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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第零卷 梦的伊始&梦之黄昏 梦的伊始

序章

0.00诗歌Part.1

从远处的某个地方。不断传来“铿铿”的不规则噪音。

正在以猛烈的势头开发着的都市一一樱架市,即使迎来了黄昏时刻,施工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樱架市的居民们早巳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日常生活,这一点。对迎来小学最后一个寒假的诗歌来说,也同样如此。

一边听着施工现场的金属碰撞声,一边独自一人走在放学的路上。从诗歌口中吐出的白色气息,扩散在十二月的寒冷空气中,随即消失无踪。

六年来一直走过的这条上学道路。随着季节的变化不断发生着显著的改变。

建筑商一找到空地就马上施工兴建房屋,市内随处可以见到新建起来的住宅楼房。争先恐后地开发起来的樱架市的住宅街,就好像随便拼凑起来积木似的,到处都是拐角。

没有改变的,就只有涛歌一直以来都是独自放学回家这一点了。在急剧地改变着形态的街道上,孤独的诗歌正在迈步前行。

每当建起一座新的建筑物,诗歌就会感到更为不安。

在仿佛按下了快进按钮似的不断变化的世界之中,就只有诗歌没有改变一一

难道说,诗歌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子下去吗?

不善交际,连朋友也没有交上一个。而且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优点,所以也不会受到他人的注视。

就好像落在地面上的一片雪花一样。就算这样子融化消失掉,也不会有任何人家觉到吧一一

“……啊……”

诗歌不禁耸了耸脖子,站住了脚步。为了效仿姐姐而留长的头发,以及父亲买来的、她非常喜欢的白色围巾,忽然向侧边飘起。背上地书包晃动起来。笔盒里的用具发出了“哐啷哐啷”的碰撞声。

“……?”

风吹过之后,当诗歌再次向前方看去的时候,只见眼前伫立着一个人影。

不——那全身映照在艳丽的晚霞之中的身姿。诗歌并不认为那是一个“人”。

那是在高挑的身材上披着深红色的长大衣、还戴着革制手套的一位女性。虽然浮现出微笑的面容相当端庄,可是女性的那种仿佛在散发着香味似的妖艳气息。却是诗歌从来没有见过的。

女性戴着的圆框墨镜。

在诗歌里面浮现出彩虹色光辉的眼眸,正注视着诗歌。

诗歌心想,那位女性也许是属于幽灵之类的存在。她根本不知道这位女性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同时也觉得对方就算马上从眼前消失也是正常的事一一因为对方的存在感就是如此稀薄。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恐惧,视线一直没有从眼前的女性身上移开。

刚才还不绝于耳的施工噪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就只有自己和眼前的墨镜女性存在于世上似的一一有这样一种奇妙的错觉。

女性挪动着鲜红色的嘴唇,开始说话了。

“哟,可以告诉我你的梦想吗?”

诗歌大吃一惊,猛然回过神来。

“那、那个……”

一旦察觉到对方是人之后,恐惧心就马上涌了上来,由于不知道对方突然向自己说些什么,她感到非常困惑。

女性仿佛很好笑似的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年幼少女。

“你不用害怕的哦。”

诗歌的身体突然僵直了起来。就好像被点了穴一样——就好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被女性的彩虹色眼眸深深吸引了意识。

“我只是想问问而已。因为你明明有一个非常美味的梦想,可是看起来却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的……梦想……?”

诗歌和女性互相对上了视线。

女性面露微笑,仿佛在催促着答案似的侧着脑袋。女性那双在墨镜下面散发出不可恩议光辉的限眸,正直直地注视着诗歌,令她感到内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抓住一样。

而勒紧了她胸口的,却是一种光是想起来就有一点幸福感的一一淡淡的思念。

对一一诗歌一直都怀抱着这样的思念。

“我的梦想是……”

从加深了笑意的女性肩膀上,飘起了一只带有艳丽纹样的紫色凤蝶……

1.00诗歌Part.2

诗歌正置身于随风飞舞的茫茫白雪中。

视野中看到的,就只有纷纷扬扬的雪片,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诗歌孤独一人站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人。

“这里……有没有人?”

诗歌的喃喃自语声,仿佛被雪花吸收了似的,马上就消失了。

在填满視野的雪景的对面,诗歌仿佛看到了什么人影。

漂亮的长发,以及那不怎么像是初中生的成熟容貌一一正是诗歌地姐姐。

“姐姐……”

诗歌呼唤了一声,可是姐姐只是向她瞥了一眼,就消失在茫茫

雪景的地方。

接着又轮到父母出现在眼前,可是那也在眨眼间消失了。

这时候。诗歌才终于明白到一一

并是什么人都没有……而是大家都消失了一一

理由她自己也很清楚。

诗歌的背后,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转身一看,只见一只有着纯白色身躯的巨大昆虫。正想要压在

诗歌地身上。

诗歌完全无法抵抗,只有默默地被那只类似萤火虫的昆虫紧紧拥抱着。

从诗歌的眼眶中,滑落了一滴泪珠。

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人的理由一一

那是因为一一诗歌已经变成了不同于普通人类的另一种存在。

醒过来之后,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马上映人眼帘。

诗歌只觉得头脑一片茫然。她用手摸了摸枕头和被子,确认了一下触感。

“嗯……”

从床上坐起身子,擦了擦眼睛。碰到眼角的手指,感觉稍微有点湿润。

回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诗歌咬住了嘴唇。心跳似乎稍微加快了一点点。

“怎么啦,已经醒了吗?诗歌。”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长发少女探出脸来。

那就是跟梦中看到的身影一模一样的一一不,带有色彩的现实身影显得更为可爱的诗歌的姐姐一一万叶,她早就穿好了初中的校服,头发也已经梳理得整整齐齐。

“嗯……早上好,姐姐。”

诗歌以刚起床咬不准字音的声音回答道,知道诗歌讨厌闹钟的万叶。每天早上都会特意到房间来叫醒她。

“眼睛好红哦?没事吧?”

“嗯,只是擦了一下而已。”

“是吗?那就快点下来洗脸吧。”

“嗯……”

迎来了一如往常的早晨,诗歌也一如往常地进行着上学前的准备。

洗完脸、换了衣服、梳理好头发,然后就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父亲,专心当家庭主妇的母亲,就读于私立中学、比妹妹年长两岁的姐姐,还有小学六年级生的诗歌。

在这个四人家庭的早餐时间中,讨论的话题总是以姐姐万叶为中心。

“万叶,我听你妈妈说了,寒假你要跟朋友一起去滑冰、还要在那里住宿不回来?是不是个正经的朋友啊?”

“什么嘛,当然是正经朋友啦。是普通的同班同学耶。”

“我们很担心啊,连监护人也没有就……对吧?明明还是初中生嘛。”

“真是的。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父母会说这种话了。爸爸和妈妈地思维已经太落后了吧?虽然你们身为公务员和前干金小姐。这也许是没办法的事啦。”

“别人家怎样是别人家的事。总之你到了晚上一定要跟家里联络一次啊。”

“行啦行啦,这样的话我还没去就累死了。啊,诗歌。你要什么作礼物吗?”

“那个……什么都可以的。”

万叶头脑聪明、性格温柔,也非常开朗。从妹妹的眼里看来也是个大美女,周围的人都非常喜欢她。父母对万叶的期待远胜于诗歌,这也是早就知道的事。

但是诗歌并没有讨厌那样的父母和姐姐。她非常喜欢姐姐,同时也对拥有这样的姐姐感到自豪。

由于诗歌已经定下了从来年开始就要到公立中学读书,不能跟姐姐同上一所学校,所以她感到非常可惜。

那是道了最近,她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杏本家一直都是以姐姐为中心运转的。

所以即使诗歌不在一一这个家也应该不会有任何变化吧?不,什么都不会做的诗歌,恐怕总有一天会被家人所疏远吧一一

想到这些,诗歌感到很害怕。

漠然的不安和焦躁,就像漫天飞舞的白雪一样,一点点地把诗歌埋没下去。

静静地飘落在脚下的白雪。正慢慢地冻结起诗歌的心一一

“……”

“真讨厌,听说那个<虫>又被发现了啊。”

“……!”

听了正在看电视的母亲说的话,诗歌一不小心就翻倒了装有酱汤地饭碗。酱汤流到了摆满餐具的餐桌上。

“你到底在于什么啊?”

“对、对不起。”

被父亲这么一斥责,诗歌就以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歉道。她慌忙把手伸向向抹布,可是又差点把別的餐具碰倒了。

万叶一边帮诗歌的忙一边向母亲说道:

“妈妈,快转台吧,什么<虫>的,反正都是编造出来的东西啦。”

“不过……一想到那样的怪物就隐藏在身边的话,不是会觉得很可怕吗?”

“我~都~说~了。现在电视上映出来的也只是一幅画而已吧?我不是常说不能什么事都尽信的吗?”

<虫>一一

这种异样的存在开始在民间以传闻的形式流传开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据说会啃食人类梦想和希望的神秘昆虫一一人们都把它们称作<虫>。

国家并不承认<虫>的存在。但是从传闻散播的时期开始。目击证言也同时出现增加的趋势。这也的确是事实。

据说,<虫>是以人们的希望和欲求一一也就是梦想为粮食的。为此,它们会寄生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通过啃食宿主的梦想而成长。被<虫>附身的人就被唤作“附虫者”,作为寄宿着怪物的人类而为人所惧。

附虫者被恐惧的理由,并不仅仅是这样。他们以被啃食梦想为代价,可以借助<虫>来发挥超常的力量。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听说还有一些会喷火、会飞天的附虫者,

虽说获得了新的力量,但是附虫者并不是万能的。如果被杀死依附在身上的<虫>,它们原来所寄生的人心也会同时遭到破坏,跟<虫>一起被破坏了心的附虫者就被唤作“缺陷者”,是既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的、只会遵从他人命令行事的行尸走肉。

如果梦想被<虫>啃食殆尽的话,下场则更为悲慘。不仅仅是心被破坏掉,他们的精神将会完全消灭,肉体也会面临死亡的命运。

也就是说,成了附虫者的人一一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都是命中注定要跟自己的<虫>共赴死地的。

煞有介事地流传在世间的有关<虫>的都市传说和谣言,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没有断绝过。不仅如此,谣言扩展的范围还越广,恐惧感已经在普通人的心中深深扎根了。

“我去上学了。”

诗歌背着姐姐以前用过的书包,走出家门。

感受着早晨刺骨的寒气,沿着熟悉的上学道路向小学走去。

上学途中的学生和上班途中的工薪族,一个个都从步幅较小的诗歌身边走了过去。

很快就到达了集体返校班的集合地点。从一年级生到六年级生

总共七个孩子,一起肩并肩地向学校走去,在走路的期间,诗歌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害怕生人和自我主张薄弱的诗歌,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过着同样的早晨生活。

走在拐角多多的巷子里,路过了昨天遇到圆框墨镜女性的地方。

当然,那里并没有身穿深红色大衣的女性身影。

“……”

诗歌轻轻按住了胸口。

跟那个不可思议的人物的相遇。就当作自己的秘密保守下去吧——

她咬着嘴唇在心中发誓。

回到学校,诗歌走进了教室。

她从围成圈子地谈笑着的同学们身边走过。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好啦,大家都坐好。”

老师走进教室,跟往常无异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吵闹的教室中,仿佛只有诗歌一个被隔离到了某个寂静的空间中一样。

她茫然地听着老师讲课。同时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哟,可以告诉我你的梦想吗?

被飘荡着不可恩议气氛的女人这么问道,诗歌作出了回答。

——我的梦想是一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一诗歌就开始怀抱着某个小小的梦想。

她并不是对现在的环境感到厌恶。

对以姐姐为中心的家庭生活也早已习惯。在学校里虽然不能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但也没有遭到别人的欺负。

不过,自从在梦中描绘着某个梦境之后。它就不知不觉地在诗歌心中不断成长,现在已经变成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的愿望了。

也许可以称之为梦想吧。

在不停发生着显著变化的周围环境中,只有诗歌一个人在那里停步不前。

孤独地伫立在那里的诗歌。不安、焦虑、恐惧一一各种冰冷的感情不断在心头越积越多。那就像不停飘落的白雪一样,从脚边积到膝盖、再从膝盖积到腰间……逐渐要把诗歌整个人淹没。

在那些眼睛看不见的飘雪即将完全埋没诗歌之前的瞬间一一

她遇到了一个有着彩虹色眼眸的不可思议的女性:

然后,她把自己的梦想说了出来。

这个行动的代价一一实在过于巨大了。

“……!”

诗歌不经意地把视线转移到窗外一一仿佛在等待着她似的,一个不符合季节的小小身影飘落了下来。

那是有着纯白色躯体的、形如萤火虫一样的昆虫。

诗歌把苍白的脸移开,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一一放学铃声响起了。

诗歌把教科书塞进书包,走出了教室。

“再见啦。”

“咦?”

忽然被人叫了一声,诗歌马上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同班的女生正在向自己挥手,虽然并不是特別要好,但她却偶尔会向孤独的诗歌搭话。

“啊,嗯。拜拜……”

诗歌也露出了陌腆的笑容,走到走廊上。脚步比早上回到学校的时候轻松了不少。有人向自己搭话让她感到非常高兴。

走出校门,沿着国道边的人行道走了一会儿,就听见背后传來嬉戏打闹的声音。

原来是跟诗歌同班的女生们正一边打闹一边向前跑。瞬间,诗歌不禁瞪大了眼睛。

在互相打闹的少女之中,刚才向诗歌搭话的女孩子被一块小石头绊倒了。不走运的是,这里是没有护栏的十字路。

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哟,可以告诉我你的梦想吗?

不知为什么,圆框墨镜的女性声音,又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在诗歌的视野中一一

轻飘飘地……

出现了一片纯白的光芒。

1.01<郭公>Part.1

跟同学们一起从校门走出来的他,发现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把视线投向那边,只见车门马上开了。

从驾驶座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嘴角浮现出浅笑的青年。对少年来说,那已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虽然也跟往常一样穿着昂贵地西装,但今天不是黑色,而是清一色的灰色。

“对不起,今天我还是不能去玩,现在才想起有事要做。”

他露出了迎合性的笑容,向跟自己走在一起的同学们说道。

“咦?那你的角色该怎么办啊?”

“就是嘛,明明是同一个团队,现在只有我们的等级越来越高了啊。没有你那个角色的回复魔法,我们也很难受啦。”

“木下你就代我用那个角色吧,之前你不是说过很想玩那个游戏吗?”

“咦?我投有自信用得来啊,可能会死的哦?”

“只要先保存记录就行了。那么。对不起,明天我绝对会去的!”

在同学们的抱怨声中,他快步地跑向了车子旁边。

青年虽然正在向他挥手,可是他却没有向对方回以挥手,就算接到“必须马上以挥手回敬”的命令,他也打算坚决抵抗不执行。

“哟,<郭公>。你好像跟朋友感情不错嘛,我总算放心啦。”

靠在车子上的青年以笑脸迎接了跑过来的他。明明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可是那量身订做的办公西装打扮却跟他非常相配。高挑的身材和俊秀的相貌这些长处,都被他那轻浮的浅笑和苍白的面容彻底粉碎了。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已经可以说是常态了。所以也没有担心的必要。

土师圭吾。

表面上虽然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公务员,但同时也是他的“上司”。

“有什么事啊?圭吾。”

樱架市的天空覆盖着厚厚的云层,被染上了一片寒冷的白色。

他一改跟同学们说话时的态度,以毫不客气的口吻丢出一句话。

“我不是说过叫你别来学校找我的吗?”

“比起在学校里扮演优等生的你。还是现在这个孩子气的你更好呢。而且这种说话方式,一定会受女孩子欢迎的。”

他一一<郭公>一脸不高兴地无视了青年的挑逗之言。

当然,所谓的<郭公>也不是他的原名,在小学里面也被唤作另外一个普通的名字。平均性的身高和无个性的面容。不长也不短的黑发,加上随处都有卖的围巾和大衣。平凡的外表和具备相当社交性的性格。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融入任何背景之中。由眼前的青年一手打造出来的。事到如今还满脸轻松地说出“本来的性格更适合他”之类的话,也可以说是土师圭吾这个男人的可恶性格的露骨体现了。

但是不管他说什么,现在的<郭公>也是就读于市立小学,极其普通的十二岁少年。如果勉强要说他有什么特征的话。恐怕就只有贴在脸上的一片止血贴了。

“少废话,快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啊,今天是训练日吗?”

“不,训练已经结束了啊。”

在皱起眉头的<郭公>肩上,落下了一只小小的绿色物体。那是一直有着特长触角的、名叫郭公虫的昆虫,仿佛在十二月的寒气中打颤一般,郭公虫正不断拍打着翅膀。

土师递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那是一个相当大的机械式防风眼镜。

“该你出场了啊,<郭公>。从这个时刻开始,我正式认定你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战斗班的无指定附虫者。”

<郭公>无言地回望着青年。

在别人眼里看来,两人就像是在互相狠狠盯着对方、随时会大打出手似的。停在少年肩上的绿色郭公虫则交替地看着他们两人。

“……”

<郭公>伸出手,从青年手里接过了防风眼镜。感受到那种冰冷沉重地触感,<郭公>马上就对这个东西感到厌恶了。恐怕以后一直也不会喜欢上这种东西吧。

“我今天也被任命为东中央支部的支部长助理了,今天是我们的出道之战。”

“……对手是谁?”

“是在两小时前刚被发现的附虫者,暂定名称是<冬萤>一一是在瞬间内把前往捕获的十几名局员尽数击败的强手哦。”

“初次任务就要以那样的怪物当对手啊……”

“从普通人类看来。你们附虫者无论是谁都跟怪物一样啦。”

<郭公>沉默了起来。

土师的话语,完全没有半分温柔和顾虑情面。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附虫者这种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可能有的东西,从过着普通生活的人们眼中看来,就只能是恐惧的对象而已。<郭公>也对这一点了得非常清楚。

“不过呢,世界上还有一些比那样的怪物更丑恶的东西。”

土师没有改变表情。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是怎么回事?”

“你马上就知道了。”

名为土师圭吾的男人,对附虫者既不会手下留情,也不抱有任何慈悲心。但是同时一一也不会怀有恐惧感。<郭公>就是凭着这一点来区分眼前的青年和其他的大人。

“<冬萤>被发现的地方,是在特环东中央支部所在的这个樱架

市。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由于前往捕获的战斗班在瞬间内全灭。包韵括本部在内的各支部已经派出总数近百人的号指定局员组成临时救援队来这边。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到达这里,负责指挥他们的是火种三号附虫者<波江>。虽然在特环之中没有公开,不过她是东中央支部长——也就是我们头儿高锹雷的女儿啦。”

“近百人的号指定局员……?虽然我不怎么清楚,但是那么大阵容的不对,一般不是应该由本部局员来指挥的吗?”

看来那所谓的<冬萤>,应该是个很厉害的怪物,光是号指定局员就达到这个数目的话,那么无指定的附虫者一定会有相当于其几倍数目的人数前来吧。

土师翘起嘴角,讽刺般地笑道:

“交易、争功、势力争夺……即使在这样的非常时刻,也还是不能避免这些无聊的事情呢。而这方面正是高锹支部长最擅长的。”

“嗯……不过也跟我没关系啦。”

虽然自己并没有多大意识。但是在演绎普通小学生的时候和作

为<郭公>的时候。他口中的“我”是有着不同声调的,土师还开玩笑似的说过,他作为普通小学生的时候说的“我”有一种生硬的感觉。

“你将被编入不同于统合大队的、只由东中央支部局员构成的待机部队中。那是在<波江>所率领的统合大队包围网万一被突破的时候负责应急的别动队。真有这种情况的话。市民一定是赶不及避难的,所以待机部队的战斗应该会是街头防护战。”

“从包围网中逃脱……只是号指定局员就已经有一百多人了啊?那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面对一笑置之的<郭公>,土师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如果你是<冬萤>的话。会不会因为对方是一百人的附虫者而老实放弃呢?”

“……”

“你所怀抱的梦想,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弃的东西吧?”

<郭公>无意识地加大了握住防风眼镜的力度。

仿佛闪一般,过去的记吹又重现在脑海中。

某一天回到家的时候一一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在家人突然消失的房间里茫然呆立的自己。

孤独一人站在那里的感觉。在什么都没有的公寓房间中飘荡的尘埃味道。

向窗外望去,可以看到扔下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的身影,姐姐虽然回头看了一眼这边,但是她们两人很快就手拉着手,扔下大助离去了。

自己没有被任何人需要一一

因为明确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他无法追赶上去,即使对一个人把姐弟俩拉扯大的母亲来说,即使对身体天生纤弱的姐姐来说,他的存在也只不过是个沉重负担而已。

正因为明白这一切一一他在那个时候,已经成了附虫者。

一一即使是这样的我,也应该会有哪个需要我的容身之所一一

那是在一年前发生的事。

连眼泪也无法流出来,他一边目送着逐渐远去的母亲和姐姐,一边强烈地在心中祈求着自己的梦想。

他不可能忘记当时的心情。

就算面对着一百个敌人一一他也是不可能在实现这个唯一愿望之前甘心接受结局的。

“开什么玩笑一一”

<郭公>以灼烧般的双眸瞪视着眼前的青年。

“我才不会就这样放弃……!”

土师圭吾跳望着街道上因为时近黄昏而逐渐多起来的行人,吐出了一口白气:

“对,也许<冬萤>会跟你一样不会放弃,不放弃梦想的附虫者是很强的。一定比一百个敌人还要强吧。”

“……”

“不管怎样,你就到预先分配的岗位上去吧。指定场所已经以地图的方式保存在防风眼镜的记忆体中。高锹支部长听说也会在附近观望战况。我在别的地方还有些事要干,所以要先在这里暂时告別啦。”“咦?你明明是支部长助理,怎么不在支部长身边啊?”

土师嘴角露出了奸笑。每次看到他这副表情。之后总是不会遇上好事。

“你又在搞什么阴谋吧?”

“真可惜。偏偏只有这次,搞阴谋的人并不是我哦。”

“什么?你啊,至少在跟我说话的时候说得明白一点好不好。”

土师微笑着把手搭在驾驶座的车门上。

“那个防风眼镜的无线通讯中,已经设定了能直接跟我通话的频道。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就要马上跟我联络哦。”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

“回答只需要一次。”

“行啦。”

“……最近。可能是因为看到你这样子吧,我妹妹也经常会摆出这样地态度,真让我苦恼,这实在是最大的烦恼根源呢。”

当然啦,因为那是我故意教给她的一一大助在心中向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土师坐上车子。关上了车门。然后,他以单手握着摇杆。用食指掂在额头上摆出敬礼的姿势说道:

“祝你好运啦,<郭公>。为了守护自己的梦想,好好加油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不过你也是啦,支部长助理大人。”

两人交换了一瞬间的微笑,然后各自前往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1.02Theothers

通过黑色防风眼镜看到的街道风景,就好像另一个世界似的完全没有现实感。

在晚霞照耀下的人们的笑容。跟面无表情的自己反射在窗玻璃上地容貌重叠在一起。

长得太长长的头发,因为不便行动的理由,已经在上个星期剪短了。遮挡着眼睛和鼻子的是机械式的防风眼镜。薄薄的嘴唇就像人偶一样被固定成“一”字型。

即使知道自己真面目的人看到现在的自己。恐怕也不会发现吧。即使从自己眼里看来。这个以巨大的防风眼镜遮挡着正面、身穿着厚厚的长大衣的人物,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小实。”

在飞驰于国道上的梅塞德斯奔驰车的后排座位上,身旁的中年男性向她发话道。

高锹实转过头一看,只见那个男性正以一双怒目瞪视着自己。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面对着什么,都是一脸怒容。这件事,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几年来。自己都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

高锹雷一一在名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中担任东中央支部的支部长的男人,同时也是她一一高锹实的亲生父亲,梳成大背头的头发和锐角形的双眸,总是散发出一种类似霸气的气息。

车里面就只有高锹雷、高锹实和司机这三人。

“这个国家已经不行了。”

高锹雷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啃食人类梦想的<虫>出现之后,已经过了几年。在这几年里,这个国家到底做了什么?在对<虫>毫无免疫力的状态下,只是为了隐瞒<虫>的存在并对其加以捕获。而建立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暖昧的组织而已。”

为了把没有对外界公布的异形存在一一<虫>视为危险对象而进行捕获和隐瞒,国家曾经动用过通常兵器来对抗他们,但是因为无法完全应付附虫者那多种多样的能力,于是就决定采取另外的手段。

使用附虫者来捕获附虫者。

为此而特意创设的机关,就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了。

略称为特环的这个机关,其主要任务是通过捕获附虫者、在施加训练后实现对他们的统率和指挥,并以此捕获外部的附虫者。隶属于特环的附虫者被赋予了战斗班、监视班、情报班等等各种适合其各自特性的任务,其中的反抗者一一都被杀死了<虫>而变成缺陷者高锹实同样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成员之一。

作为局员被投入实战中的附虫者,都按照能力的种类和力量强弱分成多个等级。纯粹擅长战斗的能力就被称为火种。拥有某种罕见能力的附虫者则被称为异种。其他因为某种理由而拥有必须隐匿的特性的附虫者则被称为秘种。同时按照力量的强弱设定有从一号到十号的等级,连最低级的十号条件也不满足的局员就被唤作无指定局员。

高锹实被指定为火种三号局员一一这个等级在现在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意味着已经几乎是最强的附虫者了。

“这个国家,实在有太多不足挂齿的无能之辈了。明明是这样,一个个怀抱着许多想得到的东西。金钱、力量,还有<虫>……现在统治着这一切的人,已经彻底腐化了。他们是应该被淘汰的存在,必须在稳固的法律基础上由合适的人选代替他们才行。小实,你明白吧?”

“是的,父亲。”

高锹家是每一代都担任国家重要职位的名门世家。在实的老家,还留下了多幅被称颂为英雄的祖先肖像画。她就是处于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但是,其中她最为尊敬的人。却依然是父亲。直到现在为止,父亲无论面对怎样的恶势力,都总是能节节胜利,一直守护着这个国家。作为证明,高锹家也获得了未曾有的荣誉,其权力甚至触及到了国家的根干部分。

“这个国家已经忘记了正义。我无法容忍这一点,你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高锹雷伸出了手,抚摸着实的头发说道。

“是的……”

感受到他的手传来的坚硬感,实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父亲那双温暖而壮实的手的触感。是她最喜欢的,同时,对经常会被周围人孤立的实来说,那也是唯一的安慰。

“你得到的那种力量。也是为了履行高锹家的职责而存在的。作为证据,你比任何人都要强。协助我修正这个国家的错误。就是你的使命。”

“是的。”

从点着头的实的头发中,钻出了一只白色的蝴蝶。

姿态虽然很像白纹蝶,但细致部分的纹样却完全不同。翅膀的形状比普通的白纹蝶更富有锐利感,身躯也给人一种纤细的印象。

从高锹雷的口袋里,传出了手机的来电音乐声。

“是我一一这是预想范围内的啦,没有问题。从各支部调来的支援部队……啊。我知道。你把正确的地点传送到<波江>的防风眼镜中吧。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就由我来直接指挥。,

<波江>是高锹实在特环里的代号名称。那是根据停在实的肩膀上的<虫>一一波江白蝶来取的名称。

“我早就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出现让人手足无措的强力附虫者了。”

以这句话为开头。高锹雷把手机放到怀里。

“这次的捕获对象,似乎已经把战斗班的两个分队击溃了。从现时开始,我们把捕获对象的暂定名称定为<冬萤>,同时认定为异种三号附虫者。作为异种来说,那应该是至今为止的最高指定了。包括你在内。能应付过来的局员应该很少吧。”

“那么一一”

实的心跳逐渐加速,紧张和激动顿时涌上心头。

高锹雷露出了笑容一一看到他的笑容,实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父亲那久违的笑容。即使在亲生女儿的眼中。也是那么富有震撼力。

“啊啊,终于迎来了这个时刻。小实,你将要指挥从本部和各支部集中而成的统合大队。你要把特环的战斗力集中在<冬萤>上,让他们好好配合行动。我就去指挥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

“由我来指挥统合大队……?不是指挥东中央支部吗?”

“那是过去未未曾有过的强力附虫者。无论是哪个支部都想趁机以不损一兵一卒的方式将其捕获,然后拉拢到自己的支部中去。正因为这样,各支部才同时派出了自己的主力附虫者集中到这里。而我则以由东中央支郎局员负责指挥为条件,故意接受了这个要求。能够统领集结了特环主要战斗力的统合大队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

“要把<冬萤>捕获起来一一变成局员吗?”

“我不是说过吗?我早就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出现让人手足无措的强力附虫者了,如果带着捕捉之类的天真想法的话,很可能会反过来被干掉。所以必须带着杀死对方的打算去战斗。”

“……”

“虽然只是是暂时性的事,但是我还是对放开你感到有点不安啊。”

高锹雷的手再次抚摸着实的脸颊。光是这份温暖的感触,就把实的疑问河迷惑之类的感情一下子吹散了。

“就算我的计划成功了,也不能让<冬萤>这个不确定要素威胁国家的安全。而且能战胜<冬萤>的人,就只有小实你一个了,守护这个国家的使命,必须由高锹家来完成。”

“……是的,父亲。”

被父亲抚摸着脸颊,实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要有这份感觉在,那么自己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状况,也应该可以勇敢去面对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也一定能继续守护自己的梦想一一保护这个国家的梦想。

随着一声电子音响起,实所装备的防风眼镜表面开始浮现出映像。在樱架市的平面图上浮现出发光的线路,显示着<冬萤>的逃走路线。

“我作为火种三号局员<波江>,负责指挥统合大队,为了打倒这

个国家的敌人一一<冬萤>。”

“好孩子。我期待着你哦。小实。”

高锹雷的表情上。又再次浮现出笑意。

2.0 诗歌Part.3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只不过是想帮助眼前差点就要被车辗过的同学而已。

但是——

在诗歌的视野中,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坏得完全失去了原形。

沥青地面被掀翻了起来,走在车道上的汽车因为陷进裂缝中而停了下来。街灯被折弯,电线杆也有好几根被弄断了。从碎裂的水道管中喷出水花,周围的人们都在不断发出悲鸣声。

呆坐在瓦砾中央的同学,以愕然的表情注视着诗歌。

“怪……怪物……”

听了同学的呢喃声,诗歌不禁瞪大了眼睛。

怪物。

说出这句话的少女,视线毫无疑问正对准了诗歌。

绝对不会看错,那是渗透着恐惧神色的眼睛一一是交混着战栗和厌恶的拒绝视线。

“我——”

诗歌无意识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飘起了一点白色的光辉。

有着纯白色身躯的巨大萤火虫,正漂浮在诗歌的正上方。

——可以告诉我你的梦想吗?

如同白日梦一般的、跟圆框墨镜的妖艳女性的相遇。

回答了她的问题后,诗歌就马上失去了意识。当地再次在无人的巷子离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已经依附在诗歌的身上了。

<虫>——

自己说出了梦想的诗歌。变成了附虫者。

诗歌一直把这件事作为自己的秘密,决定要这样子一辈子隐瞒下去才行。

明明是这样一一

“<虫>……!是<虫>啊!快逃!”

“是附虫者!快找警察来一一”

人们都各自发出悲鸣,迅速远离诗歌而去。

“不……我没有打算那样……”

诗歌低声嘀咕着,同时向同学走近了一步。

“不、不要一一!”

同班的少女发出了半狂乱的悲鸣,爬着逃离了诗歌的身边。

看见这一幕。诗歌停下了脚步。仿佛时间停止了似的,什么都不能想。

这个……到底是……什么?

她以一片空白的脑袋茫茫然地想着。

至今为止。自己从来没有引入注目过,一直过着平稳的生活。虽然在家里经常惹父母生气,在学校也没有一个朋友。但她还是相信一直都会过着这种安稳的日子。

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焦躁,也同样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诗歌才在内心祈求着。

那个愿望实在过于微不足道,甚至不能称之为梦想。

她只是把这个微不足道的希望吐露过一次而巳。

仅仅是因为这样。现在任何人都因为害怕诗歌而四处乱逃。

本来还以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可能只是一场恶梦,但是包围着自己的悲鸣声。以及跟头上的<虫>之间的“连在一起”的感触,还是强行把诗歌拉回到现实中来。

这种事。我根本没有期望过一一

在茫然发抖的诗歌耳边,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她猛然回过神,环视了一下周围。

从远处注视着诗歌的人们,眼神中明显对自己充满了恐惧。

“……!”

与其说是逃跑,倒不如说是因为害怕留在那里,于是她奔了起来。

“不要,不要跟着我来……!”

白色的萤火虫跟着拼命向前跑的诗歌飞来。诗歌虽然想用手把它赶走,可是环绕着淡淡光芒的,<虫>却躲开了她的手臂。

“不要跟着我来啊~!”

诗歌哭丧着脸喊道。可是萤火虫也只是很不可思议似的看着她而已。

诗歌无意识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跑着。虽然刚刚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过现在她还是想逃进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

“呜呜……呜呜……”

看见一边哭一边跑的诗歌,路人们都发出悲鸣慌忙逃窜。

“怎、怎么了那个!?喂,那个难道是……”

“呀——!是、是<虫>……!”

为了从人们的悲鸣中逃脱出来。诗歌拼命奔跑。虽然已经气喘吁吁,心脏也快裂开了,但是让她感觉比这更难受的是自己被人们恐惧这个事实。

为什么……?倒底是为什么……?

在奔跑的期间,疑问一直都充满着她的脑海。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偏偏就是自己被<虫>这种可怕的存在依附在身上了呢?自己只不过是被那个戴管圆框墨镜的女性问了一句话,然后作出了回答而已啊一一

体力达到了极限,诗歌奔跑的速度已经跟走路没有区别了。即使疲惫到那个地步。诗歌也还是一心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大概是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吧,她终于来到了可以看见家门的地方。

在家门前,可以看到姐姐和父母的身影。发现诗歌之后,他们都马上瞪大了眼睛。

“诗歌!”

姐姐万叶想要向自己跑过来。

“爸爸、妈妈……姐姐……!”

诗歌也想要跑过去,可是看到父母的反应,还是停下了脚步。母亲从背后抱住了万叶拦住了她,父亲则仿佛要守护母亲和姐阻似的在了两人面前。

“爸……爸爸?妈妈……?”

“别、别过来!别过来这边!”

头脑马上变成了一片空白。诗歌无法理解父母的话语。思维也停止了下来。

“等……干、干什么嘛!你们两个!诗歌她……!”

万叶开始想要挣脱父母的束缚,可是异变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从住宅街的各个地方,突然涌出了一群异样打扮的人们。

那是一些身上披着漆黑的长大衣、用巨大的防风眼镜隐藏着脸面的人物,在通道的阴影处、墙壁的另一侧、住宅的屋顶上……总共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怎,怎么了!这些家伙!难道……是爸爸你叫来的?”

“我、我只是在接到学校联络后马上通报了警察而已!只是这样!”

毫不理会狼狈的家人们,站在屋顶上的长大衣开口说道:

“杏本诗歌。你已经作为有害指定人物被通缉了。如果老实接受我们的拘束。就马上把双手举在头上跪下来。如果企图抵抗或者逃亡的话,我们是有权对你造成伤害的。”

“什么嘛。你们这些人!到底诗歌做了些什么!警察一一”

长大衣们丝毫不在乎万叶的叫唤,慢慢地向着诗歌逼近过去。

“警察是不会来的。我们是以捕获像你这种有害对象为任务的人们。我再说一遍,马上把双手举到头上跪下来,杏本诗歌。”

“……我……我……”

诗歌好不容易才让不停颤抖的双脚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去思考眼前的人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诗歌呆站着不动。站在屋顶上戴着防风眼镜的人物叫嚷道:

“马上捕获!”

瞬间,诗歌的眼前展开了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在那些戴着眼镜身份不明人们身边,陆续出现了一些异形的存在、其大小从篮球的体积到几米大的都可以见到,不过全部都呈现出昆虫的外表。

以诗歌的父母和姐姐的悲鸣声为信号,防风眼镜的人们同时向诗歌发动了攻击。

“……不……要……”

脚上没有了力气,连逃跑也无法做到。

但是在下一瞬间,纯白的萤火虫仿佛要守护诗歌似的跃到了防风眼镜人们的面前。

萤火虫的身躯发出耀眼的光芒。

“……!”

在动摇的防风眼镜人们头顶一一

被萤火虫的光芒所照亮的天空上。出现了一片轻飘飘的纯白雪花。

雪花一片接一片地出现。数量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要……”

在寂静的四周,回响着一个平静的声音。

“不要来……”

“……”

诗歌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巴。

传出来的并非别人、正是诗歌自身的声音。但是诗歌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从空中出现的雪花。向着地面落去,

“不要靠近我……”

发出声音的,是诗歌的<虫>一一纯白色的萤火虫,

下一瞬间,<虫>的惨叫声马上震撼了诗歌的鼓膜。

被落下的雪花碰到的<虫>的身躯,都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碎了。其中有的<虫>还从身体内部发生爆炸,有的<虫>全身都被切成一堆碎片。不仅是<虫>,就连被雪触碰到的地面和建筑物也仿佛遭遇了大地震似的发生了崩塌。

以诗歌为中心的崩溃风暴,把映入视野的一切都尽数吞沒了——

“咕哇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啁啁啊啊啊!”

白雪似乎是故意避开人体飘落下来的。但是那些被杀死了<虫>的人们都露出了苦闷的表情,一个个倒在地上。

“啊一一啊一一”

在呆站着的诗歌面前,上演了一幕单方面的杀戮剧。

虽然也有拼命作出抵抗的<虫>,但光是被一片雪花碰到,身体就马上碎裂、压扁,随着喀啦喀啦的破裂声丧失了原形,就连想逃出去的<虫>,也被落下来的雪花毫不留情地吞没,电线杆和住宅的墙壁也同时被卷入其中,化作了齑粉。

落在瓦砾上的<虫>的尸骸,就好像融人空气中似的慢慢消失了。

与此同时,身为宿主的那些身份不明的防风眼镜人们,都全部跪倒在瓦砾堆上。

“呜一一”

看到防风眼镜人们的姿态,诗歌背上不禁掠过一阵寒意。

那些刚才准备向诗歌发动袭击的人们,脸上都丧失了所有的感情。防风眼镜掉了下来的那些人都半睁着眼睛,浑浊的眼眸正注视着虚空。

就好像死人站在那里一样。

被杀死了<虫>的附虫者,就会连心也一同被破坏,丧失所有的感情和记忆而沦为缺陷者一一

回想起这个传闻,诗歌以不断发抖的双脚向后倒退,

“不要一一”

连发出悲鸣也无法做到,在诗歌的眼中,那些丧失了人类感情的人们。甚至比<虫>更显得诡异莫名。

“全部……都坏掉吧……”

白色的萤火虫以诗歌的声音说道。

“不是的一一这种事。都不是我干的一一”

诗歌缓缓地转身对着家人们。

“怪、怪物——”

“……!”

母亲嘀咕的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诗歌那幼小的心灵。

就连一直都站在诗歌这边的姐姐。也同样以恐惧的眼神注视着她。

“——我——”

脚步轻浮。

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脑袋的理解力完全无法跟上。仿佛马上就要晕过去一样。

附虫者

被啃食人类梦想的<虫>所附身的人。

诗歌已经成了这种存在,不仅是其他人、就连家人也对自己心存恐惧——

诗歌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转身背对着家人。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奔跑的体力。

“——等、等一下,诗歌!”

从背后传来的姐姐的声音,现在的诗歌也已经无法听见了。

把焦点不定的视线投向空中,只见一群身穿黑色长大衣的人们正一边抓着异性之<虫>的脚一边飘落下来。

但是,在碰到从空中落下的雪花的瞬间,那些<虫>也像折纸玩具似的被揉成一团,最后被压扁挤碎。以防风眼镜隐藏着真面目的人们都落到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我——我是——”

白色的雪花不停地飘落下来,把诗歌视野中的一切都尽数破坏殆尽。

“——我——我是怪物啊……”

诗歌的自言自语,被音量远远超越她声音的崩塌轰鸣声完全掩盖了——

2.01<郭公>Part.2

<郭公>正潜伏在高架路下的围栏阴影中,

在狭窄的里巷的另一测,可以看到下班回家的路人们不断穿梭来往的样子。位于樱架市中心部分的办公楼街道,就近在眼前。

在脚边的水洼中,映照出跟读小学的时候完全变了样的自己的身影。

覆盖全身的厚实长大衣、手套和长靴的这一类装备,全都是以能抵受置烈冲击的特殊素材做成的。以巨大的防风眼镜遮挡着自己的大半张险,因此而被推得倒竖起来的头发,看起来就好像恶魔的角一样。

被统一为漆黑色的这些装备,是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的标准装备。这是考虑到跟附虫者的战斗而开发的东西,尤其是防风眼镜一一那恐怕可以说是最尖端技术的结晶了。

嗡的一声。<郭公>的防风眼镜中出现了红色的光点。

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名为<冬萤>的强力附虫者逃跑的路线地图,

现在,<冬萤>似乎正在远方的住宅街附近徘徊。从其走动的轨迹看来,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目的性和统一感,会不会来到<郭公>所在的地方也是一个疑问。

按照计划,由各支部的精锐们集结而成的统合大队。很快就要跟<冬萤>发生接触。仅由管辖樱架市的东中央支部的局员构成的<郭公>他们的部队,只不过是以后方支援的名目被安排在远寓战场的地方而已。顺利的话就可以趁机把<冬萤>捕捉回来安排到自己的支部里一一上层部的领导者们恐怕都是在考虑着这些关乎私利的问题吧。

“也就是说我们这些小兵就没有出场机会了吗。”

他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稍微有点紧张,于是马上放松了肩膀的力量。

除了<郭公>以外,还可以感觉到周围躲藏着大量的局员。在半径数百米的范围内。恐怕潜伏着几十个局员吧,在建筑物的阴影中,也偶尔能看到跟<郭公>穿戴着同样装备的局员们挪动身体的影子。

“算了,最好当然是舒舒服服的什么也不用干啦。”

虽然听了土师那种别有深意的口吻所说的话还以为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波江>所率领的统合大队是集中了特环主体力量的战斗力。<郭公>的首次任务。看来将会在风平浪静中结束。

干脆偷懒回去算了一一正当他开始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防风眼睛的无限通信中传出了一个低沉声音。

“通告全体待机中的东中央支部局员。”

那是一个未曾听过的声音,正是东中央支部的支郎长一一高锹雷。

说起来他的确说过要亲自指挥呢一一<郭公>回想起来。反正待机小队根本没事可做,所以他恐怕是盘算着趁这个机会轻轻松松地夸示一下领导者的威风吧。

但是高锹雷却唐突地发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命令。

“东中央支部即将从现在开始改变任务内容,转向执行最重要的任务。”

<郭公>不禁皱起了眉头。

“改变……任务内容?”

“在执行任务之前,我希望各位局员先把握好目前的状况。

在约两个小时前发现的异种附虫者<冬萤>,目前正在逃走,不久之后,由包括本部在内的各支部组成的支援部队将与其发生接触。同时将会把<冬萤>击败——但是估计应该会是一场苦战,特环的战斗力也恐怕会出现显著下降,陷入暂时性的混乱。如果是现在的话。保护本部的战斗力也应该会变得人手单薄。”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一一

高锹雷前半部分的台词,<郭公>也能很快理解过来,但是后半部分却好像跟现状完全没有关系。

正当他感到奇怪,防风眼镜里的地图突然被切换成了别的映像。一幅画着樱架市的地图被逐渐放大,上面显示着一条连通着好几个市的路线。

“怎么了,这个?不是跟<冬萤>毫无关系一一”

“我多年来一直在计划的作战,终于迎来了实行的时刻。全员立即解除待机状态,转向行动。我会带头先行,但在战斗上所谓指挥将会

交由异种六号局员<八角>来执行。”

“明白。”

“!”

突如其来的回答声音,是从<郭公>背后传来的。

<郭公>惊讶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已经从里巷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有着跟<郭公>完全一样的装备,但是身高却比他要高出一个头。从那低沉的声音来判断。大概比他要年长四五岁左右吧。他束着染成蓝色的头发,梳成了七条辫子。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一一

异种的附虫者是一种罕见的存在,而且如果是六号指定的话,还拥有担任分队指挥官的权限,即使是直到最近还是训练生的<郭公>,也听说过<八角>这个名字。据说他是个相当有实力的人。

局员们也纷纷跟随着<八角>现出了身影,同时向同一个方向迈出了步子。

<郭公>马上感到不对劲,于是也追上了<八角>。

“喂,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搞什么……”

“你好像是今天才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吧。”

<八角>瞥了他一眼,以诡异、低沉声音说道:

“既然是这样。你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个机会。”

“所以我就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样下去的话……是不行的。我们附虫者就只会被中央本部随心所欲地使唤,迟早都会像废物一样被扔掉。我们就只有自己挽救自己了。”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有理会满怀困惑的<郭公>,<八角>和其他局员们都沿着防风眼镜中指示的路线飞奔了起来.

由高锹雷高声发出的宣言。在他的耳边响起。

“东中央支部从现在开始突人中央本部,并加以制压。全员立即以最高速度脱离樱架市!”

“什么——”

在顿时愕然的<郭公>面前,局员们都同时让自己的<虫>实体化。

数十名附虫者都分别抓住了自己的虫,有的则在巨大的虫背上运载着好几人,一路飞翔而去。

“重申一遍,东中央支部从现在开始马上全速脱离樱架市。对本部进行制亚。”

在发出呐喊声全速进军的附虫者们之中。唯独只有一个人一一

<郭公>茫然呆在原地。

2.02Theothers

“东中央支部已经转向作战。剩下的就是<波江>一一由你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从防风眼镜的无线通讯机中传来了父亲一一高锹雷的声音。

实一时间沉默了起来。现在一一只有是现在,她很希望父亲能称呼自己的原名。可是,这种撒娇的想法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明白,统合大队已经汇合完毕。附近市民的避难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八成。现在我们正在人烟稀少的河川地带待机。从侦查部队反馈的情报看来,还有几分钟我们就会跟<冬萤>发生接触。”

实伫立在吹拂着十二月的寒风的桥上。

那绝对不是一条大桥,河面也只是宽度不足十米的小河而已。

由高锹雷所率领的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已经开始前往本部了。他们跨越了包括樱架市在内的无数街道,恐怕在几刻钟之后就应该会赶到中央本部吧。

东中央支部的政变,应该会很快就被发现。但是在中央本部和其他支部发现的时候,特环的主要战斗力都跟高锹实一起处在跟<冬萤>的战斗中。那样一来,就没有办法向本部输送援军了。

“……”

实的胸口感到一阵骚动。

父亲和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这个国家放任着那些腐败之极的上层部门专横跋扈,正在日渐衰微。对国家的动向有着比任何人都更身后的联系的高锹家非常清楚这个事实。

这个国家必须要修正发展的方向,必须要有人来执行正义。

实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桥上、河边还有头顶上,有着总数超过二百名的附虫者。其中身上穿着漆黑长衣的就只有高锹实一个,在她周围都站满了身披白色大衣的中央本部局员,其他还有以身穿夹克外套的北中央支部、灰色连身衣的西中央支部、以及红色装备的南中央支部等等为首的地方支部战斗员,从各支部集中过来的局员们都全部齐聚一堂。

“全员准备战斗,以随时能释放出<虫>的状态待机!在我发出号令之前,都不要作出显眼的举动!,

从高声呼喊的实背后,传来了仿佛故意说给她听似的窃窃私语声。

“东中央靠沾父母光的家伙,还在这里自以为是的……”

虽然有冲动马上转身去反驳,但她还是忍耐住了。

对于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她早就习惯了,不仅仅是任务,即使在平时就读的高中里,围绕着自尊心强、说话口吻像男孩子的她,也有人经常编造一些无根据的谣言。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实也一直在挺起胸膛做人。

不管何时,实都一直相信着自己的梦想。对于诞生于充当国家守护者的高锹家,并立志继承尊敬的父亲的事业的她来说,那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梦想。

守护这个国家——

这就是实的梦想,同时也是她的使命。

只要拥有守护国家这个梦想,实就不会输给任何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做人,就像父亲高锹雷一样。

“出现了!是<冬萤>!”

在河的对岸待机的局员大声叫道。

实定睛一看,马上就感觉到某种异样感。

视野——发生了扭曲。

她最初是这么想的。

但是并非如此。

存在于那里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真正发生了扭曲。

道路被掀翻,树木被摞倒,停在路边的汽车也被压扁了。

笼罩在局部飘落的纯白雪花中,在被破坏殆尽的空间里慢慢走着的小人影,出现在实的视野中。

“……小孩子……?”

局员们之间也出现了一阵骚摇。面前的异样光景固然令人吃惊。但最令人惊讶的,是<冬萤>的真正身份原来只是一个小学生的女孩子。

实难以掩饰内心的迷惑。

慢慢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少女,那可爱的脸庞已经被被污泥弄得脏兮兮的。那毫无感情地迈着蹒跚步子的样子实在显得极其幼小和柔弱。

“那就是<冬萤>一一这个国家的……敌人……?”

当然,她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小孩子的附虫者。可是实现在所率领的,却是由数百名战斗员组成的队伍。难道现在就要让实下令让他们去捕获眼前这个年幼的少女吗?

对必须执行正义的实来说,那是完全无法考虑的事情。

“跟敌人发生接触!”

来到了桥头的少女,察觉到了实她们的存在。

伫立在噬雪中的少女,正缓缓地抬起头。

少女一一正在哭泣。

“……!”

在实的脑海中,掠过了过去自己的身影。在父亲唯一一次带自己去过的动物园中,实不知不觉就迷路了,因为跟父亲走散,感到孤独不安的实就大声哭了起来。那时候。实一直渴求着帮助。渴望着有谁能像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眼前的少女就跟自己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捕获……自己必须对她这样做吗?对那么小的孩子……!对一个寻求着帮助的孩子!

握紧的拳头在无意识中颤抖了起来。

“<波江>!快下令!”

背后传来了局员的声音。

从防风眼镜中也传来了尊敬的父亲的声音。

“<波江>,你跟<冬萤>发生接触了吗?我们的动静已经快要被本部察觉了。你要尽快进入战斗状态。”

实咬紧了嘴唇,仿佛要挥走迷惘似的举起了手。

不要迷惘!这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而做的事!这就是正义!

她抬起头,向全员下令道:

“捕获对象为前方的<冬萤>!全员出动!”

2.03<郭公>Part.3

“喂,<八角>!”

在高架路上,<郭公>向着<八角>的背影叫唤道。

在水泥地面上,出现了水面般的涟漪。类似甲壳生物的外壳一

漪样的物体,随着涟漪从地下浮现了出来。<八角>迅速乘上了那个蓝色的甲壳。

无视了叫唤自己的声音,承载着<八角>的甲壳就像离弦之箭似

的在地上奔了起来。他没有回头。就这样消失在办公楼街道的那一边。

道路上还来往着许多路人。一看见突然出现的异形者们。他们都发出悲鸣四处逃窜。

他们看来已经没有打算遵守隐藏附虫者身份这个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铁则了,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各自都乘着自己的<虫>。在人潮涌涌的街道上疾驰。

“混蛋!到底在搞什么啊!”

“<郭公>,请马上回答。”

突然间,在防风眼镜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圭吾!”

<郭公>把手贴在耳朵上大声喝道。

“在这种时候,你到哪里去了!我这边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啊!”

“冷静点,<郭公>。大体上的状况我已经明白了。“

“你还说已经明白了……那你现在到底在于些什么啊?”

“因为我在自己的工作上费了点时间,被高锹先下手为强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动政变,我还真是太小看他的野心了。”

“政变……?”

“对,高锹支部长正打算制压中央本部,从而掌握特环的实权啦。他恐怕是要把隶属于特环的所有附虫者纳入自己的支配之下,并利用他们来颠覆这个国家吧。因为附虫者的力量,如果擅加利用的话甚至比军队还强大呢。”

“那是什么啊……!”

<郭公>以唾弃般的口吻说道。高锹难道要把附虫者作为军队来使用吗?

“你不觉得那太无聊了吗,<郭公>?”

“咦?”

“如果政变成功的话,你的‘容身之所’就会落在高锹的掌握中,你觉得那样也无所谓吗,<郭公>?那样的东西,真的就是你所期望的容身之所吗?”

“……”

<郭公>无言地握紧了拳头。

不是。

要找到需要自己的容身之所一一那就是他的梦想。自己的容身之所,绝对不是被作为兵器来使用的地方。

“圭吾……我该怎么办才好?”

<郭公>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虽然看不见身影,但是他也可以想像得到土师听了这句话后露出微笑的样子。他的回答。对土师来说恐怕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吧。

“OK!那么这就是我作为支部长助理的第一个命令。无指定局员<郭公>。你从现在开始就追上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把有反叛嫌疑的高锹雷拘捕起来。高锹就在前往本部的局员们的最前头。造成障碍的局员你大可以将其击退。”

“说白了,就是让我面对整个东中央支部作战吗?”

“你应该说过,就算对方是百名以上的敌人,也绝对不会放弃梦想。我一直相信这句话。”

<郭公>的肩上飘落了一只绿色的郭公虫。

“援军呢?”

“没有,就只有你一个。”

“把高锹雷拘捕拘捕之后,我再联络你。”

“祝你好运。”

在通信切断的瞬间,<郭公>马上迈出了脚步,他不断加速,向前飞奔起来。

以小跑穿了马路,来到了繁华街道,他一边跑一边把手伸往背后,从藏在哪里的枪袋中拨出了一把大型自动式手枪。那沉甸甸的武器,是拥有众多局员的特环特意为他准备的武器。

停在肩膀上的郭公虫,跳到了手枪的枪身上。

在众多附虫者通过之后。办公楼街道也依然是一片骚然。

穿插在路上人潮中向前飞奔的<郭公>,不断加快着奔跑的速度。他轻声对自己的<虫>说道:

“一一<郭公>。”

停在枪身上的郭公虫。仿佛爆发似的改变了身躯的形态。散发出淡淡光芒的翅膀,虫脚和触角,在瞬间变成了无数的触手,包裹在飞驰于人行道上的<郭公>全身之上,如针般锐利的触手末端,从大衣和防风眼镜的缝隙间钻了进去,刺在少年的肉体上。

刺在少年身上的触手从皮肤下浮现出来,化作了闪烁着绿光的纹样。同时,触手也刺进了手枪中,由金属做成的手枪随着喀啦喀啦的声音发生了构造性的变化,小小的枪口变形为发出诡异呻吟声的怪物口颚。

“第一次任务竟然是跟自己人战斗一一还真是受不了!”

全身浮现出光辉纹样的<郭公>猛力一蹬地面。通过跟郭公虫同化而获得强化的脚力令水泥地顿时发生下陷、少年的身体也同时高高跃到了空中。在手枪上长出来的两条触角正随风飘动。

从头顶上越过了碍事的步行者。瞬间就落在了遥远前方的十字路口上。

由于对突然从空中落下的<郭公>大吃一惊,行驶在道路上的汽车马上紧急刹停。他一边听着尖锐的刹车声,一边再次沉下了身体。

带着冲势的<郭公>继续在马路上向前奔跑。以超越人类的速度飞奔的一名附虫者,逐辆追过了行驶在前方的汽车。

视野很快就捕捉到了在前方突进的东中央支部局员们,<郭公>更进一步加速起来。

“快掉头回来!高锹只是在利用你们而已!”

听了<郭公>的叫喊声,位于最后尾的局员们马上回过头来。乘在拥有飞行能力的<虫>上面的局员们互相点了点头,同时向着自己这边飞夹。

在一瞬间内。他就被四名局员包围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你到底是谁!别妨碍我们的作战!”

抓住了巨大的<虫>头部的男人向<郭公>叫道。

“你们才应该让开!我的目的只是高锹而已!”

他回了一句。打算突破局员们的包围网。但是从机动力来说,相对于一边躲开汽车一边跑的他,飞行在空中的局员们自然更占优势。他完全无法摆脱对方的包围,

“<八角>已经下达了击退所有妨碍者的命令!你可別怪我们无情!”

局员们一边叫嚷,一边缩小了包围网。

<郭公>无奈地举起了手枪。

“可恶……!”

飞在前方的<虫>张开嘴巴,向着<郭公>吐出了透明的液体。<郭公>以跳跃躲开攻击,只见液体洒落的地面马上就随着升腾的烟雾被溶化掉了。

对准了跃到空中的<郭公>,另一只<虫>正企图以身体猛撞过来。

“去死吧,你这个叛徒!”

“哪一个——”

<郭公>伸出了没有握枪的手臂,从正面迎向<虫>的攻击。

“你才是叛徒!”

他抓住了<虫>身躯,用尽力量将其向地面上摔去。

如同大地震般的震动摇撼了周围的建筑物。以闪耀绿色纹样的手臂力量把<虫>摔下去之后,地面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山口般的凹陷。<虫>的身躯马上被击碎,产生的冲击把周围的电线杆都全部摞倒了。被杀死了<虫>局员。身体被抛到了空中,落在地面上反弹起来,骨碌碌地滚到了远处。

“什么……!”

目睹了这一幕光景的局员们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了,这家伙的能力……!是跟<虫>同化了吗?”

一阵仿佛紧紧抓住心脏似的巨大炮击声震撼了周围的空气。

原来是落在地面上的<郭公>举起手枪,并扣下了扳机。随着一声难以相信是手枪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响起,从化成怪物门颚的枪口中释放出带有鲜红的地狱之火的子弹。

“……!”

连发出惨叫声的时间也没有。飞行中的<虫>就被彻底击碎了。

落在地上的局员骨碌碌地不断滚动着身体。

“要挡路的话就不会手下留情一一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郭公>以水平方向挥了挥持枪的手臂,把硝烟挥掉。他再次蹬在地面上,以猛烈的速度奔了起来。他的防风眼镜中浮现出的红色光点,在地上描绘出了一道光芒的轨迹。

“在、在东中央支部竟然会有这样的家伙,我可没听说过啊……!”

“难道这就是同型的附虫者一一”

<郭公>向着完全陷入了动摇的局员们一跃而起。

光是这么一跳,缠绕着淡绿色光辉的少年就跃到了局员的<虫>身上。

同化型的附虫者。

根据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所确认到的事实。附虫者是由名为<原始三只>的存在生成的。

数量最多的就是由名叫<暴食>的戴圆框墨镜的女人所生成的、种类为分离型的附虫者。宿主通过操纵有着独立个体的<虫>的力量,使其发挥出多种多样的能力,那就是分离型的附虫者。

除了分离型之外,还确认了另外两种附虫者的存在,不拥有实体、不具备固定形态的<虫>被称为特殊型,他们大多拥有使用火和水等等自然性的力量,或者是具有操纵改变精神的能力。

特殊性的附虫者虽然也很稀少,但数量最少的却是同化型的附虫者。他们能通过让自己跟<虫>发生同化来强化肉体的能力。据说还同时能对适合宿主的武器进行强化。但是由于发现数量有限,还没能清楚确认到这一点。

“你、你……不是东中央支部的局员吧!”

他跳上的那只<虫>的宿主,正颤抖着抬头看着<郭公>。

“我是东中央支部的局员啊,虽然只是从今天开始啦。”

说完,他就把枪口对准了对方的眉心。

“别、别这样……別杀我!我不想死……!”

“一一那种事,对谁来说都一样吧。”

<郭公>咬着嘴唇,改变了枪口的方向。枪声响起,子弹打进了脚下的<虫>的背部。

从落向地面的<虫>跳到了另一只<虫>身上,他还是无视了对方“不要啊!”的哀求。以子弹将其击坠。

在打倒了包围自己的<虫>之后,他继续向前奔。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大群正向这边飞来的大群局员。

<郭公>一边以全力疾驰,一边握紧了手枪的枪柄。

“明明不管是谁都一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混蛋!”

<郭公>在道路,人行道和国道沿路的建筑物屋顶上不断向前下跃。躲开了向自己袭来的局员们的攻击,以拳头粉碎了同属东中央支郎的局员的<虫>,并用手枪将其击飞。

行人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由于受到坠落地面的<虫>的影响,汽车一边以猛烈的势头打着转一边撞到了护栏上。

挡在眺面前的局员们根本就没有顾虑到普通人的存在。另一方面,他为了避免对无关人员造成伤害,在行动上无论如何也会有所限制。所以他只有移动到没人的地方,然后在不给对方反击机会的前提下一击解决对方。

“呜……!”

趁着一瞬间的破绽绕到了背后的<虫>。以长长的尾巴般的东西缠住了<郭公>的脚。

“呜……啊啊!”

就在感觉到脚被拉住的瞬间,<郭公>的身体就被甩了起来,如同抛链球一般不停被甩动的身体,撞碎了一根根电线杆,最后向着远方的大楼飞去。

“嘎啊啊……!”

北极猛烈地撞上了高层大厦的墙壁上,铺着玻璃的墙壁面上出现了放射状地裂缝,闪闪发光的碎片也同时四处飞散。

<郭公>的身体一下子发生倾斜,同时无力地向着地面上落去。

在他即将撞上地面的瞬间,一群<虫>立刻向他涌了过来。

但是在下一瞬间,一只<虫>突然停止了动作,就像喷水池一样挥洒着体液。

“——呜噢噢噢噢!”

以强化的脚力落地的<郭公>,用拳头击穿了巨大的<虫>的腹部。他迅速抽出手臂,以回旋踢粉碎了另一只<虫>的脑袋。从手枪释放出的子弹同时击飞了好几只<虫>,又用手抓住了企图咬碎他脑袋的<虫>的獠牙,他把抓住的撩牙抬起来一一并顺势将其摔落在地面上。

随着啪唰的声音响起。巨大的<虫>在地上变成了一堆肉酱。

“呼……呼——”

全身都沾满了绿色体液的他,慢慢抬起了头。在防风眼镜上浮现出红色光点的少年,在蒸发般消失的<虫>的尸骸上迈出了步子。

“怎、怎么回事?这个小鬼到底一一”

“是、是恶魔吗……?”

挡在前面的局员们停止了攻击,纷纷开始后退了。

浮现着红色光点的防风眼镜,如同恶魔之角般倒竖起来的头发,还有覆盖着全身的漆黑装备,和代替了死神镰刀的大型手枪——形如恶鬼般的少年,正在由逐渐消失的<虫>的尸骸和失去了感情和记忆的缺陷者所铺成的道路上向前迈步。

“一一可恶。”

在防风眼镜之下,<郭公>俯视着倒在脚下的缺陷者们。

他们已经不能凭自己的意志行动了。

已经成了只会呼吸和抬头仰望虚空的行尸走肉。

既然成了附虫者,那他们也应该是拥有某种强烈思念的一一但是他们已经不能再次回想起心中曾经描绘过的梦想了。

“你们別再继续了……”

向着挡在面前的局员们,他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去。

背后那条长长的尾巴又缠住了<郭公>的脚。

枪声响起一一

头也不回地向后方射出的子弹,把尾巴的主人击碎了。缠在他脚上的尾巴就好像融入了空气中一样烟消云散。恶魔的行进并没有停止一一

“不要妨碍我……”

可是,面对咬紧牙关的他,局员们却同时发起了袭击。

“就、就算再怎么强。对方也只是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新人而已!”

“包围他!保持距离来战斗!不、不对,那把枪还是很准应付,应该用近身战一一”

“可是就算接近他,那可怕的力气也……!”

<郭公>沉下身子,以凌厉的气势瞪地跃起。向着显示在防风眼镜内侧的高锹雷的行进路线奔去。

虽然被几只<虫>挡住了去路,但他却以跳跃一下子越了过去。在头部被击碎而绝命的<虫>身上落地,继续以更高的速度向前疾驰。

再次回到了国道上的<郭公>,遭到了无数的<虫>的袭击,他一边击退那些<虫>。一边径直沿着通往目标路线飞奔一一

“到底是怎么了啊,混蛋……!一个个都这样子,已经够了吧……!”

到底总共打倒了多少个附虫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因为受到了无数次攻击,本来应该很结实的长大衣也变得残破不堪了。防风眼镜也裂开了一条缝。显示在内侧的映像出现了不少杂波。

“高锹只不过是在利用我们而已啊……!”

在飞奔着的<郭公>的眼眶中,渗出了泪水。

无论是高锹雷还是土师圭吾,说到底还是一样的。

利用他们这些附虫者,让他们互相战斗。

既然如此,那自己现在又为什么在战斗呢?就算阻止了高锹的野心,结果也只是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所利用而已。

那是即使如此一一他还是只有相信土师圭吾。

把被家人遗弃、在隐瞒附虫者身份的生活中感到疲惫不堪的他收留下来的,位经常面露轻浮笑容的青年。

<郭公>渴望着需要自己的容身之所。而土师圭吾则承诺了要实现他的愿望。

但是,那位青年也一样一一只不过是在趁机利用他的力量而已。

明明知道这一点,<郭公>也还是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拉着那个男人不放——

“……你们,不要再继续了……”

一个接一个……每当制造出一个缺陷者。自己的胸口就好像被挖掉了一块似的难受。

他们就好像映照在镜子中的自己一样。

他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梦想,也都为了实现梦想而战斗。

自己的拳头,就像捏碎小虫子似的把这些附虫者们击碎,驱逐出去。

这种感觉,对一个十二岁的幼小心灵来说实在是过于沉重,过于痛苦了。

“混蛋……为么我……要做这种事……”

<郭公>的奔跑速度发生了急剧的下降。

现在自己真的有理由要跟同为附虫者的这些入战斗吗?

难道是必须要做到这个地步的远大梦想吗?

想将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一一

明明只不过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而已啊一一

“……!”

正当他的心快要受挫的时候,视野中出现了一辆梅塞德斯的奔驰车。

在沿着国道疾驰的那辆车周围。包围着一群乘着飞行型的<虫>的局员们。

“高锹一一雷一一”

<郭公>瞪大了双眼。

当初的目的已经从头脑中消失了一一现在害自己如此痛苦的元凶就在眼前。这个事实顿时令他怒火中烧,视野中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要不是有这家伙在的话一一

他把原来没有方向性的所有激情,都投向了眼前的梅塞德斯奔驰跑车上。

恢复了恶魔的容貌。他再次加速奔跑起来,径直向着前方的那辆车疾奔而去。

可是一一

“别得意忘形,无指定的小鬼头!”

在<郭公>周围的地面上,出现了巨大的涟漪。

从如水面般晃动的水泥地面中,猛然蹦出了某只巨大节肢动物的长腿。

其数量为七条,随着那几条腿一起出现的大甲壳上面。正站着把一头蓝发扎成辫子的人物一一<八角>。

长着锐利爪子的长腿,从四面八方向<郭公>袭来。

“……!”

虽然他反射性地闪开了身体,但还是没能全部避开。

一根锐利的爪子贯穿了<郭公>的长大衣。

3.00诗歌Part.4

诗歌一个人伫立在被寂静所笼罩的空间中。

映入眼帘的光景完全没有任何慈悲可言,所有的一切都无法保持原有的形态。

唐突地展开战斗,很快就演变为单方面的杀戳一一也单方面地结束了。

“……”

“呼……”地吐出一口气的诗歌,眼神茫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展开在眼前的是一片无声的荒野。在不久前还是一条河的这个盆地,已经化作了裸露出泥土和岩石的平地,本来架在河面上的桥之类的东西,早就已经被破坏得尸骸无存,彻底消灭了。

所有这一切的过程,诗歌也没有挪开视线,一直看到了最后。

几百只异性的<虫>,在触碰到一只白色萤火虫飘落下来的雪花

的瞬间,都在发出惨叫声的瞬间一命呜呼了。每到这时侯,都总会有人突然身体后仰,一边以失去感情的眼眸注视着诗歌。一边瘫倒下来。不要再继续了——

也不知道这样子叫唤了多少次。

向着袭击自己的的附虫者们,向着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白色萤火虫……

发出了无数次来自心底的叫唤。

但是用防风眼镜挡着脸面的附虫者们,却好像飞蛾扑火一

样,向白色萤火虫发出挑战,又一个个倒下了。

白色萤火虫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明亮,每次下雪都会从诗歌身上夺走某样东西,在惨剧之中。诗歌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家人和同学们的面容,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现在就连最喜欢的姐姐的面容。也想不起来了。

萤火虫落下的雪花悄无声息,以诗歌为中心卷起了飞雪风暴。只有在茫然伫立的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纯白色的雪花会刻意地避开,飘落在周围的其他地方。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怎么……!”

哗啦啦……传出了一个瓦砾被推开的声音。

眼泪已经哭干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了。险上只留下泪痕的诗歌转动着无表情的脸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至今也持续承受着无声无息的破坏的光景中。以漆黑的长大衣包裹着身体的少女站了起来。遮挡容貌的防风眼镜已经坏掉。悬挂在她的脖子上。暴露出意志坚强、却又给人某种脆弱感的眼神。

少女一边踩着虚浮的脚步,一边向诗歌走近。

“一一我到底……是怎么了啊!”

在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少女头顶上,出现了一只拍打着白色翅膀的蝴蝶。散发出朦胧光辉的蝴蝶就好像没有实体一样,轮廓发生了扭曲。

大概是受到了雪花的伤害吧。其中一侧的翅膀已经被破坏了。但是在下一瞬间,蝴蝶就像膨胀似的变得异常巨大,没有轮廓的翅膀立即化作了纯白色的火焰。

诗歌的头发稍微向后方飘动了一下。被超高温的火焰包裹在的波江白蝶拍打着翅膀,把周围的地面蒸都发掉了。灼烧般的热掠过了诗歌那冰冷的脸颊。

浮现在诗歌胸口上的萤火虫。释放出白色的光辉。

从空中落下的纯白色雪花,触碰到了包裹在火焰中的波江白蝶。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好像发生爆炸似的,视野立即被大量的水蒸气填满了。包裹着波江白蝶的火焰四处飞溅,最后被吹散消失了。

“啊啊……啊啊一一”

失去了火焰、两边翅膀都被剥掉的蝴蝶,落在了地上。虽然看样子似乎勉强逃过了被完全杀死的命运,但也已经无法飞起来。只能不停地在地上挣扎。

“——我……”

少女一边单膝跪在地面上,一边盯住了诗歌。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这个国家……!绝不能在这种地方……!”

拼命挤出了力量,在地面上挣扎的波江白蝶又一次抬起了头。

仿佛要使出最后的力气似的,以火焰包裹着身躯。慢慢再生出两片翅膀。

“我!要守护这个国家!”

仿佛呼应少女的咆哮一般,波江白蝶的躯体又再次缠绕着白

色的火焰。周围刮起猛烈的热风。瓦砾也随之发生溶解。燃烧着火焰的巨大蝴蝶,又一次飞上了空中。

诗歌只能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什么时侯开始紧握着的拳头,也已经变得毫无知觉了。

从暴露出明显敌意的少女的防风眼镜中,传出了一些杂音。

仿佛开裂般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少女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她变了脸色,俯视着挂在脖子上的防风眼镜。

“怎么……土师……圭吾……?”

虽然听不到对话的内容。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对少女说着些什么。

“别说蠢话了……!事到如今还说撤退,怎么可能!……<郭公>?

那种连是哪跟葱也不知道的局员,怎么可能赢得了这个怪物一一”

听到怪物这个字眼,诗歌的肩膀忽然颤动了一下。

“……!”

啪——

包裹着波江白蝶的火焰晃动了一下。喷涌出热浪的翅膀。就好

像燃料即将耗尽的开始一闪一灭起来。

“——你在……说什么……?”

刚才还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的少女,突然瞪大了双眼。

“父亲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让我们被其他国家……什么的……”

仿佛终于抑制不住感情似的,她大声喊道:

“少开玩笑了!父亲至今为止也一直在守护这个国家!高锹家一直都在守护着个国家!我们也一直在执行着正义!”

但是她马上又变得无言以对,向着这边一一向着诗歌看过来。

“不、不是……这个少女,是这个国家的敌人……所以……不是,不是,不是!我、我……!父亲他……!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一一”

捂着耳朵不断摇头的少女,表情突然僵住了。

啪一一

啪一一

包裹着波江白蝶的火焰逐渐变弱。最后终于一一

完全消失了。

只有那位男性最后说的那句话,传到了诗歌的耳中。

一一你只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

男人以非常轻佻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仿佛用力量已经耗尽一般。少女的双膝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

那瞪大眼注视着虚空的少女眼眸。就跟被诗歌变成了缺陷者的那些人们一模一样。

诗歌走近了少女身边,把手贴在她不停地流出眼泪的脸颊上。

“……对不……起……”

少女的空虚眼眸。抬头注视着诗歌。

“对不起……我一直想阻止它……一次又一次。叫它不要再继了……可是,无论如何它也不肯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声音似乎还没有变得完全沙哑。

眼泪也似乎没有完全哭干。

以细如蚊蚋的声音说着话的诗歌一一也同样在流着眼泪。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涌出来的。诗歌的眼眶都填满了泪水。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完全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得救,也同样不知道。因为无可奈何。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她只能在这里哭泣。受了伤的少女,以看着难以置信的光景似的目光注视着诗歌。

面对着抚摸着自己脸颊的诗歌,她也轻轻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同时露出了软弱的微笑。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这方才对。明明一一”

少女的手掌温暖传递到了诗歌的手上。

“——明明那么轻易就可以触碰到你了啊……”

仿佛怀着某种无法忍耐的感情似的,少女低下了头。

“……真的很抱歉……本来,我是希望能帮助你的……”

以压抑着各种感情的声音发出呻吟,然后又再次抬起了头。

“可以告诉我你的梦想吗?你到底期望着什么?”

被她这样问起,诗歌就想起来了。

虽然已经无法回想起许多的事情,但就只有这件事,她还可以清楚地回忆起来。

即使家人总是在斥责自己,也不要紧。

即使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也不要紧。

那是,也一定会有哪个地方一一

“我希望有一个能让我留下来的容身之所。”

诗歌清楚地回答道。

少女仿佛感到很耀眼似的眯起了眼睛,她一改刚才为止的严肃表情,变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

“……是个很好的梦想。”

“姐姐的梦想呢?”

诗歌反问了一句,少女就自嘲似的说道:

“我很想守护着个国家……但是,那个一一”

“真是个伟大的梦想。”

听了诗歌这句话,少女仿佛大吃一惊似的抬起头。

“……咦?”

“我觉得,那是一个很伟大的梦想。”

少女以一脸呆愣的表情听着诗歌的话。

但是,少女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她捂着额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呵……呵呵……”

“嗯?”

“对……的确是这样,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看见总是傲气凛然的父亲,我就觉得很想成为这样的人。希望自己能成为守护国家的伟大任务。不知不觉的……这就成了我的梦想……哈哈……”

本来以为少女在笑,但她实际上是在哭泣。比刚才更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啊啊,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弄错了呢……既不是打倒敌人……也不是让同伴服从自己……我明明知道,守护像你这样的寻求着帮助的人,才是真正的正义啊……”

少女伸出手来,抚摸着诗歌的脑袋。虽然感觉非常柔弱,就好像没有用上力一样,但是却充满了温暖的感觉。虽然面容已经无法记起来了,但是那毫无疑问跟姐姐的温柔手掌是一模一样的。

“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杏本……诗歌”

抚摸着她的脑袋的少女把手转移到肩膀上。轻轻把她推向前方。

“去吧,诗歌。”

少女以笔直的视线注视着诗歌说道。

“不管有任何人向你走来,不管遭到任何人的妨碍。你也绝对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你的梦想,是不应该被任何人阻碍的梦想……那也不是任何人能够阻碍的、只属于你自己的梦想。”

少女的声音越发变得纤细了。

“……”

感觉很不可思议。

对方明明是被自己伤害过的人,但是她已经完全原谅自己了。

跟戴着圆框墨镜的女性相遇、成为附虫者之后。任何人都对自己心存恐惧。

不,在那之前也是,愿意承认诗歌的存在,除了姐姐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明明是这样一一眼前的这位少女,却承认了诗歌。她允许了诗歌的存在,而且还对自己说要守护自己的梦想。

“……嗯。”

她并不知道以后会变成怎么样。

她也很清楚,自己成了附虫者。而且自己的梦想也已经剩下多了。

但是诗歌终于做出了决断。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一定要守护自己最重要的梦想一一

“谢谢你,姐姐。”

少女露出了微笑。

“就连道谢,也被你先说了呢……如果我们能再见的话……下次我一定会……坚持守护你的正义……”

少女的身体突然发生倾斜,倒在了地面上。受了伤的波江白蝶,仿佛陪伴着少女一般落在了她的身旁。看来她只是失去了意识。算没有成为缺陷者。

“……”

注视了那位无名少女好一会儿之后,诗歌就转身离开了。

带着白色萤火虫的诗歌,缓缓地在荒芜的河滩上迈出了脚步。

3.01<郭公>Part.4

“呜……!”

<郭公>以毫厘之差躲开了从地面上伸出来的锐利爪子。但是爪子却贯穿了他的大衣。

在既向后方拉开距离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扎着辫子的蓝发少年。

“为什么要妨碍我们?支部长他可是在帮助我们啊?”

来人正是<八角>。站在浮现于水泥地中的甲壳上的男人,被足足有好几米长的巨大长腿包裹在里面,如同节肢动物一样的长脚末端还长着锐利爪子。

“……哈?他到底怎么样在帮助我们啊?”

<郭公>嗤之以鼻,然后向一旁跳开。他在电线杆上一瞪,打算绕过眼前的敌人去追赶前面那辆梅塞德斯奔驰跑车。

但是<八角>没有放他过去。他就像滑行一般移动着甲壳,跟他并排而行——看来<八角>的<虫>是可以在地面中自由移动的。“就算是能利用的时候被尽情利用。最后还是注定要被扔掉的我们,也有能做到的事!为了改变这个国家,也有一些只有我们附虫者才能做到的事!”

在蓝发的附虫者发出叫声的同时,<郭公>的脚边马上飞出了几根爪子。因为无法躲开这种不知来自何方的偷袭,肩膀和脊背马上被划上了几道裂伤。

“可恶……!”

尽管身体失去平衡,但<郭公>还是举起了手枪。

<八角>连同自己的虫一起沉进了地面中,爪子从失去了目标而不断环视周围的<郭公>背后飞出。擦过了他的腹部。

“呜啊!”

“你也同样是附虫者吧?我们到底有什么必要这样子互相残杀?所以,你就跟我们一起来吧。”

“……!”

看来是不可能无视眼前的异种六号附虫者去追赶那奔驰了。他伫立在反方向两车道的宽阔马路中央,皱起了眉头一一至今为止的战斗,已经在附近造成了大量的破坏痕迹,远处还停下了好几辆汽车。已经早就听厌的路人们的悲鸣声,至今也依然此起彼伏。

引人注目到这个地步的话,恐怕就连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情报操作也无法完全发挥效能了吧,今天发生的附虫者大进军毫无疑问将会成为祸根,甚至影响到这个国家以后的发展方向。

“以后就应该由我们附虫者来改变世界。我们要向那些称呼我们为怪物的家伙们报复。”

<郭公>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喘着粗气。

由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奔跑。身体已经非常疲劳了。而且因为过分使用了附虫者的能力。心也遭到了啃食,精神也达到了极限。头脑只觉得一片空白,思维也无法正常进行。

为什么我宁愿受这样的苦也要拼命战斗呢一一?

这样的想法掠过了他的脑海。

不断的受伤,以被<虫>啃食梦想为代价,把原本是自己同件的附虫者打倒一一夺走了他们的梦想,直到现在也依然在战斗。

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一不是一一吗?”

“嗯?”

听了<郭公>的自言自语,<八角>不禁反问道。

“那不是傻瓜吗?你们全部人……”

“你说什么?”

<郭公>抬起了脸,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道:

“由我们来改变世界?对把我们当成怪物的家伙们进行报复?……是高锹这么告诉你的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支部长对我们说过,我们就是有这样的量,他还对我们说,这种力量是任何人都感到羡慕的强大力量。所以,我们就一一”

“哈哈。真像傻瓜一样……”

面对一笑了之的<郭公>。<八角>马上改变了表情。八根锐利的爪子在瞬间内包围了他,仿佛随时要向他发起袭击似的在头顶上不停晃动。

“我们就是怪物啊。”

<郭公>面露笑容地说道。

蓝发少年不禁无话可说。八根爪子也同时停顿了下来。

“拥有这种力量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是怪物啊。就算用这样的方式改变世界,也不可能变成不是怪物,不仅如此,还会更进一步一一”

“你说什么……”

“就算是高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你们只不过是被骗了而已,最后也只会落得利用完之后就被扔掉的下场,哈哈。简直是傻瓜,”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那样拼命地跟我们战斗?你……应该是叫<郭公>吧?我听说你是支部长助理的得意门生一一如果像你这么说的话,土师圭吾和高锹支部长到底有什么区別啊!他们说到底不也是在利用我们附虫者吗?”

“啊啊,的确没错。土师也一样,把我们看成怪物,还整天说谎……”

他打从心里这么认为。

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高锹,而是选择了土师圭吾呢?

其中的理由,也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

“不过那家伙,至少一一不会害怕我吧……”

跟土师圭吾这个男人之间。是不可能建立起信赖关系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是个爱说谎、爱讲一些不好笑的笑话的恶心家伙。

但是土师圭吾却说过会给<郭公>以容身之所,如果连这句话也是骗人的话,他就打算亲手把他杀掉。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土师圭吾并不会害怕他。

互相利用对方。在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扔掉一一仅仅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真无聊。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就在这里拼命跟我们战斗吗?”

<八角>唾弃般地突出这句话,摆出了迎战架势。

“要问战斗理由的话,我还是有的……”

<郭公>依旧低垂着握着手枪的手臂,抬头看着包围自己的一根根爪子。

“我虽然是附虫者,是个怪物一一”

七根爪子同时从头上发起了袭击。

<八角>的<虫>从前后左右的各个方向对他伸出了锋利的爪子。

<郭公>低声沉吟道: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实现梦想。”

通过把敌人的攻击吸引到边缘位置。他躲开了要害的受创。被擦破了皮的脚、肩膀、腹部和脖子上都溅出了鲜血。

这时候,<郭公>抱住的其中一根爪子发出了“喀啦”的声音。

“呜——”

<八角>发出动摇的呻吟声,突然消失了影踪。

“——啊啊啊啊啊!,

蓝发少年的悲鸣从脚下响起。

<郭公>以浑身的力量抬起抱着的爪子,把敌人的<虫>从地面中整个拉了出来。

有着鲸鱼般的巨大身躯的<虫>,从水泥地面下现出了身形。连同乘在背上的<八角>一起。撞碎了周围的电线杆、广告牌和交通信号灯,同时被顺势甩到了高空之中。

在高层大厦,落下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郭公>对准了影子的中心,向上空举起了手枪,头上戴着的防风眼镜上,亮起了红色的光点。

“等、等一下!我们都是同样的附虫者一一”

在燃烧着火焰的枪口对准的前方,<八角>大声喊道。

<郭公>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注入了力量一一眼自己的<虫>同化后具备压倒性破坏力子弹,正急剧地啃食着自己的梦想,头脑出现一瞬间的朦胧。过去的记忆闪现了一下,又马上消失了。

“你可以怨恨我的。”

化作了怪物口颚的枪口,喷出了地狱的烈火。

枪声化作了冲击波,周围林立的建筑物的窗户也同时被打破,汽车被打翻,<郭公>所站的地面也随着裂缝陷没了下去。

身躯巨大的<虫>被抛到了空中,就连发出临死的哀号声也无法做到。在坚硬的甲壳所包裹的躯体上,被击穿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穴。八只脚都被击得四处飞散,在其落到地面之前,就仿佛融入空气中似的彻底消灭了。

啪沙!<八角>落到了地面上。防风眼镜已经脱落,那失去感情的缺陷者的双眸,正注视着紧握手枪的他。

“一一混蛋。”

他骂了一句。重新戴好防风眼镜。

<郭公>紧握着手枪,就这样转身离去。

一边听着从远处观望着怪物间战斗的人们发出的悲鸣,一边继续在追赶奔驰车的马路上飞奔起来。

在即将离开樱架市的地点,他发现了由附虫者守护着的那辆奔驰车。

察觉到追赶而来的<郭公>,局员们都纷纷发起迎击。

他一个个地把袭击者们尽数击倒。

階仿佛在等他打倒最后一个人似的,一辆汽车从后面追过了他。

那是一辆车身喷涂着黑漆的高级车。它一瞬间就超过了前面的奔驰,穿插到对方的前进道路上。那漆黑的车子来了个紧急刹停,挡住了梅塞德斯奔驰的去路,

被漆黑车子和<郭公>夹在中间的梅塞德斯奔驰只得马上急刹。

停在道路中央的奔驰的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性。

看到那个男人的锐利眼神,<郭公>不禁联想到教科书中看到过地鬼神像,男人微乎没有半点动摇的样子,向周围放射出一种仿佛要吞没一切地威压感。

“你是什么人?”

高锹雷地双眸凛然盯住了<郭公>。

从正面回望着男人那如恶鬼般的视线,他轻声回答道:

“<郭公>。”

啪噔!传来了一个车门关上的声音。把车子停在奔驰前方的青年现出了身姿。

正是土师圭吾。

“这里已经没问题了,<郭公>。辛苦你啦一一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还剩下最后的一件工作。”

土师看了高锹雷一眼,以一如往常的轻松口吻说道。

“你马上出发去捕获<冬萤>吧。”

“……”

可是<郭公>却没有动。

“怎么了,<郭公>?这是命令哦,要不赶快行动的话,就会为时已晚了。”

“……我不干。”

“你说什么?”

<郭公>把脸背过了眯起眼睛的土师。握着手枪的手上,鲜明地残留着夺走无数人梦想的时候的触感。

自己应该已经做了该做的事。

“我已经不能再……”

在到这里之前奔跑了很长的距离,也受了很多伤,夺走了许许多多的一一附虫者们的梦想。虽然在战斗中拼命地说服着自己,但是一旦面对着土师圭吾,那种迷惘又再次复苏了。

自己所做的事,真的是可以被容许的行为吗?

眼前的这个青年。真的值得自己追随吗?

还有一一在实现梦想之前,自己能承受住这样的罪恶感吗?

“我已经不想干了……”

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学生的自己来说。特环战斗员这个职责实在过于沉重了。无论拥有多强大的能力,也不意味着内心会随之强大起来。

看着咬紧嘴唇低下了头的<郭公>,土师圭吾耸了耸肩膀一一

“统合大队已经全灭了。”

以跟往常无异的轻松态度说道。

“从现时刻开始,特环暂时把<冬萤>认定为异种一号。能够将起捕获的,恐怕就只有我亲手栽培起来的你了吧,目标的位置,应该会马上被传送到你的防风眼镜中一一”

“我不是说我不干了吗!”

<郭公>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他以浮现出散发绿光的纹样的手,抓住了青年的西装。

“为什么非要夺走其他人的梦想!为什么我要做到这个地步才能生存下去!对你来说……对正常的家伙来说,我和<冬萤>根本就没有区別吧!只不过是少了一个怪物而已吧!”

土师并没有抵抗,他一边晃动着纤细的身体,一边以轻浮的笑容回望着<郭公>。

“既然如此——那你是打算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待着被自己地<虫>啃食殆尽的瞬间吗?”

“——”

<郭公>瞪大了跟睛。

“你以为可以在不伤害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就这样可以活下去吗?那种想法只不过是一种傲慢而已,我们人类并不是神。不管要到哪里去,不管要以什么为目标,结果也还是只有在伤害某种存在地同时生存下去。”

他放开了抓着土师西装的手,但还是紧紧地咬着嘴唇。

“你是准备什么都不做,连梦想也没实现就死去吗?还是说一一宁肯去伤害别的存在,也要获得无论如何也想得到的东西?我们拥有的,就只是这样一个选择权而已。”

土师整理好衣襟。转身背对着<郭公>。他没有再理会茫然呆立的<郭公>,转而向高锹的那边走去。

“——<冬萤>正处于暴走状态。她的梦想恐怕迟早会被啃食殆尽,最后死去吧。而且还要破坏所有的一切,作为自己的陪葬品呢。”

“……”

“你要记住啊,<郭公>。<冬萤>也是一样的。在想得到什么东西地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了。就只有去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

<郭公>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他是附虫者,如果违抗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话,就会被作为反叛者来通缉。这样的话,自己就会像<冬萤>那样被逼四处逃亡,最后落得被杀掉的下场。

不——如果按照土师圭吾的说法,就算不是附虫者,结果可能也是一样的。只要想得到什么东西。就无法逃脱伤害别人和被别人伤害地觉悟。

“而且,在死了之后……就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了。”

<郭公>保持着沉默,慢慢地转过了身体。

以沉重地脚步向前走了起来,

“不要输哦,<郭公>。”

他是说不要输给<冬萤>吗?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东西呢?也许是因为年纪尚幼吧。他还没有理解青年那平静的话语中所具备的含义。

在静静地分开的两人的上空,开始飘落下白色的雪花。

3.02Theothers

送走了<郭公>之后。土师把视线转向了眼前的恶鬼。

“非常感谢您在一旁静听,高锹支郎长。”

“一一你知道我把你这个刚入局没多久的新人指名为助理的理由吗?”

至今为止都保持着沉默的高锹雷,以年迈的低沉声音说道。不仅仅是体格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连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充满了压倒他人的威压感。

“这的确是破格的提拔。简直就如晴天霹雳,周围的人还真是对我充满了嫉妒啊。”

“因为我知道你是跟我同类的人,虽然好像做法上不太一样。虽然我知道你悄悄在背后做着些什么,但我反而看中了你的这种狡猾的手法一一你要恩将仇报吗。土师圭吾?”

“也就是彼此都是野心家吧。在明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来拉拢为自己的同伴,您还真是够心胸宽广的,可是一一说起感到失望的话,其实我也一样啦,支部长。”

在面对面的两人周围,笼罩着一片寂静。虽然迟了一点,但土师已经通过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向地方各机关宣布了戒严令。在这里半径几百米的范围内,都应该不会允许任何人通行。

“一一您所做的事情,将会以失败告终。”

听了土师的话,高锹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动摇。

“夺取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控制权,把作为局员登记在案的附虫者们纳入支配之下。然后发动政变,以附虫者的力量改变这个国家一一您是以这样的说法,来欺骗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的吧。”

“……”

“不过您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样。”

绝不动摇的男人,眉头这时候第一次抽搐了一下。

仿佛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似的,高锹的眼神变得无比凌厉。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光是面对这样的视线就会马上畏缩,无法动弹了吧。

但是土师却依然面露浅笑,若无其事地承受着他的视线。

“以附虫者的力量让这个国家陷入混乱一一然后再接受别国的侵略。”

高锹的沉默肯定了土师的话语。

“附虫者这种存在,现在也依然在不断增加。迟早也会发展到无法对一般市民继续隐瞒下去的地步,我们国家将会不能继续抑制附虫者这种力量——您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就打算干脆以附虫者的力量使整个国家陷入混乱,然后引发別国的介入。对我国的资本垂涎的国家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出现破绽的话,侵略应该就会成为现实吧。”

土师抹去了脸上的浅笑。瞪视着眼前的男人。

“然后,你打算以别国的压倒性军事力量。来把<虫>一一把附虫者全部灭绝。”

“……”

“并非别人,正是您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更畏惧附虫者这种力量呢。”

被看穿了自己目的的男人,仍然摆出一副坚毅的态度。他从正面迎向土师的视线。

“这个国家,实在太腐化了。”

高锹把视线从土师身上移开,眺望着一片荒芜凌乱的道路。

仿佛要把笼罩在寂静中的街道掩盖起来似的,天上开始落下一片片的小雪花。

“<虫>这种存在,是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成为毁灭这个国家的毒物。明明是这样一一现在的这个国家。却没有将其驱除的力量。沉醉在短暂的和平中。对肮脏的东西视而不见,沉溺在怠惰和快乐之中。在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之前,就必须从根源上彻底进行清理和净化。否则的话,这个国家的腐化就不会停止。”

“……”

“看吧。就连为了管理附虫者而创设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说到底也只是纸老虎而已。只要出现像<冬萤>这样的异物,就可以预见到其轻易崩溃的样子。必须把附虫者这种存在彻底抹消,再从头开始建设国家一一只有这样,才是这个国家剩下的唯一获救之路。”

土师吐出了一口白气。

“您已经放弃由自己来保护这个国家了呢。”

“这个国家本身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力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男人的从容口吻,在这种状况下也依然没有任何犹豫。土师又露出了微笑。

“刚才不久之前,我国和別国的外交宫已经达成了某个密约。”

“密约……?”

“是关于附虫者的一一五年内完全不干涉协定。”

高锹瞪大了眼睛。

“你说不干涉协定!怎么可能!在什么时候,签订了那样的——”

“哎呀,搞关系还真是花了我不少时间。真的很辛苦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样……!”

“包括特环的中央本部在内。在各个地方都有很多人希望继续把附虫者的事情隐瞒下去。虽然答应签订协议的国家还不是很多,提供协助的势力也应该有着各自的图谋和打算……但不管如何,这样的话就有了缓冲的时间。以签订协议为条件支付给别国的庞大回报资金,也算是有点意义吧。”

“缓冲?你说缓冲时间?光是得到几年的时间,这个国家到底会有什么变化!你到底打算怎么样对抗<虫>这种不应该存在的力量!?”

“您刚才说过。这个国家已经没有足以抑制附虫者的力量吧。不过,我们现在终于获得了那个力量。”

“获得了……力量?那种东西在哪里!”

“您应该也看到了,就在刚才。”

高锹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沉默了起来。然后,他好像领悟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用力拍了一下车顶。

“就是那个孩子?”

“那个什么都还不理解的附虫者,就是你所说的力量吗?哈!愚

蠢也该有个限度吧!那个孩子不是还在迷惘吗!在我的眼里看来,那就好像马上会消失不见一样!如果那样的话,我女儿还比他好多了呢!不过因为她成了附虫者,最后也一定要将其排除掉!”

“如果不迷惘的话,就不可能变强。对没有迷惘的您来说,那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事吧。”

“开玩笑!我还是不能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们这些人!”

“恩,对您来说,这种程度的失势。对您来说只不过是被小石头绊倒了一下而已吧。要动用高锹家至今为止建立起来的权力,回到前线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不过一一”

圭吾伸出来的手臂,抓起了高锹的西装。

“不管多少次也好,你就尽管回来吧。”

他并没有大声喊叫,也没有在手上加大力度。

但是面对着他的眼神,至今为止绝对不会有所畏怯的鬼神却发生了动摇。

“你每上来一次,我都一定会把你彻底击垮,光是因为成了附虫者,就把肉亲送去当诱饵的家伙。根本没资格讨论这个国家……!”

4.00诗歌Thelast

诗歌以缓慢的脚步在住宅街上四处仿徨。

不断地躲避着戴防风眼镜的附虫者们的追踪。身心都已经憔悴到极点了。光是被寒冬的冷风吹过,就好像要倒下来一样。

在缓缓地迈督步子的诗歌前方和背后,展开的光景是完全不一样的。

诗歌所走过的路。在散发光辉的吹雪袭击下,已经没有剩下任何东西了。没有任何人的民居屋顶被扭曲。电线杆被压碎,水泥地面也掀翻了起来。存在于那里的一切都无声无息地化成齑粉飞散在空中。

“……”

诗歌摩擦了一下双手,向手上吐出一口白气。从天空飘落的纯白雪花,也薄薄地在衣领的围巾上堆积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混在包裹诗歌的飘雪中。从天上落下了真正的雪花。

诗歌轻轻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正漂浮着散发出白色光芒的萤火虫。在自己生成的光辉雪花和纤细的自然雪花的包裹下,继续放射着璀璨的光芒。

“真冷呢……”

诗歌软弱地向着萤火虫微笑道。

突然,她的意识毫无前兆地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诗歌的身体倒了下来。

她之所以恢复了意识一一是因为周围响起了一个轰鸣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倒在了雪地上。全身已经冷到了极点,仿佛马上就要冻僵似的。

仿佛在自己心中响起似的轰鸣声,又再次笼罩了住宅街,笼罩在她周围的吹雪被轰散,风向也改变了。

那是什么声音呢一一就连产生这种疑问的余力,诗歌也已经没有了。

她只感觉到,那如同大炮发射一般的巨大响声,正在逐渐接近自己。随着那个声音的接近,包围着诗歌的吹雪就会被削掉一部分。

“……”

诗歌猛地站了起来。积在她背上的雪也随即滑落下来。

她漫无目的地在道路上迈出了脚步。

自己必须逃跑。

如果停步的话,诗歌这个存在就会消失。

被毫无由来的焦躁感推动着身体,诗歌继续向前走去一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诗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因为我们光是活着,就会伤害到周遭的人。”

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诗歌马上回头看去。

那一幕光景,清晰地刻印在诗歌的视网膜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呢?

无声无息地……

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脆弱而缥缈。可是却比任何人都更强而有力。

一个黑衣少年正伫立在那里。

一瞬间,诗歌甚至还以为是镜子中的自己站在那里。

但是,不对。

大概是跟自己年纪相若的人吧。那事到如今已经见怪不怪的,以防风眼镜隐藏着容貌的姿态,跟诗歌简直没有任何相似点。

但是,诗歌却只看了第一眼,就觉得眼前的少年跟自己很相像。

“……是谁?”

没有感觉到恐惧感。

明明是跟那些追赶着自己的人们有着同样的打扮,可是在诗歌的眼中,这位少年并不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也许自己已经变得连恐惧也无法感觉到了吧。诗歌的思维变得相当朦胧,感觉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似的。

从少年手上握着的手枪中,缓缓地冒出白色的硝烟。如果刚才的轰鸣声是发自他手枪的话,那么眼前的少年就是第一个凭着自己力量来到诗歌身边的人了。

任何人都畏惧着自己,向自己发起袭击,然后又到处逃窜,直至最后倒下。

在那样的诗歌面前,只有唯一一人一一只有感觉跟自己很相像的这位少年,走到了自己身边。

“<郭公>。”

少年平淡地说道。

诗歌和自称<郭公>的少年,互相无言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即使在这段时间里。诗歌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空虚依然在不断扩展。

名为<郭公>的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

在诗歌的眼中,那位浑身伤痕的少年看起来就像在哭泣一样。

“……你的梦想,是什么?”

<郭公>唐突地问道。

诗歌那即将被抹消的心。这时马上变得稍微鲜明了起来。

自己的……梦想一一

陷海中浮现出轮廓模糊的家人们的身影。

浮现出每天上学的学校。

还浮现出承认了自己梦想的、同样以防风眼镜遮挡着面容的少女。

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非常爱惜地珍藏在心中。

防风眼镜的少女,称赞说那是一个很好的梦想。

所以,正因为这样……自己才对现在被白色的萤火虫——被<虫>这种存在啃食了梦想而感到不甘心,也感到很悲伤,

“我的梦想是……找到能允许我留下来的地方……”

少年握着手枪的那只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你的梦想跟我的很相像……”

“是这样吗?”

“是的……”

看到少年点了点头,诗歌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喜悦。

跟自己有着同样的梦想一一

希望得到容身之身之所的梦想。这个梦想,眼前的少年也同样祈求着,一直守护至今。

诗歌抬头看着白色的萤火虫。

萤火虫老实地听从了诗歌最后的愿望。纯白色的萤火虫轻轻飘了起来,飞进了诗歌的怀里。

继续让这只<虫>把自己的梦想啃食殆尽的话,那实在太悲哀了。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能再早一点点……做好跟自己的<虫>战斗的思想准备的话,也许就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但是现在的诗歌,已经没有力量剩下了。

既然这样,那就把守护自己梦想的事……把跟<虫>战斗的事,都托付给眼前正在战斗的这位少年吧。

希望有一天,他能实现跟自己同样的梦想。

“那么,我把我的梦想给你吧。”

诗歌把小小的白色萤火虫,向少年递了出来。

<郭公>瞪大了眼睛。面对诗歌意料之外的行动,他似乎感到有点困惑。

“因为我的梦想就要消失不见了……所以,请把我的梦想放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实现梦想的话。请你也想起我的梦想好吗?”

从诗歌的眼眸中涌出了泪水。

本来还以为早已随着感情一起干枯了。

“所以,你绝对不能放弃梦想喔。”

<郭公>无言地回望着流出眼泪的诗歌。

他自身也一定怀抱着难以诉尽的思念吧。他那茫然伫立的身姿,看起来就好像成了迷童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道该选择那条路,一直呆站在原地。

少年咬紧了嘴唇。

仿佛决定了目标似的一一仿佛获得了新的道路似的,他以挥散了迷惘的表情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少年级缓地举起了手枪。枪口对准了诗歌的白色萤火虫。

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原来笼罩在他周围的迷惘和脆弱,都变换成了强有力的意志。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放弃。所以有朝一日,你也要……”

少年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被注入了力量。

“有朝一日,你也要记起自己的梦想啊。”

“嗯,我答应你。”

面露微笑的诗歌。和咬紧了嘴唇的<郭公>。互相对上了视线。

一记沉重的枪声,回响在白雪飘飘的住宅街中。

在倾听着枪声余韵的同时,诗歌感觉到自己的梦想正在组建没人黑暗之中一一

终章

<郭公>Thelast

跟同学们一起从校门走出来的他,发现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郭公>把视线投向那边,只见车门马上打开了。

从驾驶座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嘴角浮现出浅笑的青年。虽然也跟往常一样穿着高价的西装,但今天不是灰色,而是上下统一的藏青色。

“对不起,今天我还是不能去玩。现在才想起有事要做。”

满脸堆笑的<郭公>脸上,贴着好几片止血贴,面对班主任和同学们,他都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作为掩饰的借口。

“咦~?怎么又是这样?你的角色该怎么办啊!”

“真的很抱歉。水下,你再干一次吧!”

把朋友们扔在身后。<郭公>向着青年奔了过去。在一连串的战斗中所受的伤还没有愈合,光是这样跑起来,身体就已经发出悲鸣了。

土师圭吾以一如往常的浅笑迎接了<郭公>。

“看你满身是伤的身体。还真亏你说出要上学这种话呢,至少也该休息一天吧?”

“我说要休息的时候,你不是说‘可能会被怀疑,你还是去上学吧’什么的大把我赶出来了吗……”

“是这样的吗?”

“……别说这个了。你到底找我什么事?都叫你别到学校来接我了啊。”

“没有没有,只是希望你能尽快知道状况而已啦。”

面对讨沉默的他,青年轻轻地拍了拍双手。发出轻快的“啪啪”声。

“首先要恭喜你,你这次已经光荣地被正式认定为火种一号了喔。”

“我才不高兴呢,那样的事。”

“不过,毕竟是成功捕获了异种一号的附虫者<冬萤>,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听了土师的轻浮口吻,<郭公>把嘴巴抿成了一字形。

<冬萤>一一那位少女最后的笑容,现在也能鲜明地回想起来。

恐怕无论再过多少年,自己也不会忘记吧。

“<冬萤>将被收容到建设中的缺陷者用的隔离设施‘GARDEN’之中,另外,虽然是个异例。不过这次对成为缺陷者的她,还将安排一个监视者,作为监视者被选中的,是在这次任务中遭遇失败、被从火种三号降格为火种五号的<波江>。听说是她主动自荐担当<冬萤>的监视者的。”

“……是吗一一”

“还有作为解决这次骚动的功臣的我,已经得到了东中央支部的支部长位置了噢。这样一来。我们彼此也算是得到了容身之所了,虽然只是暂时性的容身之所啦。”

“……”

<郭公>什么都没说,只是跳望着东方的天空。

昨天的雪已经完全消失了影踪。视野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晴朗的蓝天。在<郭公>视线的方向上,有一个名叫叶芝市的邻镇。

“GARDEN”一一由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东中央支部负责管理的,收容丧失梦想的缺陷者们的隔离设施,就在那个镇上。

“不管做什么事也要守护自己梦想的觉悟,已经有了吗?”

听了土师的提问,<郭公>说道:

“我已经跟<冬萤>约好了……我答应过她绝对不会放弃。而且,她也并不是就此放弃,她答应我总有一天会想起自己的梦想。只要还活着,她总有一天也会……”

<郭公>注视着自己紧握着的拳头。

在对着<冬萤>的<虫>开枪的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管怎样痛苦,不管怎样丢人,就算被任何人怨恨,也一定要守护自己的梦想到最后一刻。因为在<郭公>心中,已经被灌注了跟自己抱有同样梦想的少女的思念一一

注视着<郭公>侧脸的土师,脸上露出了浅笑。

“总有一天会想起梦想吗……真没想到在成为缺陷者之前,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怪不得,她会像你一样强。”

听到“咔嚓”一声。<郭公>回头看去,只见青年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正准备坐上去。<郭公>提出了另一个在意的问题。

“高锹怎么样?被逮捕了吗?”

“还在讯问当中”

土师搭在车门上,以讽刺的口吻说道。

“恐怕不会判实刑吧。企图利用附虫者引发政变什么的,也不可能对外界公布出来,而且高锹自身的权力也大得超乎想像。不过在一段时间内,他应该是无法采取行动的吧。关于那个男人,已经没必要担心了。不过一一”

“不过——”

“那个男人造成的影响,实在是无法估量,毕竟他让那么大量的附虫者暴露在普通市民的眼前,附虫者这种存在,一定会引起为比之前更大的骚动吧。即使是附虫者本身,也在逐渐发生变化。毕竟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还出现了你和<冬萤>这样的强力附虫者。以后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那都没有关系。”

他苦笑着说道。

“我们为了生存下去。就只有取胜这条路一一没错吧?”

“对,我们是不能输的。直到有朝一日实现梦想为止。”

土师留下一如往常的微笑,坐到了车上。

目送着轻快汽笛声扬长而去的小车。<郭公>也转身迈出了步子。

走在人行道上的<郭公>,表情也迅速转变为极其普通的小学生的样子。正如至今为止所做的那样,为了不暴露附虫者的身份,以后自己也必须继续演绎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普通人。

“那么……从现在赶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木下那家伙玩游戏还真够差劲的啊。”

从天空中飘落的绿色郭公虫,追赶着加快步调前进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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