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来到气氛风平浪静的时期。
或许因为是期中考也已结束之后的第六节课,教室里毫无半点紧张气氛。
萩原悠人和周围的学生一样,边发呆边听老师说话。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个教室真的有必要存在吗?把一千多个学生按出生顺序分成三类,再将三个类别的人数分别除以十之后,加以编号。把人像这样分成一箱一箱的有什么意义吗?
藤原悠人被分配到的号码是7,也就是个被随意分配后,代表一年七班的符号。
有人曾经这么说过。在天文学上,三十个人能被编到同一班这样的情况机率极低,只能说是命运。
但是,这也只不过是被称为机率的数字游戏罢了。至今社会里曾诞生数量庞大的高中生班级,若全都要这样解释,那么所有班级就都可说是命运特别的安排了。而所有的班级全都如此特别,以整体来看,最后也只能得到「一切其实是平均分配」的这个结果。
钟声响起,第六节课结束。
把今天的上课内容列印出来放进资料夹时,早已不见老师人影。四周的学生们千篇一律地正在操作智慧型手机或平板电脑。一切都是为了要在去社团活动或同好会之前,先登入论坛回馈情报。要回家的学生们也会先在论坛分享资讯,比如像是要跟谁一起回去、中途要绕去哪里、要走什么路线回家之类……
已经计画好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学生们离开了教室。也有学生走近萩原桌旁。
「萩原,我要一份。」
男同学说完,萩原从书包中拿出一份刊物递了过去,那是萩原所加入的同好会的会刊。他们不发电子报,而是利用纸本形式发刊,然后在课堂结束后供人索取。
把会刊发给排队索取的学生们之后,萩原拿出智慧型手机确认入帐金额。学校有专属的电子钱包系统,并准许学生利用此系统进行金钱交易。此份会刊也是需要付费购买的,而贩卖所得会记入同好会的帐上。
正当他在看贩卖所得的图表时,智慧型手机忽地响起一阵音乐,耳边传来久违的卡农弦律,画面上显示来电为未显示号码。
『吶,你现在有空吗?』
按下通话键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抱歉,我已经回到家了,正在冲澡。」
『我可以等你冲掉洗发精,有事想跟你说。』
「那我还得润丝一下,先挂喽。」
「敢挂我就杀了你。」
萩原的背部突然传来一阵痛楚。回头一看,铃原鸣美正拿著原子笔戳著他的背部。
「喂。」
「怎样?」
鸣美一脸若无其事,挂掉智慧型手机的通话。她的智慧型手机的吊绳上挂满大量的装饰品,看起来像颗球。做了美甲的手指、头上的发夹、嘴唇,每每回头看到的都是一片五彩缤纷。背后的座位上存在著如此大量的色彩,让他感到不小的压力。
「我说你啊,你不觉得,与其要利用电波传话,还不如直接开口喊我一声萩原同学比较简单直接吗?」
萩原拨开到现在还朝向自己的原子笔。
「那我也简单直接地说了,你给我加入论坛。」
萩原叹气,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我不是说过我不加入论坛吗?」
萩原正想站起来的时候,她却硬生生地压住他的包包。所谓论坛就是类似网路上的电子公布栏的东西。一年七班也有自己的论坛,现在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发表文章的共享网站。
「我已经听说你不加入的理由。好像说是有心灵创伤还什么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吧?我姊姊发生事故的时间,和我的讯息被已读的时间是一致的。如果当初我没有发送讯息到和姊姊的共用论坛……」
「当时我是很同情你。但是我调查过,你根本没有姊姊,不是吗?」
鸣美把脸凑近他。鸣美虽然视力不好,却不戴眼镜,也不戴隐形眼镜,所以跟人讲话的时候,距离都会靠得很近。
「学园祭也快到了吧?班上也想一起商量一下,拜托你至少加入主论坛吧。不然要怎么讨论。」
「我如果有什么意见,不是都会寄简讯给你们吗。」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用简讯了啦!每次讯息通知音效冒出来的时候,我还会吓一跳咧!原来智慧型手机还会发出那种声音。」
「用简讯不行吗?」
「效率太差了。本来简讯你得一个一个传给全班同学,进入论坛的话只要发一次不就解决了。大家都在笑你的简讯叫作『萩原简讯』呢!」
「那只是你一个人说的吧?不管怎么样,就算我加入论坛,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需要『全班都有加入』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且,你不是很擅长诱导讨论的风向吗?怎么说呢,就像不加入论坛的理由,你还不是编了个班上女同学们都可以接受的故事。」
萩原轻轻瞪了一眼鸣美。
「你放心,你打从一开始就没姊姊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看,我要是随便发个免费的贴图讯息代替问候的话,鸣美不是也会生气吗?」
「不会,我才不会因为那种事发脾气,你这个笨蛋。」
鸣美夸张地否认。
「可是像那种谁都可以弄到手的贴图,你应该会觉得很逊还怎样吧?」
「不不,就跟你说没有人会对你每个发言斤斤计较!虽然如果有可爱的贴图什么的,倒是会说句好可爱喔之类的。」
「也就是说也有些贴图是不可爱的对吧。在那种令人提心吊胆的状况中,还会变成什么贴图评鉴会。」
「这又不是掏钱出来就能解决的事。如果是玩游戏拿到的奖励贴图之类,稍微夸奖一下才有礼貌吧?」
「而且,要是有个贴图一下引起几十个讯息同时回覆,对话整个流动速度就变得很快。就算想要讨论什么重要议题,也只会被其他讯息给盖过去,然后就无疾而终。」
「……所以我才在跟打从心底不愿意做的你商量。」
看来七班的论坛果然没有发挥「可供众人讨论事情的空间」的作用。到最后只会流于闲聊这种表面对话。就算是要强硬地开始讨论事务,也没有人愿意当那个不识相的人。
「再说了,几乎大家都还有其他小论坛。」
所谓的小论坛就是只有少数几个人加入的电子布告栏。这个就不被班级这个框架所限,单纯是几个好朋友一起组成的另外的小团体。
「在主论坛发言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在小论坛发表意见吧。应该是在主论坛闲聊,然后在小论坛里抱怨著『怎么事情都没进展啊』。」
「……我说你啊,该不会创了隐身帐号那类的东西,其实都有在看论坛吧?」
「我只是很清楚加入论坛以后,必须花费庞大的劳力和时间在上面而已。」
「我就跟你说,只要加入主论坛就可以了啊!就要加入那么一个就好了。又不是拜托你跟我单独两人创个什么情侣论坛。」
今天鸣美倒是迟迟不肯作罢。确实学园祭也差不多来到得定案的时期了。
「吶,你不加入论坛,不会担心吗?」
鸣美稍微放低声调。
「比如说,你会不会担心,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没加入,大家就在论坛里说你坏话之类的?」
「我只是举个例子。」
「我相信班上的人不会这样。」
萩原的发言让鸣美点头如捣蒜。
「就算会有人说别人坏话,也只会在小论坛里面讲吧。主论坛可不是什么可以拿来说真心话的地方。」
这就好比在这间教室里大声喧哗一样的意思。想道人长短的时候,当然得将声音压低一些。
「不,在小论坛我也没说过。」
鸣美实在是反驳得太过用力,让萩原也在意了起来。
「我说真的,萩原同学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间教室里可比喻成小论坛的,就是那些随处可见,组成小团体聊天的女生们。女生们不管是在现实生活还是论坛之中,都喜欢搞小团体。藉由身处八卦来来去去的地方,来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处。
「所以,这一切都是未知。一旦开始担心有没有人说自己坏话,就会想去看所有论坛的内容。而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所以担心的情绪也不会消失。」
「要是能像你这样,把一切都切割得乾乾净净就好了是吗。」
如果说不在意同学们都在聊什么是骗人的。但是,论坛是个无边无际的窥视孔。人类的好奇心十分强烈,只要墙上开了个洞就会想去窥视,房间里摆著箱子就会想去打开它。
只不过,如同日本故代民间故事的内容一样,过度的好奇心往往都会害死人。像是打破「不准看的禁忌」的「白鹤报恩」等等故事,不也就是个教训?
人类追求资讯的好奇心就是如此强烈。听说以心理学而言,在断绝所有资讯的情况下,还能够维持七十二小时的平常心已经是极限了。一旦去看了论坛,接下来就会像吸毒一样,不断地寻求庞大的资讯,持续不停看下去吧。而且,论坛里几乎都只是一些没用的资讯。虚拟空间中的真实情报是少之又少。
最重要的是连一毛钱都赚不到不是吗?把时间花在那些事情上太浪费了。正因如此,萩原才会把论坛资讯阻绝掉。
「在处理资讯上,最重要而且最困难的点就是忽略情报。」
忽略情报这件事会耗费极大的成本。因为要做到视而不见,就得先从包罗万象的现象中,分类出自己应该忽略的情报。
「你老是这样,讲一堆难懂的话来打迷糊仗。」
鸣美在他面前夸张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如果有什么事要找我,就像这样直接来找我说,或是寄简讯给我就可以了。如果连传简讯都嫌麻烦,代表这件事并没有告诉我的必要。」
肯花费某种程度的劳力来传达的讯息,才真正是重要的情报。
「但是,总是得决定一下暑假的学园祭上,七班要表演什么。」
「随便就好了吧?」
「这可是学生会主办的活动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鸣美表情僵硬。学生会就是那个让她忧虑不已的主要因素。尽管学校之中有著班级、社团或委员会等等各式各样的团体,但是在金字塔顶端管理所有团体的就是学生会。现任的学生会长既能干又有群众魅力,但是也有她冷酷的一面。
此外,还有一些对学生会感到恐惧又蠢到极点的谣言四处流窜著。在学校生活中不断出尽洋相的学生,无声无息地从学校里消失了。而且,听说决定学生评价的就是学生会。学生会的权力就是如此庞大,才会出现这种像都市传说一样的谣言。
「记得没错的话,这件事得有别人代替吧?」
萩原的视线移至教室边缘。即使学生们分散在教室之中,唯独只有那张桌子,大家都避免靠近它的四周,空出一个完整的空间。桌上没有摆放任何智慧型手机或平板电脑的充电器。
「代替她做。」
萩原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感觉教室的嘈杂声好像些微停顿了一下。
「别提这件事。」
这个座位从一个星期前就空了出来。教室中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大家都知道她不会再来上学了。她被赶出菁英高中这个框架,消失无踪。因为课业跟不上而逃跑,触怒学校权力阶层被流放之后,她自杀了……像这种不负责任的谣言,应该也是在小论坛里被提起之后,以不同的形式在班上流传著。
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消失的真正理由。只能说她脱离了这间培育菁英的学校系统。而且,一旦脱离就无法再回来了。
不过能断言的是,她曾经是一年七班这个班级的核心人物。跟男同学可以轻松自在的说话,休息时间会帮窗边的花草浇水。每天都跟不同的小团体并桌吃午餐,所有和学园祭相关的讨论也都是以她为中心进行的。然而,她已经不会再来到这间教室了。
「那你就去代替她做啊!下课后,花一点点的时间带著大家讨论一下。我也会帮忙的。你虽然小气得要死,但是很实际,数字方面也很强不是吗?」
「鸣美做不就得了。」
「我不适合主导讨论事情吧。」
「没那回事,我保证。」
失去她,跟在班上开了个空荡荡的大洞没什么两样。虽说和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但萩原仍清楚记得她的样貌。她最大的特徵就是那双略带深紫色的眼眸。大家对她的评价是五官端正,个性开朗温婉。这样的她为什么会……
「我只能答应你,如果有人肯代替她做这件事,我愿意从旁辅佐。」
「那算了,到此为止。」
鸣美双手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子。
目送鸣美的背影离开教室后,萩原拿起智慧型手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把手移到萤幕上……
「没事吧?」
背后传来声音,萩原把手指从智慧型手机上移开。
圣泽绯香里歪头站著。
「那家伙老是说生气就生气,不是适合主导讨论的类型。」
「可是鸣美对女生很好啊。」
绯香里噗嗤一笑,轻轻将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放在他桌上。
「给我的?」
心知肚明的萩原硬是问了这么一句。
「……是给咲季学姊的。为了答谢之前的事,大家一起烤了饼乾。里面放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喔!像是巧克力、棉花糖之类的。」
「还有签诗之类的?」
「咦?什么跟什么嘛。现在流行放那种东西进去吗?」
绯香里咯咯笑著。绯香里在七班的定位就是个极有女人味的女孩。不仅很会做点心,也具备音乐方面的才能。
萩原和绯香里从国中开始就是同学,经历国中的两次分班之后,这次是第三次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国中时,一个年级共有八个班级,特定学生连续三年都分到同一个班级,达成这个条件的机率是五百一十二分之一。
萩原觉得这个条件能够达成的理由,或许是因为绯香里会弹钢琴的缘故。据说国中在分班的时候,是先把会弹钢琴的女生平均分到每个班级之后,才依能够成为班上核心人物、运动神经较佳、会念书的学生的顺序下去分班。
在萩原还是小学生时,他曾经十分积极地担任班长之类的职务。所以才可以在会弹钢琴的学生分班完毕之后,便以能够成为班上核心人物的身分被先进行分班吧?
此外,分班还有另一个规则,需要考虑班上的平均分数来分班。小学时代的绯香里似乎不太擅长数学科目。而萩原则是在数学科目上十分优秀。所以两块拼图才会在初期阶段就被拼在一起,这应该就是会中了那五百一十二分之一的机率的理由吧?
不过,到了高中还被分在同一班的理由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萩原从国中开始就逐渐偏离班此核心,而且到了现在也一样。
「咲季学姊喜欢吃甜食,她一定会很开心的。那我先走喽。」
萩原把平板电脑放进书包,站起身子,对绯香里挥挥手之后,往教室门口走去。
「嗯,拜拜。」
瞥了一眼绯香里和她的身旁:却只看见那个再也不会有人坐的座位,呈现出空洞虚无的空间。
*
门上贴著一个简单的牌子,上面写著「西洋棋研究会」。
「我来晚了。」
打开门,会员已经都到齐了。
在六块榻榻米大小的简单空间中,摆著两张折叠桌,有一对男女坐在桌旁。窗边则有一个女学生坐在折叠椅上,跷著二郎腿正在看书。
「早啊。」
举手打招呼的男生名字叫北野亮,和萩原一样是一年级的学生。正在北野旁边操作电脑的是冲羽留奈,她抬头说了句「你好」。坐在窗边悠闲地看著书的是三年级的黑川咲季,她就是西洋棋研究会的会长。
萩原在放置书包的椅子上落坐,羽留奈向他搭话。
「有数据吗?」
「喔,你是指会刊销售金额的据吧?我寄给你。」
萩原负责纸本媒体的会报销售。会报不论是电子版还是纸本都卖得相当好,是西洋棋研究会最受欢迎的媒体内容。萩原都是把会报发给学生们后之后才会来,所以每次他都是最后一个出现在社团办公室的人。
羽留奈收到数据以后,手指飞快地敲著键盘输入内容。尽管个头娇小,羽留奈已是二年级的学生,拥有丰富的电脑相关知识,所以所有跟数据管理相关的工作全都落在她头上。
萩原轻叹了口气,把目光移至眼前随意摆放的西洋棋棋组上。名义上这里是西洋棋研究会,所以才摆了这副棋组,不过已经有一阵子没碰过它了。萩原漫不经心地拿起玻璃制的西洋棋子。
「喔,要久违的下一盘西洋棋吗?我陪你玩吧。」
抬起头,咲季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
「呃,学姊懂西洋棋的规则来著?」
「你瞧不起我是吧。你一定觉得我只是个空有可爱外表和姣好身材的花瓶对吧?」
咲季砰地一声阖上书本,把书扔进垃圾桶。
「那么……」
萩原姑且将士兵移动一格。
「我要移动这支皇后,发动攻势,前进到这里。」
咲季把皇后塞进羽留奈的胸口。
「那我走这步。」
萩原自制地把士兵放在羽留奈头上。
「哎呀,得快逃了。咦?跑哪去了。」
咲季把手伸进羽留奈的衬衫里搅来搅去,寻找著皇后棋。
「学姊……」
尽管羽留奈一直任人摆布,也忍不住挤出一丝细微的声音。羽留奈一直都是咲季的玩具。听说在萩原和北野入会前,会员一直只有她们二人,究竟她在这间办公室曾遭受什么样的对待,至今都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啊,对了。这个是班上女同学说要给你的。」
萩原把装著饼乾的袋子递给咲季,出手帮了正在被性骚扰的羽留奈一把。
「手工饼乾啊……有点恐怖,还是大家一起吃吧。」
「那我去泡咖啡。」
羽留奈想逃离咲季身边似的站了起来。办公室里有水壶,可以弄一些简单的饮料。
「饼乾好好吃。里面有放巧克力。」
喜欢甜食的北野十分开心。
「这是绯香里她们做的吧?帮我跟她们说声谢谢。」
咲季嫣然一笑。她是一年七班的助教,所以和大家才会有交集。这间学校为增进学生之间的感情,设有学长姊参与学弟妹班级事务这样的制度。绯香里的饼乾就是对这件事的谢礼。咲季苗条纤细的身材和五官端整的脸庞略给人软弱的印象,但也可以说是这样的条件,才成就了她的个人魅力。听说学校里有很多咲季的粉丝,也有很多人希望可以加入西洋棋研究会。
附带一提,要加入西洋棋研究会,需要通过测试。加入条件就是要和羽留奈下将棋并且获胜。羽留奈虽然是将棋初学者,不过从来没有输给萩原和北野以外的人。秘密就藏在特殊的将棋棋盘上。将棋的棋盘和棋子中装有晶片,并且与将棋软体连动在一起。靠著只能从单一方向看见的微弱光芒的提示,便可以走出最适合的棋步。这个系统似乎就是羽留奈想出来的。
萩原看穿了她的把戏,带来另一组没有被动过手脚的将棋,并一个个地把棋子换掉。他利用这个策略扰乱了软体的演算功能才取得胜利。
提到北野,他的状况是因为对规则一无所知,一股脑儿乱下棋的结果,造成软体发生异常。据说羽留奈会输掉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初学者,所以没有注意到北野犯规。
这个社团虽然取名西洋棋研究会,但这四个人也很常玩其他游戏。之前咲季刚学会麻将,就找大家一起打了一场。大输家羽留奈的处罚游戏内容,便是大赢家萩原从此以后可以不用跟她讲敬语。
「看来暑假会很忙呢。」
北野喝著咖啡说道。
「正是可以大赚一笔的时候。」
以学生会主办的学园祭为首,这所学校会在暑假期间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而西洋棋研究会和这些活动可是有极大的关连性。
这也是萩原加入西洋棋研究会的理由。
西洋棋研究会台面下的工作,便是以在校内举办的活动的赌博业者的身分发起赌博。学生会认可赌博行为,并允许指定的同好会作庄进行。
虽然有好几个团体担任庄家的角色,但是由于赔率设定等等内容需要经过精密的计算,所以很难得到学生们的信任。在这些团体之中,西洋棋研究会是最深受学生信任的同好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咲季的手腕,但是其他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拜包括电脑强人羽留奈、演算神人萩原、人脉宽广的北野的各展所长所赐。
当然,西洋棋研究会赚来的钱,有一大半都以进贡的名义被学生会吞掉,但是在学校中的权力也相对地有所增长。萩原便可以分那么点蝇头小利。
萩原手里抓著饼乾,心里想著:咲季怎么不快点毕业呢。这么一来,他就能继承这个名为西洋棋研究会的吸金机器。下任学生会长选举时,也可以利用大量金钱推举一个愿意站在西洋棋研究会这边的学生人选。
萩原呵呵一笑。咲季看他那副模样,「啊哈哈」地回他一个笑容。
「我们班还没决定学园祭要做什么耶。」
萩原的眼神和咲季对上,他起了个话头。
「啊──动作这么慢会被流华盯上喔。」
咲季口中的流华,说的就是学生会长。
「学生会乐见的活动,需要具备创造性以及发展性,还有能引起大众的兴趣。」
学生会想要的是能够掌控学生的媒体内容。只要是学生会觉得有用的东西,就会全力支持。像深受学生会喜爱的歌姬,或是格斗技的斗士等等,都经由成为现任学生会的广告招牌而与其共生共荣。
但是学生会也有其冷酷无情的一面,对于无用的媒体内容,也会乾脆地切割得一乾二净。虽然在西洋棋研究会之前,也有其他以赌博业者身分主导赌博的同好会,但却因为隐瞒收入金额,加上上缴的款项也缴得不乾不脆,就被迫倒闭了。西洋棋研究会就是利用这个状况,才爬上了顶端的位子。顺便补充一下,该社团隐瞒收入金额的情报,似乎就是咲季泄密给学生会的。这所学校私下就是个斗得你死我活的世界。
「学姊。」
萩原吁了一口气之后,叫了一声学姊。
「嗯?」
「所有的学生们都被标上排名,然后,被判断为无能的学生就会被学校放逐,这个谣言是不是真的啊?我还听过更夸张的,说这种人会被学校强迫消失之类的。」
「咦,会被强迫消失吗?」
咲季开心地笑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羽留奈和北野看起来似乎隐隐有些动摇。
「感觉是每个高中生都曾想过的事呢。」
「不过,如果是真的,倒有点残忍呢。」
西洋棋研究会的社团办公室陷入一股微妙的寂静之中。
「……这个国家。」
咲季一脸不在乎地端起咖啡杯就口。
「经济发展良好,没有战争,犯罪率也极低。失业率居然在百分之一以下,麻药等毒品也受到完全的管制。」
的确如此。这个国家的稳定状况是完美掌控下的结果。
「出生率上升,育儿支援和教育补助也十分完备。即使无父无母,也能够受到充分的高等教育,在社会中一展长才。你不觉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好的国家存在吗?」
美好的国家,以及美好的学校。确实是这样没错……
「正因如此,或许这个世界的某部分其实是扭曲歪斜的。而这样的扭曲就被藏在地下……」
在萩原表情开始有些僵硬的时候,咲季突然说了一句:「我乱说的。」拍了拍他的背。
「我们来准备暑假的东西吧。北野和羽留奈去收集情报,萩原就待在这里打杂吧。我去学生会露个脸。」
咲季把咖啡喝完,站了起来。
三人离开办公室后,萩原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
稍微盯了萤幕一会儿,他点了某个应用程式。
出现同一段已经播放过好几次的影片。
那是萩原也极为熟稔的班上同学的自我介绍场景。半裸的她正在某处说著话。果然是那个她没错……
『……我才没有杀过人。』
影片停格在怀里抱著红色花束的伊央的半身画面。
接著有文字跑了出来。
THE COLOSSEUM 近日公开
*
月岛伊央人在密室里。是个仅仰赖茶色灯泡作为光源的昏暗、满布灰尘的空间。她在一个三公尺见方的正方形箱中,裸身抱膝而坐。一丝不挂的她腰间系著一条坚固的皮带,皮带上挂著一个装有枪支的枪套。而且手腕和脚踝上都套著铁环。
她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自己被装箱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事情接下来到底会变成怎么样呢……
这个狭窄的房间,不,应该称之为箱子,虽然有门,却是重门深锁,无法打开。
──门后就是竞技场。
想起这句话,强烈的呼吸困难让她感到一阵晕眩。虽然很想出去,但是内心总是觉得门外有什么大灾难。
『7号。』
这声音让伊央全身一僵。
她寻找著无机质声音的来源,但是房间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那么,要开始了。距离开门还有──一分钟。请准备。』
她站起来,却傻愣愣地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再也无法忍受这间密室的封闭感,却也没有勇气走出门外。
『7号。』
「我不是一个数字。」
伊央反驳著,脑中立刻浮现疑问。7号?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号码吗?包括自己,至少就有七个人以上……
『玩家们进入竞技场时会有时间差。看是要争取有利的地点,还是一进场就袭击其他玩家,又或者要组成联合战线,甚至是逃跑。一切都取决于各位。』
「战斗,然后呢?」
『活下来。竞技场中也设有返回现实世界的门。各位请把目标放在返回现实世界这件事上。』
意思就是这里果然不是现实世界啰?她也想过这种可能性。她的存在应该早就消失了吧?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么,请开始。』
这句话结束的同时,传来砰的一声低沉声响。门锁被打开了,伊央彷佛被拖行著往门靠近。
『你忘记我了,请带上我。』
她一回头,看见一点亮晃晃的光芒闪烁著。室内的昏暗让她刚刚没有注意到墙边放著一个铁盒。伊央走过去拿起它。就在这个瞬间,声音响起。
『请快点出去。在门开启的三十秒之后,此货柜中将会开始施放瓦斯。』
彷佛被声音往前推,伊央朝门前进。在这种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的状况下,也只能照它的话做。伊央飞也似的跑出门外。
「啊……」
温温的风拂上她光裸的身子。迎接伊央的是风和──星空。
漆黑的夜晚。闪闪发光的繁星让伊央一时看傻了眼。来到外头的安心感及解放感,让她放松下来。眼睛开始渐渐习惯黑喑。回头一看,背后有个立方体的货柜──就是自己被塞进去的那个箱子。再接著环顾四周之后,伊央整个背都凉了。
月光下映照出大量的货柜,一大片被随意摆放的货柜群。
大量的货柜、玩家们依时间差出场、互相残杀……
──竞技场。没错,这里就是个竞技场。
某处传来喀登的声响,是货柜开启的声音。
与此同时,伊央飞奔起来,想逃离发出声音的货柜。
「啊!」
伊央撞到某个东西,猛地飞了出去。原本拿在手上的铁盒滚落柏油路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忍痛抬起头,眼前是铁制的栅栏。高耸入云般的栅栏横向延伸──包围著此处。
就好像用来关大象的围栏一样,换句话说,这个被栅栏围起的区域就是竞技场。虽然伊央步履有些蹒跚,还是站起来开始寻找出口。她重新捡起铁盒,沿著栅栏移动之后,看到一个大小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
可以逃走吗?可以对于在竞技场战斗的指示置之不理吗?但是,内心的纠结也只不过一瞬间的事。伊央钻出栅栏的裂缝,跑了出去。
栅栏之外,树木郁郁苍苍,她不顾一切,一个劲儿地在林木之间奔跑。但是,手脚却不听使唤,无法随心所欲的动作。手脚彷佛被灌铅一般,整个身体感到十分沉重,双臂瘫软垂下。无力抬起的脚被树木根部绊著,伊央整个人跌摔在地。
黑暗之中,钢铁盒子滚落在地,气力用尽的伊央在地面爬行了一会儿。
力气全被铐在手脚上的沉重铁环吸走。手脚上都绑著防止他们逃离竞技场太远的重物。根本跟犯人没什么两样……
好难过。应该要再逃远一点,但是身体动不了……努力调整紊乱的呼吸的同时,喉咙感到一阵疼痛。一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喝水,全身忽然开始痛了起来。身体的感觉在这令人讨厌的时间点上恢复了。
站不起来。她把背靠在树干上,总算撑起身子。一片黑暗的森林中,只听得见虫鸣及林木的沙沙声。
「有没有人……」
咬牙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不能求救。如果还有其他人,一定是本来在货柜里的人。而且那个人的立场和自己相同,就得开始互相残杀……
呼吸紊乱,她拚命的想把负面思考赶出脑袋。疲劳引发一切感觉,喉咙感到如烧灼般的疼痛。
「水……」
『铁盒里有水。』
这个声音让她心凉了半截。尽可能屏住气息,环顾四周也未见有人的踪迹。仅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是谁?」
『我是情报管理系统,是7号的向导。』
无机质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敌意。
「你在哪里?」
『就在铁盒里。那么「我的导览」就到此为止。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铁盒滚落在树木根部。伊央把它拖过来,打开盒扣,盖子喀嚓一声开启,盒中浮现朦胧的蓝白光芒。盒子里装著一个垒球形状的发光体,在它的光芒映照之下,她看见一个装水的保特瓶。
伊央伸手取出保特瓶,扭开盖子。犹豫了一会儿后,把水喝下。冰凉的水立刻缓和喉咙的灼热感,渐渐渗入体内。回过神来才发现五百毫升的保特瓶已空空如也。
她看著空瓶,感到一阵后悔,就这样轻易地把水喝完,不会有问题吧?急忙查看盒内,发现还有两瓶瓶装水。除此之外,有三个装著携带口粮饼乾的盒子、喷雾器、小毛巾,还有学校的制服。
伊央收拢心神,把手伸向制服。衬衫、裙子、短裤、上衣等等一应俱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对于刚刚裸身奔跑一事感到难为情,全身发热。伊央连忙拿起制服之后,惊诧地全身一僵。
盒内深处还有个散发蓝白光芒的物品。那是一把散发如冰块般锐利光芒的刀子。
伊央下定决心,拿刀抵向自己手腕。发出一连串令人不愉快的声音之后,却割不断手腕上的铁环。又再奋斗一阵子之后,发光球体忽地开始动了起来。
「哇!」
刀子从伊央手里掉落,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球体开始缓缓分裂开来。表面连结著散发蓝白光芒的金属板,有类似触手的东西正在内侧蠕动著,感觉很像一只大型鼠妇。伊央看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外观,哑口无言。
「别过来!」
鼠妇往伊央的方向爬过来。
『7号?』
「住手,别用数字叫我!」
伊央退后,想远离鼠妇。这简直就是一场恶梦。一场在黑漆漆的地方被恶心的虫给缠上,还被强迫要互相残杀的梦……
『月岛。』
「…………」
『月岛伊央。』
散发蓝色光芒的鼠妇正在前方看著自己。不过,这个声音并不是刚刚那个机械式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伊央提心吊胆对著鼠妇说道。
『你听得到吗?你试著举起右手。』
鼠妇扭动著触手。
『听不见吗?』
「啊,听得见。」
伊央举起右手。
『这不是录好的影片啊。』
鼠妇喃喃自语。
「咦?」
『没事,别在意。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完全搞不清楚。」
『先就你知道的范围判断一下。你现在看得见什么?看得见东京铁塔的话,那就是在芝公园。如果看得见东京巨蛋,就是在水道桥。』
「这里不是芝公园也不是有乐町。是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为什么你会跑到那里去?』
「我也不知道……」
伊央开始呜咽起来。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明明刚刚才喝下所剩不多的水,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流失水分,眼泪却止不住……
『不准哭!』
被鼠妇一喝斥,伊央倒抽一口气。
『总之,你现在身处一个很危险的状况。只能想办法突破这个局面。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说危险的状况是指?」
『我也不清楚。但是,你最好做好可能会死的心理准备。』
「你是说互相残杀的命令吗?」
『跟你处在同样立场上的似乎一共有三十人。简单来说,你那里有三十个手中有枪的玩家。』
感觉体内的血液彷佛瞬间被抽乾,那些货柜里果然有其他人。
「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
伊央狐疑地盯著鼠妇。
『不过,有件事你得先做。』
伊央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先把衣服穿上。』
伊央「啊!」的尖叫出声,遮住身体。
*
自走式蠕虫「沃姆」
所谓沃姆,即是自走式情报系统。
全身上下五十处都装有镜头,可取得从各角度拍摄的影像,支援变焦及防震,红外线夜视功能等等也十分完备。
可利用脸部辨识系统来识别持有人。
当然也可连接智慧型手机或各种电脑,除了登录电子钱包、简讯功能、通话功能等等之外,还搭载了超过一百种的系统。
如何?要不要来只沃姆取代您的宠物昵?
「自走式蠕虫吗……」
萩原整个身子倒进床上,喃喃自语著。
房间里的摆设极为简约,差不多就只有钢架床再加上桌椅而已。露出水泥墙面的天花板上,涂著粉红色口红的吉玛,沃德正在微笑。国中时代拿到的海报颜色虽已褪去,还是为这冷清的房间带来一丝光芒。
本来只是觉得很像她。
切换智慧型手机的画面。萤幕上出现她背靠树木坐著的影像。虽然周遭昏暗,影像不是非常清晰,但是她一定就是月岛伊央。这并不是事先录好的片段,而是现场直播的影像。此刻的伊央因为疲劳已沉沉睡去。
他是在观看伊央的SNS上的个人档案页面的时候,发现了这段影片。会去搜寻她的SNS只是基于一股直觉。如果硬要找个理由,大概是因为伊央不知不觉间从班上消声匿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对她这个人一所无知,这个状况让他心生罪恶感。
萩原在那个页面发现奇怪的图标,他点了下去以后,有个软体就自动开始下载。一开始出现的讯息内容写著,为发现此图标的人奉上自走式蠕虫「沃姆」。然后就开始播放影片。
──请各位互相残杀。
接著就是月岛伊央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完全没有真实感。感觉好像自己在看的是游戏画面一样。还有一股偷窥著被丢进游戏世界的她的罪恶感。
之后隔著萤幕(蠕虫上有安装摄影机)进行了几次对话,始终无法说出自己就是萩原。她如果知道,有个在教室里几乎没交谈过的同学正盯著她看,想必会更加混乱吧。既然如此,倒不如等她再冷静一些之后再报上名字比较好。
──游戏的过关条件共有三个。
他回想影片中的说明。
『第一是成为最后一个号码。此竞技场中还会出现其他号码,杀掉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号码即可过关。』
简单来说要成为最后一个存活下来的人。换句话说,这个游戏除了伊央以外,还有被编上其他号码的别人参加。
『第二个条件,请各位在游戏中自行寻找。』
第二个条件还没有弄清楚。
『然后,第三个条件就是持续下去。』
──一直自杀下去。
结论是伊央自杀了?从学校消失之后,她自杀了。不对,是因为自杀未遂才从学校里消失的吧?不,比那些芝麻小事更重要的是……
……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一直很犹豫,却无法置之不理。不管怎么样,现在必须先掌握她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之中。萩原内心一直警告著自己,过分深入这件事好吗?不过,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之前想过,这是不是网路上那些都市传说什么的常常提到的地下游戏。胜者致富,败者死亡的那种赌上庞大奖金的高风险高回报的游戏。伊央可能是被卷进了那种游戏之中。
若是如此,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应付得好的话,搞不好萩原可以得到一笔庞大的奖金也不一定。萩原自从听说过地下游戏的传言以来,曾经尝试寻找过,却一无所获。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游戏就出现在萤幕的另一端。
──月岛伊央也许可以利用。
看看房间的窗户,天色已开始转亮。同时间,画面另一端的空间里,光线也逐渐增强。从两个地方相同的天候变化这点来看,对方应该也在日本国内吧。
闭眼养神一会儿之后,他再次看向萤幕,接著倒抽了一口气。
他看见她上半身的赤裸背部。看来伊央已经醒来,正用保特瓶中的水沾湿毛巾,仔细擦拭著自己的身体。朝雾与森林之中的这个画面散发著一股神秘感。毫无防备地曝露出她白皙纤瘦身体的曲线。她松开绑起的头发,一头栗色长发披泄而下。
悖德感涌上心头,萩原总算勉强把目光从萤幕上移开。他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么一来不就完全是偷窥了吗?萩原去洗脸台用力洗了把脸。他希望能在星期日的今天,把她身处的世界弄个清楚明白。
他稍微等了一下才回到床上。捡起智慧型手机之后,正好是她已经穿上制服,正准备把毛巾晾到树枝上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平静了些。
『那个……』
听到声音之后,她看了看蠕虫。
「起床了吗?」
『是的。』
或许因为睡得不深,声音带点沙哑,眼部也略显浮肿。
「在天色完全亮起来之前,我们来确认一下状况吧。」
『好的,知道了。』
「首先,先确认通讯功能。我的声音在你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呃,就是普通男人的声音。』
《这样呢?》
『这次听起来有点像人工语音。』
「这次我是用像简讯的方式输入讯息。」
看起来输入的讯息会以人工语音播放出来。当然能够直接以声音对谈比较省事,感觉这个功能不怎么重要。
「蠕虫的配件里,好像有附耳机和麦克风。」
『找到了。』
「你把它戴好,打开开关。」
伊央把附麦克风的耳机戴上耳朵。可顺利听见双方的声音。应该尽量不要透过蠕虫的喇叭,直接用耳机和麦克风交谈比较好吧?
「那你现在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伊央老实地打开铁盒。
装水的保特瓶的外包装已被撕去。携带口粮的饼乾共有三盒,是随处可见的日本厂牌制品。喷雾器是杀虫剂。毛巾是白色的小手巾。还有刀长约五公分左右的刀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水和食物太少。光靠这些撑不过三天。不知道是不是有地方提供补给?──还有刀子。
「刀子你要小心收好,这是最基本的求生工具。」
萩原刻意提起刀子。因为事实上,刀子随著使用方法,可以是很方便的道具。但是就这么拿著裸刀太危险了。
「里面有没有刀套?」
伊央在皮箱里翻了翻,像是想起什么,朝他掀起裙子。
『这个是吗?』
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萩原看著她的右大腿,心跳漏了一拍。伊央的膝盖上方系著一圈皮带,上面有个刀套。
「应该就是那个,把刀插进去。」
伊央一边点头,盯著刀子,然后把刀子拿近蠕虫的摄影机前。
『这个刀上的凹槽是什么?』
刀刃上有个凹槽,一直从刀尖延伸到刀柄处。
「只是一种设计而已。」
伊央表示理解,把刀子收起来。萩原的心跳加速。其实那不仅只是一种设计,它的结构可以让刀在刺进人体之后,血液会顺著凹槽流出。也就是说,这把刀子是以刺杀人为前提而造的。然后,还有一件事必须提起。
「让我看看枪。」
伊央有些犹豫,但还是从枪套中取出枪。枪柄下方的孔穴绑著钢索,牢牢地与腰间的皮带系在一起。
「钢索切得断吗?」
『应该不行。皮带也拿不下来。』
以结论来说,钢索和枪密不可分。枪是设计成大型的左轮式手枪。
「很像『紧急追捕令』用的那把枪呢。」
用平板电脑搜寻了枪的图像,但找不到完全一致的。也许是改造枪枝。枪口意外窄小,只能使用小口径的子弹。
「把弹筒向外旋出。」
『?』
由于伊央不知道耍怎么做,萩原便告诉她弹筒闩的位置。旋出的弹筒中只装了一发子弹。
仅只一发的子弹。不,光是装著实弹这个事实,就该令人重视。
「还有其他子弹吗?」
伊央花了一小段时间,找了找盒子和自己身上后,摇摇头。
「不管怎么样,我先教你怎么拿枪。」
萩原的话让伊央感到困惑。
「可以用来虚张声势一下。即使不真的开枪,也得装个要开枪的样子。」
『你说开枪,是要我对谁……』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敌人。但是你那里还有大约三十个跟你同样立场的人。」
萤幕右上角显示「剩余人数三十人」。昨天光听伊央所说,那里似乎有大量的货柜。也有和她一样被送到该处的人。
但是,他们不一定都会分配到同样的武器。正因如此,不能被对方得知子弹只有一发。
在那之后,萩原在网路上搜寻情报,跟她说明拿枪的动作以及如何进行瞄准。但是,伊央却无法好好握枪。
『手臂好重。』
拿著枪的手颤抖著。看来手腕的铁环太重了。铁环锁在她纤细的手脚上,令人感到心疼。
『脚上也有。一定是不想让我逃得太远。』
伊央放下枪,垂下头。
「……不,不是这样。搞不好这个游戏并不希望你们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咦?』伊央抬头。
「举例来说,现在状况发展成非得使用暴力不可的情势。枪里只有装一发子弹,所以不能轻易击发。而且,拿刀伤害其他人这种事,也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
他看著伊央担心的表情,想起教室一景。不管什么时候,帮放在窗边的盆栽浇水的永远都是她。连这些小生命都如此珍而重之的她,怎么可能有办法做出暴力行为。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我觉得最危险的是丢石头。」
伊央做出歪头疑惑的动作。
「再举个例,据说在战国时代,造成死伤者最多的原因就是丢石头。要是在你陷入恐慌时,有人朝你丢石头就会很危险,但是在锁著铁环的状况下应该是没办法丢。」
这个推测的大前提必须是其他三十人也和伊央一样是个弱女子。即使如此,伊央还是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接下来,第二个过关条件,要你们在游戏中自行寻找。这也就代表,可能可以在不伤害其他人的状况下破关。」
他们被告知的死亡游戏规则,究竟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目前唯一已弄清楚的事实,只有伊央人在萤幕另一端这件事而已。如果是这样,就得先收集情报。
「为此,我会提供协助。也会努力帮助你。」
即使不太自然,但伊央的表情第一次放松下来。
『谢谢。』
「接著,我希望你可以稍微走走看看。」
『我已经搞不清楚方向了。』
「那是我的工作,你不用担心。」
由伊央的话推测,有一个地方被栅栏围起,范围内放有货柜,这是她的起点。然后,她从稍微偏东的地方往南走,来到现在的地方。
『可是我不想回去那个地方。据说那里是竞技场……』
她是指有著大量货柜群的地方。
「那我们不回竞技场,往反方向去吧。」,
竞技场中很可能有其他人在。在不知道能不能对话的情况下,还是不应冒险。
「但是水不够。」
萩原喃喃说完之后,伊央沮丧地垂下头。
『当时我口很渴。』
「没办法,不管怎样迟早都会喝完的。」
萩原说不出口叫她省著点喝这种话。待在安全的地方的自己,要是开口出这种意见显得太过不负责任。而且,自己也不是玩家。要为轻率的行动负责任的也是她本人。
「那么我们再往南走,找找看有没有食物和水吧。离竞技场越远越安全。」
这个想法应该不会有错才对。不仅碰上其他人的机率变低,搞不好还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疯狂的原野。
『那走喽。』
伊央迈步而出,立刻发觉一件事又折了回来。她伸手抱起蠕虫。
『这么漂亮的鼠妇,好像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画面出现伊央一脸困扰的特写。
画面摇晃著。
伊央暂时抱著鼠妇走了一会,由于双手都累了,就把它放到肩上。蠕虫的平衡装置似乎十分优秀,紧抓著她的肩膀没有掉落。
从蠕虫的摄影机看到的影像,除了可以手动切换之外,还可以自动标记拍摄对象,甚至可以利用变焦功能监视周围。而且,也有可以显示简易地图的雷达模式,在此模式下,伊央的座标会以光点显示,可以得知她的前进方向等资讯。
摇晃的画面中映出森林中的景色。这不是日本随处可见,被称为绿色沙漠的杉木林,而是均衡生长著阔叶树一类的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朝霭如乾冰烟雾荡漾著,他心里单纯觉得此处景致十分怡人。
但是,伊央可没这闲情逸致,走没多久呼吸就开始变得凌乱。果然问题还是出在重量上。粗糙的皮带和铁环让她感到疲惫。加诸在她身上的重量,似乎只能让她做出最低限度的移动。如果是这样,这个游戏的制作人也许不希望她四处走动。
这是在警告她要珍惜使用资源。要把资源累积到重要时刻再一口气全部用掉。如果是讲求瞬间的能量爆发力的话,铁环反而可以拿来做有效的活用。像是加上铁环重量的拳头,还有可深深刺进对方体内的刀子……
萩原拚命把这些想像赶出脑袋。总之当务之急就是离开危险的地方。他偶尔会切换成雷达模式,确认伊央徒步前进的方向。
『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呢?』
伊央努力调整呼吸询问道。
「我想应该走了有三百公尺。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萩原算了算时间,让伊央休息。虽然坐在房间的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希望她快点往前,但是伊央本人可是身负重量,走在森林之中。
伊央休息的时候,就由萩原负责监视周围。两人逐渐熟悉这个分工合作的模式,在原野中前行。走著走著,伊央忽然注意到某个东西而停下脚步。画面上显示的是装有带刺铁网的栅栏。
「可能是用来防止熊入侵的屏障。」
但是,萩原看著影像,有个地方令人十分在意。
『看起来应该是过不去。除非有个什么像梯子之类的……』
正当伊央靠近铁栅栏的时候,画面出现变化。
「别碰!」
手即将碰上栅栏的伊央僵在当场。
「有电流!」
在伊央靠近的瞬间,画面发出强烈的闪光。随著「通电中」的文字出现,画面上发出警告声响。
「慢慢从那里离开。」
伊央从栅栏处开始退后。约莫离开三公尺左右的距离之后,通电似乎已经结束,警告声响停了下来。伊央愣愣地呆站原地,盯著栅栏看。
「……你沿著栅栏走吧。」
与铁栅栏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往左前进。然而,栅栏却完全没有中断地延伸下去。走了一阵子之后,萩原做出结论。
「这里就是地图的尽头。」
也就是说,无法逃离游戏的原野范围。铁栅栏的顶端大约拉有三条左右的带刺铁网,但是方向是朝内的。简单来说,这不是用来防止外来的入侵者,而是用来对付内部逃亡者的铁网。
这下就明白了游戏制作人并不允许玩家中途退场。
伊央当场崩溃,瘫坐在地。
*
他看见萤幕中的伊央无力地瘫坐在地。
一直无法做出该采取什么行动的结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后,伊央带来的水也已经喝完。真是万事休矣。伊央已走出森林,可以看见即将下山的夕阳映照群山。这景色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画面中的伊央依然沉默著,口中水分已经乾渴到连话都说不出口。虽然试著查询了几个在求生过程中如何取水的方法,但是既没工具也没有时间。再过不久,她就会开始产生脱水现象而无法再走动。但是,萩原却什么也做不到。
心好痛。虽然以前也曾经重复著像这样和其他人用简讯或通话的沟通模式,但是他可能从来未曾将自己感情投射在其他人身上到这种程度。一股无力感袭来,过去他曾经轻易地让她从教室离开,现在就连在萤幕之中也……
此时,萩原发现画面上有个东西在发光。
天色转暗的荒地附近,有某个东西正在发出朦胧的光芒。
「月岛。」
他喊了她的名字的同时,她似乎也注意到那个东西。
他把摄影镜头缩小到最近的地方,却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能让伊央走近确认。
「小心谨慎地走近它。」
来到紧要关头,也只能以身犯险。
伊央抱著鼠妇往光源走去。光线看起来是人造物品所发出的。伊央再靠近一点,立刻就弄清楚那是什么柬西。
「是自动贩卖机。」
被涂成一片鲜红的那个东西,确实是自动贩卖机没错。伊央整个惊呆了。奇怪原野中的自动贩卖机显得十分不搭轧。再走近一点,伊央发出赞叹之声。自动贩卖机里有卖瓶装矿泉水和携带口粮这些东西。
萩原发现还有卖子弹时,皱起眉头。不过,已经卖完了。究竟是一开始就卖完的状态,还是有谁买走了呢……?
『太好了。』
伊央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子弹,单纯的感到开心。
「你身上有钱吗?」
画面晃了晃,原来是内心动摇的伊央把鼠妇弄掉了。
『没有。』
萩原操纵鼠妇,确认自动贩卖机的状况。它不是投币式,而是利用电子卡片等等感应付费的面板式。
「这不是Delica吗?」
所谓Delica是这间学校独创的电子钱包,正式名称是Fredelica。这个名称是由friend、order还有IC卡片等等的英文字所组合而成。
虽说是这间学校的独创系统,但也有可能被应用在其他地方。不过,如果是一开始就被设置于此的自动贩卖机,应该就可以使用现金才对。只限Delica支付让人感觉到这是有心人士的刻意安排。简单来说,是为这个游戏打造的东西。
萩原突然看见伊央蹲了下来,正在把手伸进商品取物口。
「不行啦。现在的自动贩卖机没办法用这种方式偷东西。」
「不、不是啦,我只是想先借一下……」
「裙子翻起来喽。」
伊央回过神来,急忙把裙子整理好。虽在紧要关头,道德感已然无存,看起来羞耻心还是有的。
「月岛,把蠕虫靠上面板试试。」
宾果!在伊央把鼠妇靠近面板时,自动贩卖机起了反应。原来蠕虫也对应电子钱包功能。接著,萩原的画面也切换成支付画面。
「咦?我付吗?」
智慧型手机上显示的是萩原的电子钱包户口。
「而且还贵得要死。」
水和携带口粮的价格将近是市价的十倍。
『呃,那、那个……』
「我请你吧。」
伊央接下按钮后,匡咚一声,保特瓶掉落到取物口。
『谢谢。』
看著伊央专心地喝著水,他放下心来。虽然两人分隔萤幕两端,但总觉得正共同体验同样的情感,内心感到十分温暖。伊央喝完水,大大吐出一口气,正当她想要再把保特瓶拿起来喝时,他看见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再买一点带著吧。」
在萩原对她说话的瞬间,伊央手中喝到一半的保特瓶掉到地上。画面映出她僵硬的表情。
萩原急忙操作蠕虫的摄影机。从昏喑的景色一转,再次映出她因恐惧而痉挛的脸庞,掉在脚边的保特瓶、深蓝色天空、森林中的树木……
林间暗处有个女性的剪影。
「别动,保持冷静。」
太大意了。只是在自动贩卖机买到水这种小事,居然让两个人像个笨蛋似的喧闹起来了。还对四周疏于防范。这可不是出门买东西,而是互相残杀啊──
距离大概多远?伊央的身影毫无防备地曝露在自动贩卖机散发的光芒之中。对方已经注意到她,正一声不响地观察著。
「慢慢、慢慢地移动。先把枪拿出来。」
萩原小心翼翼对她说道。
『居然要用枪……』
「不用开枪,只是吓吓她而已。」
伊央颤抖著把手伸向枪。必须要向对方展示自己手中有枪。
「眼神不要移开。一边把枪指著她,然后慢慢躲到自动贩卖机的阴影里。」
对方半边身子躲在阴影处。果然是个女性。看见她手里举著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果然和伊央一样都有配枪。伊央和该名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互相以枪指著对方。
『是不是跟她攀谈比较好……』
「不行,不可以让她看出破绽。」
不能冒险。对方很可能在自己疏忽大意而接近的瞬间开枪。有必要就这样躲在自动贩卖机阴影处,持续威吓对方。两个人就这么保持距离,以枪互相指著对方,僵持了一阵子。没事的,这个距离,即使对方开枪也打不中。
『手臂……』
伊央的手臂正在颤抖。由于铁环和枪的重量影响,她无法持枪太久。
「还不行,枪还不能放下。」
对方突然动了。毫无防备地从树荫处现身。她朝著伊央的方向慢慢放下枪。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她或许是在展现没有要交战的意思……
怎么办?该和她谈判吗?还是要逃呢……?
萩原仅犹豫了一瞬间。但是,下一秒──
某种爆炸声划破寂静。
「咦?」
萩原发出愚蠢的声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画面上只看得到被打飞的女性,还有一片落英缤纷……
刚刚的爆炸声是枪声。被子弹击中的女子倒下,血花四溅。
「月岛……」
『不、不是我。』
「快逃!」
『不是我开的枪。』
「别管了,快逃!快点离开自动贩卖机!」
有第三者介入了。那个女孩被其他玩家击中。接下来也可能开枪射击伊央。特别是自动贩卖机的光线太危险了。容易被人从黑暗中瞄准开枪。
伊央捡起掉在地上的保特瓶和蠕虫,跑进森林。
跑了一阵子,伊央连滚带爬躲进大树的树荫底下。凌乱的呼吸回荡在森林之中。伊央拚命想调整好呼吸,却泄漏了几声呜咽。恐惧和紧张让她汗湿全身。
萩原也一样全身是汗。如人偶般瘫软倒下的女孩身影烙印在眼帘之中。透过画面传来的是完全的恶意。
这是真真正正的互相残杀。以枪互相击杀的死亡游戏。
然后,萩原发现一件事。伊央口中所说的有著大量货柜的地方并不是竞技场。
「这整片原野才是竞技场。」
已经有三十个玩家分布在竞技场中──游戏已经开始。
*
伊央内心的震惊难以平复。
『都是我害死她的……』
他听见伊央抽抽噎噎、放声大哭的呜咽声。
「不是,不是你开的枪。不是你的错。」
萩原的声音传不进她耳里,伊央依然不断哭泣著。
「拜托你小声一点。会被开枪的人听见的。」
听他这么一说,伊央努力压抑哭泣声。光只是互相以枪指著对方这件事就已对她造成很大的冲击,再加上亲眼看见有人当著自己的面遭到射杀。
「那个人可能早就发现自动贩卖机,占据自动贩卖机四周为据点。」
总之,萩原先跟她攀谈起来。此时不得不持续将情报灌输入脑海中。
「我们和遭到枪击的那个女生,都走进了那家伙的地盘。」
这应该是萩原的错吧?弄清楚游戏规则和状况是萩原应该做的事。伊央可是真正地拚上自己的命。如果是这样,萩原必须充分确保她的安全。这么一说,刚刚的行动实在是太过粗心大意。萩原深刻反省著自己只是纯粹因为感兴趣而掺上一脚这件事。如果要介入,就应该滴水不漏地辅助她。
遭到枪击的是一个女生。那么开枪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假设这是个游戏,其他玩家有可能和伊央一样都是女性。但是这样的观察推测只是自己的期望。也极可能有武斗派的男性参加。
只不过,虽然说到底只不过是萩原的直觉,但他总觉得所有的玩家都是女性。从这个游戏的细节设定来说,应该不会有运动能力突出的男性参加才对。这么一来会破坏游戏的平衡。
……等等。为什么伊央会被选中来参加这个游戏?难道她有什么缺陷,才会被强迫参加这种奇怪的游戏?要说有的话,就是──自杀未遂。搞不好其他玩家也同样是自杀──
是不是应该问问看呢?为什么伊央会自杀未遂?这不是纯粹因为感兴趣才问的。终归只是想弄清楚情况时所需要的情报。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她的声音。
『我是因为舍弃了一切才会来到这种地方。连教室、朋友和自己的名字都舍弃了。但是,真的来到这里以后,开始觉得那么做真的好吗?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能做的、是不是还能再努力一点……』
伊央双手捂住脸哭著。
『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明明自己很清楚逃走的前方是不会有乐园存在的……』
萩原在感觉无力的同时,极为后悔自己只是纯粹因为有趣而参与游戏。过去在教室里和她就没什么交流。仅是如此的交情,本来不应该跟她性命扯上关系。
『一开始只不过就一点点,接著一点一点地错开所在位置,不断重复著一点一点逃离的动作。』
萩原看著哭泣的她,心里想著她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不管何时都是班上的核心人物,总是带著笑容的她,为什么会身陷这样的牢狱之中呢?明明和班上应该也有不少人和她意气相投。
『所以才会来到这种地方……』
伊央抬头,茫然望著天空。看著她这副模样,萩原觉得自己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而且,这件事仅靠萩原一人背负也未免太过沉重……
*
子弹带来的冲击传遍全身,下一秒,如断线的傀儡娃娃般少女晕了过去。紧接著,血像落花般滩落。这个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倒下的少女还活著。身上正在淌血痉挛的女孩──是伊央。
「哇啊啊啊!」
背上传来的尖锐疼痛,让萩原发出惨叫。
「怎、怎么了?有这么痛吗?」
正用自动铅笔笔尖戳他背部的鸣美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被枪打中了。」
他人在教室里。桌上的平板电脑依然显示著教科书的页面内容。课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结束,教室已进入午休时间。
「反正你一定又打电动打到七晚八晚的对吧。」
几位手里拿著椅子的女孩站在鸣美四周。因为萩原平常会去食堂,所以她们打算把鸣美和萩原的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鸣美会拿笔刺他,应该是想叫萩原快点把座位让出来。
「吶,今天可以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咦,咦,咦?为什么?」
鸣美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是没差啦?你们说是吧?」
鸣美看看女孩们,她们也困扰地点了点头。
「萩原同学中午有东西吃吗?」女孩子这么问。
「我可不会分你吃。」鸣美开口说道。
「我有带自己的份。」
他从书包里拿出携带口粮的饼乾盒。
平常都坐在鸣美座位四周吃饭的,包含鸣美一共有四个女孩。萩原把自己的桌子并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你们不用理我。保持跟平常一样就好。」
「这家伙是怎样啊。」鸣美啐了一声。
「放心吧,我会跟上你们的话题,也会识相的适时做出一些反应。」
「这才令人困扰好吗!」
鸣美皱起眉头,打开午餐盒。其他三人看起来似乎也都是自己做的便当。因为萩原不肯让出座位,所以坐法跟平常不太一样,不过四个女孩子依旧边聊边吃著午餐。
萩原偷偷瞄了一眼智慧型手机,看见人在森林里的伊央正警戒著四周。这样就没问题了。基本上,她起床之后,只要不离开那个地方,几乎就没有什么萩原应该注意协助的事。
问题是她就寝的时段。在玩家们分散在原野之中的状态下,不能毫无防备的曝露自己的行踪。但是,由于对她而言,体力是最重要的,也不能不睡。
所以,这段时间只能靠萩原直接操作蠕虫来为她的安全把关。萩原搞了一个通宵,就是把摄影机调成夜视模式,协助警戒。
此刻通宵的疲劳感累积在萩原身上。但是,他也很清楚,跟命悬一线的伊央相比,他这点劳力付出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这睡眠不足的问题令人无能为力。还有资金方面的问题。当然帮伊央购买物资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以现实面来讲,要是资金告罄就会引起大问题。
而且,之后的任何行动都要更加谨慎。现在萩原和她已成命运共同体,只能靠自己一人来承担这些责任。心里这么一想,感觉整个身体似乎有千斤重。
叹口气,抬起头之后,鸣美火速移开视线。总觉得整个气氛似乎因为萩原的存在而变得很不自然。即使如此,萩原还是静静观察著教室中的氛围。男孩们几乎都是去学校食堂吃,所以剩下来的只有小猫两三只。另一方面,女孩们几乎都在教室里。然后分成四个小团体度过午餐时间。
在萩原眼中却像是开了一个大洞。是否真的无法将失落的拼图碎片还原到这间教室中呢?把人在萤幕另一端的她接回这间教室之中……
「……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这声音唤回萩原的注意力。
「咦?」
他发出惊诧之声,惹来鸣美一阵白眼。
「免了,你可以不用勉强加入我们的话题。」
「鸣美,没关系啦。」女孩带著苦笑看向萩原。「我们在聊鸣美国中时代去迪士尼乐园的事。她说去的时候,巧遇国小同班的男同学。」
「在鸣美去玩的那天,那个男生也同时去了同一个地方,你不觉得这个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坐在萩原旁边的女孩也露出微笑。
「这才不是什么命运。这件事可以用机率来说明。首先,大前提是鸣美在去迪士尼乐园之前,完全没有意识会见到那个男孩这件事是关键。」
萩原看向鸣美继续说道。
「鸣美认识的人,并不只有那个男孩。还有以前的朋友、亲戚、不太熟的朋友等等,人数众多。此时,问题就出在,不管是遇到这些人里的哪些人,都会感到是命运的安排这件事上。像刚刚提到计算的话题,迪士尼乐园里存在认识的人的机率大概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乐园范围内……」
「你很没有梦想耶!」鸣美用力敲著桌子。「我一点都不想听你的说明,而且你也超不识相,拜托你闭嘴。」
「好了好了。」
女孩们安抚著鸣美,按下平板电脑电源,打算换个话题。萤幕上播放著学生会的校内广播。
『那么,暑假即将来临……』
画面中出现的是学生会长的半身影像。背景是由绿化委员所管理的花圃,五彩缤纷的花朵盛开其中。不过,学生会长人比花娇,散发的耀眼光芒更引人注目。
椎名流华。丝毫不乱的长直发、控制得宜的微笑以及如寒冰般的双眸。透亮的声音、修长纤细的体态。任谁都会说她是个完美的存在。
附带一提,副会长也是个美人胚子,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她们身上。但是,令人在意的是,最近都不见副会长身影。萩原很在意这件事。他个人还是觉得副会长那带著人类温度的表情比较吸引人。
『暑假中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学园祭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已经决定好要表演什么了呢?我的心愿是能与大家共同度过足以留在记忆中的愉快时光。』
「好漂亮喔。」女孩们纷纷这么说著。
「嗯,真的是个美人呢。唉,虽然还输我一点啦──」
鸣美瞥了萩原一眼。
「你不是说会识相地做出些反应吗!」
鸣美再次敲了敲桌子。
「我说鸣美啊。」
「啊?」
鸣美威胁恐吓著萩原。
「学园祭负责人那件事,就由我来做吧。」
*
「还好吗?」
走进社团办公室,萩原对著萤幕中的伊央问道。今天不是社团活动的日子,办公室里没有人在。
『没状况。』
听见萩原的声音,伊央放心地吁出一口气。在之前的冲击过后,她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么一来,她也应可以再次四处走动看看。而黄昏就是最佳时段,这个时段既不如日正当中时引人注目,也不会太过昏暗。
「趁现在稍微四处走动走动,其他地方应该一定也有贩卖机。」
他们需要贩卖机来补充物资。昨天那个贩卖机已被敌方发现,再去一趟的风险太大。虽然也可以在举枪互相牵制的状况下购买物资,但这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对方很可能会开枪,即使被打中的机率很低,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不管机率多低,都不想让她以身犯险。
「小心一点,不要发出声音。」
伊央走出森林,压低身子前进。整片荒地上长满了茂密的杂草一类的植物,要藏身其中前进并不是问题。
萩原隔著萤幕观察周遭景色思考著。伊央人到底在哪里?从植物生长状况看来,可以得知是在日本国内。该不会是哪个深山里的废村?听说现在有些已高龄化、无法延续下去的村落等等地方都已被轻易舍弃。理由是与其耗费资金去维持因豪雨或大雪而被孤立的村落的生命线,不如让他们迁居还比较有效率。
「月岛,你只要专心向前走就好。我会负责警戒四周。」
萩原一边顾虑她身上的负重,一边思考。在协助伊央进行游戏时,他内心出现一些疑问,总觉得这个游戏该不会其实并没有设计得很完整。比如说,就算把枪和刀交给伊央,命令她「杀人」,她真的办得到吗?如果真的是要她们互相残杀,应该还有其他更适合的方式才对。
这么一来,游戏真正的目的可能不是让她们互相残杀这件事。但是,在已目击有人遭枪击的场面之后,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乐观了呢……?
果然关键还是第二个条件,既不是成为最后一个号码,也不是持续不断自杀下去的游戏结局。只能想办法找到第二个条件了。
伊央且休且走,在太阳完全下山的同时,找到了自动贩卖机。
除了有卖水和携带口粮之外,还有卖放在胶囊内的内衣和已经显示售罄的子弹。
「总之先买下来吧。你也可以买内衣。」
『可是……』
伊央一脸困扰。
「只要有新东西就买看看,这也是攻略游戏的小秘诀。月岛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把我当成赞助人就好。」
伊央用蠕虫买完物资之后,她用树枝及树叶盖住贩卖机,遮出泄漏出来的光线。
「我们暂时以此处为据点,四处搜索看看吧。」
随便乱闯只会更加危险。萩原对伊央下达指示,让她到离贩卖机稍远处的阔叶树树荫坐下。
在久违地取得食物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方面似乎都恢复过来了。虽然一开始她有点食不下咽,不过饥饿感已经回来了。这也代表伊央已经渐渐适应这片奇异的原野。
「你可以用水洗一下头发和身体,你在洗的时候我不会偷看的。」
『你到底是谁?』
伊央看向他,似乎对于蠕虫的另一端产生了兴趣。
「我是高中生,跟月岛一样是一年级。」
萩原坦白回答,不可能一直瞒得下去。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
伊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制服。
「因为我读了说明书。」
『这样啊。』
伊央闭上眼。萩原为了不冷场,有意无意开口说道:
「学校里再过不久会有活动,我成了决定活动内容的负责人。」
『当活动负责人很辛苦吧。』
「我啊,一直以来都逃避著这种麻烦事,所以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心里觉得搞不好自己以前其实不太了解自己的班级。」
『这一点大家应该都一样吧。』
「我是不是应该更融入班级呢?」
如果以前能够再接近班上组织的核心一些,是否就能避免伊央消失呢?是否就能注意她有什么不寻常呢?
『你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做起啊。下点功夫去募集大家对活动的意见之类的。』
「比如呢?」
『比如……有人提出不错的意见,就送他刮刮卡之类的。』
「这是要我用奖品来钓人吗?」
萩原和伊央的视线隔著萤幕遥遥相对,笑了起来。
『总觉得好令人怀念。』
「……想回去吗?」
萩原的提问只得到一片沉默的回答。伊央把眼神聚焦在远方。
『我想起一片景色,那是美丽的学校里的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喔?」
『学校中庭里有一个花圃。中庭里开满五彩缤纷的花朵,不过在中庭北边的校舍与校舍之间,有个勉强只够一人通过的小空间,那是个阳光照不进去的阴喑小巷,当时我的内心感到一阵不安,甚至想调头离开,不过还是又努力了一下往前走去。结果,突然来到一个开阔的空间。』
伊央闭上眼。
『第一次看到时,我的目光完全被那个地方所吸引。感觉被一道和煦光芒给包围住。脚边四散著闪闪发光的石头,还开著很多花。甚至还觉得好像到了别的世界一样……我真想再看一次那个景色。』
萩原心想,学校里有这种地方吗?
『每当有烦恼的时候,我都会去那个秘密基地。』
「烦恼?恋爱之类的?」
不管什么时候,女孩们的话题总是围绕在恋爱上。
『应该也有吧。小时候我一直认为我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然后跟他结婚。不过,慢慢变成大人以后开始有点担心,就算真的遇到命中注定的人,我会注意到他吗?』
伊央抱膝坐著,下巴搁在膝盖上。
「很像女生会想的事,不能就把结婚的对象当成是命中注定的人吗?」
『女孩子呢,跟男孩子不一样,在恋爱里是很胆小的。虽然心里一直想著,白马王子总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这个总有一天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搞不好早就已经出现了呢?之类的。』
伊央的眼神隔著画面看了过来,萩原尽可能想帮她解决烦恼。
「机率论可以为这个问题找出明确的答案。」
『?』
「该怎么做才可以将能够与最优秀的人结婚的机率拉到最高呢?首先,先预估自己的人生之中,会有多少男孩和自己发展成交往关系,或是与交往差不多的关系。假设有一百个人好了,其中有百分之三十七,也就是三十七个人是你必须甩掉的人数。顺便告诉你,百分之三十七这个数据,是用一去除以自然对数的底数所得到的。」
『……喔。』
「接下来,从第三十八个人开始,你要把每个遇到的对象拿来和之前的三十七个人做比较,在遇见『条件赢过过去所遇到的所有人』的时间点结婚。也就是说,一开始的百分之三十七的人是用来收集情报,再以这些情报作为判断标准,从百分之三十八之后的人当中挑选结婚对象。在机率论上,这是最好的挑选方法。」
这本来应该是个完美的答案,伊央却不知为何绷著张脸。
『才不是这样。』
「你是说我的计算有问题吗?」
『不是啦。』
她浅浅一笑,闭上眼。
『该睡了。』
片刻之后,伊央闭著眼睛说道:
『不睡的话,我的赞助人可是会生气呢。』
*
夜里照旧是由萩原负责警戒四周,时间来到隔天。
体力差不多也到极限了。只靠自己一个人来守护伊央,负担还是太沉重了。萩原的疲劳程度和伊央的安危程度息息相关。
下课之后,萩原对班上同学们说,希望能够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讨论一件事。因为事前有先跟鸣美和绯香里打过招呼,所以稍微一叫大家就留下来了。
萩原站在电子黑板前。有什么事要决定时,只能像这样在教室之中直接讨论。在论坛等等网路平台讨论,不论好事坏事都一样。再有力的话语也只不过是船过水无痕,什么事都不会有结论。
「我想跟大家谈谈。」
萩原简洁地起了话头。
男同学们对于萩原居然主动担任会议主席一事,全都是一脸意外。萩原的眼神和带著满脸笑意看向他的绯香里对上。绯香里或许希望能够透过此次的讨论,让萩原更关心班上的事也说不定。
「我整理了论坛里的讨论内容,你需要吗?」鸣美举手。
「不,不需要。等一下我会徵求大家的意见。喔,对了,有没有人要刮刮卡?」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鬼东西啊?」
被鸣美瞪了一眼,萩原清了清喉咙说:
「总之,那件事等等再说。」
学生们全都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我想谈的是关于──月岛伊央的事。」
教室里的时间彷佛瞬间暂时停止。比其他人早一步会意过来的鸣美,砰的一声站了起来。
「搞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事?」
「在你来说就只不过是这种事?」
萩原迎上鸣美带著攻击性的视线。
「她都已经离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吧,有必要吗?」
「我认为有。」
月岛伊央从这个教室里消失之后,没有任何人去碰触教室中出现的空洞。大家应该只有在类似小论坛的教室角落,才敢低声臆测事情全貌。
「你想谈什么呢?就算谈了,也不可能知道原因。」
这句话是由神情悲伤的绯香里口中说出。
男孩子们彷佛迎合著绯香里的话一样,说话声此起彼落。伊央的事是一年七班的伤口。大家都不去触碰它,仅等待著它自然痊愈。
「坦白说,我跟她不是很熟。而她就在这种状况中香消玉须。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一直在想,当时是不是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她做的?」
「够了吧你!」
本田辽一大声喊道。萩原记得他以前常常在教室里和伊央说话。个性温柔、给人印象很好的她,在男孩间也十分受欢迎,人群中经常可以看见她的笑容。
「事到如今,你可以不要再挖大家的伤口吗。」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拿来深究的事吧。」
其他男孩也开始怒声四起。
「假设……如果可以时间回到她消失之前,你们会怎么做?」
班上的同学听了萩原的话,全都一脸困惑。
「萩原同学,班上的每个人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绯香里伏下视线,泪水啪嗒啪嗒滴落桌面。
「但是,回不去了!时间是不会倒流的。讨论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鸣美丢过来的视线中充满攻击性。
萩原眼见教室中的氛围,心里这么想著。伊央消失的原因果然不在这个班级里面。大家想起伊央的事时都会心生难过,又或者对于让大家想起她的萩原感到愤怒。这些情绪看起来都是出自真心。
他心想,这次一定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我知道月岛伊央人在哪里。」
教室里的气氛再次凝结。之后的说明变得十分轻松。已经停止思考的同学们就只是听著萩原所说的话。内容提及她被卷入某个重大事件、无法向学校以外的人求助、以及只能靠同学自己帮助她的事。
「透过蠕虫可以看见另一边的世界。我认为大家都能透过我的手机协助她。希望大家伸出援手。」
大家都好像失了魂似的动也不动。他们还不明白萩原的言行的意义。
「我们应该有义务要帮助她。」
萩原拿出智慧型手机。画面上显示著伊央的身影。
「绯香里。」
画面太小,没有办法让所有同学都看得清楚,所以萩原把绯香里叫过来。绯香里虽然也十分困惑,还是走近萩原面前,看了看智慧型手机。接著她瞪大了双眼。
「伊央?真的是伊央……」
确认画面上的人物是伊央之后,绯香里用双手捂住脸。大家站了起来,口中都呼喊著伊央的名字。
「你得用讯息功能才行。」
绯香里在萩原的催促之下输入讯息内容。
《是我,我是圣泽绯香里。》
讯息内容透过蠕虫的人工语音被播放出来。听见这个讯息,伊央杏眼圆睁。
《大家都在场,正隔著萤幕看著一切。一年七班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这是一种本来大家已经失去的月岛伊央与同班同学的重逢。
「就是这么回事,七班会同心协力帮助你的。」
萩原拿著智慧型手机,悄悄对她说道。
画面中的伊央,表情五味杂陈。
她脸上表情的复杂程度,萩原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