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铐著铁手环,身上绑著铁链,十二名公国人被拖到法拉斯主城的中庭。里面包含著伤患,却没有接受治疗。失去大部分的同伴,还成为阶下囚。篝火所照亮的脸庞,一样都充满脏污、疲倦。
门马末磨守著表示臣十三位的绿色卫服,他一下令,由臣二十位的红褐色卫服所包覆的帝国士兵用长枪威胁十二名公国人跪下。
周围还配置了黄土色的机士。
门马转身面向穿著禁衣戴著头冠的亚璃帘宫太华子───咎野不人的主人,进行双手交叉贴上额头的敬礼。
「下属将他们带来了。」
「辛苦了。」
主人轻轻举起左手。当主人迅速地在说话的时候,涂著白色颜料的嘴唇看起来连一丁点都没有动。当然,实际上是有动,但不人的主人能在表情完全没有变化的情况下说话。
「那么。」
主人用玻璃珠似的银色眼睛环顾公国人,接著不是用抑扬顿挫很少的帝国人语,而是用卡巴拉语来说话。
「我不清楚各位知不知道,帝国原则上不会收容俘虏。因此,各位当然不是俘虏。帝国有下位的奴隶,持有人位的人民,拥有臣位的臣民。各位不是上述任何一种,什么都不是。」
「……你是谁?」
一名公国人用锐利如弓箭,又有点在打探似得眼神看著不人的主人。那名公国人身份地位似乎比较高。
主人无视他的问题。
「我要给各位机会。宣誓效忠帝国,以及愿意替我卖命的话,我跟各位约好会给臣民的待遇。」
门马斜眼瞧了主人一眼。不人有看见门马那些长的胡子有些在颤抖。
公国人们发出惊讶的声音,彼此看著对方。
「什么都不是的各位,会成为臣民。」
不人的主人不只是表情,没有必要的话手脚也不会移动。
「这是多么破例的事情,各位一定无法想象。咎野,说明给他们听。」
「……是。」
不人也会卡巴拉语。不人已经不会再驼背,叫位阶比自己低的门马也不会再加大人。
「……公国人,加入你们表示恭顺加入帝国,会得到人十二位,成为最下级的人民。可是,如果你们在抗战之后败北,接受占领军团的管理,这种情况通常会将你们视为下七位的奴隶。要成为臣民需要有绝对的皇帝,吾等的君主来允许。将身心奉献给主君和帝国,终生尽心尽力是臣民的职责。另外,如果有十万名奴隶,其中能够当上臣民的只有一或两个人。即使是人民,一千人之中也只有一人能成为臣民。」
「也就是说!」
刚才的公国人激动地大喊。
「你要我们背叛对吧!背叛祖国,这样就会饶你一命,你再这样教唆我们,没错吧!」
不人看著主人。主人点了头,所以不人继续开口说道。
「……没错,公国人。可是,并不是让你们活下来而已,还给你们为帝国尽忠的道路,报酬很优渥。你们很辛运,如果不想活用这个机会而想死,那就去死吧。你们什么都不是,连臣民或人民拥有的奴隶都不是。你们本来连虫子的价值都比不上,而我们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运气非常好。」
「别愚弄我们!」
「……不,我没有在愚弄你们。」
「白费功夫!我们是光荣的迪斯提亚公国军人!才不会投身野蛮的帝国!要杀便杀!」
「……我知道了。」
不人往前进并拔出太刀,砍下了公国人的首级。主人偶尔会骂这什么怪力。
公国人的首级掉落到地上。身体也随之倒下。
其他的公国人脸色发青不发一语。
「……你们要怎么做?要跟著名男人一样死去,还是成为臣民来服侍我的主人。选择那边都行,反正都要把你们全部杀光并不用费多少功夫。只是……你们是公国的间谍。我的主人看重你们的技术和经验。如果不便宜的生命,能够卖出高价当然最好,我是这么想。」
×
首次的夜袭是行军第二天,四月三十日正要换日之时,第二次是五月二日的凌晨二点,第三次的夜袭是又隔了一天,五月四日的凌晨零点半。
敌人不是攻击法拉斯远征军的全部部队,第一次是前锋第四连队和第一连队,第二次是第一连队跟第七连队,第三次是第四连队跟第七连队,虽然是少数,但各有出现死伤者。
「嘛。」
罗兰·达多留上校便巧妙滴操控爱马,边用手去磨蹭长著胡须的下颚。
「就像猫咪挥拳,不过有产生死者,以猫咪的拳头来说是太过强烈了点。但是,我们再怎么腐败也是军队大人,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让我们颤抖。」
「腐败的人只有上校吧。」
副官埃米尔·布流雷上尉操控缰绳的技术也是一流。
「即使不会产生动摇,还是会疲累。」
「你觉得那是他们的目的吗?」
「并不觉得呢。」
「对吧。」
远征军正顺利地进行第八天的行军计划。
海迪·巴兰虽说是实习军官,依然是辅佐第一连队连队长的军官中的一员,他边踩著地上蜿蜒著像是大型藤蔓的草、枯树枝、凹凸不平这些很难走的恶劣道路上,一边也正在思考。
敌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吗?」
突然从上方传来曾经听过的声音,海迪吓了一大跳。
「咦……」
位置就在海迪的正上方。
一抬头看去,带著动物面具的男人,正靠在巨木的树枝上交叉著双腿。
数名骑兵举起了火枪,但达多留上校制止他们。
「等等等等。───喔喔,这不是……军特使大人吗。」
「不,现在的我不是军特使呢。」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
由他看透魔性,并接受完他的说明后,海底就前往驻扎地点,那之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海迪也不会想见他,说实话根本不想跟他再度碰面。
───都是因为这个人。
迫使两人分开,这样说法或许有点太夸张了。但是如果杜兰没有提议调职,海迪现在也还是公主的侍卫官吧。
不知不觉间,海迪的手差点要按到瓦帕的剑柄上。不不不,不管怎样杀气也太重了,对方是军人还是少将,更是公主的哥哥,大公家的贵人,还是直系。
「呵呵。」
杜兰好像看穿了海迪心思般地笑著,然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高度不算低,杜兰却弯曲膝盖轻快地著地,马上站起来───本来以为是这样,他却蹲下了。
「……好痛。有点太高了呢,脚麻了……」
「没、没事吧?殿下……」
海迪忍不住开口。
「嗯,还好。」
杜兰这下真的站起来了。
「不过,『殿下』吗。我是以一名旅行者自居。而且,我应该跟你说过叫我杜兰就好,海迪。」
「如果是一名旅行者,那我们无法拋下您。」
布流雷上尉从容地说出这句话,海底顿时在心中说著很好,快,继续说,暗地替他加油。
杜兰依然保持悠然自得的态度。
「随便你们,但别妨碍我。我从以前就绝对不会原谅妨碍我的人。特别是身为旅人的我想要自由。为了得到自由,我付出了相对的牺牲,也做了努力。自由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
达多留上校笑容满面地抚摸著剑鞘。
「旅行者先生为什么会来到此地?」
「是我想要来啊,上校。」
杜兰展开双臂。
「工作结束了。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所以我想来观光。法拉斯占领军团的总监似乎是宫家的女孩,你知道吗?」
「喔喔。」
达多留上校眯起眼睛。
「旅行者先生是从那里得知这个消息?」
「是风喔,上校,我问了风,她似乎是相当杰出的人物呢。我好像跟她见上一面。」
「要不是之后要进行战争,我也想看看呢。」
「对吧?上校,我从之前就觉得跟你很合得来。」
「真是太荣幸了。」
「樱似乎也喜欢你。」
「真的是那样吗。」
「不,她一定喜欢你。我很清楚她的事,真的很清楚,完全地,因为我们是兄妹。」
杜兰把用面具遮著的脸面向海迪。
「她的喜好都逃不过我的法眼。单纯、迟钝、无聊的孩子。如果不是大公家的女儿,谁都不会看她一眼吧。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她身上流的血。」
「少尉。」
布流雷上尉用非常低沉的声音一喊,海迪才发觉。
不知何时他已准备要拔出瓦帕。
弯曲膝盖,放低重心,随时都能跳上前去。
要杀掉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
「───哈……!」
海迪边用力地吐气边把手从瓦帕的剑柄放开。怎么会这样,海迪刚才想要砍杜兰。杜兰拥有魔性,所以海迪的魔性会自动发动,海迪会变强。如果真的拔出剑来───大概谁也无法阻止海迪。达多留上校、布流雷上尉、其他的军官、骑兵们。最坏的情况海迪也许会杀了杜兰,就算没那么严重也会让杜兰受伤。那么会有什么后果?
对方是一名旅行者所以没有处罚,不可能这样。再怎么说他也是多里安大公的次男。期马会受到严厉处罚,还有可能会死刑。
该不会,那就是杜兰的目的?
可以侮辱公主,让海迪发怒,要他拔剑……?
这个人到底是……?
「我很清楚她,在各种方面。」
杜兰边让喉咙发出笑声,便转身背对海迪开始往前走。
「现在的我是旅行者,在悠闲的旅行中让我好好观光吧。战争只要不是自己参加就是很棒的东西,非常有趣的一场秀。啊,不过───」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来不及了吗?这次我好像会被卷入呢。」
「───埃米尔!」
达多留上校拿起火枪。
布流雷上尉连点头都没有就挥了下手。
「全员准备迎击!再有命令之前不准轻举妄动……!」
海迪拔出瓦帕。声音响起,是激动的叫声,从哪传来的?喇叭跟鼓一起响起。负责殿后的第七连队那方向吗。不,并不知那里。
划开空气的声音传来。接著是斩断和贯穿轻薄东西的声音。
「箭……!」
海迪抬头一看,茂盛的数目会形成遮蔽物,废地并不适合射击。所以数量并不多,但箭朝此处飞来。
数支箭到各处的地面。骑兵的马之中有一批开始发狂,是中箭了吗。弓箭还是不断落下。
「少数兵力吗……?」
达多留上校放下火枪。
「还不能断定。」
布流雷上尉沉著地观察上下左右。第一联队的军乐兵同时吹起喇叭跟敲鼓,但远方的喇叭开始吹起攻击的乐曲。第七连队打算主动出击吗。达多留上校似乎不打算轻举妄动。
「侦查!」
布流雷上尉的视线停在海迪身上。
「巴兰少尉,带领百七班区搜索。」
「是!」
海迪拿著瓦帕像被电到似地快速敬礼。百七班是联队司令部直属预备小队第七班的通称,包含波路下士等五名。海迪一把瓦帕收回剑鞘内,波路下士等人已跑到他的身边。预备小队是老练兵员的集合,和他们比起来海迪跟小孩没两样,年龄也有能当她父亲的人。特别是最年长的士官,波路下士年近四十,雄壮威武,威风堂堂,甚至令人感到威严的胡子壮年。
「请、请、请多指教!」
「……是,少尉,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
「那、那、那么,我们动身吧!」
海迪朝著箭飞来的方向奔跑,可是一离开行军通道,就是别说跑,连走都没办法好好走,算不上道路的道路。搜索跟找寻敌人位置非常困难,敌人的身影先不提,连敌人存在的痕迹都没发现。
第七连队似乎也停止了追击。
「少尉,没办法继续了,我们回原部队吧。」
虽然还想要在坚持下去,但海迪只能判断听从波路下士的建言才妥当。
在归途中,他鼓起勇气询问战争经验丰富的波路下士。
「那个,下士你认为敌人的目标为何……?」
「如果连我这种人都能看穿,那各位军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吧。我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呢。」
「……对不起。我、我───不,下官,啊,那个,跟小官这种见识浅薄的年轻人不同,侠士的战场经验丰富,所以……想说你是不是有感觉到什么。」
「恕我僭越,您的态度可以更坚毅一点,虽说您很年轻,但少尉是我的长官。」
「……是、是,对不起……」
「所以我说……」
下士抬起眉毛,手摩擦著脸颊的胡须。
「算了。总之,我也搞不清楚这次的敌人。真是奇妙的敌人,到底有没有干劲。」
「……干劲。」
「敌我双方都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这根本不是战争,简直像是游戏。」
「游戏吗。」
「不不。我说的话不需要全盘接受。话虽如此战争还是战争,机士不是人类,况且敌人的感觉或许跟我们的差很多。」
「感觉吗……这样啊。的确没错呢……」
海迪凝视著连数十梅特尔前方都看不清的废地的另一头。
确实,机士并不是人类。
但操控机士的应该是人类。
假如及时对帝国军来说只是可替代的道具,也不会光是在玩耍就用完即丢。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有其目的。
搞不清楚这次的敌人,下士他这么说。
达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似乎也对敌人有同样的印象。
───该不会,那正是敌人的目的……?
×
当天夜晚达多留上校早早就寝,布流雷上尉一个人看著燃烧的火堆。
「布流雷上尉。」
海迪下定决心靠近布流雷上尉并叫了他。
布流雷上尉只瞧了海迪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躺在火堆旁的达多留上校口中说出的梦话打破了沉默。
「……好了啦。可以了……再继续下去的话……」
嘿嘿嘿,边笑著边搔著肚子的达多留上校到底在做什么梦,好像想知道有不太想知道。
布流雷上尉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事?」
「啊、那个……我有事想请教您。」
「尽量简短些。」
「是、是!」
「坐下吧。」
海迪照著吩咐姿势端正地坐到布流雷上尉的身旁。
「……那、那么,我要发问了。」
「直接说重点。」
「对、对不起……啊,这种话也不需要呢,那个……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上、上尉您对敌人的行动有什么感想?」
「很怪异呢。」
「……果然您认为敌人是故意做出会让我方这么想的行动吗?」
「嗯。」
布流雷上尉微微点头,接著用树枝拨了一下火堆。
「我认为该有这种认知。会进行谍报战的敌人,不可能是傻瓜。」
「是为了不让我方看穿攻击手段吗……?」
「可能是单纯的干扰作战,也可能是准备工作,有不少可能性───那么,我方必须针对各种可能性来准备应对方法。」
「也就是说……起码到目前为止,敌人都做得不错吗。」
「我军的损伤很轻微,并不会对达成作战目的造成妨碍。」
「……您是说别想太多?让我方进行各种思考就是敌人的计谋?」
「思考是好事。假设出各种状况来加以准备,这是必要的。只是,就算有所顾虑,也不能犹豫,剑───」
布流雷上尉把树枝刺进火焰的中心。
「要刺穿的地方必须现决定好。不管视野多广,中心绝对不要变动。我们要打下法拉斯,那就是剑尖该朝向的地方。」
「剑尖……朝向的地方。」
摇晃的火焰中闪过公主的脸,海迪眨了眨眼。不、不对……不是那样吧?应该不是,海迪·巴兰已经不是太守的侍卫官,而是第一连队连队长辅助实习军官。
「少尉。」
布流雷上尉把树枝丢到一旁。
「你的剑似乎朝著别的方向。」
「咦。才、才、才、才没有那种……事……唔……」
海迪抱著头。他想要忘记,也不是说一天到晚都在想公主的事情,但在某些瞬间就会想起。
「啊、啊啊啊啊对了。布流雷上尉,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你说看看。」
「关于公主的第五连队跟七六旅团。」
「公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请、请、请、请当做没听见……」
「第五连队跟七六旅团怎么了。」
「没、没有受到攻击的,只有第五连队跟七六旅团。总觉得敌人做出的行动,跟敌人没做的行动一样,都有什么意图───」
「嗯……」
这时,达多留上校爬了起来,转动著肩膀。
「啊啊……?你在做什么,少尉,埃米尔也一样。睡吧,快睡。快乐的废地之旅如果按照预定只剩三天。接著就是更快乐的战争,趁现在───喂……」
喇叭跟鼓的声音。今天在白天有过袭击,所以海迪有些觉得意外,但并没有感到惊讶,可是,这个方向。
海迪以膝盖著地,支起身。
「七六旅团……!?」
「快提高警戒!」
布流雷上尉叫起周围的军官。第一连队的军乐兵随即吹响喇叭跟敲鼓。
「真是的。」
达多留上校边搔著头边粗鲁地拿起火枪。
「原本还在想说不擦屁股是有什么理由,又照顺序来了。真是老是会搔到痒处的麻烦地人呢。」
擦布擦屁股这种比喻虽然有点不太好,但达多留上校也有在意直接掩护公主的第五连队和七六旅团没受到袭击。不,正确来说之前没受到袭击,敌人现在正对七六旅团发动夜袭。
第五连队有公主在,七六旅团有同时是公主妹妹的少将在,敌人如果有掌握法拉斯远征军的情报,应该会知道这些事情。也当然知道两人是魔性拥有者此一事实。
因为这些缘故,敌人刻意不攻击第五连队和七六旅团───海迪是这么推测,看来并不是那样。海迪咬著牙。
「第五连队───公主她……」
×
「樱大人!起码穿上长袍!」
正要从帐篷飞奔出去,露露奇娜就递上长袍,所以她抢下来随便穿上。
每晚都有夜袭,所以她忍耐著,一整天都穿那件很拘束的太守公衣。
可是今天在白天收到奇袭,夜晚应该就不会有事发生,她一这样想就再也按耐不住,一进到帐篷就马上脱下太守公衣。
然而却是这种下场。
帐篷外军官们正乱成一团。第五连队到目前为止没受到攻击,怎么可能,他们大概也抱著这种惊讶。
「总指挥官阁下!」
第五连队的连队长佛路库雷脸色大变地冲到樱身旁。
「弓、弓……!」
「啊?」
樱抬头一看。───弓?弓箭啊。
真的。
箭飞了过来。
大概是魔性的原因,这种时候,樱最先感受到的是真麻烦。她伸出手掌来接下弓箭。
话虽如此,她受到诅咒,想接下页无法接下。弓箭在接触到她的手掌之前就弹开了。痛是会痛,但这种程度她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而且───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感受到疼痛反而会觉得安心。
疼痛令人不愉快,当然她也不想要感到疼痛,却不知为何会安心下来。
樱自己也不太清楚,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很奇怪。
和普通的人比起来,樱就像是怪物,那可能不奇怪。她也会这样想。
「───总指挥官阁下!您没事吧……!?」
佛路库雷上校比达多留上校还年长,战斗经验也很丰富,平常事沉作冷静的军人,但脑袋有点僵硬。附带一提,脸长得四四方方,外表看起来就很顽固。
「你知道我的状况吧。不要紧,这种程度杀不了我。」
「是!现在旁边的七六旅团以及我们连队正受到攻击。」
「不要说那种看了就知道的事情。我要出击。」
「是!不!?可是……」
樱无视佛路库雷上校,开始往前走。
「樱大人……!」
听见有人叫她而转过头去,就看到露露奇娜背著武器堆成的山追了上来。后方还有带著人偶部队的基吉可。
「单刃大剑。」
樱说完就伸出右手,露露奇娜迅速地把比樱的身高还长的的单刃大剑丢给她。
樱一抓到单刃大剑,马上跑了起来。
「总指挥官阁下…….!」
「不要在意我,进行防御战!」
樱一面对著佛路库雷上校大喊,一面不断加速。因为光著脚。每当提到地面或是树木,脚就感受到各种疼痛。树枝划过身体某处的话,该处也会痛。如果没有魔性,转眼间就会伤横累累吧。
明明真的会痛,每种疼痛却简直像是赝品。
「呼啊!樱大人……!」
「樱大人,请稍微等等!您的速度太快了!请放慢一些……!」
侍女们的声音,樱并不是没有听到。
但是感觉比实际的距离还遥远。
反正他们追不上樱。为了不让她们追上,樱又更加速向前冲。地形高低起伏不平和樱一点关系都没有。樱跑上像是小山丘似地盘根错节隆起的地上根,再从那里一跃而下。不管另一边是高度差了五梅特尔,还是十梅特尔的凹陷,著地时也只会感到疼痛。这股痛楚也不是真货,真正的痛楚会破坏樱的肉体。没有破坏掉任何地方、任何东西的疼痛,与寂寞跟悲伤并没两样,寂寞?悲伤?樱知道那种东西只是错觉。不管有多么寂寞,不管有多么悲伤,只要忍耐迟早会不在意,就算眼泪让内心浸湿,总有一天会干掉,一定会干掉。
「敌人!」
樱边飞也似地奔跑,边挥舞著单刃大剑。
「找到了……!」
黑暗中一群看起来是拿著弓的丙机士在蠢动。看来是打算要撤退。
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朝丙机士们跳跃,然后挥下单刃大剑。将一名丙机士一刀两断,在顺势旋转一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解决了一名,但敌人似乎没有要迎击的打算。
丙机士们背对著樱在撤退。
一溜烟地逃跑。
这些敌人是怎样。樱原本想说终于可以战斗了,却是这种情形。再怎么说也太令人提不起劲。
樱感到很生气。
「追!只要一直追下去的话……!」
没错,就是这个,樱这么想。
敌人为了不接触到远征军的搜索网,似乎分成小部队来各自行动。话虽如此,总不可能从敌人的根据地法拉斯城 就分头出发,再各自回来。整批部队前进到某个地点后再散开,奇袭结束后再集合,肯定是这样。
只要追著这群丙机士,就能抵达该集合地点。
这样一来就能一口气扫荡聚集的敌人。
「───或许是个好主意……!」
樱在战斗的时候,几乎没有烦恼,想办法,或是绞尽脑汁过。说是几乎,基本是完全没有。
总之就是攻击眼前的敌人,让敌军溃不成军,这样就能赢。到头来战争就是这种东西,不管使用多少谋略,不减少对方的数量加以毁灭,或是让对方撤退,就无法胜利。因此,即使受到攻击只要忍痛就不会倒下,能够不后退半步持续前进就是樱的强大之处。
可是,这次的敌人很奇怪。
简直像是没打算要赢,有气无力地战斗,仿佛是在进行骚扰。
「不过,我会赢……!」
樱放慢脚步,跟丙机士集团拉开距离。
最理想的状况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敌军全灭,或是让敌军溃败逃跑。
那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死。
『思考吧,樱丝提亚莉斯。』
───那双眼睛。
瞪大又直视樱,却像是根本没在看樱的眼睛无法从脑海中消除。
『你本身没有任何价值,你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魔性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可是,一般来说并不是刚生下来就会显露出来。
不论男女,据说大致上都在身体产生变化而能够生殖的时间点,才会显现出魔性。
樱的情况更早。
所以,樱并不知道他人的温暖。
这应该是在魔性显现之前,相当年幼时的记忆,他清楚记得那个男人抓著她的头发,硬要她抬头,并且用等大的眼睛凝视著她。
『没有任何价值,有没任何意义的你,为什么活著?』
年幼的心灵感到恐惧,恐惧到无法承受。
『好好思考,樱丝提亚莉斯。』
『你没任何价值。』
『没任何意义。』
『───为什么活著?』
那名男人───父亲多里安大公,果然是憎恨樱吗?
因为太憎恨樱,才会重复说出那样的话?
身为大公妃的母亲都不会出席公开场合。这点不管是谁都知道,然而并不只如此。樱也没有见过母亲的记忆。
『母亲大人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问过别人。跟父亲不是能闻得出这种问题的关系,八成是跟兄妹吧。应该是哥哥,一定是杜兰塔立安。虽然樱从以前就讨厌杜兰哥哥,但起码他跟其他的兄妹不一样。杜兰不会无视樱。
『樱,你的母亲大人她啊───』
杜兰静静滴用含有笑意的声音对樱小声说著。
『有许多困难的问题,是你无法理解的问题。所以父亲大人把母亲大人关起来。就算你想见她,母亲大人也无法出来见你。万恶的根源是父亲大人,那个人他讨厌你,憎恨著你。』
我知道。
那种事情我早就清楚。
那个人───父亲,还有母亲肯定也是,无视她的兄妹,坏心眼的杜兰哥哥,弟弟,妹妹,全都讨厌她。
原因是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这个存在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意义。不知道这样对她说了多少次,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染色。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活著?
樱找到了她自认的答案。
血统。
这种魔性。
樱本身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
可是魔性有价值,有利用的价值。
魔性是力量,只要使用力量自然会产生意义。不,力量光是存在就具有意义。
上了战场,樱就实际体认到了。
这股力量能够打倒敌人,能够驱逐敌人,能够毁灭敌人。这股力量能够救人,能够派上用场。这股力量有价值,这股力量有意义。
『───我很强!我是公主的侍卫官!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我绝对不会死……!』
不知为何,樱的胸口传来一阵疼痛。明明没有中箭,也没有被长枪刺到。
虽然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她很肯定。海迪·巴兰少尉弄错了。虽然天生拥有魔性,那就不是该为了樱而变强,应该有别的用途,该思考如何活用。
必须在战场上打倒更多敌人。
失去的东西众多的士兵们,可能的话,不想让任何一名死去。
「唔……!?」
突然从左手边飞来弓箭。由茂盛的树木阻挡,顶多只有一、两支箭到达樱的身边,连擦都没擦到,但是───左边?她正在追赶的丙机士集团在前方,这么说来是别的部队?
该怎么办。
即使犹豫,樱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左边又有箭飞过来,她丝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可是这次她不能再不在意了。
机士从右侧的树木群中杀出。樱用身体撞飞第一名机士,再用单刃大剑斩向第二名机士。疼痛跟用剑斩杀机士的手感让樱的脑袋发烫。破坏、破坏、破坏,血液在命令樱,魔性在命令樱。眼前要是有敌人,就一个不剩地全部破坏掉。将单刃大剑砍进机士头里,把机士的杓剑用手弹开,拉近距离用膝盖撞击下颚,把机士砍成薄片,弹飞机士再使出飞踢,把单刃大剑刺进逃跑的机士背部。追,追赶机士。不会让它们逃掉的,连一个也不放过。
只要把全员一个不剩地杀光,敌人迟早会全灭。这样做就没人会死,很简单的道理。
樱不会受伤。
樱不会死。
樱不会输。
所以,只需要由樱来战斗。
「───敌人!?在哪里……」
她不知道到底砍倒多少敌人,但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没有敌人的身影。
非常安静,只听得见樱自己的呼吸声,太安静了。
该不会这附近真的已经没有敌人了,不,不管是敌人,就连己方也不存在。
没有任何人。
只剩下樱。
「……这里是。」
樱咬著嘴唇。冷静一想,从离开扎营地点之后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感觉是那样。她不知道自己朝哪个方向奔跑了多久,完全不记得了。
「哪里……?」
×
「你说什么啊啊啊!?总指挥官阁下失踪了……?」
达多留上校的声音很大,连有些距离的海迪也听到了。其实从第五连队派来传令的时候他就一直很注意是什么消息。海迪听了差点要晕倒。不、不现在不是晕倒的时候,他这么激动自己,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举起手了。
「我要去找公主……!」
他自己说出口,却马上脸色发青。───我说了什么。
到底是在说什么。海迪·巴兰是第一连队连队长辅佐实习军官,跟直接掩护公主的第五连队毫无瓜葛。或许不是完全的外人,也顶多是亲戚,不对比亲戚还要个更亲近些,兄弟姐妹之类?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总之公主的搜索会有第五连队进行,即使海迪恳切地提出请让我帮忙也不会有人接受。这种程度的事情不用思考也会知道,到底是在说什么。太蠢了,笨蛋,大笨蛋!
「……你在做什么,少尉?」
达多留上校问他。
「是、是……」
海迪正襟危坐正要把瓦帕按到脖子上。
「该怎么说,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自信……我已经……」
「要送你上路吗。」
听见布流雷上尉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海迪马上跳了起来。
「您愿意送我上路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
达多留上校哼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
「你带著波路下士他们去搜索总指挥官吧,反正日出之前都无法行动,记得出发之前要回来。」
「上校……」
「这样也好吧,埃米尔。听说是一个人追著敌人冲了出去。或许是在附近迷路,也能顺便搜索敌人。对了,除了巴兰少尉以外,也多组织几支搜救队分头进行。这样做并不会受罚啦,失踪的可不是小小兵卒,而是我们的总指挥官阁下。」
「了解。」
布流雷上尉叹了一口气后瞪著海迪。
「这是上校的命令,带著百七班去吧,巴兰少尉。」
「是……!海迪·巴兰少尉会率领百七班去搜索公主不对是总指挥官阁下谢谢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任何时候死掉都好!波路下士不好意思请跟我来快点快走吧必须越早越好……!」
海迪抓住还在拖拖拉拉的波路下士的手,硬拉著他出发。找到,一定会找到公主,绝对要找到公主,肯定能够找到。海迪有想到方法,他有魔性。
拥有魔性的人在附近的话,海迪的魔性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动。「你是我的漆黑太阳」。那么要多靠近魔性拥有者,海迪的魔性才会发动?杜兰表示这点即使是身为魔性识别者的他也无法断定。
『我看见的东西是某种印象。比如说,要说明红色这种颜色看起来怎样很困难吧?就跟那个很像,我是解释那种印象在用言语表现出来。』
他还说了这些,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的话,果然还是不太知道,但在多方尝试的过程中逐渐明朗。魔性就是那种东西。所以只要公主在多少梅特尔内魔性就会发动,并没办法这么说明,但从经验看来只要靠近到十梅特尔,不,二十梅特尔内,海迪的身体确实就会变轻、变快。因为是自己的身体,只要加以留意就绝对能察觉。
一定能感觉到公主。
这只有海迪办得到。
只有海迪能找出公主。
这么说会不会太夸张?太夸张,怎么想都是太夸张,应该说就算没找到也想找到。
想要亲手找到公主,无论如何。
「……少尉!」
听见波路下士的呼唤,海迪停下脚步并看向周围。
「奇、奇怪?下士……?」
「我在这里!请不要冲的那么快!」
「对、对,对不起……!」
海迪在原地等著波路下士他们追上。
「如果用那种速度在冲刺,会连我们都迷路喔,少尉。」
「……说、说的也是。就算真的能找到公主,那是要是连我们也迷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连这种事情也忘记,我真是烂透了……」
「我觉得没有到烂透啦……」
「不!感谢你安慰我,但我烂透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就算了,还差点给下士你们带来麻烦!?这样的我……真是丢脸……!啊啊!?说这种话也只会让你困扰吧!?我真的是…….为什么都这样……!」
「少尉的朋友应该很辛苦……」
「不。这点不要紧,我没朋友。」
「……没有吗?」
「没有,虽然令人羞耻,但一个也没有。」
「这、这样啊……那我失礼了……」
「请别在意,没有朋友是我自作自受。你应该知道了吧?因为我是这种人所以才交不到朋友,不可能交得到。呵呵……自己一讲胸口就痛起来…….不,这种事不重要!公主,快点搜寻公主!」
但是要怎么搜寻才好?
原本就地形复杂的废地由浓密的黑暗所掩盖。
说实话,能否回到第一联队的扎营地点已经很令人怀疑。
「那边是东方。」
看不下去了吗,波路下士用指的来告诉海迪。他的身影也只有利用树木缝隙所射下的星光和月光,勉强能够确认的程度。
「北方是那边,第一连队在那边。再来第五连队在那边。要点亮灯火吗?」
「……或许有敌人在。」
「不,真的是那样吗。虽然是我个人的意见,敌人已经不在附近了吧。当然,我会听从少尉的决定。」
「嗯……那,请快点燃提灯。」
「了解。还有少尉───」
波路下士靠上前,在海迪的耳边说道。
「这样下去会变成几乎没有睡眠就行军喔?」
「……是,或许……是那样没错,那有什么问题?啊───」
海迪要是不说出要去搜索公主,以波路下士为首的百七班可以睡到等起床号想起。即使没那种意图,海迪还是把他们拖下水了。
「……对、对不起。因、因为我害你们……」
「别这样。」
波路下士轻轻地笑出来。
「我已经当了很久的军人,即使是这种年龄,要熬夜一两天也不是问题。虽然所有人都是这样,但也只能做到能够做到的事情。啊,我说了多余的话,才要跟您道歉。」
「不……怎么会,我会铭记在心。各位。」
海迪依序一个一个看著百七班的士兵,然后向他们鞠躬。
「我……还、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种话,可是我是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了解的……新鲜人。我需要大家的帮助,拜托大家请借给我力量。我总有一天会报答……虽然还无法约好什么,我会努力。我,那个,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个军官,说实话是能够做到的立场,应该说想要能够成为办得到的立场,我也希望变成那样。所以……请各位多多帮忙。」
士兵们面面相觑。
面容有点恐怖的亚坦兵长,给人感觉是严肃好男人的瓦鲁夫上等兵,体格特别壮硕的马奇斯上等兵,娇小但感觉彪悍的卢梅上等兵,以及最年长并且是班长的波路下士。大家叫他老爹的波路下士是三十八岁,其他是二十五到三十多岁。
总觉得好像是有父亲和年纪有段差距的哥哥或是堂哥所围绕。海迪当然也有父亲,还有年长的堂哥,但他跟沉默寡言的父亲从未交谈过,堂哥们也跟他不是很亲近。亲生父亲还有堂哥们从没围著他过。
「我很期待喔,少尉。」
亚坦兵长笑著说完,瓦鲁夫、马奇斯、卢梅上等兵都跟著笑了出来。
「总之,出发吧。」
波路下士轻轻地拍了海迪的肩膀。海迪感到胸口发烫,不自觉地泪水在眼眶打转。
出人头地,海迪这么想著。立下战功,出人头地吧。
波路下士他们是优秀的士兵,才会分配到连队司令部直属的预备小队。但是没从公立学校毕业的话,没有什么特殊功劳就无法成为少尉以上的军官。能够受到提拔成为士官长、士官、下士等士官的也只有少数一部分的士兵。志愿兵不管多么认真在任务上,也只能停在
以士兵来说最高阶级的兵长,不可能会被授予爵位。
可是立下功绩的话,能得到奖金,如果充分活跃。就能从兵长升为下士,成为士官就能得到虽不是爵位,不过是以爵位待遇为准的准爵位。
从军官们的角度,大致上都看重特定的士官或士兵,并不只是偏袒,而是信任他们,给他们任务,只要能加以回报,就可以得到军官的信赖,筑起良好的关系。
士兵们接到命令要他们做什么就不能说不。话虽如此,不想做的事情就会偷懒,讨人厌的上司下的命令会不想去做也是人之常情。
这家伙说的事情我们就照做吧。
海迪想要成为让波路下士等人能这么想的军官。他必须成为这样的军官,为此必须先找到公主───这件事能成为功绩吗……?总觉得很微妙,不不,没有那回事,公主可是失踪的总指挥官阁下,找到公主能为法拉斯远征军全体带来利益。
「好!」
海迪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往前走。绝对要找到公主,她一定一个人在害怕。的快点找到她,不论如何都的要找到她。绝对,一定,要找到她,这是义务,也是任务。
应该说,好想见到公主。
×
「……迷路了。」
说出口后重新体认到这件事。樱停下脚步,低著头咬著嘴唇。
完全迷路了。
这下真的糟了───看来是如此。
算是,不,不是算是,是真正的法拉斯远征军总指挥官,离开了军队一个人在夜晚的废地徘徊。怎么想都是异常状况。糟糕,太糟了。而且引起这种不寻常状况的是总指挥官本人,真令人发笑。这不是该笑的时候,根本笑不出来。
「都是我的错…….」
有引起一阵骚动了吗?八成会乱成一团吧,肯定会有很多人在寻找樱。如果是敌人在寻找只要守株待兔把他们全都打倒就好,但对方是己方。
「……会被骂吗?」
不只那么简单,没错,根本不是这种问题,什么被骂或不会被骂,又不是小孩。这大概是那个,会变成责任问题,身为总指挥官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太蠢了吧,自觉根本不够,或许该说一点自觉都没有,不如辞职吧───该怎么说呢,进退问题?
「辞职时也没关系……」
『果…………………………………………然啊』
荠那副嘲笑跟鄙视著樱,非常高兴的脸浮现在眼前。
『对本姐姐来说实在是无法胜任总指挥官!毕竟不负责又无能的笨姐姐!』
「唔……」
虽然很不高兴,但这种状态下会无法反驳。该怎么办才好。
得回去,早一分一秒也好,回到扎营地点。只要赶快回去摆出没事的表情,就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虽然不太清楚,但尽早回去绝对没错。
「只、只要有在前进,迟早能到原来的地方……」
樱这么告诉自己,继续往前走。可是这个方向对吗?弄不好可能越走会离扎营地点越远。如果又进行搜索,那待在原地不动是否比较好?不,不行,必须要在被人发现之前,独力回到扎营地点。偷偷进到称为总指挥官本部的帐篷内。我一直都在这里呢,怎么了吗?能够这样蒙混过去最好。不行吗,这实在有困难。
「啊呜…….」
樱蹲下来抱著头。───受不了了,一切都太惨了。
「真有趣啊。」
声音传来,樱转过头去。
戴著奇怪面具的男人坐在隆起的地上根上,交叉著双腿,男人把面具摘下。
「天色太暗看不到你的多变表情真是太可惜了,樱。即使如此也够有趣了。」
「……杜兰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才是为什么在这里?你明明是远征军的总指挥官。」
「唔……」
「你真是不成才的妹妹呢,樱。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很可爱,可爱到无与伦比。」
「别开玩笑了。」
「不,这是真心话喔。你很可爱,我是打从心底那么想。你是个废物,无可救药的不成才妹妹,但怎么说还是很可爱,我想帮助你。」
「我才不想要你帮忙。」
「是吗?」
「……反正你根本没打算帮助我吧。杜兰哥哥是军特使,又是独立监军。你会在这里就是在监视远征军。」
「或许我是以一名旅行者的身份在这里喔?」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相信比较好,我能轻易找到你,也知道回去的路。」
杜兰向著樱伸出手来。
「要我把你带到扎营地点也行喔,樱。」
『───没事的,相信我,樱。』
那是魔性显现后没多久的事情。樱还不太清楚自己的魔性是什么程度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怎么触碰会有什么结束,结果只能实际触碰看看来确认。身为魔性识别者的杜兰这么说,所以樱照著做。
话虽如此,为什么会用手指去戳走廊上装饰用的壶呢。樱也不太记得,但她做了,只是试著轻轻触碰,指尖却传来强大的冲击,壶掉到地上摔成碎片。
樱愣了一会。一回头杜兰就在眼前,哥哥脸上浮出和平常一样的笑容。
『是你做的吗?』
樱马上摇头。杜兰说,没关系啦。
『不用说谎。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会帮你保密,如果你愿意坦率承认是自己的错。』
杜兰是不能信任的哥哥,樱那时已经知道这点。可是,那时候她无意识地点头。
一大意就会不小心相信。杜兰具备著这种东西,并不是魔性───不,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魔性。
『没事的,相信我,樱。』
当然,樱之后被父亲叫到面前,严厉地处罚了她。
『无价值又无意义的樱,我的无趣女儿,你想确认魔性吗,那就由我来确认吧,由我来看清你的极限,好好体会制约吧。』
「……我才不会上当!」
樱背对著杜兰开始奔跑。哥哥虽然没有追上来,但他是很擅长隐藏气息的男人。在起伏剧烈、视野非常恶劣的废地中边奔跑,边想著,该不会───这才是那个男人的目的。说不定是猜到如果那样提出,樱一定会这样反应,杜兰才会故意那么说。为了什么?比如说把樱引到废地的更深处之类?一旦在鲁瓦拉废地迷路就的做好死亡的觉悟。杜兰是故意要让樱遇难宝石荒野吗?无法肯定地说出不可能。
樱停下脚步,本来要把单刃大剑砍向附近的树木,最后又停手了。因为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只是在发泄。
要掉头回去,忍著耻辱去拜托杜兰带她回到扎营地点吗。不,不行。樱不想对那个男人低头,更何况也没有他会乖乖带路的保证。樱还认为杜兰应该不在原地了。
就算还在,樱也没有能回到那个地方的自信。
教教我,差点要说出这句话,她紧闭著双唇,樱舍去浮现的脸孔和名字,想著只有这个绝对不能说出口,要是一说出口,一定就再也无法
承受,无法继续往前走。樱有著这种感觉。
×
「……来了。」
海迪瞪大双眼。
「来了,是什么来了?」
波路下士一问,海迪犹豫著该怎么回答。关于他的魔性,除了公国军在作战上有必要而且长官许可的情况之外,不能够泄漏出去。杜兰特别审问官再三叮咛他,他也在宣誓书上签了名。
「这个……该怎么说,我能够感觉到。下士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不,完全没有。你们呢?」
波路下士转头询问,亚坦兵长、瓦鲁夫上等兵、马奇斯上等兵、卢梅上等兵通通都摇头。这也是当然,不可能感觉到,要是有感觉到反而就麻烦了。有也大概十分之八九是错觉。
可是海迪确实有感觉到。
身体稍微变轻一些,血液循环异常地好,感觉能够跑得更快,一定也能跳得更高。
「是、是类似直觉的东西。不是很重……重要吗?直觉这种东西。」
「啊啊,或许是那样呢。」
波路下士虽然嘴上那么说,明显地还是半信半疑。说出实情是最好,海迪不想对波路下士等人说谎。但是根本办不到,这下只能证明海迪的直觉很正确了。
「大概是这边……」
海迪边慎重地感觉身体状况的变化,边缓缓前行。
这么说来,魔性发动的时候,一般来说眼睛会发光。正确来说,那不是发光,而是产生看起来像在发光的变化,但不巧海迪的眼睛是黑色,因此看起来是发出黑色光芒。具体来说就是原本黑色的眼睛会变得更黑,旁人看不太出来。
要是自己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蓝色或绿色,有没有对魔性产生反应就一目了然。
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无法隐瞒。大概更早就会察觉他是魔性拥有者,海迪一定会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踏上别的道路,或许就不会跟公主相遇。
眼睛是黑色真是太好了,父母和弟妹都是黑色系的眼睛,但都比海迪的还淡,黑道能够断言是黑色的只有海迪。
会不会是命运,他曾这么想著,不知为何天生拥有魔性,眼睛黑色,没交到朋友,进到公立学校,没交到朋友,跳级,到耶路瓦拉就任,成为公主的侍卫官。根本太凑巧,杜兰说他不相信世界神卡巴拉所订定的命运,但那种东西果然还是存在吗。
所以才会像这样被吸引。
看见了光芒。
从树木的缝隙中,不时现出身影。不会很远,大概二十梅特尔左右,以当下身体的轻盈程度,只不过是一个跳跃的距离。
「公主……!」
海迪忍不住大喊。
光芒停了下来。
「……少尉?」
听见声音的那瞬间,海迪可能失神了。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地上,波路下士们正从上方看著他。
「少、少尉!?没事吧少尉!?」
「……嗯,我没事,对不起……」
「您突然倒下去呢!?您知道吗!?」
「……嗯,真的很对不起……」
「少尉?」
金发的少女从波路下士等人之间探出头来。少女?能这样说吗?外表的确是少女。
「……露露奇娜小姐。」
不是公主。
而是露露奇娜。
海迪把上半身挺起来,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脸。搞错了,不是公主而是露露奇娜。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公主失踪,基吉可是那样的人所以会负责留守,至于露露奇娜当然会进行搜索。露露奇娜也拥有魔性,让他虽然娇小却有著非比寻常的力气。海迪的「你是我的漆黑太阳」对露露奇娜的魔性产生反应,发生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别沮丧了,这样不是对露露奇娜很失礼吗。没错。海迪站起来努力对露露奇娜露出微笑。
「露、露露奇娜小姐也在找公主吗?请让我们一起找!」
「……嗯。是没关系啦,您不要紧吗?」
「我很健康!」
海迪跳起来给众人看。因为露露奇娜在身边,他发挥出一点都不普通的跳跃力,波路下士等人都看傻了眼。
「哈哈哈哈哈,看吧,非常健康吧?我真的很健康!」
笑著打算蒙混过去,不过真的蒙混过去了吗。
海迪和露露奇娜肩并著肩,带著包含波路下士在内的百七班再度展开搜索。稍微移动一会后,他就察觉身体实在太轻了。因为露露奇娜在身边。公主的魔性应当会让海迪变成比现在的状态还要强上一两阶,但这样能够确实察觉变化吗。该不会跟露露奇娜分头行动比较好。当海迪正准备说出口,一直特别安静的露露奇娜少见地犹豫著要不要开口。
「那个、少尉。」
「嗯?怎、怎么了吗?」
「没事。」
「这样……吗?」
「嗯。」
「不过,可是,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说出口比较好。」
「……其实。」
「嗯。」
「说来可耻,露露奇娜其实迷路了。」
露露奇娜看著前方。应该说瞪著前方,完全不看海迪一眼。
她稍微在一瞬间斜眼看了海迪。
「谢、谢、谢……谢您。」
从一开始到最后有点口齿不清,差点就要没听见,但是海迪听到了,听见了。
不知为何海迪心跳加速,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他看向露露奇娜的侧脸。露露奇娜咬著嘴唇,脸颊稍微鼓起来,眉毛也抬高。如果把现在的露露奇娜画起来,要命名的话,就是悔恨无比吧。
露露奇娜似乎非常生气,但海迪的脸整个放松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
原来如此,他懂了。
「那、那个,刚才……」
「什么事。」
糟糕,声音很可怕。
「……不、不、没、没事……」
「请说出来,这样我会很在意啊。」
「不……这个……还是不要说好了。」
「我不是叫你快说嘛?」
锵───露露奇娜怒视著海迪并威胁他。
说实话,差点吓到要尿出来。如果把不经意想到的事情直接说出口事情会很严重,可是看来不说也一样。
「……你好可爱呜。」
话都还没说完,肚子就中了一拳,海迪弯下腰来。要是没受到魔性强化,可能就晕过去了。强烈的一拳。
「请不要再说出那种话───真是无聊。」
「……因为露露奇娜小姐要我说。」
「啊啊?」
「……对不起,我、我会小心,不再说……」
「绝对、绝不要说出来。」
「我、我会牢记在心里……」
海迪确认波路下士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是想跟他保持距离。一定是觉得海迪真是不可靠的军官而愣住了吧。赢取他们的信赖,成为受到信赖的军官,是多么险恶又遥远的路途。
总之在那之前必须找到公主。好想见到公主,想见到无法自拔。
×
掉进这个坑洞里后过了多久呢。
鲁瓦拉废地有著地洞,并不是比喻,而是有如同字面上只会觉得是地洞,无数的细长凹陷和裂纹存在。
如果有气无力地走著总感觉会被浓厚的黑暗所吸入,所以她决定要奔跑,却直接掉进其中一个里面。
并不是笔直的岩壁,而是由地方突出有地方凹陷的地洞。她的身体撞到───不,因为可恨的魔性,不管多么尖锐的岩壁都无法接触到樱的身体,但她的衣服残破不堪,并且感到相当的疼痛。掉到底部后终于才停止。
之后樱都待在原地不动。
一切她都觉得很麻烦。
虽然没有试过,但不吃不喝樱还是会死吧。饿死吗,好像很痛苦,可是她已经习惯了疼痛,应该不会无法忍耐。只要忍耐就迟早会消失,那忍耐就有价值。
在这里一个人死去吧。
这样一来就能从所有事情得到解放。
到底为什么能够忍耐到今天?忍著,忍著、忍下去,是有什么好事会发生吗?
没有。
不可能有。
『没有那种事啦,公主大人。』
耶努。
奶妈耶努对公主这么说。
『听好喔,公主大人,只要活著就一定会有好事。并不需要拼尽全力地活著,只要活著就行。这是只对公主大人您说的话。耶努并不像多里安大公或其他人对公主有什么希望或期待。只要公主能活下去,耶努就能满足。那对耶努来说,是很好的事。耶努不漂亮,脑袋也不好,是没有任何长处的女人,可是活著就能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对吧?活著就会有好事,由耶努来说是不是很有说服力呢?』
说起话来长篇大论的人,还是很啰嗦的人。
她曾经好几次试著触摸樱而受伤。想要像魔性还没有觉醒的幼儿期一样抱著樱,为什么没办法拥抱呢。我要诅咒订下这种命运的世界神卡巴拉。她是会这样哭泣的人。
你是笨蛋吗。是个笨蛋呢。
樱一这么说,肥胖的耶努就挺起大胸部。
『嗯,没错,耶努是笨蛋。那又怎样嘛?这么愚笨的耶努,每天还是快乐的过活,因为恭祝您还活著。』
那时,樱才刚满十二岁。
边照大公家的惯例,她替樱的食物试毒。樱只能吃她试完毒再送上来的东西。这是每次的惯例流程,本应是如此。
当樱要吃下食物的时候,她突然大声制止。
『不可以!不能吃那些东西!』
这时她的脸已经通红,流下了很多汗。
樱只能冲到倒在地上的她身旁。
『啊,耶努不想死。』
她突出喊著血的白沫,边用手搔著脖子跟胸部边说著。
『耶努不想死,公主大人,耶努还不能死,不想死,不想死……』
然后她就死了。
───只要活著就会有好事?
「耶努……」
樱在黑暗的底部笑著。
「哪有?好事?什么是好事?照顾我这种人,最后还吃下毒,痛苦地……十分痛苦地,为了我……因为我而死。根本没有好事啊。」
『真是令人遗憾呢,樱。』
耶努的丧礼那天,杜兰在耳边对她说。
『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所以她才会死,对你来说是很遗憾的事情。不过只要习惯就好,你该要习惯。这种事情在今后也会发生,经常会发生。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樱摇了摇头。她不想去思考这种事还会发生,也不知道该怎么防范这种事情。
『我教你一个我珍藏的方法。』
那是什么方法?
『不要去爱任何人,不可以喜欢别人。把任何人都当成路边的石头就好,石头就算消失,也只会感觉到啊啊消失了对吧?』
耶努才不是石头。
『没错。───正因如此,你才会意志消沉,太可怜了我实在看不下去,樱。可爱又可怜的我的妹妹。』
那杜兰哥哥也是石头呢。
『你是我美丽又独一无二、很棒的石头喔,樱。』
「……大家都很奇怪。」
恐怖的父亲,连长相都不记得的母亲,无视樱把她当作石头的大哥,姐姐们,杜兰哥哥,弟弟,妹妹,家族全员都很奇怪。当然樱也很奇怪。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吗?像魔性那样天生就很奇怪吗?还是说生在大公家,任何人都会变得很奇怪?
『───我很强!我是公主的侍卫官!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不绝对不会死……!』
不知为何又想起少尉那段话,就快要哭出来了。
绝对不会死。
「……你不会……跟耶努一样因为我而死吗……?」
少尉奇迹似地拥有魔性。而且少尉的「你是我的漆黑太阳」会对魔性产生反应。
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
神奇地跟少尉自己说的话不谋而合。只要待在樱的身旁,少尉真的会变强,这到底是什么命运的恶作剧。
可是少尉不是樱的侍卫官了,这样也好吧?
少尉仅止于变强。和樱不同,遭到砍伤或中箭就会死。会真的死掉,不行,在樱的身旁很危险。所以这样就好。
想要一个人独处,一直保持一个人,不需要同伴,只要有敌人就好,这样也比较轻松。
「……我好怕。」
害怕会坏掉。
害怕有一天会死。
害怕会失去。
害怕,樱就只是害怕,一味地在害怕。
可是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种事情她很清楚。
「我并不是小孩。」
离开吧。
在这种地洞的底部,等待痛苦又平稳的死亡。她才不被允许有那么安详的死法。战场,樱有一天会死在战场。魔性饱和,超过了极限,先前摊开的剑就会斩断她的身体,弓箭会刺到她的身体,弓箭会刺到她的身体,贯穿,疼痛将不在是赝品。真正的痛楚会粉碎樱。樱会变成沾满血的肉块,那才是她应得的结束方式。
一想像死期,当然会感到恐怖,但同时也感到放心。这种无趣的人生能够那样好好结束,一定起码能够接受吧。努力过了,已经够了,辛苦了,那么再见。能够对自己那么说。
樱从地洞中爬上来。虽然花了一点时间,只要想离开,这种程度的地洞算不了什么。
当回到地上做个深呼吸后,又对一切感到厌烦,好想全都拋开。
这种如果是战场,只要忍痛战斗就好。樱接下来必须找到扎营地点并回到那里。太蠢了,真是麻烦,不过天空有些明亮。早晨马上就要到来,真的必须要加快脚步。
「如果能赶上就好了……」
办不到,也不是没有在这么想。即使不想走路,还是只能往前走。没办法。当她叹了口气,开始往前走,沙沙───某种东西踩到野草的声音传来。
在背后。
要转过身去。
「喔、喔……!?」
一名男人,并不是医士,穿著白色的衣服,人类,草丛中有男性人类。
发觉自己很沮丧,樱感到很惊讶,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
拋开失望和自我厌恶,她做好准备。单刃大剑在掉进洞穴里的时候不见,但赤手空拳她还是能保护自己。不,应该要先发制人,不过状况似乎有些其妙。
「谁?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咦……该、该不会是太守阁下……?」
太守?会叫樱太守,这么说来───是己方吗。士兵?但他穿的衣服很奇怪。一般人民?旅行者?在接近早晨的这个时间点,根本不会有人在废地里徘徊。
「您、您是太守阁下吗……?」
樱差点要表示肯定,接著她咬了嘴唇。太可疑了,那件明显不是公国军的军服。该不会是刺客?但考虑到地点这也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要冲上去踹倒他还是逃跑,二选一,那么就选择踹倒。当樱正打算这么做,和白衣男子不同的气息从左边传来。
「少───」
这次总该。
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
她看向左方。
「……校。」
「您好,总指挥官阁下。」
黑色的野兽像从黑暗中诞生似地出现。
西利鲁·古雷克少校在黑犬鹿的背上举起一只手。
「虽然有在寻找您,不过情况有些棘手。我居然没能马上找到您,真是抱歉。」
樱默默地摇头。───不是少尉。
那又如何?
首先少尉根本不可能来。万一真的来了,那又怎样呢。
根本没差。
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怎样都好。
「嘛,这些先不管───」
古雷克看向白衣男子。
「摩洛士官长。」
「……是。」
被称为摩洛士官长的白衣男子从草丛中跳出来,立正站好后把右手的手刀举到左胸前。
那是公国军式的敬礼。
「少校,我有想要快点向您报告的事情───」
「不,在那之前我问你。」
古雷克拿起背上的弩。
「接到我的命令潜入法拉斯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你穿的那件衣服。」
弩对准了摩洛士官长。
「那不是只会给予帝国臣民的卫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