又站住了。“可是,乔丹太太也有可能被枪声吓到。如果真是那样,应该尽快安抚她。”
猿渡笑道,“是啊,我也想看看那位太太穿睡袍的模样。不过,英语方面就交给你了,你讲得比较好。”
“总之,就按一下门铃吧。如果无人应门,表示她应该睡得很熟吧。”
就在两人又要折返蜜月套房时,乔·J·乔丹从电梯前的大厅走了出来,以英语询问大助:“那里有很多人,另一边还有血迹,发生了什么事?”
“乔丹先生,您回来得正好。其实,在您外出用餐时,这里发生了一些事。”大助说明事件。“所以,如果尊夫人受到惊吓,请您转告她一声,现在已经没事了。”
乔丹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有些纳闷地偏着头说:“可是很奇怪呢,这一层楼的房客只有我们,为什么他们会在这种地方火拼?”
大助也感到疑惑。“这一点还不清楚,不过他们老是搞错自己的房间。”
乔·J·乔丹甩着钥匙圈,往蜜月套房走去,大助与猿渡目送了他一会儿,走回电梯前的大厅。现场附近还有几名刑事,正在掏挖嵌进墙壁里的子弹,进行采证。
两、三分钟之后,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那声音逐渐接近,原来是乔·J·乔丹,他一脸惊恐地跑向电梯前的大厅。“我的wife被杀了!”
大助感到一阵被铁锤敲中后脑勺的冲击,跳了起来。他与猿渡急忙赶往蜜月套房,此时,他想到自己草率地提出这个计划,以及身为刑事和楼层领班却无法善尽保护客人的职责,双重压力在内心、脑海里盘旋。
待他们冲进房门大敞的蜜月套房一看,原本应该摆在正中央的矮桌翻落在墙边,通往寝室的门也敞开。乔丹太太莉塔倒在寝室最里侧的窗前,头部中弹。寝室里的桌子也翻倒了,窗玻璃破裂,边桌上的柜灯被击碎,墙上还留有两个弹孔。
“那些家伙也闯进来火拼哪!”猿渡茫然地呢喃。
乔丹朝大助怒吼,接着赶来的刑事把他带出房间。
三宅警部走进来,蹲下来俯视着乔丹太太的尸体,仿佛整个人陷进无底洞般,以崩溃的声音呻吟:“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满腔怒火地站起来。“彻底调查开枪的那些家伙,在凶杀组从县警总部赶到之前,务必揪出凶手!”
凌晨一点,饭店的一楼大厅,三宅警部、县警总部的三名刑事,以及神户大助、鹤冈、布引、猿渡等九人聚在一起。那些黑道分子原本还在吵闹不休,让乔装成饭店员工的刑事疲于奔命,他们一得知六楼发生枪战,有些同伴已经被捕,纷纷各自回房,饭店里略微安静了一些。不过在六楼的杀人现场,鉴识课等人依然持续进行搜证。
“乔丹先生还好吧?”
“在总经理室,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布引如此回答三宅警部。
三宅似乎不习惯布引那笑容可掬的表情,有些烦躁地又问:“他为什么外出时忘记锁门,你问过他吗?”
“我用我的破英语问过了,乔丹先生表示出门前应该有上锁。”布引以天真无邪的表情说,“而且这家饭店的房门,只要按下喇叭锁钮再关上,门就会自动上锁,一旦关上门,就无法从外侧打开。不过,乔丹先生说门链确实没扣上。乔丹先生出门时,太太已经熟睡,他为了不吵醒太太,并未要求她从里面拴上门锁。”
“怎么会!明明交代他们要小心的。”三宅面露不悦。“那么,是太太把门打开,让走廊上火拼的流氓进来吗?”
“不然就是门没锁吧。可是不管怎样,就算乔丹先生不记得,平常关门时,应该会习惯性按下锁钮后再关才对。”布引说道,“如果这么想呢?那群流氓在电梯前的大厅吵闹,其中一人往里面逃窜,被逼到走投无路,此时,他怀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按下蜜月套房的门铃。太太以为是乔丹先生,不小心开了门,于是那人便躲了进去,追上来的人也冲进去,连续开了四、五枪,其中一发命中了太太。”
“我也这么认为。”猿渡插嘴,“根据鉴识人员的说法,寝室中发现的四发子弹,都是从同一把手枪射出来的。换句话说,闯入者没带枪或是子弹用尽,走投无路才会按门铃吧。房内的桌子被翻倒,应该也是为了挡子弹吧。”
“就算一大堆猜测也无济于事!”狐冢按撩不住地吼道,“那群火拼的流氓怎么说?不管怎样,凶手一定在那十五个人当中。”
三个长得像华纳兄弟的刑事,在地下室的员工休息室个别侦讯那些黑道分子,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一脸无计可施。
“关于这一点,他们的说词完全不得要领。”爱德华·罗宾逊刑事代表众人开始报告。“他们好像已经套好口供,宣称到六楼时,枪战已经展开。换言之,他们不知道是谁先开枪。我认为有人说谎,不过两边人马根本没机会串供。这些人被捕之后,立刻被我们隔开了。”
“真奇怪。”鹤冈的镜片反射光芒。“那么,他们为什么去六楼?”
“据说是接到电话通知两路人马已经在六楼火拼,要他们立刻赶过去。每个人都这么说。”彼得·洛利刑事露出困惑的表情,以哀伤的语气说,“而且他们纷纷表示不认得电话里的声音,只知道是男人打来的,声音很陌生。还说一定是对方的人马打错了。”
“六楼的服务台无人看守,而且附有内线电话,可能是从那里打的。”三宅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人……”
“若不是重伤送医的两人之一,那就是两人都打了。”卡格尼刑事斩钉截铁地断定,“那两人最早在六楼发生争吵。OK,一人逃走,另一人紧追不舍。逃跑的那个人跑进蜜月套房,另一个人追了进去,失手射杀了乔丹太太。啊,糟了,慌了手脚。这段期间,其中一人逃到楼层服务台,打电话通知同伴。”
“你怎能这么断定?”狐冢有些受不了地问道。
“因为接受侦讯的十三个人都没有说谎。”卡格尼抽动鼻子说,“要是有人说谎,马上就会被我识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还是老样子,自信十足哪。”三宅苦笑道。
“枪战发生以后,我和神户刑事去探视乔丹太太。那时候,蜜月套房的门是上锁的。”猿渡说,“枪杀乔丹太太的家伙明明惊慌失措,为什么还会记得锁门?”
卡格尼不太有自信地环顾众人说:“凶手可能是想拖延时间,让杀人现场晚一点曝光吧。”
“不,果然还是有人说谎。”罗宾逊刑事看着笔记,头也不抬地说,“根据我的调查,接到电话的客房有302号、308号、420号、439号、546号及548号六间。每间房多半有两个人以上,不是赌博就是聊天。受重伤的那两人,其中一名水野帮成员,原本在439号房,接到那通神秘电话以后,才和同伴一起赶到六楼。这是他室友的供词。”
“搞不好是说谎。”彼得·洛利刑事还是一样,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插嘴说道,“就连其他供词也是谎言。最先赶到六楼的是420号房的人,他们表示虽然听到远处有枪声,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于是掏枪戒备,结果遇上紧接着抵达的548号房的人,没想到对方冷不防拔枪射击。不过,548号房的人则表示是对方先开枪,他们才拔枪应战。”
“这个嘛,主张对方先动手比较有利,也难怪他们会撒这点小谎吧。”卡格尼刑事不得已让步说,“反正双方都亮出武器了。”
“先不理会这些小谎,”神户大助首度插嘴,“原则上先当作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怎么样?”
“嗯,我也打算这么想。”三宅警部注视着大助说,“但是,如果是那样,那十五个人就不是杀害乔丹太太的凶手了。换言之,凶手在那十五个人以外,420号房的人最早赶到六楼,并听到枪声,当时凶手正在蜜月套房里开枪。然后凶手――或凶手们――在刑事赶到六楼之前,就逃到楼下去了。”
“不可能。”大助说,“电梯前的大厅处于混战状态,凶手不可能搭电梯下楼,而我们一听见枪声,就从逃生楼梯冲上去,所以凶手不可能走楼梯下来。此外,通往顶楼的紧急逃生门刚好今晚上锁了。”
“那么,凶手还躲在六楼吗?”猿渡问道。
“不,事件发生后,我们立刻确认,其他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布引说道。
鹤冈诧异地看着大助。“那到底是谁……”说到这里,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神户,难道……”
大助点点头。“是的,我怀疑是乔丹先生杀的。”
“开什么玩笑!”狐冢怒吼。
“不,这不是开玩笑。”
“哪一个才是真的?”三宅警部一脸不耐地问道。
“都是因为你提出这种计划,才会有客人被杀!”狐冢指着大助气愤地说,“而你竟然说被害人的丈夫就是凶手,真是岂有此理!到头来,就算别人认为你想逃避责任也是活该!”
“狐冢,等一下。”鹤冈平静地制止狐冢。“神户,你的意思是乔丹先生在黑道火拼结束之后,再回房射杀他太太吗?”
“那我们应该会听到枪声。”猿渡说,“就算那个房间位于走廊尽头,还是在同一层楼,而且当时是深夜。如果开了四枪,我和神户都在电梯前的大厅,不可能没听见。”猿渡转身问坐在一旁的大助:“或者你的意思是,乔丹先生在出门用餐前射杀了他太太?也就是十点十分到二十分之间。”
“不,不可能。”三宅摇摇头。“我看到的尸体才中枪不久,鉴识也这么判定。”
“我的意思是,最先赶到六楼的人所听到的枪声,就是乔丹先生开枪的声音。”大助有些焦急地解释。
“那段时间,乔丹先生正好外出啊!”布引说,“他是在枪战结束之后,才从外面回来的,我还在柜台把钥匙交给他。”
“嗯,这一点没错。”门房卡格尼刑事用力点头。“他在晚间十一点二十分左右,才从外面回来。”
“他是真的从外面回来吗?”
“什么?”卡格尼刑事吃惊地望向大助。
“从大门旁的小竹门走出去,可以绕过建筑物,走到饭店后方的庭园。饭店的正前方有停车坪,因此大门的结构朝建筑物内侧凹陷,从里面没法看到小竹门。所以,你应该不知道乔丹先生是从庭园走过来,还是从外面回来。”
“而且天色很暗。”卡格尼低声呻吟。“那么,你是说乔丹走到庭园,从紧急逃生梯爬上六楼吗?”
“是的,然后他把他太太射杀,又从紧急逃生梯下来,再若无其事地从正门走进来。”
“不行、不行,逃生门全都上锁了耶。”狐冢轻蔑地撇着嘴笑道。“绝对没办法从外面打开。如果是平常,逃生门可以从内侧打开,但是今晚为了避免让这些黑道分子偷溜出去,逃生门特地全部上锁。这一点你刚才也说了,怎么现在又忘了?!”
“没错,所以一定是那些黑道干的。”布引赞同狐冢说,“被逼急的黑道就是因为走廊尽头的逃生门打不开,才会跑去蜜月套房吧。”
“其实,我刚才从紧急逃生梯爬上六楼。”大助说,“我试了一下,根本不必从逃生门走进去,只要从六楼转角处的楼梯栏杆探出身体,就可以看到蜜月套房的寝室了。”
在场的人纷纷愣住了,瞬间陷入沉默,然后又七嘴八舌了起来。
“从外面开枪吗?”
“所以窗户才会破吗?”
“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那些流氓破门而入,在里面火拼,乔丹太太应该不会躲进寝室,而是逃到走廊上才对。”
“乔丹是怎么把太太叫到窗边的?”
“敲窗吧。”
“那么,乔丹现在还带着枪吗?”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把那种东西带回饭店,要是被发现就完了。”
“不然就是埋在后面的庭园啰?他是从庭园那边回来的吧?”
“好。”三宅警部命令卡格尼刑事。“你带三、四个人去搜搜庭园。”
“OK。”卡格尼离开了。
狐冢瞪着大助说:“如果你从外面隔着玻璃窗开枪,那个房间面向庭园正下方应该不会留下玻璃碎片,这一点你也调查过了吧!”
“我调查过了,但是有碎片。”大助遗憾地说道。
鹤冈安慰他似地点点头说:“不过也有可能是乔丹回到房间以后,将屋内的玻璃碎片丢到窗外。”
“一定是这样。”猿渡兴冲冲地说道。“那家伙在电梯前的大厅和我们讲了几句话,然后回到房间,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丢到楼下。啊,一定是为了让房间看起来像发生过打斗,所以才把桌子翻倒。”
大助抬起头。“没错!翻倒的那两张桌子,一定只留下乔丹的指纹。”
“你去六楼问问鉴识结果。”三宅命令彼得·洛利刑事。“还有一件事,如果从窗外击发的子弹贯穿了乔丹太太的头部,那么室内遗留的其中一颗子弹应该沾有她的血祭。这一点也确认一下。”
“遵命。”彼得·洛利恭敬地行个礼,便离开了。
“我还是认为那个房间里的子弹是那群流氓在枪战后留下来的。”狐冢固执地坚持说,“现在,鉴识结果也该出来了吧。”
“是啊!”布引说道。“如果乔丹从窗外开枪,玻璃窗的破洞只有一处也太奇怪了。总共开了四枪,那扇窗的玻璃应该碎得更严重。”
大助不服地反驳:“我想,他是在射杀他太太之后,手拿着枪伸进那个破洞,朝墙壁开了两枪,再故意射击柜灯,制造巨响。”
狐冢一脸不解地说:“开了那么多枪,又把桌子翻倒,到底有什么用意?”
“为了让我们误以为黑道在这里发生枪战。”大助说,“同时为了让黑道以为他们的同伴在六楼的某处火拼。”
全员纷纷愣住了,连猿渡都忍不住以略带责备的眼神望向大助。
“你是说,乔丹事前就知道那些流氓会在那个时间火拼吗?”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乔丹设计他们发生枪战的。”
“怎么做?”狐冢已经在怒吼了。
“你是说,打电话到各个房间的人就是乔丹吗?”鹤冈问道,“换言之,那通电话不是从饭店打的,而是乔丹从饭店外面的公共电话打的?”
“就是这么回事。”
“难以置信。”三宅警部摇摇头。“不过,我们必须确定电话是不是从外面打的。如果是,话机交换台应该会留下记录。”
“我去查查看。”爱德华·罗宾逊刑事匆匆离开了。
一阵沉默之后,狐冢突然爆笑了出来。“哇哈哈哈,在说什么啊?你们都忘了吗?乔丹不会说日语呀!虽然我刚才也忘了,不过大家怎么都没发现啊?”
“我觉得乔丹会说日语。”大助说道。
狐冢顿时瞪目结舌。
“组长,您还记得吗?”大助看着三宅说道,“我们在总经理室第一次见到乔丹夫妇的时候,组长用日语问我,六楼是不是整层都净空?而我回答,六楼都是空房。”
“嗯,我记得。”
大助重新转向猿渡说:“你还记得乔丹那天外出回来以后,在走廊上跟我们说了什么吗?”
猿渡用力点点头。“他的确用英语说‘这层楼只有我们住呢’。”
“可能是乔丹在我们去总经理室之前,就已经听总经理这么说过了。”三宅开始沉思了起来。
“还有,乔丹在与我们握手时,还会同时向我们鞠躬。懂得一边握手一边鞠躬的洋人,大多与日本人相处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助颇有自信地说道。
卡格尼回来了,拿着一个用手帕包裹的东西。“找到手枪了。就埋在庭园造景石底下的土堆里。”
彼得·洛利刑事从六楼回来,恭敬地看着大助报告:“就像这位刑事说的,桌面上只有乔丹的指纹。此外,屋内留下的其中一颗子弹,沾有乔丹太太的血迹。”
爱德华·罗宾逊刑事回来,边看笔记边报告说:“晚上十点五十分到五十六分之间,有连续九通电话从饭店外面打到各个房间,都是同一名男子的声音。其中三通可能是房间里没人接吧。九个房间里有六个房间,完全符合我刚才说的房号。”
“好。”三宅警部露出坚决的表情,站了起来。“走,去确认乔丹懂不懂日语,所有人都跟我来。”
乔·J·乔丹坐在总经理室的沙发上,背对着门口,正在与真田交谈。
三宅警部率领众刑事走进房间,用日语怒吼:“乔·詹姆斯·乔丹,警方现在以杀妻罪嫌将你逮捕!”
乔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日本警方向纽约警局照会之后,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特别对策总部再度转回警署后,三宅警部在会议上面对众多刑事,一面看着手中的笔记,一面说明:“乔·J·乔丹曾经在日本的美军基地工作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因此学会了日语,后来也经常往返美日之间,从事贩毒。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老外,被列入日本警方的黑名单中。他最近负债累累,濒临破产,似乎遭到债主――纽约黑帮的威胁。遇害的这位老小姐莉塔女士继承了双亲的巨额遗产,乔丹巧妙地以甜言蜜语诱骗,为了她的财产而娶她。以下的说明是根据乔丹的自白。不巧地,莉塔有个监护人,她本人无法任意动用财产,于是乔丹兴起了杀害她的念头,逐与她一起环游世界,展开蜜月旅行。他本来打算在欧洲下手,却苦无机会,最后终于来到日本。乔丹心想,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杀了她,没想到事先预约的饭店正好被黑道组织住满了,于是转念一想,可以制造黑道火拼的机会。换言之,说得野蛮一点,乔丹想要湮灭杀人证据,堆积如山的尸体是最好的掩饰。”
“可恶,竟然瞧不起日本警察!”狐冢龇牙咧嘴地说道。
“到了事发当晚,”三宅继续说道,“乔丹在确定莉塔女士熟睡之后,便离开了房间。他搭电梯到每一层楼,瞒过楼层服务台的刑事,在走廊上四处走动,竖耳倾听,寻找聚集了许多组员的房间,并记下房号,再到柜台告知要外出用餐,从一楼玄关离开饭店。乔丹到餐厅用餐后,利用饭店前面的公共电话打到各个房间,表示六楼发生枪战,并要求支援。乔丹的日语虽然讲得不好,但因为用吼叫的,所以才没被识破。他通知了九个房间,只有六间有人接听。乔丹心想,这下子应该会引起大骚动,便从玄关大门旁的小竹门走进后面的庭院,再从紧急逃生梯跑到六楼,探身用枪柄使力敲打蜜月套房的寝室窗户。莉塔太太惊醒,吓了一跳,走近窗边查看,却遭到乔丹先射杀。接着,乔丹从窗户破洞伸进手枪,朝室内的墙壁开了两枪、柜灯一枪,然后跑下紧急逃生梯,把手枪埋在庭园的造景石底下,再绕到正门,一脸若无其事地回到饭店。他乐观地预测,饭店里面此刻应该尸横遍野,闹得天翻地覆,岂料事件一下子就平息了,也无人死亡,于是他开始担心,为了试探警方的想法,他向六楼的神户刑事等人问了多余的事,这使得他懂日语一事曝光,成了致命伤。乔丹回到房间,把桌子翻过来,将玻璃碎片丢到楼下,拼命掩饰犯罪现场,但终究瞒不过警方的眼睛,或者该说是瞒不过神户刑事的眼睛。”三宅警部微笑,向大助点点头。“请告诉我,做为参考。你怀疑乔丹是真凶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这……这只是单纯的消去法。”受到众人瞩目,大助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那时候,饭店里除了乔丹,只有警察和黑道组织这两种人。因此,如果凶手不是黑道,当然不可能是警方,那么就只剩下乔丹了。”
“你为什么认为绝对不是黑道分子干的?”鹤冈眯着眼问道。
“那家饭店的房门都有窥视孔,如果黑道过来敲门,莉塔女士会从窥视孔里看到,所以绝对不会开门。”
“你怎么能够断定她绝对不会开门?”猿渡问道,“在饭店里发生的事件,大部分都是因为被害人没有从窥视孔确认来客,不小心开门才会发生的。你怎能断定莉塔女士是先从窥视孔确认过了?”
大助扭扭捏捏地说:“我不想说外国人的坏话,这对于协助我们的纽约警方也过意不去……”
“原来如此,因为莉塔女士是纽约人吗?”三宅警部会心一笑,点点头。“这么说来,乔丹的失策也是起因于他所出身的犯罪之都纽约。如果这里是纽约,整个饭店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不巧的是,这里是日本,最重要的是那些黑道……”三宅说到这里,突然板起脸孔,用力摇头。
全员纷纷露出厌倦的表情,发出“噢”或“啊”的呻吟、低吼或叹气。
“那些家伙不配混黑道,只会制造麻烦。”狐冢又开始大声咆哮。“什么会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竟然只是缔结姐妹关系!”
爱德华·罗宾逊刑事放声大笑。“唉,这表示黑道组织也现代化了嘛。比起古老的交杯结盟,像现代都市一样结为姐妹组织更符合潮流啊。”
“是啊!最重要的是,本市能够平安无事,那场枪战之所以迅速平息,没有持续扩大,也是因为如此。”布引说,“他们接到乔丹的电话通知时,似乎迟迟无法相信,因为明天就要结为姐妹组织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呼朋引伴,只是派了几个人到六楼探看状况。”
“总之,命案顺利侦破了,黑道组织也离开了。”三宅站了起来。“那么特别对策总部就此解散,恭喜各位!”
“恭喜!”
“恭喜!”
“恭喜呀恭喜!恭喜呀恭喜!”署长手舞足蹈地冒了出来。
唯独这位署长,连作者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何许人、有什么来历?唯一知道的,就是每当案件解决,无论宣告破案的地点在何处,他都会手舞足蹈地跳出来。除此以外,作者无法更进一步说明,只能在此向读者致歉。
最后则是神户大助。由于这一回是本书的完结篇,作者暗示各位读者,大助今后将以刑事的身份继续活跃,并与铃江小姐结婚,这才是娱乐小说的正规手法。不过,就算作者本人也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作者是真的不清楚。神户大助或许会遭到革职、被铃江甩掉、或者破产……,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
【富豪刑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