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原来悠璃是个婊子!」
我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为何姊姊会突然亲我,我思考了整晚,依然没有想到答案,于是我来到学校仍不断思索,终于给我想出了结果,也就是九重琉璃婊子说。
过去从未听说姊姊和其他人交往,不过像她那样的美女,肯定很有男人缘,别说有过一两个男朋友,就是交了十几二十几任我都不意外,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清纯系婊子。虽然不经意察觉了姊姊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我是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态度,姊姊你就安心吧!
「这次的考试,只有我们班的平均分数遥遥领先,虽然身为班导应该感到自豪,但总觉得有点可怕啊。」
小百合老师一脸困惑说道,并将考卷发还给大家,黄金周即在眼前。
平均分数会高那是理所当然。我们班连日召开读书会,且参加者日益增多。就连神代好像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我倒是一如往常,考试什么的,对我而言堪称儿戏。抱歉,我骗人的。我只是想试着说说看堪称儿戏,听起来很帅不是吗?
听了别大吃一惊,我这次拿到了学年第三名。先说好,我头脑不算是特别好,不过是因为我这可悲的孤狼学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兴趣,回到家除了健身跟念书外没其他事可做罢了。
「你连念书也这么在行啊。」
「你怎么还找我说话啊爽朗型男。」
为什么这家伙还是照样找我说话?那场比赛到底算什么?平白无故跟人打了场篮球,结果竟是白费功夫。
「别这么冷淡嘛,不过雪兔你可真行啊,我才十名而已。」
「十名就够好了吧。」
「由你说出口怎么听都像是讽刺。」
「你有空找我说话,不如去跟神代搞好关系。」
「你再说下去,就是我也会感到火大喔。」
「你是不是血清素摄取不足?多摄取些豆类或乳制品比较好喔。」
「这就是天上人的对话啊,小纪。」
「这两人会不会太扯了点!?我还差点考不及格耶……」
「别管什么考试了!是说,大家在黄金周要不要出去玩啊?」
伊莉莎白她们有说有笑地向我搭话。黄金周?是指春季假期啊,虽然没必要重申一遍,总之就是长期连假。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每年这个时间,我将如浦岛太郎一般,被雪华阿姨绑回她的龙宫城接受款待。谁叫不去她就直接哭给我看,我当然只能就范。
「听到没光喜,她们在邀你喔,真是的,就是这样我才讨厌现充。」
「她们也有约你好不好。」
「啥?哪有同学会约我这阴沉边缘人?你少在那边给我开玩笑了。」
「我们也有约九重同学啦!」
「不是吧,真的假的……?」
「有必要吓得瞠目结舌吗!?况且哪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排挤人!」
「啊啊,我懂了!你会晚点再私底下排挤我是吧!不愧是伊莉莎白,啊哈哈哈哈。」
「我才不会那么做好吗!?」
「没事没事,那种事我早就习惯了!尽管排挤我没问题!」
伊莉莎白吓傻了,真奇怪啊,我只是贴心地告诉她不必为我这种人费心,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有我这种人在,只会把空气搞差,现在这情况刚好就证明了这点,每当我说什么话,现场空气大致上都会变这样。这就是我九重雪兔,PM二•五的代名词。把我说是这个班上的室内粉尘也不为过,我要求在我面前设置一台HEPA空气清净机。
「九重仔,你讨厌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没有啊,不过是要去哪里玩?」
「就是大家一起思考这点才有趣啊!」
峯田美纪不论言行外观,都是时下流行的辣妹,换言之,很有可能是个婊子。既然如此,说不定她和姊姊有什么共通点。很遗憾的,我是边缘人、不是婊子,实在无法理解婊子的行动原理,不过如果是峯田,说不定就会知道姊姊为何会那么做。
「是说峯田,你是婊子吗?」
「什、什么!?九重仔好过分!我才不是那么轻浮的女人!」
「什么,我搞错了吗?是我失言了,对不起。」
「呃、那个……你这么老实向我道歉,我反而不知该怎么回应……你怎么会问这个啊?」
「我有件事想问你。」
「这……难道是……」
峯田面红耳赤地小声嘟囔:「问我是不是婊子,意思是想问那种事?」然而全被我听光了。不过,她说的那种事,究竟是指哪种事啊!我完全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即使偷听到也完全没用。
「前阵子,悠璃──我姊突然亲了我,我想峯田可能会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班上陷入一阵沉默,接着悲鸣便响彻整间教室。
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视线不断刺在我身上,动物园里的动物们就是这种感受吗?
在二年级教室被当成动物对待的男人,那便是我──九重雪兔。
中午,悠璃下达指令要我去她班上。她的传呼几乎是半强制性,没有拒绝的权利。悠璃就像是常任理事国,而我是非常任理事国,这世界毫无公理可言。
我坐在悠璃旁边,正对面的则是两位女学生,似乎是姊姊的朋友。
不过,教室的所有学生都在偷听我们的对话。啊,这不跟我们班上一样吗!
「你就是传说中的悠璃弟啊──你们长得不太像耶。」
「我深有同感,我也经常怀疑这件事。」
「你喔,之前对妈妈这样讲害她都哭了,怎么还学不乖啊?」
「就是啊学姊,请不要说这么没礼貌的话!」
啊,姊姊是真的生气了。反正我没什么自我主张跟信念,要变节也在所不辞。
「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是说,虽然有一堆事想问你,但首先是这个,关于学生会长的事,有多少是真的?」
莫非这是我破除谣言的大好机会?
二年级的发言,远比一年级学生来得有影响力,最重要的是悠璃也在场,她的发言将会以事实传达下去,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是的,大家听到的谣言都扭曲过头了啦,情报应该要正确传达下去才行啊。听好了,祁堂会长啊,她不是下跪求跟我结为炮友,而是她下跪之后,才说要当炮友──」
「什么!?」
悠璃的愤怒立即达到了颠峰,那表情跟鬼没两样。
「那个,悠璃弟啊。你说的……跟谣言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啊。呃…………前因后果之类的?」
「那不就几乎都是事实了!」
教室里怎么吵成一片?处处能听到有人讲:「真的假的……」
「那个女人!我要马上把她拉下来,现在就开始做不信任投票的准备……」
「等等喔?会长好像从没提过炮友的事。」我回想起当时状况。
「说、说得也对!真是吓得我一身冷汗,只有那个会长,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搞什么嘛,结果谣言到底是谣言,这下终于安心了!」
「对啊,我想起来了,会长是要我跟她做才对。」
「那不就跟谣言一样了!她分明就有说啊!这下连说是误会的余地都没有了嘛!」
「这下午休时的冲击事实终于水落石出了……该拿现在这气氛怎么办啊……」
学长姊们别说是偷听了,索性直接拿椅子朝这边坐着,各位听众大家好。
「所以,悠璃弟你觉得呢?」
「老实说,我觉得赢会长的机率大概五五波,毕竟两人都是美女。」
「蛤?」
「在下不会输给诱惑。」
「你已经有我了不是吗?」
「是。」
我丝毫没有发言的自由,就连宪法也无法保护我。
「唉,是说,悠璃在家都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她可是很受欢迎呢。」
「在下知道。」
「……这哪有什么好高兴的。」
「又来了,每次都一副『我对那种事没有兴趣』的态度,有够讨厌。」
悠璃的朋友开始笑着捉弄她。
「悠璃受大家喜爱又有人气的话,我也会很开心啊?」
「──!没错,我可是深受大家喜爱。今后你也好好期待吧!」
「我看……悠璃的弱点根本就是弟弟吧?」
虽然学姊似乎傻眼了,但姊姊根本不可能有弱点。
「所以呢,她在家都什么样子?」
「悠璃在家喔?这个嘛,好一点就是穿内衣──」
「你要是再多嘴,我今天就去你床上睡喔,要是不想──」
「好一点就是穿内衣喝牛奶吧。」
「!?」
悠璃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
悠璃要去我床上睡的话,我今天就在客厅沙发睡好了。反正没理由拒绝,偶尔睡在不同的地方也挺新鲜的。
「啊哈哈哈哈!悠璃发育这么好的原因是这个啊?悠璃弟好有趣喔!」
我想应该只是遗传。
「没想到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睡……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再过去。」
「嗯?」
总觉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算了,常有的事。
「话说回来,这下子社群软体又会热闹一阵子了。最近大家几乎都在聊悠璃弟的话题。」
「是这样吗?」
「你不知道喔?你可是超显眼的。」
「我从不用SNS或加群组,也不搞自搜。」
「这孩子几乎不看手机的。」
「嘿──这年头还真难得耶?不过这样也好,有些内容你看了可能会大受打击。不过,悠璃弟看起来神经挺大条的,应该不会有事。」
「毕竟网路上,大家不论好事坏事都会拿出来讲。跟你聊天很有趣喔,下次再来玩吧?」
「是说你觉得穿睡衣比较好吗?不穿也行喔。」悠璃问道。
「我不太懂这个问题的用意。」
凡是人都喜欢谣言,毕竟这是亘古不变的娱乐。
而谣言越传越偏离事实,也是十分常见的事。
最后大家分不清真假,也让人失去辩白的余地。
所谓的谣言,是一头无法驾驭的怪物。
不论传播时夹杂的是好奇心、抑或是恶意等感情,最终都将化作恐惧。
──并让谣言的对象,身负难愈的伤痛。
◇
现实中的学校,其实相当无聊。学生会握有庞大的权力,新闻社成天写些八卦杂志般的报导,就连别上臂章的风纪委员,也不会为了让大家遵守校规而费尽心力。幕后黑手更不可能是教头,这个妨害名誉真的是有够过分,是能当什么的幕后黑手。
日常生活中,并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件,然而今天却不同。
就在我一面揉眼试图抹去睡意,一面走进教室时,发现教室内吵杂不已。
在这沉重的空气中,众人同时将视线转到我身上。好恐怖!
「啊,九重仔早。」
「雪兔,等你好久了!」
难得见到爽朗型男如此慌张。
峯田、樱井、高桥也纷纷围到我的桌边。
「九重你和砚川读同所国中吧?如果是你可能知道些什么。」
「砚川同学几乎不提自己的事,所以我们才想,等九重同学来再问你。」
「发生什么事了?」
「你果然不知道啊,你看这个。」
光喜滑了滑手机画面,并将萤幕给我看,我看了不禁皱起眉头。
「现在是要搞种姓下克上吗?」
「这些是昨天突然冒出来的。」
画面上的文字充满了针对砚川灯凪的诽谤中伤,甚至还把她国中时期的事拿出来讲,而且这恐怕是砚川不想被人提及的过去。虽然多半都是些一看就知道是谣言的东西,不过在这庞大的情报中,也有我不清楚的事。
「砚川脚踏两条船?我听说她跟学长分手了……」
「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从本人那边听说的,听起来也不像是说谎。」
「果然都是谣言啊。」
里面甚至有着夹杂私怨的幼稚言论。到底一切都是刻意造假,还是其中包含了一丝真实,这些除了本人之外无从得知。但至少能看出,写出这些言论的人物,对砚川带有恨意,这倒是千真万确。
「……砚川同学应该没事吧。」
「都什么年代了,造谣这种逊炮行为早过时了好吗?」
「竟敢做这么无聊的事,怎么办,九重?」
「你问我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得看砚川本人啊。」
大家是不是问错对象了?拿砚川的事来问我,是要我做何反应……
虽然这做法确实恶质,就恶作剧而言手法也确实拙劣。虽不知道砚川做何感想,但这些毕竟不是直接对她出手,要无视也不是做不到。
虽然无法保证无视了,事情是否会就此告终,但起码会使对方继续造谣增添风险,到时候就有机会给犯人明确的处罚。至于到底是谁想陷害砚川,是临时起意还是认真的,这些我都还无从得知。
不过──
「犯人就在这群人里!」
我高声宣言,班上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震。我想也是,对不起。
「咦、咦?是真的吗阿雪!?」
「我只是想说说看这句台词,不过看来,应该不是在这班上。」
「蛤?这又是为什──」
确实最可疑的肯定是同班同学,不过砚川不是会沦为霸凌目标的类型,更没有制造敌人。
况且她还和爽朗型男同为全班级的中心,也就是我的天敌──嗨咖军团的成员。若是贸然对她出手,说不定会反遭全班排挤。
「总之,也只能先去问砚川了。」
「说得也是……那就拜托你了,九重仔。」
「──嗯?为什么是我?唉,真的要我去问?」
我歪头提问,却被人拍了拍我的背。所以为什么是我去啊!
然而,这个疑问却是白提了。
砚川因身体不舒服请假。
「拜托你了,九重。」
「我真的不行。」
我被叫去教师办公室,班导将讲义影本交给我。当然不是给我的,而是要给砚川。
「反正你放学后很闲,这点小事就帮个忙吧。反正你们读同所国中,感情应该不错吧。」
休息两天,讲义的量还不算少。不过,老师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才找我。
「拜托你了,我已经确认了一部分状况,砚川愿意积极谈话的对象只有你了,我也无法把她放着不管。如果对方还是继续造谣,我也会想办法应对。」
小百合老师的想法确实有道理,但我仍难以点头答应。
「就算你这么讲,不行的事真的就是不行。」
「为什么你要这么坚持?我是不清楚你们的关系,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我被砚川家下了驱逐令。」
「驱逐令!?」
没错,就是驱逐令。在我国二时,砚川灯凪的母亲茜阿姨当着我的面,禁止我再次进入砚川家。过去我们虽有家族之间交流,但她当时却清楚说出「你不要再来了」。想当年我还曾被邀请参加她们家的圣诞晚会,如今已成了怀念的回忆。总而言之,虽然我想帮上老师的忙,但现实并不允许我这么做,我说真的喔?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啊……」
「那是见解上的差异。」
禁止进入的理由,是我辜负了茜阿姨的期待。
这件事,就连灯凪和妹妹灯织都不知道,是我和茜阿姨之间的秘密。
「啊啊,真是的!就说了现在只能依赖你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被下驱逐令,总之趁这个机会去道个歉吧,然后顺便找砚川打听一下。拜托啦,我请你喝咖啡就是了。」
老师硬是把讲义塞给我,并用一百圆将我收买。老师,你忘了消费税。
◆
多亏那个任性教师,我最后还是逼不得已来到这里。
「说起来,我已经有两年没来这了。」
我停在门牌上写着「砚川」的玄关前,上次我就是在这里被请回去。
真讨厌啊……怎么办,老实说我完全不想进去。干脆直接把讲义塞进信箱就回去吧,这样不行吗?我一边祈祷「拜托,起码让灯凪或灯织出来应门」,一边按下门铃。
「……是,请问是哪位?」
「非常抱歉──!」
我一见到开门的人物,便当场下跪。事到如今只能先下手为强,全凭气势闯关了!
「茜阿姨好久不见!您今天还是一样美丽动人。没有啦,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明明都拒绝了,班导却说什么都要我来,我绝不是忘了跟茜阿姨之间的约定。没事的,以后我必定会彻底执行,所以这次就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说起来您还是这么漂亮。啊,这是学校讲义跟果冻的组合礼包。班上同学也很担心她,那么乌鸦也快叫了,我这就回去。」
「雪兔。」
奇怪,我怎么走不了?我只想着早点打完招呼就撤退,却没注意到制服衣领被抓住了。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发现茜阿姨面露微笑、脸冒青筋。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我怕打扰你们太久想先走一步……」
她气炸了,看来刚才拍马屁似乎没效。
茜阿姨外观非常年轻,乍看之下只会以为她是砚川三姊妹的长女,她是个非常为女儿着想的母亲,也不难理解她会对我下驱逐令。
「我说你喔……唉,总之谢谢你拿讲义过来。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是你来。」
「我也是,我想大概也只会来今天这次而已,真的是非常抱歉。」
我再次深深一鞠躬,都怪我令她感到不快。然而茜阿姨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犀利。
「你是凭自己的想法来到这?」
「不,我刚才也说过,是班导硬是叫我来的。我没打算来这,也有好好拒绝过她,毕竟我们约法三章了。」
「…………是吗?我果然不希望你来。」
「是。」
「──为什么你总是!……没事,你别在意。那孩子明天就会康复,下次她休假时,你也不用帮她拿讲义了。」
「让您费心了。」
「再见,雪兔。」
茜阿姨的表情一瞬间产生扭曲,又倏地变了回来。这样就够了,约定必须得遵守。
她静静关上了大门,没打算目送我。
我差点任凭冲动狠狠骂他一顿,他还是完全没变,实在可憎。
真是无聊至极,那个约定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应该瞭解才对。
只要他说自己是来见女儿的,或是说因为担心才来找她,我便会开心地把他迎进门,甚至邀他留下来吃晚餐,再和他开开心心地聊天。
他今天来,我其实很高兴,那孩子知道了肯定也会打起精神。
没想到他却说不是自己愿意来的?真的是这样吗?他们过去感情那么好,如今却没有任何想法了吗?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懂他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女儿确实有错。结果她自己遭受报应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希望雪兔说出来。下次会帮助她、会保护她,再也不将她放手。
我知道这是家长的私心,但我依然希望听他亲口说出,这样我才能安心。结果他面对我的试探,竟毫无异议地接受,并放弃了一切。
从此之后,他就如我所说的一样,再也没来到这个家。
灯凪最近不知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终于重拾笑容,还变得格外开朗,当我以为她终于看开的这个时候,她突然就说身体不舒服,并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
「──啊、慢着!灯织!」
灯织察觉到雪兔来了,便从我身旁钻过,夺门而出。
糟了,万一灯织发现是我叫雪兔不准来家里,她肯定会气炸。
关于这点,灯凪也是一样,她们姊妹还在闹冷战,这说不定会再次点燃战火。那时的灯织真的好恐怖,就连老公看了也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安抚她。
我不禁头痛了起来,真是伤脑筋,看来这个家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成天念着女儿的这位青梅竹马。
「哥哥!」
「咦、灯织?」
我转头捕捉到她的身影,有这么一瞬间还以为是砚川灯凪。
但是不可能,因为这世上会叫我哥哥的只有一人。
灯凪的妹妹灯织飞奔过来抱住我。她和姊姊灯凪,都有着与茜阿姨神似的美貌面容,但灯织并不单纯是灯凪的2P色,而是她也充满着独有的魅力,且留有国中生的未脱稚气。
「哥哥,我好想你喔!」
「好久不见,给你糖吃。」
「好耶!」
我从口袋中取出糖果递给灯织,仔细想想这样子跟邻家大婶没两样。
「你追着我过来的?」
「嗯,我感受到了哥哥的气息。」
「你是什么武术达人吗?」
她说出了像是武术大师会讲的话……还气息咧。
「你来给姊姊探病?为什么不进她房间?」
「女孩子的房间哪能说进就进去,而且我只是送学校讲义过来。」
我没提及驱逐令的事,灯织听了肯定会生气。
「姊姊的话,肯定会随时欢迎你啊?」
虽然路上没什么行人,但还是希望她别一直抱着我。
「啊、对了,灯织,听说你跟灯凪吵架了?」
「咦……啊、嗯……啊哈哈,你听姊姊说了?」
「她好像为此烦恼。」
「那是姊姊自作自受──而且我还没原谅她呢。」
脸上挂着笑容的灯织,表情逐渐阴沉。
「但是,事情不光是如此,姊姊好像又为某些事感到痛苦难受。」
「有这么严重?」
「嗯,她从昨天就一直没出房门。哥哥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我大概猜得到。」
灯织抱住我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强。
「哥哥,我觉得姊姊真的很差劲,她根本是个大笨蛋。不过,你能不能帮帮她呢?姊姊现在,只相信哥哥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再一次帮助姊姊。」
「我不认为她期盼这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才不可能呢,姊姊无时无刻都等待着哥哥。因为,姊姊一直对哥哥……」
她以认真的眼神直视我,这么说来,灯凪也说过同样的话。
然而我否定了她所说的一切──并当作没听到。
「当然,我也是喔?」
真是个小恶魔,个性直率的灯织,说不定比她姊还要难缠。
啊啊真拿你们没办法!这毕竟是灯织的请求,谁叫我是温柔体贴的哥哥。
我回家洗完澡,学习告一段落后确认时钟,距离就寝时间还早,砚川应该还醒着。
我下定决心拨打电话,想不到这么短期间会联络她两次。
『……雪兔?』
我听说她深受打击,没想到一下就接了电话。
不过光听她的声音,似乎十分憔悴。虽然我的精神力如精金石般坚固,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被如此显而易见的恶意攻击,正常人都会意志消沉深感疲惫。
「你现在正在向人求助,没错吧?」
『……咦?什么意思……』
「我就直说了,我会在一周内解决一切,所以你明天就给我来上学。」
『为什么……雪兔会……为什么……?』
「砚川,我之前也说过了,碰到困难时若不求助,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不要什么事都独自承受。你有家人,也有朋友可以依赖,大家都在担心你。」
她的声调变低,话语中交织着抽噎声。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明明下定决心,这次不会再犯错了……』
我一语不发,仔细听着她倾诉心声。
『之前,我被人告白了……不过,我有好好拒绝对方……因为我不愿意再次背叛自己……我希望能变得坚强,即使不必伪装自己,也能站在你身边支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却……』
砚川吐露出心中怀藏的想法。
她原原本本地流露出感情,并开始思考。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
「如果……那些谣言是真的,雪兔还会帮我吗?」
「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吗?」
希望不可能会实现,期待也不会结果。
在追求不断地落空之后,我决定放弃。
即使如此,如果他人有求于我,我仍会回应对方。
我想相信,自己依然存在着这点程度的价值。
『……我不要,我不想再被人用那种眼光看待,不想再被过去拘束……我不想离开雪兔,也不想伪装自己!我一定会变得坚强,我说到做到。所以,拜托你。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会与弱小的自己诀别,所以让我最后一次拜托你……小雪──』
我静静等候,直到她说出那句──彷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语。
「──救我!」
「保重身体,早点睡。」
我挂断电话,看来明天有得忙了。
真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我们俩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打从那天,她把我的手甩开的瞬间。
◇
「这怎么可能!」
「好过分……连阿雪都……」
巳芳光喜感到愤慨,但抱持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只有巳芳。
班上所有人同样是眉头深锁,而当事人砚川灯凪的表情更是铁青。
这起告发,是从昨晚传开的。
我急忙联络雪兔,他却没有回覆。现在不只是砚川受害,这实在是不可原谅,已经超过恶作剧的限度了,我说什么都要跟雪兔联手把犯人逮到。
正当巳芳在心中起誓,事件的中心人物,便一如往常地走进教室,从他难以捉摸的扑克脸上,根本无法看出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雪兔!你快看这个!」
九重雪兔身边,围绕着好几名学生。而九重雪兔看了画面后,整个人也僵住了。
「你看,这是昨天流出的谣言,这真的是不可原谅!竟然说是九重仔做的!」
「怎么办,雪兔?要找老师商量吗?」
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太过愚蠢了。
──散布砚川灯凪谣言的人是九重雪兔。
这起告发实在是充满冲击性。为了报复国中时期被砚川灯凪甩掉,于是对她散布各种谣言中伤诽谤的人,正是砚川的儿时玩伴九重雪兔。
还不光是如此──九重雪兔还对姊姊九重悠璃出手,最后被断绝关系。
这些谣言就好比纯粹以恶意堆砌而成,充满了煽动性的词句,一切都像是为了陷害九重雪兔这个人的龌龊手段。
然而这样的谎言太过粗劣,完全没有被思考其真实性的价值。
就只是充满攻击性,不成文体的低俗八卦。
「雪兔……不要……为什么……这样、这样下去连你也会──!」
砚川灯凪摇摇晃晃地走到九重雪兔面前,她哭得眼球布满血丝,连眼眶都红肿起来。
很明显地,她是对此事抱有最强烈的愤怒以及哀伤。
整个班上的人都知道,砚川灯凪对九重雪兔抱有好感,所以这种会破坏两人感情的谣言,着实不可饶恕。
雪兔肯定会展开行动,他可不是会乖乖受人欺凌的家伙。
这是班上众人的共同认知,根本没人把这些告发当真。
「为、为什么会……不对!这不是我做的!」
「你、你怎么了,雪兔?」
众人第一次看见雪兔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开始低声议论。
「雪兔不行!我并不希望你──!」
「砚川,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做这种事!」
九重雪兔大声盖过砚川的话,飞也似地逃出教室。
他穿过几个在走廊看戏的围观者,最后消失得不见人影。
巳芳目睹雪兔的反应,心中产生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
「那个白痴……这次又想干么?」
「我从没看过这样的雪兔……」
「九重仔好像深受打击呢。」
「原来是这样!峯田你说到重点了!」
这就是不协调的原因。察觉真相的巳芳面向砚川说道:
「那个从来不看SNS的防弹玻璃心男,哪有可能为这种事受到打击。还敢给我演戏,砚川,我没说错吧?」
砚川听了巳芳的提问,身体为之一颤。
当下这个瞬间,只有砚川灯凪察觉到,九重雪兔到底想做什么。
她紧握双拳心想,自己老是受他保护。
(……雪兔,你之前说过。不要独自承受──要多仰赖大家。对不起,都怪我,让你这么痛苦,但是我无法再让你……独自承受这些了。)
乞求协助的人是自己。而砚川也讨厌自己的弱小,这样只是依附在他的温柔上,单方面利用他而已。砚川对自己如此没用,只能采取这种手段感到生气。
虽然砚川灯凪并非完全理解,不过,她也察觉到某些事情。
谣言里,包含了只有砚川灯凪和九重雪兔才知道的事实。
她为此踟蹰不前,深怕亲手破坏了九重雪兔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若是糟蹋了,便是否定他的觉悟。但即使如此──
(……我也要坚强起来。不论被过去纠缠不清,还是无法和他在一起,我都已经受够了。)
所以,我要传达给他。一定没问题的。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他。
「对不起,大家。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砚川同学?」
这就是砚川灯凪的觉悟。
一位不断犯错的少女,决意伸手夺回一切的意志所散发出的光辉。
在她历经懊悔,仍祈愿能够回到过去。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发现,自己不该回去,而是向前迈进。
她所陈述的事实,令班上同学如冻结般愣住。
九重雪兔是校内知名人物,其有名的程度,砚川灯凪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加上他的事迹都是最近才刚发生,使得谣言转眼间便扩散开来。
◇
「呼哈哈哈哈哈!」
「别一本正经地高声大笑,超恶心的。」
爽朗型男竟吐槽我恶心,但我心情正好就原谅他吧。
事发一周。我每天仍持续散布九重雪兔的恶名。
没错,其实真正的犯人就是我,可惜最后实在没东西好写,使得谣言内容变得相当随便,这就是我想像力的极限了。
『和学生会长是炮友』、『把同学当作宠物母狗看待』、『对年长女性进行妈妈活赚钱』,到此为止都还算正经,『贴海报用图钉把墙弄得坑坑洞洞的人渣』、『喜欢甜食的人渣』、『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一定会要塑胶袋』,一看就知道写到没梗了。不过多亏我脚踏实地的苦干,我现在已成了全校第一的人渣。
我没日没夜地火上加油,让汽油随时处于满档状态。
甚至连坏事穿帮那一天,我还急忙逃进保健室后早退回家,再散布自己东窗事发狼狈窜逃的谣言,使得整起事件看起来更加贴近事实。虽然整天搞这种自导自演,实在不像是学生该做的事。
不知是否被我的人渣行为给吓到,这一周除了爽朗型男外的同学,几乎没跟我说话。这才像是边缘人应有的姿态啊。
相信各位看官都已经明白了吧,我利用犯人匿名造谣这点,把他的所有罪行通通扛下。
最后再用我的谣言重新覆盖上去,降低大家对砚川谣言的关注度,这就是我的目的。
而一切将在今天画下句点。昨晚,我散布了最后一则谣言。
也就是九重雪兔威胁了佐藤小春──这则谣言。
「九重!」
一名隔壁班的男生闯进教室怒吼,并冲到我面前拽住我的前襟。
接着只要我被他揍一拳,事情便会圆满结束。
名为九重雪兔的邪恶被消灭,而正义获得胜利。【完】←接着八成会出现这样的字幕。
这才是世人所期待的惩恶除奸,相信所有人看了心里都会无比畅快。
这名男生的名字叫宫原秀一,他是佐藤小春的童年玩伴。
说实话,问题在第二天左右就已经解决了。
一开始在SNS上散布砚川灯凪谣言的人,是一名叫佐藤小春的女学生。
她哭着跑来向我谢罪,她本来是打算攻击砚川灯凪,却不知被谁从中捣乱,最后还害与事件毫无牵连的我被当作犯人,甚至被彻底贬低中伤,从她的角度来看,心中肯定是难以言喻的恐怖。
即使她想继续造谣攻击砚川,只要无法公开真名,最后都会被当作我所犯下的罪行。
况且佐藤小春为此深深感到后悔,打从第一次造谣后,她就没有持续下去了。她受罪恶感谴责,正当她考虑要向砚川坦白谢罪时,就发生了后续的事件。
听了她的告白后我也苦恼,就这么结束真的好吗?
佐藤小春和宫原秀一是童年玩伴,但宫原秀一的心渐渐不在佐藤小春身上。
国中时期,加入田径社的宫原秀一感受到自身才能的极限,以受伤为由放弃了田径。
佐藤小春则为此感到不满,对她而言,宫原秀一这名童年玩伴,是她的英雄。即使他不是成绩优异的选手也无所谓,她纯粹是憧憬着宫原全心全意练习田径的身影,最终这份憧憬,升华成了恋心,她希望宫原秀一,永远维持帅气英雄的形象。
不过,宫原秀一却对不断催促自己回去练田径的佐藤小春感到厌烦,渐渐与她拉开距离。最后,宫原秀一有了新的邂逅,他对砚川灯凪告白了。
我和女神学姊一起偷窥的那天,对砚川告白的人就是宫原秀一。
事后佐藤小春调查了砚川的事,并得知了她的过去,接着避免宫原秀一被抢走而采取行动。
不过,这笔代价相当大,砚川又再次受伤了。
于是我想了个划时代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散布自己的恶评,虽然我中途开始感到有趣,忍不住彻底造谣,但其实都是多此一举。
最终,在我的恶评彻底散布出去后,再放出我威胁了佐藤小春的谣言。
效果相当显著,宫原秀一担心佐藤小春,并为了拯救她挺身而出。
这两人到底是童年玩伴,即使关系疏远了,也发自内心珍惜对方,宫原秀一绝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这出闹剧并不需要真相,因为宫原秀一还来得及挽回。
心中浮现起难得的愉悦,我在宫原秀一耳边,以丑恶的呢喃细语煽动他。
这样就够了,这才是正确答案。接下来,只要我这个万恶的根源,受到因果报应便万事解决──
「小秀住手!这种事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发声者正是佐藤小春,她以悲怆声调制止怒不可抑的宫原秀一。
◆
「对不起,九重!我知道这种事再怎么道歉都没用,可是,真的很对不起!」
「砚川同学、九重同学,对不起!」
怪怪──?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
我筹备已久的计画轻易就被破坏,盘算也彻底落空。
事件以意想不到的结果草草落幕,但也没辙。
反正目的基本上都已达成,我之所以阻止佐藤向砚川谢罪,都是为了这个瞬间,也就是必须将宫原秀一给牵扯进来。
若是在那时,事件就在砚川和佐藤两人之间收场,佐藤恐怕会被罪恶感压垮,并对宫原秀一隐瞒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她或许再无法面对宫原,只能选择带着这份后悔度过一生。
「所以呢,终于结束了?你可要从头说明清楚啊,雪兔。」
哪有什么说不说明的,一切就是我九重雪兔对砚川灯凪采取的报复。
「就当作是我做的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会好,我们都听砚川说了。」
「砚川?」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吗?我们有这么没用吗?别以为每次你都能独自搞定所有事,少得意忘形了。」
「这么做是因为对我也有好处好不好。」
我知道自己傲慢、蛮横又恣意妄为,这种手段,光喜他们不一定能够接受,即使如此,我还是尽我所能将事情处理妥善了。
只要流出是我为了报复砚川甩掉我的假消息,所有的谣言将会失去真实性,没人知道哪些才是真相,砚川的过去将变得暧昧不清,相信也不会有人想多瞭解。
砚川的过去,将成为只有她一人知道的不可侵犯领域。
然而,我的目的不只如此,这个计画还有一个巨大的优点。
「宫原,我有一个请求。」
「什、什么事?什么都能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
「你加入田径社。」
「这……你这家伙真是……!」
呜……宫原同学两眼发亮往我这看,但不好意思,我这么要求不是因为善意。
至今不断有运动社团邀我加入,其中最烦的就属田径社。
我只是想拿这个田径实力不错的宫原秀一当代罪羔羊!
咦?你问爽朗型男跟神代怎么办?我哪知,他们自己搞定吧。
如此一来不光是砚川的事,就连佐藤小春跟停滞不前的宫原秀一,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最重要的莫过于,不会再有人接近恶评缠身的我,这下我终于能回去过宁静安稳的边缘人日子,跟这阵子喧闹不堪的校园生活说再见了。
话说回来,安抚火冒三丈的悠璃真的是让我伤透脑筋,事到如今,撕了我的嘴也不敢对她说那是我自导自演。
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我这划时代的计画别说是一箭双雕,甚至都打下五雕了。
这一切多亏我那如山铜般的最强精神力才有可能达成,没有任何人吃亏,一切圆满结束,太完美了。喵哈哈哈哈哈哈!
事情就此落幕──只可惜,她不允许就这么结束。
「砚砚,你还不回去喔?」
「别用那么奇怪的称呼叫我!……我在等人。」
放学后,小百合老师向我打听事情经过兼说教,结束后我回到教室,发现砚川独自留下。
教室在夕阳照耀下,有如披上一片红纱,而她的瞳孔也被染成了绯色。
好怀念的感觉,这么说来,过去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对了,那一天也是这样,而她──
一阵刺痛窜过我的大脑,八成是累积太多疲劳,真想补充点甜食。
「哼──在等人啊,别太晚回家喔。」
「什么意思?我是在等雪兔你。」
「──等我?」
「那个……谢谢你。」
「我只做了些你最讨厌的事。」
「呵呵,是啊,真的是这样,我最讨厌雪兔了。」
两人陷入沉默,曾几何时,我们不再如过往共度相同的时间。
不对,就连那样的过去是否存在,都可能只是我会错意。
「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抱歉。」
「……嗯。」
「已经不会有人再去打探你的过去了。」
「……嗯。」
我不知道砚川到底畏惧过去发生的什么事。
毕竟全心投入篮球的那个时期,我根本没有关注砚川。
如果她感到痛苦,我或许有察觉的机会,不过,我始终丢下了她。
我和宫原秀一不同,所以茜阿姨不原谅我,那是她身为母亲应该做的事。
「你可要找个好对象啊,找个茜阿姨看得上眼的男人。」
「…………」
砚川已经没事了,她终于能抬头挺胸在阳光下前进。
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讨厌鬼接近她,她应该待在适合自己的地方。
「──嗯──!?」
视线突然转暗,须臾之间,脑中变得空白。
砚川的脸,近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我想出声却无法做到──因为双唇被塞住了。
「……好远。我们过去总是在一起,现在竟变得难以触及。」
两人的唇瓣慢慢分开,肺部为渴求新鲜空气而反覆收缩。
「……你……做什么……」
「──那天,我心中的灯火熄灭了,只能只身一人走在漆黑的路上,我冻得全身发抖,只想着追赶温暖的你。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读这所高中吗?是樱花阿姨告诉我的──如果是问悠璃学姊,她肯定不会告诉我。」
砚川面露苦笑,她滔滔不断地表达心中话语,绯色的瞳孔不断摇曳,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拜托,请你来我家。」
──眼前站的这个人,并不是我所认识的砚川灯凪。
(插图012)
◆
「姊姊,再不快点要没时间了啦?听到没?」
「嗯、嗯。」
「哥哥一定没问题的,我们已经约好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妹妹灯织第几次帮我了,曾有一段时间我们的关系降到冰点,全怪我背叛了雪兔。当时不只妹妹,连爸妈都生气了。
我的双亲都认识雪兔,而且非常宠爱他。我们家小孩只有我和灯织两姊妹,而爸爸似乎一直想要个儿子,于是他便把雪兔当亲儿子般看待,两人还经常一起玩传接球。当时我们的关系就是这么地好,总是玩在一起。
我喜欢雪兔,是全家人周知的事。
所以,大家才不肯原谅我背叛他。而引发的一连串事件,将我打入地狱受苦。
我第一次被双亲狠狠骂了一顿,不过,这对我而言是必须的,若是没人骂我,我实在难以接受。
「我们学校都在传哥哥的话题喔,说是有个不好惹的高一生。」
「那绝对是在讲雪兔没错。」
灯织小我两岁,现在读国二,她似乎打算和我考同所高中。
谣言能传到灯织学校的高一学生,肯定只有雪兔。我们才高中入学没过多久,九重雪兔的名声就已经传遍各处,甚至有人特地跑到班上见他一眼。
「姊姊,你真的没做对吧?」
「才没有!我哪有可能做那种事!」
「如果你骗人,那我就跟你绝交喔。你这样不止背叛哥哥,还背叛了自己,竟然献给那种差劲透顶的人,那才真的是污秽到令人作呕。」
「这个我最清楚好不好!」
「都怪姊姊伤害了哥哥,他才不到我们家玩,人家明明想请他教我念书,不过哥哥变了好多喔,我感觉到,他跟我们的距离比以前还要离得更远。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跟哥哥变成陌生人啊。」
「灯织,青梅竹马,到底算是什么呢……」
我真心讨厌自己,任性、愚蠢,令人作呕。每次都给他添麻烦、让他困扰,最后又伤害、背叛了他。即便如此,他还是帮了我。
最终──奇迹发生了,真叫人难以置信。
就好像施了魔法似的,他一瞬间就拯救了我。
他说的谎言,让我的过去,成为暧昧不清的讯息,最后溶解在时间之中。
不过,我实在无法再看他说出违心之论,甚至伤害自己。
雪兔的恶评一日日传开来,让我如坐针毡。
那样的行为,就好像是掏出自己的心,再亲手将它千刀万剐。
这种事凡人根本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他亲手所为。
我不明白,刻意散布谣言诽谤中伤自己,到底有何意义。
……这肯定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时,我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事,根本无从得知雪兔处于何种状态,也没有打算知道。
我向樱花阿姨打听雪兔的志愿校时,樱花阿姨稍微向我透露了他的事。
我听得泪水停不下来,我明明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却完全不瞭解他。
雪兔之所以变成那样,并不光是我的错。不过,这并不构成我的免罪符,而我的心情也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反而是伤害他的罪恶感增加了,我甚至害怕看见即将崩溃的他。我再也不想让自己后悔,但是,却比以前还要痛苦。因为我也是一名加害者,是伤害他的其中一人。
不论结果如何,要是我无法面对他,就无法向前迈进,即使被他讨厌、拒绝,我也得将心意传达给他。
「──我要改变,不是别人,而是我所希望成为的自己,这次我一定会拯救你。」
我没有背叛,我没有将身心交给其他人。
他这么做根本是自我惩戒,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他会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我悄声呢喃,不要再逃了,即使害怕被他讨厌,也不要再拿这件事逃避。
──这就是,砚川灯凪的真实。
「诚实面对自己,砚川灯凪。不要再怀抱伤害他人的恶意,青梅竹马是败犬女主角,即使如此,我依然──」
我依然,是如此喜欢着他。
这份心意是停不下来的。
「雪兔,等你好久了。」
「我前阵子才惹她生气耶……」
「怎么了?」
「……没事。」
我又来了,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二度造访,这下又触碰到茜阿姨的逆鳞了。
但这是砚川说什么都要我去她家一趟,我也没辙啊?
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认真求我,想无视都难。
虽说像我这种修练到极致的回家社成员,放学后总是有大把自由时间。况且平时也无事可做,要去她家其实不成问题。
不过今天真的是累坏了,不但肚子饿,头也开始痛起来了。
过去我们总是玩在一起,也常来到她家,在我家搬到现在住的公寓之前,也是住在这附近,两边家庭也没少过交流。
如今那些怀念的回忆,已成了无法挽回的时光。
砚川说稍微给她一点时间准备,要我稍等三十分钟,这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不好意思喔,明明是我找你来的。」
「这个送你们。」
我把在游乐场打发时间时,夹到的丑丑熊(命名:九重雪兔)交给砚川。也包含了给灯织跟茜阿姨的份,果然还是得先贿赂一下。
「谢、谢谢!……你从前就很擅长夹这些呢。」
「我都叫店员帮我调到好夹的位置。」
「这、这样啊?灯织收到肯定会开心。」
砚川带着我穿过家中玄关。
她的神情有些紧张,是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不舒服要不要改天再说?」
「抱歉,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们经过客厅,直接进入她房间。砚川房间和我记忆中的变化不小,我坐在她准备的坐垫上。
「我多久没进这房间了?」
「大概有三年了吧?」
「好怀念啊,还留有当时的样貌。」
「是吗?应该变了不少才对,不过如果雪兔是这么想,那应该就没错吧,呵呵。」
不知是回家感到放松,又或是问题解决了,终于见到她久违的自然笑容。
接着砚川深呼一口气端正坐姿。
「三年啊,好像也不算太久,你爸妈不在家?」
……尤其是茜阿姨,她不在吧?
「在啊,不过我拜托他们交给我处理。」
「竟然在喔!」
那不就完了!不过既然砚川都说交给她处理就算了吧……是说,要干么?
虽然我想提问,但这其中应该也包含了砚川把我找回家的理由。
我只要等她开口就好,感觉心情稍微轻松一点。
「……真的,就好像回到当时一样。」
难得我的心中想法与她的发言一致。
对我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或许是因为我也感到有些怀念,才会产生如此直率的感想。
「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
「毕竟你都求成那样了,所以,有什么事?」
「我有事想跟你说。不过,你先看着我──」
砚川在心中做好觉悟,并脱起身上的衣服。
没多久,她已脱去制服,接着毫不犹豫地解开内衣,直到身上不着一丝一缕。甜美的香气充满整个房间,刺激着我的脑髓。
我对她的行动感到错乱,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不过,即使是我也能看出,砚川的身体正瑟瑟发抖。
「砚川你清醒点。」
连我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如此愚蠢的台词。奇怪的明明就是我,坏掉的也是我。刚才那句话彻底错了,虽然我不清楚是非对错,但内心某处是如此认知的。
眼前的女孩子一丝不挂,她所追求的,不可能是如此不带煽情的愚蠢台词。但是,我又该说些什么──
「不对,错的是当时的我!我现在才是正常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一直很后悔,我从那天起,每日以泪洗面,哭累了才能入眠。妹妹对我失去信任,双亲也痛骂我,而且──我还伤害了你。」
「我听不太懂,你做了什么坏事吗?那也跟我无关啊,我和你在那之后,就完全没有交集了。」
「不对,全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雪兔的心意,却无法诚实表达自己的心情,我只把话藏在心中,还单方面地要求你,这就是让我后悔莫及的错误。」
她说的话根本支离破碎。每个单字的意思我都明白,却无法理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我和砚川已经接近两年没有任何交集了。
别看我这样,可是个能流利说出英文的双语系男子。不论英文国语的考试成绩都超过九十五分。如果我都不能理解,那就表示超越了一介学生能够应付的范畴。
可是,砚川的双目却明亮有神,这就是我和砚川之间决定性的差异,砚川以她有如黑曜石般颜色深沉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雪兔,我没有跟学长做爱。」
「雪兔,我没有跟学长做爱。」
我将身心全部袒露。我没有任何需要保留的事物,我要告别无法坦率的自己。
没想到绕了这么远,才终于回到这。
现在我要缩短两人的距离,我无须感到害羞,将自己的一切传达给他。
「不要移开眼神,我就在这,在你眼前,拜托你看着我。」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我不想再被误解了。」
「误解?」
「我一直喜欢着雪兔。」
为什么我连这么简单的话都说不出口呢。
就为了喜欢两个字,赌气了这么久。
当时,我总是心烦意乱,但却把那么做当成是在示好。
然而,雪兔的反应依然是如此平淡,说不定他根本不喜欢我。我根本没看他笑过。
和我在一起这么无聊吗?我不禁感到不安。
卑鄙的我,只想着如何不坦白自己的心意,就能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
那时正好学长向我告白。我心想能拿来利用,就告诉他学长告白的事,但他却一如往常回了「这样啊」,就好像不把这当一回事。
我差点吼叫出来。我跟学长交往也没关系吗?你就没任何想法吗?我被人抢走了,雪兔也无所谓吗?打击和悲伤让我的心里揪成一团,最后我决定倚靠最后的希望。只要跟他说我和学长交往了,他说不定就会感到嫉妒。
如果他产生嫉妒,那说不定表示我还有机会,但这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只要我在那时,像现在这样坦诚相对,肯定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我只要诚实面对自己,对雪兔说出心中的想法就好了。
我所做的事根本差劲透顶。我不止没有对他坦白,还利用了学长。我对学长没有任何感情,就连他是个怎样的人都不清楚,只是想借机打探雪兔的想法。
这个错误抉择马上化作后悔,当我告知了自己和学长交往后,雪兔便坦承说自己原本想要告白,我听了有如被冰结一般。
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出口?
那是我朝思暮想的一句话,是我的愿望,我愿意抛下一切回应他的心意。
可是,只要我跟学长之间的关系尚未清算,我就无法这么做。
我感受到当时的雪兔,眼神变得更加深沉暗浊。
我和学长交往了两个礼拜,这期间没做任何情侣会做的事。
当然,因为我对学长完全没有兴趣,无法对他产生恋爱情感。
他对我而言,根本就无所谓。如今知道雪兔心中想法,学长只成了我的绊脚石。但若是当时我对学长有任何一点兴趣,起码稍微调查他的事,我就绝不可能和他交往,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学长对我那时的态度感到恼火,于是想强吻我。
好恶心,太扯了!为什么我要跟这种人交往!我明明只喜欢雪兔!厌恶令汗毛直立,我深怕自己被玷污,当我回神时,我已用力推开学长,并离开现场了。
回到家,我立即传了简讯和学长分手。
在那之后,就开始传出我跟学长做爱的谣言。
学长为了报复,到处散布我们发生肉体关系的谎话。
谣言瞬间传开,毕竟对正值思春期的国中生来说,没有比这更棒的娱乐。即使我再怎么否定,都只有身边的人愿意相信。
我也不可能每当碰见不认识的人,就跟对方澄清自己没有做爱,况且对大多数人,谣言是真是假根本没差。
随后,谣言变得更过分,甚至传出我跟不认识的学长交往。
男生的猥亵视线,像是舔遍身体般落在我身上。
所谓的交往,其实就是一种契约,在双方的同意下方得成立,而分手也是如此。
学长接受我的告白,我们却不承认彼此是情侣,也没做半点情侣间会做的事,还单方面提出分手。就因为我把人耍得团团转,才会遭受报应。
学长为了保全自尊,也没马上说出我们分手的事。
俗话说谣言传不过七十五天,过了七十五天后,谣言就化作了事实。我在心中咒骂学长,为什么要撒如此过分的谎言。
但是,我也和他相去不远,我只是为了利用对方,才接受不喜欢对象的告白,根本是个差劲透顶的渣女。
差劲的学长和我,只能说这结果正适合我们俩。
谣言也传入妹妹耳中,而她将这件事告知爸妈。正因为妹妹非常黏雪兔,才会如此生气,我第一次见到妹妹那样的眼神,她用有如看到秽物的轻藐视线盯着我。
爸妈把我叫去质问,我否定了谣言,说我和学长没发生肉体关系。
妹妹和爸妈,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对他们解释自己的想法、行动以及事情经过,他们听完震怒了。
──并问我:
「雪兔,知道这件事吗?」
我绝对不想让最喜欢的那个人知道这件事,希望他不要相信那种谎言。
但这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这则谣言早已传开,肯定也传入雪兔耳中,他不可能没听说。
外加,即使只有名义上,我仍利用了学长,并和他交往,既然交往了,发生这种行为也不足为奇。两人交往的事实,使得谣言更具真实性。
我得赶紧解开他的误会!然而焦虑的心情,和我深怕雪兔也可能像妹妹一样,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恐惧,令我裹足不前。
我绝对无法忍受被他用那种眼神看待。
要是被他以看着秽物的视线直视,我──
随后我持续追逐他的身影,不过,看到他投身于社团活动,像是这一切他都没放在心上的事实,使我更加痛苦。
难道我的事,对你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拜托你救救我啊!
那时我的感情早已支离破碎,无法将心中悲痛呐喊出来。
而细心呵护雪兔的悠璃学姊也大发雷霆,下令我不准再接近他。
这时我才终于察觉,自己背叛太多人了。
最终谣言成了周知的事实,我和学长的关系自然消灭,雪兔又变得离我更远,成了如同被隔离起来的存在。
「都是我不对……都怪我想利用大家。我任性、卑鄙,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很好笑吧,这都是我的错……」
不过,现在的我能够明白,即使没有学长的事,那时傲慢的自己,终有一天会伤害到雪兔。因为无法坦率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默默地听着我的懊悔。要是当时,能够立即向他开诚布公,就不会事至如此了。雪兔总是无时无刻细细听着我的话,是我没有办法好好面对他。
最后眷恋促使我就读他所在的高中,我有一股不明确的预感。
这肯定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要是错过,我们的关系将画下句点。
我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要彻底摆脱如幽魂缠身的过往。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不过,雪兔就在我眼前。
夏日祭典那天,明明是我把他的手甩开,他仍用一如往昔的表情和态度,对我伸出援手。
砚川灯凪,已经够了,后悔就到此结束。
所以──
「──让我证明,我要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你。」
砚川抱着我,向后倒在床上。
我面对砚川,整个人覆盖在她身上。
我被囚禁在砚川眼瞳之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砚川……?」
「──我一直等待着这天到来。虽然我本来期待会是更加浪漫的情境,对不起喔?我害怕,自己再也没有时间了。」
啊啊,你变得会露出如此美丽的笑容。
不是儿时的无邪笑脸,也非当时不高兴的表情。
「……你不用着急,冷静点……即使不用证明,我也……」
「因为是无时无刻都愿意帮助我的你,我才想这么做。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雪兔。你我现在触碰的,全都是真的。我再也不想说谎了,所以我想让你感受──我的一切。」
这对砚川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
并不光是为了证明方才所言非虚。
「──不对,你摸摸看,现在这个瞬间,让我如此开心。」
她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前,砚川的身体燥热不已,心跳不断加速。
「对啊,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我会忘记──小时候,我们总是这么联系在一起的……」
泪水从砚川的眼眶满溢而出。
我也想起来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俩心心相印,无须多余的话语。那条断线似是藕断丝连,仍将我们系在一起。
我为砚川的话感到震惊,但听完自己也终于明白。
我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但我应有无数次机会,去察觉她的态度为何改变。砚川说她不想让我知道,既然她不接近,那只要我主动靠近,或许事情便会就此解决。
但当时的我,眼中已经没有砚川了。
正因为听了她的心声,我才感到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我太胆小了,是我不愿意坦率……」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担心,一切会为时已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如果是那时的我,肯定能接受你的心意。可是,现在的我……」
回忆中的景象,总是染上一片绯红。
我在那天接受了,自己的心意不会有所回报。
我知道自己不论追求什么,都无法如愿以偿,所以放弃──失去了一切。
即使她如此渴求我,我仍无法接受她的心意。
如此美丽的她,不适合遭遇不幸。
一阵剧痛袭向我的大脑,令我头痛欲裂。
不行,还不能坏,不准让我坏掉。要是像以往那样坏去,我会再也回想不起这份心情,这点头痛快点消失吧。
来吧,彻底毁掉一切。当魔王承诺要分我一半的世界时,会毫不犹豫接受的那个人正是我──九重雪兔……但现在若是这么做,我一定会无法回想起来。我,就是我,我要……
想坏掉,快点毁掉吧。我感受到心中空洞再次扩张。
我早就坏掉了。但是,如果我以为是会错意的事物,其实并不是我弄错的话,我居然做了如此残酷的事……不可能。
那些只是幻想。是骗人的,不要思考了。放弃吧。彻底坏掉就好。
这或许是心中的防御本能,让我无法理解他人对我的感情,也让我不试图去理解。最后误会不断重复。可是,这一切,真的是如我想的那样。
砚川的思绪、心、感情,如巨浪般流入脑海。
好温暖,令我不愿意放弃其中的一丝一毫。
「雪兔,你没事吧!?你脸色发白了!」
即使赤身裸体,砚川依然只担心我。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对她而言,对他人裸露身体是这么轻易的事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告诉我?
她想让我受苦?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一脸心痛地关心我?
想要坏掉的我,和认为我不能坏掉的某种东西,在心中开始拉锯。
某种东西告诉我,绝不能将心中的纠葛放手。
我不想坏掉,不想再误会。再这么下去,真的会让一切都变得太迟。
不,或许早已太迟了。即使如此,我也不愿伤害他人,也不想再被伤害了。相反的冲动在不断缠斗。犯桃花这般愚蠢的诅咒,竟害我变得如此痛苦。
我无法理解,还是不试图去理解?我不明白,还是我不想知道?一切都变得空虚,让我想要消失。如果真的消失就能解脱了,如此有魅力的欲求险些支配了我,这提案是如此甘美且迷人。
没错,只要消失的话──
霎时间,我感受到唇瓣被塞住了,这是第二次感受到这股触感。
滋味和之前稍微有些不同,一阵心荡神迷的甜美刺激使我的思考融化。
「不要怕!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了!」
砚川哭喊道。为什么她会落泪?为什么感到悲伤?
身体觉得痛吗?还是砚川的泪腺早就坏掉──
啊──我懂了,应该是裸体害肚子着凉了?
我挥去脑中想支配思考的烟霭。
不是这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为什么我要会错意?不要故意误会她。她现在,正为了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何时起,我的思考就被如此诱导?被谁?为什么?我是九重雪兔、九重雪兔是我……
「砚、砚川……不,灯凪……?」
「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嘿嘿,我的初吻跟第二次的吻,都好好给了你呢。」
真的能消失吗?只要这副笑容、哭泣的她,从我心中消失,我就能再次变回平时的九重雪兔,这么做──
我的头痛加剧,想消失、想挥去一切。
我被她拥抱,直接接触她的肌肤。
原因究竟是什么,真要说的话一切都是原因。
想毁掉我的恶意,想让我坏掉的情境。不断失去,这样就够了,即使坏掉也好,我就不必在意任何事。
可是,一定也有些不能失去的事物。我必须去察觉到,即使不知道那是什么,或是为时已晚,那一定都是不能失去的某种东西──
「……灯凪,你原本就是这种个性?」
「我是你的青梅竹马,但我要告别无法坦率的自己。我不想就这么输掉,也不想伤痕累累地结束。」
青梅竹马是败犬女主角,好像有这一类说法。
「因为,我是如此喜欢着你──」
我不想把她笑容和话语当作谎言。
◆
「──!──!」
好像听到谁在说话。但我丝毫不在意,因为我已被眼前的景色迷倒。一望无际的绝景,天空和大地,似是把一切都纳入其中,再一步,或许再踏出这么一步,我就能成为它们的一部分,身体不自觉地被这股欲望往前牵行。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消失,哪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事到如今没容身处也没任何问题,毫无价值的我也不需要那种东西。那么,干脆把身体交给这股冲动不就好了。反正不会有人为此伤脑筋,也不会有人哀伤。这么一个想法,对我有着无止境的吸引力。
所以,我──
骤雨让我的脑袋冷却下来,我茫然地看着黑色柏油路上积起的水洼。从砚川家回去时,太阳早已落下,只剩街灯照亮黑暗。
我只身一人,旁徨地走在夜路。
砚川的体温相当暖和。话虽如此,我们也不是激烈地缠绵在一起。
我当时只是和砚川待在一起。现在的我无法接受她的心意,也无法用同样的心情回覆她,所以我什么也没做。
不过,我们握着手谈天说地,就像是为了想弥补至今所遗失的时光。
我们是儿时玩伴,最终为追求变化导致错身而过。
灯凪犯了错误,而我失去某些东西。我们之间的关系,在那告一段落。
不过刚才那个瞬间,又让我们再次联系起来。
这就是我和灯凪现在的距离。
我不断自问自答,这样就好吗?我何时变成这样了?
在砚川家感受到的疑惑,如今仍在我心中盘旋。
一出局、一垒有人时便会毫不犹豫进行打跑战术,这就是我,九重雪兔。没错,就是这个。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对自己的思考感到疑问。
扭曲、偏颇,好像心里某处不自然地变形歪曲一样。
为什么我都没发现?为什么没对此产生疑问?真是不可思议。
思考奇妙地歪斜。我的精神力变得如超级纤维般强韧,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又是为何造成的?如今我已无法回想起来。
──我……不,九重雪兔到底是谁?
「呼……」
我在姊姊房门前大叹一口气。
只要没得到这疑问的解答,我就无法迈进,只能重复停滞跟坏掉。
即使如此我也没差,因为我真的不在乎。
不过,我担心真的变成那样,会害别人为我伤心难过。事到如今我怎么受伤都行,但我不希望别人受伤。
而且自己这样的态度,恐怕已经让他人受到伤害了。
我敲了敲门,现在大概刚过晚上十点,姊姊应该还醒着。
我自嘲地想:「已经没差了吧?」反正已经被彻底讨厌了,如今再多做什么也没差,我现在已成全校第一的人渣,根本无需在意。我必须要找到真正的自己,不要迷失目标了,九重雪兔。
为此,我得用与以往不同的方式和他人相处。
说不定做些与以往相反,我尽量避免去做的事,就是正确答案也说不定。
我要前进,那怕弄得遍体鳞伤,我也早就习惯了。
可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人哭泣。
「怎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姊姊穿着睡衣应门,她看起来似乎不困,说不定还在预习课程。谁叫姊姊和我不同,是顶级的优等生。
真是的,亲姊弟竟然会有如此差异,这就是所谓的社会分化吗?
不过,姊姊傲人的上围,应该是遗传自母亲。呼嘻嘻。
「姊姊,我有些事想谈,可以吗?」
「你找我?真难得,进来吧。」
我进入姊姊房间,上次进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看应该有十年了。从那天起,我就尽可能避开姊姊,并维持着互不干涉、当没看到对方的关系。
不过,姊姊又是怎么想呢?如今回想起来,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她不是讨厌我吗?我担心有所误会,便强制中断想理清答案的思绪。此时,姊姊动作忽然停住。
「──咦?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姊姊?啊,我有事想谈。」
「雪兔……?雪兔!雪兔──!」
姊姊将我一把抱住。今天到底是怎样啦!不管哪个人怎么都见我就抱,是免费抱抱日之类的吗?若不是我的理性有如不沉舰──大和号一般,那可会闹出大事啊?不对,大和号最后也沉了。脑中胡思乱想仍不断加速,即使如此我还是得前进,绝不能在这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