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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沙漠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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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哪里误入歧途的?
海迪·巴兰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因为能思考的时间很多,多到不行,甚至能说除了思考之外没有事可做。
因为他双手铐著手铐,正被关在牢里。
不,正确地说是受到拘禁。
根本就一样。
起码类似的东西。此处是军事区地下的禁闭室,用来关押违反军纪的人和重要的俘虏。换句话说就是牢狱
「……事情不该是这样……」
在悠闲的多库逹村出生和成长,进入公立学校,虽然没有交到朋友,某种意义来说就是没交到朋友才能跳级成为军人。说道威胁迪斯提亚公国的敌人,那就是帝国。既然加入了军队,当然想对打击帝国的贪婪野心提供助力。
还有升官,只要立下功劳升了官,就能得到爵位,薪俸会提高,税金也会减免,爵位越高,减税甚至免税的适用范围还会扩展到亲兄弟和亲人身上。
海迪是为了公国和家族,为了一族而努力。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究竟是哪一步呢……」
海迪垂下头去。
身为公立学校毕业的准军官,他被分派到可说是最前线的耶路瓦拉第八公军,这还算好,不,突然分派到最前线是有点奇怪,并不是很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到了派驻地点,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中将就从天而降。
得到的任务,应该说是职位,是随侍太守的侍卫官。
而且太守还是迪斯提亚大公的亲生女儿,第四公主。
这件事海迪在到任前就知道,她不是靠著父亲,而是年纪轻轻就立下显赫战功,拥有公国军上将的阶级,此一事实存在于海迪脑中。
流著东方大陆名门血液的人。大半天生就拥有魔性(Blood)这种特别的力量。或许该说是有著魔性这种特别的力量,他们才能成为国王或公爵,构成支配阶级。
因此耶路瓦拉太守当然也拥有魔性。
但海迪从没想到她会是单枪匹马冲进敌军之中,如此乱来的人。
魔性是能够办到这种事情的荒唐力量,说实话海迪从没想像过。
拥有这种魔性的公主殿下,她该说是很少见吗,或者该说是根本不曾见到过的美人,而且还住在骯脏房间内,也不把衣服穿好,眼睛都不晓得要看哪里才好───这方面是优点也是缺点,也能说是表里如一,但对侍卫官而言,说的委婉一点也不是能轻松随侍的女性。话虽如此,太守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上将阁下兼公主殿下,的确是值得侍奉的贵人。
公主。
有得到这是适当称呼的认可,所以海迪都这么叫她。
这是何等命运的恶作剧,成为公主的侍卫官这种荣誉而与其说是不幸,应该算是幸运。
海迪打从心底这么想。
「因为我不做的话人们会死。」
战场上公主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深深地刻在海迪的脑海中。
虽说天生拥有超强的魔性,公主为什么要做出单枪匹马突击敌军这种乱来的举动,那句话就是答案。
海迪想要帮助那样的公主,为了公主他愿意做任何事。他该这么做,必须要这么做。这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只是,如果没有成为公主的侍卫官,那这种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
「……不,没有这回事是吗……?」
他也搞不太清楚。
不断地思考仍然搞不清楚。
「我拥有魔性……?」
海迪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可能……」
的确,说来也奇怪。
迎击废王席克,札拉士达所率领的帝国军,这场战争他还记忆犹新。
把帝国军的机士不断击倒的人是公主,但让公主看能打倒多少机士就打倒多少,好消耗公主的体力,最后再由废王席克来进行最后一击,这就是对方的作战计划。
说不定照那样下去,公主会败给废王席克。
海迪无视公主想要独力取胜的意志,出手帮忙。
如果是与公主和废王席克相同,拥有魔性的侍女露露奇娜·莉莉路还有基吉可那还能够理解,海迪只不过是一名刚从公立学校毕业的少尉,为什么居然帮的上忙。
甚至还让废王席克身受重伤,迫使对方撤退。
他也觉得那时的自己速度很快。
精神相当集中,还是说身体状况绝佳,抑或是狗急跳墙,他的身体轻盈到无法用这类理由来说明,能够灵活行动,以飞快的速度。
那时的海迪明显并不寻常。一定有什么原因。如果要说那是魔性,他也没有能够加以否定的根据。
「……那,我接下来会怎样……?」
他无法预测,但怎么想眼前都不会是光明的未来,因为现在他被关在这种地方。
───该不会。
会这样终其一生……吧?
应该不会。即使要继续拘禁,也会移送到某个地方,比如说像专门的监狱之类。
不过,海迪是宣誓要效忠公国的军人。假如真的有魔性,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他还是想为了公国使用这股力量。他愿意发誓不会在为了公国意外的场合使用,应该说拜托请让他发誓。
也不用到关起来吧,我不会做出危害公国的事情,这是我的祖国。双亲跟弟妹住在公国,做为侍卫官侍奉公主,海迪·巴兰为公国鞠躬尽瘁。
「……为什么我必须要像这样被关在牢里……?」
原因果然是那个吗。
魔性是王公贵族的东西。以迪斯提亚公国来说,公爵家和部分上流贵族拥有魔性。海迪是庶民,可说是在非常乡下的地方生长的一介庶民,不值一提的一介庶民其实是魔性拥有者───这是否为会带来困扰的事实?该怎么说───伤害特权阶级的权威之类?
如果这是会带来困扰的事实,该怎么做?
只要隐瞒就好。要怎么做?
「……抹杀。」
这句话浮现在脑海中,海迪颤抖了一下。───不,不会……吧?不会做出这种过分又恐怖的事情……吧。应该……不会,总觉得不会,如果不会就好了,不会做吧?不可能去做啦。
不会去做啦。
当然,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要相信,没事的,哪有不相信的理由?这是他的祖国。公国对海迪来说是重要的事物,公国是美好的国家。关于其他国家他只有关于军事的知识,以及一般普遍的印象,所以很难拿来比较,但他认为公国并不能说是特别邪恶的国家,起码跟帝国那种不断侵略,造成战争灾民接连出现的国家不同。
抹杀。
即使是军人,在哪之前还是公国人民的海迪,应该不会被那样对待。他这么认为,想要这么认为───然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旦开始思考就无法停止,脑中一片混乱。
正因如此,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伙食任何声响。门突然打开让海迪吓了一大跳。
「───噫呀啊!?」
「喔喔。」
是谁?背对著从通道射进来的光线,只能知道似乎是男性。
不,就算此处光线明亮,还是不会知道男人的真是身分。
男人脸上戴著怪异的面具。
「关了一阵子你却依然很有活力呢,海迪·巴兰少尉。」
「……咦───请、请问是哪位……?」
「我吗?我是特别审问官。还有几个其他的身分,不过在这里我以特别审问官来自称比较妥当。」
「特别……审问官」
「没错,少尉。」
特别审问官吧面具取下,海迪倒抽了一口气。
安德雷司令是名美男子,说实话海迪并没有看过像司令那般外表出众的男性。已经不能说是没看过,该说是以前并没看过,
特别审问官脸上挂著笑容。世上能有这么吸引人的笑容存在吗。如果海迪是女性,一定会看的入迷,不,海迪虽然是男性,其实也看的入迷了。
「我是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你可以叫我杜兰。杜兰塔立安这个名字有点太长,你不觉得吗?」
「……嗯、嗯。不……那个,咦……?」
海迪在脑内反刍刚才那句话。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迪斯提亚利斯?
「我是我国迪斯提亚公国目前唯一的特别审问官───」
杜兰眯起眼睛,他那紫色的瞳孔闪烁著光芒。
杜兰───看来是公爵家的族人,换句话说在公国中,似乎身分无与伦比的高贵,有著异常美貌的男性把海迪从拘禁室放出来,然后带著他进入军事区的房间内。和这名男性待在一起,就连冰冷房间中的朴素家具,看起来都像是品质精美的高级品,真是不可思议。不,说什么这名男性,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身为公立学校的毕业生,海迪并没有马上想到,说道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他可是多里安大公的儿子。
大公家的次男。
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公主───公主的兄长。
总之回到正题。
他不能有在任何失礼之举,必须要毕恭毕敬。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回答是、是、是、遵命。那是当然,身分悬殊,海迪仅是一介庶民。
「那么───」
杜兰把两张椅子面对面排好,一张让海迪坐,他自己做到另一张上。海迪挺直了腰杆。
「是、是。」
「啊,在那之前。」
杜兰微笑著将视线往下移到海迪的膝盖上,说是膝盖,不如说是在双腿上的双手。
「要不要拿掉手铐?不会痛吗?」
「……不、不用。并不会痛……」
「不过很不好活动吧?」
「这、这个,是那样没错……但是我、我、下官是受到拘禁,因此……」
「你真是严肃呢,少尉。」
「承、承蒙您夸奖,下官倍感光荣。」
「不,我并没有在夸奖你。」
「啊,是、是那样吗?抱、抱歉……」
「算稍微有些在夸奖你把?」
「谢谢谢谢您。」
「起码我对你有好感,看来你是个好孩子。」
「这、这……」
海迪低下头咬著嘴巴───涌现在胸口的这股感情到底是什么?
害羞?不好意思?总之令人坐立难安,但是他当然只能龟缩坐著,
「那也好。」
杜兰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温柔的笑声。
「如果你说保持那样没问题,那就继续戴著手铐吧。无论如何,我要做的事情都───」
他没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后,房间的门缝一声地打开。海迪差点要晕过去,说起来是久违地在明亮的地方注视,他有感受到不同的特别之处。果然是独树一格,超越常人。
───完美!
海迪在精神世界闭著单眼竖起大拇指。在现实世界他就办不到了,现实中的他意识完全收到压制。那宝石般的瞳孔,那细长又挺却不尖的鼻梁、那像是快要折断的铁细下颚曲线、宛如羽毛般柔软的脸颊、还有拿超自然、非常自然又耀眼的身体,海迪只能俯首称臣。公主似乎在生气,但那表情只有无与伦比能够形容。
「杜兰哥哥……!」
「哟,樱。」
杜兰眯著眼睛举起手来。
「你的打扮依然那么糟呢。」
「明明有其他该说的事情,你却劈头第一句话就说这个!?」
「第一句话是『哟,樱』吧?」
「歪理!」
「是吗?不过你的打扮真的很糟。」
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否定杜兰说的话。
他说的完全正确。
虽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公主只穿平常那件像是内衣的衣服,对不久前还在拘禁室内的海迪来说,刺激是在太过强烈。绝对不可错过。不,不可以看,他不知道看哪里,甚至想要自杀。
「樱大人。」
从公主的后方,娇小的金发侍女选上长袍,如果没有露露奇娜·莉莉路在旁边,在很多种意义上公主到底会变成怎样呢,事情肯定会变得很麻烦。公主边啧一声边拿起长袍套上。
「这样你就没话说了吧。」
「我觉得你前面要扣起来,至于光脚吗?」
「真是啰嗦」
「樱大人───唔。」
公主的身后,丰满到有种不道德感的侍女摔倒,人偶奇努可也跟著一起摔倒,但它马上站起来并捡起从基吉可手上飞出去的拖鞋,接著放到公主的脚边,公主穿上拖鞋,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样就完美了。」
「樱。我实在很担心你的将来,不只未来,现在也是。」
「我还没落魄到要让愚笨的杜兰哥哥担心。」
「说人愚笨真是不错的态度呢。」
「你来做什么。」
公主稍微瞧了海迪一眼,再瞪向杜兰。
「只要身为太守的我还活著,即使是杜兰哥哥,我也不会允许你在耶路瓦拉乱来、」
「这么说来,海迪·巴兰少尉的瞳孔很黑呢。」
「别岔开话题!」
「不,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职责,在关于疑似案例的审问上,光凭太守的权限是无法阻止身为特派审问官的我。」
「……唔、唔、唔。」
公主紧握双拳,咬著牙真的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如此完全居于下风的公主,海迪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名男性很厉害。
不,不能想说什么这名男性,但轻而易举地辩赢公主,让海迪不只有若干的敬畏,还有著莫大的反感。你对我的公主做了什么……要是说出来或许就是这种意思,可是公主当然并不是海迪的公主。
公主走进房内。
「我要待在一旁。」
「好啊。」
杜兰对著公主微笑。那是让人不由得抱持好印象的笑容,很难讨厌,该说是非常困难。
「我并不会感到困扰,你就好好看到结束吧。」
「就算你拒绝我也会那样做。」
「基吉可和───你是露露奇娜吧?你们也进来吧。」
「那请恕晓得失礼。」
露露奇娜鞠躬后进到屋内,基吉可边重新调整眼镜的位置边要走进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脚又绊到墙壁,差点又要跌倒。即使如此基吉可跟奇努可总算进到房间内,并在关上门的时候夹到手指。
「啊痛。」
「……基吉可的笨拙程度一点都没变呢。」
杜兰也看傻了眼,绝世的俊男也会看傻眼呢,想想这也是当然。
无论如何,起码不是两人相处,对海迪来说可以放松───才怪。
先不管露露奇娜和基吉可以及奇努可,公主双眼一直注视著海迪,正确来说是注视著海迪和杜兰。
说实话海迪相当紧张。
「我想你也知道───」
杜兰交叉双腿,还用指尖拨了一下浏海。
「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知道此事。我是特别审问官,只接受多里安大公的命令来执行任务,可说是超越法规的存在,但我不喜欢硬来。我的主义是尽量不要引起风波。海迪·巴兰少尉,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只要你不是会危害公国的邪恶人士。」
「……我、我!下官……危害公国,这种事情───」
「嘘。」
杜兰把身子往前倾,将食指铁道海迪的嘴巴上。
「你不用说,我会看著你。」
「……看?」
「别说话,不,也不用点头,不需要摇头,我会看著你,因为我能够看见。」
杜兰的紫色双瞳发出光芒。───魔性。
魔性辨识者,他刚才这么说。海迪无法把目光从杜兰的双眼上移开。
多么───深邃的眼睛。闪耀的紫色光彩宛如拂晓的天空,黑色瞳孔仿佛是无限延伸的洞穴,
「关在月亮裹侧的雏菊。」
杜兰轻声说道。
在洞穴的深处,杜兰正在招手。来这边。只能够前往,海迪并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也不想拒绝,反而是很想前去,去那里才是正确的。
───那里?
那里是哪里……?
这里喔,杜兰指引出道路,海迪只需要随之前进。
可是,并没有道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杜兰也不在这里,当他正在困惑,就有人推了他的背,是谁?他不清楚,某个人在身边,靠著他,拉著他的手,在黑暗中往上爬。简直像是座楼梯,一阶一阶地上升。是夜晚吗?如同在夜空中朝上方奔驰,不断地上升。恐惧,还有不安,喘不过气来。没事的,某个人在鼓舞他,不用担心,就是那样,没事的,往上,继续上升。
接著终于到达了。
这里是哪里?
月亮的裹侧喔,某个人告诉他。可是,没有其他人存在。
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暗。
真正的黑暗。
……救命。
这里很暗,太暗了。
救命。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没有声音,无声,没有感觉。手呢?脚呢?不清楚。
救命!
想要大声喊叫───喊叫?
声音。
谁的?
自己的?
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该不会。
眼睛。
瞳孔的内部?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你是───
「冷静下来,少尉。」
声音响起。是杜兰的声音。
「吸气……吐气……没错,慢慢地深呼吸。」
模糊地───开始感受到光芒,看见光芒。
能够感受到。
存在,自己存在于此。
椅子。海迪坐在椅子上。这是刚才那间房间,杜兰交叉著双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稍微歪著头露出微笑。
「月亮的裹侧如何啊?」
「……如何是指───。月亮的……裹侧?」
「不需要听这个人胡说八道。」
公主插嘴,她往上拨了一下就像溶入玫瑰露的白金色头发。
「那么少尉的魔性到底是什么?杜兰哥哥。」
「很令人感兴趣呢。」
杜兰把双手交叠在嘴巴前面。
「我相当感兴趣,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确认。少尉,你在公立学校跟武术教官比试,还赢了对吧。」
「……啊,是。怎、怎么了吗……?」
「和武术教官的比试中,你从来没输过,记录上这么写。」
「我、我想那是偶然,该说是碰巧吗。而且第一次大概是教官太大意……」
「武术教官是凯雷尔·路多伦多吗?」
「是,正如同您所说。」
「他是子爵加的三男,拥有魔性,潜在等级是D,最低位阶,算是很弱的魔性。」
「……这、这样啊,咦?那……有什么问题吗?」
「有。」
海迪随即回答。事实上就是如此,对方越强,受到启发我也能够发挥力量,他原本是这么想───但并不是从没觉得很不可思议过。
「少尉,简单来说那就是你的魔性。」
「……身体特别灵活?」
露露奇娜皱著细长的眉毛。
「那是指对魔性有所反应吗?」
「嗯喵啊?」
基吉可本来是想要思考,结果却在发呆───是吗……?那样的话,肯定发呆过头踏入了危险的领域。她的表情不妙,似乎稍微出神了。
「没错。」
杜兰张开双手,把交叉的左右脚互换。
「拥有魔性的人在附近,少尉的魔性就会发动。也就是自动型,以系统来说是强化系。身边拥有魔性的人越多,少尉就会单纯地越变越强。虽然不是肌肉和神经上的作用,少尉的魔性应该是以增强肌力的形式来 体现。」
「您说了越多是吗?」
露露奇娜一问,杜兰从容地点头。
「我的确那么说,越多。加以说明的话,魔性的强度也会有影响。总结起来,越多魔性拥有者在身边,魔性越强,少尉就会跟著变得越强。」
露露奇娜皱著眉头,嘴巴动了一下。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不过她大概是说真是奸诈。
「这是。」
杜兰再度把双手交叠在嘴巴前面。
「相当棒的魔性呢,海迪·巴兰少尉,我调查了你跟你家族的来历,我就直说了,起码在能够调查到的范围中,完全没有混合任何一滴有身份地位的人所流的血。至于非常久远的过去就无法得知了。总之,你这种人天生会有魔性,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事情。」
「……那我───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嗯?」
「假定我有魔性……但那时偶然……并不是我所努力获得的东西,也不是我所期望,所以该怎么说……」
「先让我说一句,少尉。」
「是。」
「我讨厌那种想法。」
「……啊?」
「不管是否有所期望,人都有背负著很多的东西,以及欠缺东西,才来到这个世上,这或许有语病,我并不相信由世界神卡巴拉所定下的命运,可是,我认为命运这种东西。生下来的瞬间所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的东西,那些才是命运。人都无法逃避那种命运。」
「无法……逃避命运。」
「嗯,你该接受那些,应该说也只能接受。」
「少尉。」
听见叫唤的声音,海迪一看过去,公主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高兴。
「别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他是个骗徒。」
「……啊,是。咦,可、可是,刚才……」
「用花言巧语来欺骗,好操控别人,这就是他的手段。」
「是、是那样吗!?那我必须小心点…….」
「噗……」
杜兰差点要爆笑出来,连忙用手遮住嘴巴。
「他还真是个坦率的人呢。樱,我听说你的新侍卫官是魔性拥有者,本来很担心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呢。看来似乎不会是第二位想取你性命的刺客。」
「你明明没有在担心。」
「我是你的哥哥喔,樱。我一直比谁都还希望你幸福。」
「感觉反倒会不幸呢,拜托别那么做。」
「你做为我的妹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由我来希望你的幸福也是命运喔。你只能接受。」
「绝对,不要。」
「唉,真是倔强,我的兄弟姐妹每个都是。───对了,少尉。」
「是、是。」
海迪挺直腰杆表情严肃,杜兰差点要笑出来。
「你接下来会经过几道手续,只要立下誓言,你就可以回到原部队。当然,也要你那么希望。」
「我希望那么做!」
「真快,我以为你会问我如果不希望会变成怎样呢。」
有需要问那种事情吗?
该不会,杜兰以为海迪是个笨蛋。不,虽然不是特别聪明,脑袋也不是特别灵光,但这种事情只要思考就会理解。魔性由国家来加以认证和管理,公国不可能放任魔性拥有者自由行动。虽然有些害怕,海迪还是去注视著杜兰的眼睛。
「我身为公主的侍卫官宣誓效忠公国。如果今后也能继续保有原职,我将会专心在任务上,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好吧。」
杜兰回答时视线没从海迪身上移开。
「那么,我要替你的魔性取名,这也是特别审问官兼魔性识别者的工作。」
气氛紧张起来,不只海迪,连公主、露露奇娜、基吉可都屏息以待。不过奇努可是人偶,本来就没有在呼吸。
『你是我的漆黑太阳。』
杜兰说出名字的瞬间,海迪感觉到像是内脏紧缩了一下。
「潜在等级是AA。」
接著说出来的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海迪并不太理解。可是公主、露露奇娜跟基吉可都面露惊讶。特别是露露奇娜还抬高眉毛───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总之,详细的说明就等之后在进行。我想你有很多疑问,如果你有提出,我能够回答的我会尽量回答。」
「啊……是、麻、麻烦您了,特别审问官……殿下。」
「叫我杜兰就好,只要对我的美抱持著相当的敬意,称呼这种东西我并不在意。」
「这……这样啊。不、不,即使如此也不能直呼您的名字……」
「那就照普通那样加大人如何,这样就恰当了吧?」
「杜兰混蛋!」
公主挺起胸膛指著杜兰。
「这样叫他就好。很适合这个人。」
「喂喂,樱。要是你那样说我,即使心胸宽大如我,也会想要做出坏心眼的事情喔。」
「杜兰哥哥的坏心眼是天生的,打从本质就烂了,令人不忍卒睹。真的很惨烈。」
「耶路瓦拉太守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上将。」
杜兰的声音突然改变,表情也变了,美丽之外加上冰冷和严肃。
基吉可还是呆滞著,但露露奇娜缩起下颚稍微弯腰,表达著敬畏。明明是由基吉可操控,奇努可却跟露露奇娜一样立正站好,真是个迷。
至于公主,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很懊恼。嘴巴呈现へ字形,感觉虽然懊恼,但是只能沉默地洗耳恭听。
「我,公国军总司令部特使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少将,以公国军总帅多里安·迪斯提亚利斯之名下令。」
杜兰从怀中拿出卷宗,优雅的摊开给众人看。
「命令你率领第八公军前去攻陷法拉斯城。另外,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少将的七六旅团也会参加本次作战行动。你要阅读指令书吗。」
「……不用。」
公主的脸色发青。
───法拉斯城。
法拉斯城位于越过耶路瓦拉北方的鲁瓦拉废地之处,过去是马洛这个国家的城市,现在由帝国所占领。
攻陷?要进攻马?越过鲁瓦拉废地攻陷法拉斯城?才刚阻止帝国军的侵略?又要叫公主那样做?
「快读。」
杜兰把似乎是指令书的卷宗对著公主。
「快读它,樱,阅读好加以确认。你有这么做的义务,没错吧?」
「……!」
公主把指令书抢下来,一看完正要用力丢到地上。
「樱大人!」
受到露露奇娜的制止,公主似乎回心转意,公主把指令书交给露露奇娜后,抬起下颚用俯视的眼光瞪著杜兰。
「我会听从命令。」
「不是这样吧,樱?」
杜兰把双眼眯到剩一条线,眼尾下垂,嘴唇的两端整个吊起。即使如此勉强也还是美貌。可是绝不会让看到的人感到愉快,完全是相反。
「好好说出口。你是军人又是太守。换句话说你是公国的狗。狗要有狗样,我从你小时候就那么教你吧?」
「如果我是狗,杜兰哥哥你也一样吧。」
「那又如何?我是狗,并不会改变你是狗的事实。来,樱,表现出你是高级的狗吧。不是学狗叫,不要泣诉,用人类的语言来说话。」
「……命令。」
公主的下颚微微颤抖。杜兰毫不留情摇头。
「不对。」
「谨遵!」
「没错,就是那样,樱,接下来呢?」
「谨……」
「对。」
「谨遵。」
「加油。」
「……谨遵命。」
「别在这里停下啊,樱,前面都白费了。」
「谨、谨遵命令!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总行了吧,这句是多余的,樱,你是只教养不好的狗,必须给你处罚。」
杜兰重新面向海迪,这次他脸上浮现出非常舒服的笑容。
「海迪·巴兰少尉,只要你立下誓言,就能恢复原职。可是,让魔性拥有者随侍在太守身边,考虑到各种理由,这种事情必须慎重。因此我会向安德雷司令提案要调动你的职务。司令会判断我的担忧很正常,而不会拒绝吧。」
「……也就是说───」
海迪低下头去,应该是从脖子,以及肩膀失去力气,整张脸朝下。
「我会,不再是……公主的侍卫官……?」
×
原本当然不是自愿要成为侍卫官。
海迪·巴兰是军人,军人必须要服从命令,在公立学校,特别是从选择军人课程开始,就不断被教导服从命令的重要性。只不过是一个人违反命令,就有可能会对组织的营运产生重大影响,根据情况还可能造成组织瓦解。他接受严格的训练,使他能够正确地回应命令。不能说不,服从命令,那就是军人。
受到拘禁时一并没收的卡巴兰剑宝剑───瓦帕,也还给海迪。
安德雷司令把海迪叫到司令部,给了他新的调职令。
「海迪·巴兰少尉,我在此命令你于本日四月十八日就任为吾等第八公军第一连队连队长辅佐实习军官。」
「是!」
海迪把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行公国军式敬礼来回应。
「海迪·巴兰少尉就任为第八公军第一连队连队长辅佐实习军官!」
「……嗯,该怎么说……抱歉。」
「咦,怎、怎么了吗…?」
「你眼泪泛泪喔。」
「咦咦!?哪、哪有可能……」
海迪用手擦拭眼睛周围,确实有点湿湿的,虽然没发觉,但泪水在他的眼眶打转。
司令边咳嗽,边深感歉意地皱眉。
「就我来说……嗯……是想让海迪你继续专心当公主的侍卫官,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杜兰塔立安殿下所说的话也有其道理,咳,咕,哈……喔……」
银发美髯的里欧涅·卡特上校扶著差点要倒下的司令。
「司令,请坐到椅子上。」
「……不、不要紧。」
「司·令。」
罗兰·达多留上校边用首摸著满是胡渣的下颚,边用眼睛看向椅子。
司令叹了一口气,表现出「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态度」坐到椅子上。卡特上校和达多留上校似乎也想说那是他们才该讲的话。
「总之───」
司令用手帕遮住嘴巴,又咳了两、三声。
「情况就是这样……咕……海迪你以后要在达多留上校的身边学习……呜嘿……身为军官的言行举止……」
「说是我,其实你会跟的人是我的副官。」
达多留上校看向海迪还对他露出奸笑。
「说实话,我的部队很严格喔。你看我都这么规规矩矩,副官可是比我更守规矩。」
达多留上校连该穿得坚挺的军服都穿不好,怎么看都不觉得是规规矩矩,不过副官也许因此是很认真的人。
不管怎么,啊,这样啊,好好,怎么样都好,说实话海迪很难舍弃这种心情。但必须要舍弃掉,完全地。
海迪向达多留上校敬礼。
「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明明那么年轻却一点活力都没有呢。」
「对、对不起……」
「总之,请多指教啦。」
达多留上校一拍海迪的肩膀,他就眼眶又泛著泪光───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海迪马上冲回房间,收拾仅有的私人物品。这个房间和公主的私人房间中间只隔了一间房间,既然已经不是侍卫官们,当然要跟著这间房间说再见。
在前任房间的途中,海迪内心期待著是否会遇见公主,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他打开窗户,窥探公主的房间,窗户有打开,可是里面似乎没有人,搞不好公主并不在房间内。
一拿著行李来到走廊上,就遇到用单手轻轻地举起巨大洗衣篮的露露奇娜。
露露奇娜朝他轻轻点头,本来正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听说您分派到第一连队。」
「……啊,是,没、没错。要麻烦达多留上校了。」
「这样啊。」
「是、是,那个───」
公主她还好吧……?
海迪很想发问。可是,海迪已经不是侍卫官,询问公主的情形超越了他的职务。公主是太守兼公国军上将,对一位新任军官来说是遥远的存在。
「……嗯───那个……请多保重。」
「谢谢。少尉也要保重身体,在军务上努力。」
「是、是。」
「那么请恕我告辞。」
露露奇娜鞠躬完就离开,这下───
光这样就结束了吗。
鼓起勇气问公主的事情就好了,但是问了有怎样?会有改变吗?什么都不会改变。
接到调职令后到现在为止的短暂期间中,到底思考了多少次,今后又会明白多少次。
海迪·巴兰已经不是公主的侍卫官了。
不久就会习惯,他这么告诉自己,依依不舍地离开本殿。太守的私人房间、办公室、谒见室,此外还有金库跟宝物库的本店或许再也不会踏进来。
离开主城,直接前往位于城市内东北方的第八公军驻扎地区。一抵达第一连队的军营,士兵就带领他到连队司令部和埃米尔·布流雷上尉见面。
标准身材,头发是褐色,眼睛是棕色,非常难说明是怎样的男性,同样年纪的男性如果有一百人就会跟七十五人左右相似的男性,正站在连队室正中央阅读文件。要是没穿著军服真的一点都不显眼,甚至就算穿著军服也不会引人注目,即使如此又不是凡庸之辈。漫不经心的话或许会没有察觉,但仔细一瞧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是有才乾的人,眼睛锐利,站姿毫无破绽。桌子跟椅子是连队长专用,身为副官的自己绝对不能使用───能感受到这种坚定的意志。这人肯定非常顽固。
「海迪·巴兰少尉?」
布流雷上尉瞧了海迪一眼就把视线移到文件上。
海迪敬礼。
「是!接到调职令,本日于第八公军第一连队就任,我是海迪·巴兰少尉。」
「了解。」
「是。」
海迪维持敬礼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布流雷上尉斜眼看著海迪。
「你在做什么?」
「咦……啊,是,司令吩咐下官跟著达多留上校来学习军官该有的言行举止……达多留上校说我会跟著副官您做事……所、所以。」
「不知道做什么?」
「是!您说的没错!」
「好吧,少尉。那我来给你工作。」
「谢谢!」
「寻找你的工作」
「是!」
───咦……?
海迪瞪目结舌,布流雷上尉稍微困惑地看著他。
「怎么了?」
「……没事。」
「我话说在前头,我讨厌的军人有两种。一个是看起来并不无能的无能军官,另一个是看起来无能实际上也无能的军人。我很忙,现在到处都欠缺人手,懂了就快离开。」
「是!」
海迪走出连队长室。
在进入驻扎地点之前海迪就察觉到,连队因为要准备战争而非常忙绿,根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教导新任军官。不要带来麻烦就好,去做些杂事。应该是这样。这反而激起了海迪的斗志。
海迪好不容易找出军官营舍的地点,还有分配给新任军官的房间,他立刻放下行李。之后就回到连队司令部,用一段时间稍微观察军官们的行动。
虽然不时会想起公主,但他咬牙拋开。眼前有该做的事情反而令人感谢,集中精神,忘记公主吧。
不久他发现连队司令部的军官们会带著联系表,到处来回奔走。里面还有一次抱著三四张文件,便确认联系表便从连队司令部离开的军官。
海迪叫住了那位军官。
「下官是新任的海迪·巴兰少尉!如果能让下官帮忙就太好了!」
对方瞪了他几次,也有人直接无视,接著总算拿到一张联系表。阅读练习表就能知道该前往何处。驻扎地点的导览图已经记在他的脑海中,起码知道什么设施在哪里。送达联系表后回到连队司令部,在跟另一位军官攀谈。在重复几次之后,换成军官会主动叫他,做著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营舍的房间是四人房,海底跟托鲁中尉、佛兰中尉、强恩少尉同房。强恩少尉虽然不到海迪这种程度,也还算年轻,托鲁中尉差不多是三十岁,佛兰中尉年龄差不多在两人的中间。
一开始三人都有找他聊天,但是海迪不太能好好回话,让气氛变得尴尬。如果是惯例的固定台词,明明就能简单说出口,为什么会无法正常对话?一旦陷入自我厌恶,又更说不出话来。保持沉默的海迪,三人逐渐把他当成空气,这是跟平常一样的情形,这样也好,他已经习以为常。
即使房间变成一片黑暗,他还是在想著公主,难以入眠。
已经无法再见面了吗?
不,应该不会那样。
第八公军朝法拉新城进军。虽然会留下防卫耶路瓦拉的部队,但从今天往返的联系表看来,第一连队会参加作战。
杜兰命令公主率领第八公军攻略法拉新城,当然公主也要前往法拉新城。
海迪会跟公主站在同一个战场上。
话虽如此,无法跟还在当侍卫官时一样,在公主的身旁战斗。海迪会做为第一联队的一员,作为一个齿轮,展开行动。
原本军人就是这种生物。
来到耶路瓦拉就任之前,海迪也有心理准备。
却成为了公主的侍卫官这点实在不太好,因为这让他一直在想些奇怪的事情。
想著这样好吗。
自己还有更多能够做的事情,以及该去做的事情吧。
───拥有魔性的我。
「什么愚蠢的想法……!」
海迪不自觉的喊出声来,把同寝的军官前辈们都吵了起来。
「什么事!?」
「怎么了!?」
「是谁在说话!?」
「对、对不起!梦、梦话啦!抱歉!真的很抱歉……」
军官前辈们虽然有抱怨,还是马上又睡著了,不过海迪从那之后也苦闷到天明。再稍微睡一下后,第二天也在帮忙送交联系表,偶尔还是会想起公主。
有时会有士官和他说话,跟他商量一些事情。边处理这些边递送联系表,第二天就结束了。强恩少尉在睡前和他说了晚安,他太高兴而惊慌失措,一下子做出不回答。
「……为什么我总是这样……」
当他在漆黑的床上不经意的自言自语,不知道是托鲁中尉还是佛兰中尉就咳了一声。该道歉吗。不对,如果道了歉反而会吵到人。看来保持沉默才好───是吗?明天一早再道歉就好。不过或许明天中尉就忘记了,道歉只会让他感到困惑。况且不知道该跟哪位中尉道歉,不行,没办法道歉。但是不道歉真的好吗……。
如果是公主一定会不负责任地说。
『照你喜欢去做就好啊?』
之类的。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
也有可能这么说。
最后大概会这样讲。
『你很烦耶,真的好麻烦,好想消失……』
在那张凌乱的床上躺著,把双手放在肚子上的公主,那副样子浮现在眼前。
你很烦、好麻烦、怎样都好啦,有点想亲耳听到公主这么说。希望公主能更乐光,要怎么样做公主才会把目光一项快乐的事情还有变得开朗呢?
希望公主能够笑著。
如果可以希望她一直笑著。
啊啊,不过,现在公主的各种悲观还真让人怀念。
『你很烦。』
想让公主这样说。
『好麻烦。』
想看见公主露出觉得麻烦的表情。
『好想消失……』
不行啦,公主!
马上说出这种不知分寸的发言。
如果公主消失会很困扰!
『你说谁会困扰?』
那当然……。
有很多人,困扰的人非常多喔。露露奇娜小姐非常重视公主,基吉可小姐也是,司令虽然那样也是在担心公主喔。
───当然我也是。
『可是,少尉已经不是我的侍卫官了吧。』
心脏差点要停了。
乾脆停止或许还比较好。
『好想消失……』
海底小声地呢喃,这次没有咳嗽回应他。他听到了打呼跟平稳的呼吸声,同寝的三人似乎睡的很沉。
×
「───以上,报告完毕。」
门马末磨说完就闭上嘴巴低著头,咎野不人很清楚他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门马不想直视不人。
「……辛苦了。」
不人一点头之后,门马轻轻地叹气。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要继续麻烦您了。」
「遵命。」
门马双手交叉并将额头贴上来行礼,接著就转身离开,他翻开帘幕,正要走出有些昏暗的总监室,不人叫住了他。
「……门马大人。」
「是。」
门马转过身来,三十岁前后,留著细长胡子的门马还是不想和不人目光对上。身上的绿色卫服显示他是臣十三位,至于不人穿的卫服是蓝色,表示为臣十二位。
不人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不过大该是二十岁左右,门马比不人大上十岁,臣位却比较低。当然会不愉快,况且不人又是那种出身。
「……我接到耶路瓦拉的第八公军会进行增援的报告。」
「是从哪里接到的报告呢。」
「……从别的管道。」
「原来如此。」
门马的表情稍微扭曲。法拉斯占领军团内设立的调查部,门马身为部长,不人从别的管道得到情报,这个事实让他很不高兴。对不人来说,虽然不想让门马不高兴,但他判断隐匿得到的情报反而有害。
「……请进行调查。我想要正确地把握对方的战力。」
「遵命。」
「……麻烦您了,门马大人。」
「咎野副总监。」
门马咳了一声。
「请别继续这样。」
「……是要我别继续做什么?」
「称呼在下的时候,请不要继续加上大人,咎野副总监是在下的上司。」
「……抱歉,今后我会多加留意。」
「希望如此,那告辞。」
门马说完就走出房间。下贱的人表现谦卑,这也会让人气愤吗,不人抚摸著下颚。
「……真是困难啊。」
不人也穿过幕帘离开总监室。虽然一直注意到要改,但等到察觉又已经驼背了。穿著卫服的人一定会在不人面前停下脚步,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来弯腰鞠躬。在室外的话根据情况可以点头示意,不过在室内臣位低的人一定要跟臣位高的人这么行礼。法拉斯占领军团中臣位比不人还高的只有唯一一人,所以每个人都跟他行礼。即使臣位是不人比较高,还是没有人出身比不人还低贱。
刚在走廊和不人插身而过的人,他总觉得那个人对著他的背部低身说著。
「只不过是个前自由民……」
虽然想要转过头去确认,但如果眼神对上了要怎么办?
即使受到辱骂,或是有人抱持著不满,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人这么认为。
因为那是事实。
咎野不人确实曾是自由民。
帝国的自由民是指没有身分───连奴隶这种下位也算不上的人,别说当做人了,连物品都算不上。大部分的情况都会遭到彻底无视。一般认为是过去犯了重罪而从人类社会受到放逐的人们的后代,可是自由民连存在价值都不被认可,起源当然也不可考。
高贵人士的一时兴起让不人成为下七位的奴隶,虽然他本身认为是错估的评价,但他的才能受到认可,而跳过人位得到了臣位。
连奴隶都不是,,如同草芥的自由民,别说是受到帝国养育的人民,甚至成为了为帝国发张尽心力的臣民。
并不是说没有前例,但的确非常稀少。必须接受前自由民的命令来工作的人,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话虽如此,如果不人外貌出众,外表看起来是个气宇轩昂的大男人,他们或许也还能接受。
然而不人虽然很高,姿势却很丑,他也觉得自己是适合跪著或者蹲著的体型。而且明明才二十岁,少年白让他有一半是白发。眼睛是淤泥般的浑浊颜色。偶尔看著镜子,不人自己都会感到消沉。
───我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不人一天内会自问好几十次。
答案早就决定好了。
为了做该做的事情,不人才会在此处。
法拉斯主城的天守阁是楼阁型的建筑物,顶楼能够把四面的墙壁像窗户似得全开,眺望整座城市。
爬著楼梯就感觉到风。看来墙壁敞开了,并没有点著灯火。该出声还是不要出声,不人正犹豫著。它的主人喜欢高处和黑暗,而且最喜爱在夜晚的高处沉思,他不想妨碍主人。
还不到换上睡衣就寝的时间,主人原本就是晚睡的人,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他的推测。不人爬上阶梯后,差点要整个人往后仰。
主人好好穿著宫家军人才能穿上的特别卫服。
称为禁衣的这套卫服,从不人的角度来说,会觉得这到底是想怎样的服装。
因为,禁衣是用相当薄、类似丝绸的纤维构成,紧紧贴著身体,所以轮廓,和一些细微的微妙部分都会明白呈现出来。特别是女人,看起来更露出肌肤没两样,会不知道眼光该摆哪里。
穿著那种衣服,主人不会害羞吗?
不人到现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主人本身并不在意。高贵人士都有某些低贱之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不管是主人,还是主人那位把不人捡回来的祖父。
话虽如此,主人穿著禁衣的样子不人也差不多看习惯了,只要不凝视就不要紧。
但是,这次无法如此。
糟糕。
太糟糕了。
主人把头冠取下了。
冠本来就是戴在头上的东西,头冠是个表现重复的名称,但帝国的高贵人士都不让别人看见头部,特别是头发,所以都用照头发形状制作的冠来遮住头发。听说是自古有头发和灵魂相连的想法,以此为由来养成的风俗习惯,庶民先不提,高贵人士们现在还是顽固地因循旧习。
不人的主人当然也是一样。
从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服侍主人,但到目前为止没看过她的头发。
不,是从未看过。
看到了。
房间虽然昏暗,正好偌大的月亮浮在夜空中。主人的头发跟不人的不同,是乌黑亮丽,笔直的头发。很长又乌黑的头发随著夜晚的风摇曳在空中。
不人想要膜拜,即使没有一丁点的信仰之心,他还是觉得这该膜拜,只能膜拜了。
同时罪恶感也袭上心头,看到了主人的头发,这不是能够得到原谅得罪,只有以死谢罪。
不过主人背对著不人,陷入沉思中,没有注意到不人,乾脆当作没看见会不会才是为了主人好?不人有什么样的下场都没关系,但他不想让主人感受到耻辱。该怎么办?
「该不会。」
主人说话了。
声音跟平常一样,不人的主人今年十七岁,却无比沉著,几乎不会惊慌失措。
「你在哪里吗?咎野。」
根本不可能说谎,谎言也没有意义。
「……是,亚璃帘大人,我在这里。」
「片刻,不,暂时。」
「……是。」
「回去,这样的话。」
「……嗯?」
「我叫你离开!」
听见主人气愤的声音,这或许是头一遭。
「过一会儿后再回来!我要戴头冠……在那段时间中……」
「……是、是!十分抱歉!」
不人急忙走下楼梯。一到底下那一层楼,他就无法保持站姿,整个人趴倒地上。不行了,我不能活下去,我怎么做出这种事。让主人内心动摇,根本死不足惜,只能去死了。不过原来主人也会生气,也会羞耻地大声起来。这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事情。───啊啊,头发。
看见了头发。
美丽的头发,那么美丽的东西居然存在世上。前自由民,低贱,和草芥没两样的咎野不人,要看到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奢侈,根本不该去看。
但是,过一会儿再回来,主人这么命令他。命令必须要遵守。已经好了吗?还没吗?到底是哪边?
当他踌躇的时候,楼上传来声音。
「上来。」
「……是,我马上到!」
不人急忙跑上楼梯,主人戴著头冠,点起了灯火。比起灰色更像银色的瞳孔在细长的眼睛中完全没有移动,和平常一样散发出冰冷又聪明的光芒。嘴唇涂了白色颜料是唯一的化妆,工整但偏小的脸,所以嘴唇要是不白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更年幼。
不人低头跪下。
「……刚、刚才我做出非常失礼的举动,请给我处罚……」
「忘掉它」
「……可是。」
「我说忘掉它。」
主人的声音稍微带著动摇───不忍这么感觉。
「……是。谨遵您的吩咐。亚璃帘大人。」
「抬起头来。」
「……是」
只要是主人要求的事情,不人都会去做,他依照主人的吩咐抬起头来。虽然受到主人注视会让他想消失,当然并不是真的会消失。只要主人没这么希望就绝对不会,如果主人这么希望,他会排除万难在一瞬间消失吧。
「我讨厌你的脸,咎野。」
「……是,对不起。」
「知道原因吗。」
「……我不清楚,对不起。」
「因为你很自卑,你认为自己很丑陋吧,并不是那样。你那过度的自卑让你变丑。今后别再那样了。」
「……是。」
主人说别再那样,那只能照做。舍弃与生俱来的自卑,办得到吗?就算办不到也要去做,无论如何。
不人站起身来,从上方俯视主人。不人的身高比主人不止高出一个头。舍弃自卑,不能自卑,说到不会自卑的人?就在眼前,主人,学习主人的言行举止就好。
「……这样总行了吧」
「那种说法太傲慢了喔。」
「……这样啊。」
「这话题就到这里吧。」
主人的眼角稍微下垂。
飘逸的长发在不人的脑海中闪过。主人年幼时的脸,细微的表情,背影,跪著时看到的纤细下颚,主人把白色颜料涂在嘴巴上的动作。不人把主人的一切都记忆在脑海中。
亚璃帘宫家的前任当家把他捡回去当奴隶,还提拔他,让他能服侍亚璃帘宫太华子。
在帝国,即使是出生在皇帝亲族的十四宫家,没有给国家带来贡献也只会是下级的臣民。
主人选择成为军人,不人也当然跟随主人加入军队,今后不人也不会从主人身边离开。
直到生命终结。
如果遭到主人拋弃,那不人的命就没有价值,届时他就会自杀。
「……亚璃帘大人,公国要攻打过来了。」
「嗯,我知道了。」
主人稍微张大眼睛。
银色的瞳孔点燃了异常的光芒。
不人最喜欢这一瞬间。
「给我情报,咎野,所有的情报。来拟定战略吧,这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