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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导梦的旅人 第二章

2.00鯱人Part.2

未阅读短信数量——十八条。

——喂喂,太迟了!演播室的租用费,全都由你付了啊!

——我说呀,小鯱你真的没有跟谁在交往吗~?

——听说在大马路上发生了事故!阿鯱,你是路过那里的吧?还活着吗~?

——古文的课题……到底是哪一页来的?

——上次跟你说的那部电影的DVD到手啰!要我借给你吗?怎么办好呢?

早晨。

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了过来的鯱人,第一件事就是先确认自己的手机。

看到这一大堆未阅读短信的内容,心里松了一口气。

鯱人的日常生活,正凝缩在这个小小的液晶画面中。这些朋友们的声音,将会把他带回到跟往常无异的日子之中。

但是——

“……”

坐起身子,想要用手来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可是摸到的却是触感粗糙的绷带。内心顿时涌起一股异样感,他马上拉起衬衣一看——只见上面有一块大大的淤青。

鯱人马上回想起昨天放学后发生的事情。

在骑着电单车放学回家的路上,在中心街的大马路上遭到了一只异样的怪物——附虫者和他的<虫>追赶。被追赶的理由非常简单,就是因为被鯱人妨碍了痛快暴走中的附虫者。

鯱人虽然有过死亡的预感,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卖,却发现自己正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附虫者。

那时候,出现了一个突然向他袭击的人。

那是一个明明没有下雨却穿着雨衣的奇特少女。从她在自己身边自由自在地瞬间移动这一点来看,就可以明显看出她并不是普通人。也许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幽灵之类的东西。

不管怎样,总之鯱人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穿雨衣的少女身影了。鯱人仿佛要逃离那个倒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附虫者似,骑上Solo就离开了现场。

回家之后,鯱人向家里人说了句“骑电单车时摔倒了”,就马上躺倒在床上。

“……”

回复了所有短信之后,鯱人做出了一个干脆的决断。

“嗯,全部忘记吧。昨天的事只不过是一个恶梦而已。”

在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自己向自己点了点头。把昨天放学后的记忆从脑海中彻底清除掉。

虽说被卷入了不幸的事故,不过鯱人还是这样子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中。他已经不打算再跟这些危险事情拉上关系了。

鯱人隔着绷带摸了摸额头上的伤。

跟胸口的淤青一样,那里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呜哇,这家伙果然是遇上事故了!”

“看起来好像很痛耶……小鯱,你没事吧?”

“幸好不是撞车事故啊。只不过是摔倒而已吧?”

——一回到学校,同学们就马上围在头上包着绷带的他周围。

“哎呀,我还以为会死掉呢。我摔得很远啊,就这样咻的一声——”

鯱人以笑脸作出回答后,同学们似乎总算放心下来了。听完了鯱人所编造的电单车事故之后,话题就转移到了昨天傍晚在大马路发生的大规模事故上来。那个戴头盔的附虫者所引发的事件,似乎被作为大型车失控事故报道了出来。

明明有那么多目击者,事故原因却变成了大型车的失控——虽然这里面让人感觉到谁在进行情报操作,但那也是跟他无关的事情。他根本不想知道能够操纵新闻媒体的人到底是谁。

“早上好哦——”

鯱人笑着向走进教室的女生打了个招呼。那是昨天扇了他一巴掌的少女。

少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马上又低下了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概是对昨天的事感到在意吧,她并没有回应鯱人的招呼。

也没有必要那么在意嘛……鯱人在心里苦笑道。

“啊,说起来,最近你跟那个女孩很合得来嘛。进展顺利吗?”

“我——都——说——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嘛。”

他用手扣在拿自己开玩笑的那个朋友的脖子上,紧紧勒住了他,就连经常跟他在一起的朋友,也马上拿这个作为话题。

在跟朋友们打闹的过程中,鯱人感觉到脑海里残存的有关昨天那些事的影子正在逐渐消失。一边面露微笑,一边细细体味着这种实感。

我的容身之所,果然应该是在“这一边”啊——

昨天的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能因为被同班的女生扇了一巴掌,弄得头脑一片混乱吧。在跟附虫者的战斗中出现的感觉,应该是“那一边”的鯱人在极度紧张状态下产生的偶然产物。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错乱状态了。

怀着轻松的心情,对任何事情都不深入思考,过着快乐日子的鯱人。

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在耳边回响起来。

——你是附虫者吧?

几乎要把不安忘记得一干二净的鯱人,却突然打了个寒颤,表情也马上僵住了。

跟那呆愣的外表相反,在那一瞬间看到的雨衣少女的眼神是在非同寻常。就好像碰上了不该碰到的人一样——而且,就好像总有一天会被她抓到似的……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算了,反正也跟我没关系啦。”

在跟同学们谈话的期间,鯱人暗自嘀咕道。

跟鯱人没有关系。他也一直把自己是附虫者的事实隐瞒到现在,也有自信可以就这样生活下去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昨天只不过是因为所谓的女人运什么的太差而已。

想到这里,他就又想起了昨天遇到的另一个少女。

对了,那个女孩——

在停车场帮鯱人拉起电单车的那个一年级女生。为了挽救她做乘坐的巴士,鯱人才会遭到那个本来毫无关系的附虫者的追赶。

这么一想的话,鯱人就觉得跟那个学妹说一两句怨言也应该不算过分。

到底最后有没有赶上她所说的那件急事呢——

但是鯱人对她却并没有什么坏印象。自己之所以救她,也不是因为受了谁的摆脱,只不过是自己心血来潮做的事而已。

“我说啊,在一年级里面,有个大概这么高的,头发翘翘的……嗯,怎么说呢,是一个静不下来的女孩……”

从谈话的主题中脱离出来,鯱人向其中的一名朋友小声问道。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存在一种情报通的人物,在鯱人的班上也有一个大肆炫耀自己网罗了校内所有女生情报的同学。

“嗯?其它特征呢?”

“卷着一条格子花纹的围巾啦,我想应该是相当可爱的。”

“格子花纹的围巾吗……虽然不能肯定,不过也许是间崎梨音吧。”

因为本来并不抱有期待,这时候听到他明确说出了名字,反而大吃了一惊。虽然很想逼问他到底是何许人也,不过因为他已经开始了说明,就只好闭嘴听他说了。

“不过这也只是在有着‘可爱’这个评价的女孩子里面,按照你说的条件去找而得出的结果啦。一年D班,间崎梨音。没有参加社团。听说加入了什么剧团……除此以外就不怎么知道了。”

“不,已经足够了……嗯。间崎梨音吗。对了,听说我在一年级里面的评价是花花公子啊,是真的吗?”

“你想听吗?”

“……不,还是算了。谢谢啦。”

向那个朋友道谢之后,鯱人就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交友联谊会的事,你快决定去不去啊?”——突然被人这样子大声叫了一声,整个教室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看来那花花公子的误会就是这样在校内流传开来的吧。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走了过来,短时班会开始了。说完了几句简单的联络事项之后,班主任就早早离开了教室。

鯱人茫茫然地注视着黑板上的时钟。

到第一节课开始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

“……”

鯱人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

他所去往的地方,是位于教学楼一楼的一年级教室。走下楼梯,向着D班的方向走去。

只要有领带不同颜色的学生在走廊上走,就自然而然会吸引到一年级生的目光。于是他早就抛开顾虑,堂而皇之地在走廊上大步前进。

走到D班的时候,正好是短时班会结束的时刻。从教室里走出来的老师以讶异的眼神瞥了学年不同的鯱人一眼,就马上离开了。

“嗨,你好啊。我是二年级的花花公子,请问名叫间崎梨音的女生在吗?”

鯱人向那个刚要走出教室的女生说出了这句话,全班的视线马上集中在他身上。而且还在瞬间内静了下来。本来打算开个玩笑的他,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只好挤出了僵硬的笑容:

“那个,到底可爱的后辈们是怎么看我的啊……?难道真的”

“啊,那个……间崎同学还没——啊,来了。”

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的身影正向着这边小跑过来。

毫无疑问,那就是昨天帮他拉起电单车的那位少女。鯱人不禁在心底里感谢那个同学的情报网的精确。

大概是一路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吧,气喘吁吁的梨音抬起头,看见了鯱人。仿佛一时间无法理解状况似的,她一下子在鯱人的面前呆住了。然后,梨音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D班的教室,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交叉着双手打出一个“X”的记号。

“你来找我们班有什么事,盐原学长?啊!难道又打算向女生们下毒手……D班的和平就由我来保护!”

“啊,谢谢你啦。我想先借走她一会儿。”

“哦……请随便。”

“咦?是、是我吗?怎么,好像我还被同班同学背叛了啊?”

鯱人拉着惊慌失措的梨音的手臂,离开了教室的门口。

一直把她拉到了饮水处那里。梨音依然露出一脸警惕的神情。从第三者角度看来,那就像是鯱人把梨音逼到了墙边一样。

“那那那、那个……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难道是打算找谁来救她吗?鯱人再次为自己的得不到人家的信任而大受打击。

“我不会把你拿来吃掉的啦……总之,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只不过是对昨天放学后的事有点在意而已啦。”

“啊,怎么了,你头上的绷带!是受伤了吗?——啊!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个班的?”

“你要先好好听别人说话。”

“啊呜!好痛!呜呜……”

鯱人忍不住用食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梨音连忙向要仰身避开,可是却恰好把后脑勺撞在墙上。她捂着额头和后脑,肩膀也颤抖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是个很有趣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她,就可以把不愉快的事情——比如昨天跟附虫者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

“我只是来问你,昨天在那之后又没有赶上那件急事啦。因为我还是觉得有点在意。”

“在那之后……吗?”

是在巴士差点被附虫者撞坏的事故发生之后啊——看到仿佛想哭出来似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少女,鯱人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因为我想,如果因为在停车场帮我的忙而害得你迟到的话,就太过意不去了。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的,非常重要的事。”

梨音露出了满脸的满脸的笑容。鯱人不禁怦然心动。

“虽然时间上是没有赶上……不过那只是因为坐的巴士受到事故的影响而已。而且虽然迟到,结果也得到了那边的宽容。所以,什么事都没有。”

少女以清晰而流畅的声音说道。冷静下来的梨音说话的声音,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

“是吗。”

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鯱人露出了率直的微笑。

“太好了。”

“咦?……不,没有啦,其实真的不是因为学长的关系……”

说完,她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发现自己反而让后辈的女孩子不安起来,这次就轮到鯱人发慌了。

“即、即使是那样,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啦。就让我补偿点什么吧……对了,下次我朋友会搞个活动,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没有。”

她再次抬起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鯱人马上就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啊,咦?你怎么了呢?”

鯱人不由自主地大声说了一句,然后握住了梨音的肩膀。只是被拒绝了的话还好,但要是一直这样子被误会的话,他实在无法忍受。

“的确我经常会被误会,但我其实不会那么随便跟女孩子搭话的!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传闻,不过那些都是骗人的,明白吗?”

“……那个……”

面对把脸凑过来的鯱人,梨音很尴尬似的挪开了视线。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是真的没有去玩的时间。”

“咦?”

“早上有剧团的早练,放学后又被芭蕾舞课程、英语会话和剧团训练占满了。而且星期六日都一直在打工……”

“剧团……就是那种舞台演剧之类的?”

“是的!我的梦想是将来有一天能站在大舞台上!”

梨音马上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

梦想——

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鯱人的心就剧烈跳动了一下。

据说<虫>是为了啃食人类的梦想而存在的。

——但是那些传闻,也毕竟是传闻而已。

身为附虫者的鯱人,根本没有什么梦想。只不过是每天过着快乐的日子而已。

正因为如此,鯱人非常喜欢为向着梦想努力的人鼓劲,因为他们有着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

鯱人微笑着放开了抓住梨音肩膀的手。

“希望你能实现。”

“是的!”

没有梦想附虫者,和拥有梦想的普通少女互相露出了微笑。

“不过,偶尔去舒缓一下压力不也很好吗?到你真的有空的时候,就给我联络吧。可以告诉我短信邮箱地址吗?”

“啊,是的。请等一下。嗯……啊!这种状况,难道是我在受骗吗?盐原学长果然就是花花公子——”

“不是不是。你别管那么多,马上把手机拿出来吧。快要开始上课了。”

鯱人跟拿出手机的梨音交换了短信地址。

“……嘿,手到擒来。”

“那、那种笑容是怎么回事!我果然是被骗了吗!”

就在他拿梨音开玩笑的时候,校内的上课铃声响起了。

“噢,糟糕!今天第一节课是移动教室——”

正当鯱人为了回到自己教室而转过身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窗外,在学校正门旁边的停车场的顶棚上,正站着一个黄色的人影。明明没有下雨却穿着雨衣雨鞋的娃娃脸少女。脖子上挂着电单车用的防风眼镜。嘴里咬着棒棒糖的那副模样,绝对不可能看错。

“快、快还给我,我的短信地址!我对欺诈是绝对不——啊,哪个?怎么了呢,脸色好像很差啊?”

“……!不,没有——”

鯱人一下子回过神来,重新面向梨音。

心脏正在激烈地捶打着他的胸腔。在跟梨音说话的期间已经忘记的、昨天跟附虫者的战斗,这时候又再次掠过了脑海。

“……!”

第二次向窗外看去的时候,停车场的顶棚上已经看不见雨衣少女的身影了。

心脏跳动的声音正剧烈地刺激着耳膜。冷汗也沿着脊背淌了下来。

“学长……啊,刚才的是上课铃声吗?不知为什么,跟平常有点不一样呢。是一种让人头痛的声音……”

“铃声?是、是吗?也许是把——那么我先回去教室了。之后再给你联络。”

鯱人挤出了笑容,然后快步转身离去。从背后传来了梨音“如果你发一些奇怪短信的话,我是不会回复的!”的声音。

一年级生们都纷纷走进各自的教室。

走在突然变得毫无人气的走廊上,鯱人头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是、是错觉……吧?”

不知不觉、鯱人已经小跑了起来。他心无旁骛地向着阶梯走去。

正在被注视——

虽然很想认为那是幻觉,但是他的全身却感觉到一股刺痛般的视线。这种令人难以呼吸的紧张感,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当时,在鯱人面对着倒在地上的附虫者的时候,就是那个雨衣少女不由分说地向自己发动了攻击。还没等自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少女就踢来了一脚,然后好像还说了句什么话。

——你合格了。

回想起来,内心不禁一阵战栗。

到底是在什么方面合格了?自己到底将要被那个幽灵一样的——不,简直是一身“旅行者”打扮的那个人做些什么呢?

难道这次就为了杀掉我而——

“……!”

来到楼梯的时候,鯱人的视野中出现了少女的身影——她正伫立在鞋箱所在的那条通道上。头戴防风眼镜,随风翻飞的雨衣表面不断迸射出紫电。

“哎呀,昨天才跟你见过的呢,盐原鯱人。”

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连这种疑问,鯱人也没有想到。

他反射性地朝着跟少女相反的方向——特别教学楼奔去。登上了位于走廊尽头的楼梯,沿着二楼的通道跑进了理科准备室。

“那、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会被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追赶,根本就莫名其妙。难道她是那个秘密组织的杀手,因为自己目击了什么重大的秘密,所以被追杀吗——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只有这一类老掉牙的情节推测。

“我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会被那种人盯上的事啊……!”

整理了一下呼吸,他就悄悄从准备室里探出脸来,观察了一下走廊的情况。

放下心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竟然说我是‘那种人’,你真是太没礼貌了。你要叫我做狮子堂戌子大人才行。”

声音从自己的头上传来。

鯱人抬头看向天花板,不由得马上愣住。

“你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对聪明的我来说简直是了如指掌。”

雨衣少女的身体,正悬挂在天花板之上。

不,悬挂这种表达还不算合适。正确来说,应该是上下倒转地用双脚“站”在天花板上。

“明明是倒着站在这里,为什么我的裙子没有翻过来?你一定是对这个感到疑问吧?你真是够色的呢。呵呵,这里是有机关的。其实这条裙子是——”

我根本没有想那样的事。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

昨天在雨衣之下应该是穿着一边穿洞的牛仔裤才对。但是因为注意力都被雨衣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那种事情。

“呜、呜哇——!”

面对这种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光景,鯱人马上奔出了走廊。仿佛连呼吸都觉得浪费时间似的,一下子就冲下了楼梯。

来到一楼,向着通道另一头的走廊跑去。那正是昨天被同班的女生扇了一巴掌的,跟体育馆相连的通道。

但是在踏上走廊的时候,却看见在中庭滚来滚去的雨衣少女已经在迎接自己了。

察觉到鯱人之后,狮子堂戌子一下子做起了身子,红着脸说道:

“喂喂——人家本来是打算用沙铁沾满全身,叫一句‘怪兽KABIGON!’来吓你一跳的耶。你别在人家准备的时候闯进来嘛。”

“……!”

“啊啊,等一下。我还有其他搞笑的俏皮话——”

就好像在做噩梦一样。

鯱人跑到了楼外,沿着围绕校舍墙壁的紧急楼梯奔了上去。随着哐哐的脚步声,向着楼上急速飞奔而去。

从四楼通往到天台的地方,被一道锁着的栅栏挡住了。但是鯱人却轻轻一蹬墙壁,以高跳越过了栅栏。

冰冷的寒风向他迎面吹来。

“使用力量吧。”

在登上屋顶的鯱人眼瞳中,映照出悠然伫立的少女身影。

跟刚才那种不合时宜的呆愣表情完全判若两人,穿着雨衣的戌子的视线变得异常锋锐。

“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吧,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可能从我手上逃掉的。”

戌子散发出的强烈杀气,起到了导火线的作用。

“呜呜——”

被逼到了绝境,鯱人仿佛被谁操纵着似的举起了手臂。以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划动,并向着戌子指去。

从鯱人的身体上,释放出了红色的光芒。在空中呈现出“秋茜”姿态的光芒化作了一道闪光,戌子连逃避的时间也没有就被刺中了。

鯱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同时,戌子的身体也被增加了重量,随着一阵“喀啦咔啦”的声音,地板上出现了裂缝。

那是因为鯱人以能力把自己的重量转移到少女身上,然后再进行增幅的结果。这样一来,少女的身体应该拥有汽车般的质量了。那并不是人类的体力可以挪动的重量。

封住了戌子的行动、并把自身体重变为零的他,只要从屋顶上跳下去的话——

一阵紫电的光芒掠过了正要翻身跳下去的鯱人的视野。

“——你别以为可以逃得掉。”

转眼间,曲棍球棒的前端已经抵住了鯱人的下巴。

“在意志受挫的状况下选择的逃走,只会给你带来败北。”

刹那间,缠绕着紫电的戌子已经逼近到鯱人的眼前。明明已经被鯱人的能力增加了几十倍重量的球棒,却被她轻而易举地挥了起来。

要被杀掉——

预感到死亡的到来,鯱人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意料中的冲击,却等了好久也没有出现在身上。

“……?”

战战兢兢地睁开眼一看,只见戌子保持着用球棒抵着自己脖子的姿势,固定在眼前。她冷冷地望着一脸恐惧的鯱人,露出了嘲笑。

“你还真是傻瓜呢。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尝试去战斗?”

被她这样嘲笑,鯱人只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不就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地向我发动袭击吗!

正当他冲口而出地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被戌子的话打断了。

“你一定是因为这种突发事态陷入了混乱吧。然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袭击。所以,也没有战斗的理由——看你的样子就好像想这么说啊。”

“……!”

“刚好是相反啊,相反。你并没有不战斗的理由。”

戌子放下了球棒,轻轻地推了一下鯱人的胸口。呆站着的他仅仅是这样就被撞到了栅栏之上。

在一屁股摔在地上的鯱人面前,戌子用球棒对准了他。

“你是附虫者,正在遭到不明人物的袭击。在这种状况下,你还有什么不战斗的理由?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战斗吧。如果想生存的话,就在被打倒之前战斗吧。如果不想成为无法思考的缺陷者,就好好想一下。如果忘记了为生存而挣扎的话,在那一瞬间,你就已经输掉了。”

鯱人茫然地抬头注视着少女。现在,他的能力还没有解除。

“你觉得我能自由行动很奇怪吗?我穿的衣服上嵌有金属纤维,这根球棒也是钢制的。在追赶你的途中,我也应该说过吧。关于裙子和沙铁的话……你就是因为漏掉了这些关键词,所以现在才被我把握着性命。”

磁力——

鯱人终于领悟了戌子的能力。

如果眼前的少女是附虫者,并且能像鯱人控制重力那样操纵磁力的话,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了。在里面藏着钢筋骨架的校舍内,即使倒立在天花板上,或者利用引力和排斥力进行高速移动,也是可以做到的吧。如果操纵的磁力足够强大的话,即使被鯱人的能力增加了重量,也还是能够加以操纵的。

“在到处都是金属的城市里,我是无敌的。你给我好好记住吧。”

再挺着微微隆起的胸脯的戌子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杀气了。

“……那么。”

“嗯?”

“我要怎么做?既然你要叫我‘记住’,也就不是要杀掉我了吧?”

橙色的“秋茜”从戌子身上飞了起来,回到了鯱人的身上。

明白了对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的对手后,鯱人已经没有了逃跑和战斗的想法。这样一想通的话,就连恐惧带来的头脑混乱也全部消失了。鯱人也很清楚,只要她有这个意愿的话,随时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被名为狮子堂戌子的怪物盯上了。仅仅是因为自己使用了一次长年以来都隐藏着的能力。

“唔,看来你已经理解了自己的立场呢。佩服佩服。”

戌子一脸高兴地笑着,然后用球棒抚摸着鯱人的脑袋。鯱人的心中顿时萌生出一股杀意。

“——在这个国家里,有一个名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

雨衣在二月的寒风中轻轻飘动,戌子开始讲述了起来。

据她所说,所谓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是一个为了管理附虫者而设立的政府机关名称。在这个国家里,还有除了鯱人以外的众多附虫者,那个组织就对这些附虫者进行搜索、捕获、管理和隔离,有时还会将他们训练成局员来为组织服务。

“……哦,原来如此。”

鯱人苦笑了起来。

对于过着普通生活的他来说,那实在是难以置信的内容。可是,其中也有合乎道理的部分。既然自己作为附虫者而存在,那么有人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放着不管的话就会有危险,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那么我就要被带到那个名叫特环的地方,然后被隔离开来吗?”

鯱人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眯起了眼睛。

已经无法再回到目前的生活了吗——

这么一想,他就越发对这些快乐的日子感到留恋。

不停收发短信的手机。

自由自在地在路上驰骋的Solo。

深深地吸进肺部的新鲜的空气。

自己也许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触碰到了。

“……向那个女孩要来得短信地址,还真是浪费了呢。”

很想再跟那个名叫间崎梨音的女孩多说几句话。

鯱人一直在想着这些事。

“我给你一个机会吧。”

背对着太阳的狮子堂戌子,说出了意料之外的台词。

“我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在我了结那件事之前,我就先把你的事情保留着不说出去吧。然后,在这段期间内——”

鯱人瞪大了眼睛。因为他还以为自己要被不由分说地扔进隔离设施里面去。

“就由我来对你进行训练。”

自称无敌的少女高声宣言道。

“你具备了战斗的才能。你将要在我的手上,成为一流的战士。”

“……啊?战士?”

鯱人一时间无法理解戌子的话中含义。

到昨天为止都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自己,要成为战士?到底该把什么跟什么连起来才会得出这样的想法?眼前这个少女是不是有毛病?

“如果不愿意的话,你就尽管逃避好了。只要我在这个城市里,就一定会把你找出来。正如刚才的捉迷藏一样,我绝对不会让你逃掉。如果想从我手里逃掉的话,就必须变得比我更强。”

嗖的一声,球棒带着风声指向了鯱人。

“如果你在我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变得比我更强大的话,我就再给你自由吧。你要好好努力哦——”

一脸困惑的鯱人,和看起来很开心似的露出笑容的戌子。

在晴空之下正面相对的两名附虫者。

那就是盐原鯱人和狮子堂戌子——新旧的狂战士开始交替的萌芽瞬间。

盐原鯱人的“基础训练”。

——现在开始。

2.01Theothers

间崎梨音的放学离校时间相当早。

在放学铃声响起后,她理所当然地比谁都更快一步奔出教室。

放学后的所有空余时间,都几乎被剧团的训练和学习填得密不透风。就连跟同学玩耍的记忆,都几乎没有过。

“好痛——”

光是从鞋箱里拿出鞋子的动作,也会让手脚关节传来一阵酸痛。

在毫无休息时间的训练和学习的日常生活中,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最近就连在学校上课的期间,也只能勉强抑制着自己的睡意。

“——不痛!”

她抿着嘴唇,向自己暗示道。

回头向走廊那边望去,只见面露笑容的同学们正慢慢地向这边走来。是接下来要到街上去玩吗?还是说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在过着讴歌青春的生活,每天大概也很开心吧。

但是,梨音并没有觉得羡慕。

因为她有自己的梦想。

小时候到国外旅行,她曾经看到过一部名叫“BEAST”的音乐剧。自从对那种无比壮大恢宏的场面保有憧憬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渴望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站在同样的舞台上。

“今天我也要努力训练!噢——!”

她模仿着英国起源的悲剧“皇帝”中的动作,气势十足地把拳头高高举起。平时坚持进行着发声练习的梨音的通透声音,在无人的楼梯间回荡。

关上鞋箱盖子后,她就飞也似的奔出了外面。

今天剧团训练的时间也很紧迫。在匆忙往正门跑的途中,她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地向停车场看去。

“唔,又偷懒了吗?盐原学长。”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鼓起了两腮。

梨音每次放学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停车场里寻找那辆蓝色电单车的身影。

这是从被班主任叫去商量升学问题,后来没能及时赶上试演甄选会的那一天开始的。起因就是那时候她帮助了一个因为拉不出电单车而苦恼的男生。

“今天又偷懒了吗?”

自从跟比自己高一年级的、名叫盐原鯱人的学长相遇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在帮助他拉出电单车的第二天,她还被鯱人缠着跟他交换了短信邮箱地址。

但是自那以后,鯱人就变得很少出现在校内了。在交换了短信地址之后,也没有收到一次他发来的短信。

不仅如此,在梨音放学的时候,也看不见那辆Solo单车的影子了。大概是早退,或者根本就偷懒没来上学吧。

鯱人今天是不是也在哪里玩耍作了呢?

“连一条短信也不发给我,学长的确是个花花公子呢。”

关于盐原鯱人这个二年级生的评价,即使是刻意奉承也无法用“好”来形容。同学甚至还一脸认真地向她警告说“要小心啊”。

对于每天过着训练和打工生活的梨音来说,光是被异性搭话就已经算是一件很大的事了。

而且,在鯱人说出“花花公子什么的都是误会”那句话的时候露出的认真表情,看起来非常有成熟感,一点也不像只比自己大一年的人——

“NO!NO!现在可不能想一些多余的事啊,梨音!”

梨音一边跑一边抱着脑袋,就像法国剧“女王之墓”中苦恼的女主角一样仰天叫道。

对梨音来说,现在甚至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当她出了正门向巴士车站走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坐的那一路巴士恰好到站。于是她马上以全速飞奔起来,勉强赶上了巴士。

“呼……真让人心跳加速……”

抓好扶手,用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

眺望着窗外流过的HORANTO市街道景色的梨音,已经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胸口的急剧跳动声,并不是因为想着鯱人的事情,也不是由于匆忙赶车的缘故。

“……”

紧咬着嘴唇的梨音所抓着的扶手,发出了“嘎吱”的响声。

下个月,在HORANTO市观光名胜“OranjeLand”举行的音乐剧。

其标题就是——“BEAST”。

并非别的,正是那部作为梨音梦想起点的音乐剧,即将由日本的大规模剧团重现于眼前。而且还因为担当重要角色的演员突然无法出演的关系,而举办了一场紧急试演甄选会。在试演中合格的人,还可以参加之后到各地的巡回公演。

本来的话,这应该是在负责出演剧团的内部进行角色补充的,但是在担当日本公演顾问的扎尔.哈里希的强烈要求下,才举行了以预演形式进行的试演甄选会。

扎尔.哈里希是以名剧“BEAST”为开端成为知名演员的、参加了百老汇初回公演的一名角色。年幼的梨音也同样是被他的高超演技所压倒的其中一人。

对梨音来说,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只要被扎尔看中,就可以接受真正百老汇级别的指导。而且也听说过,有人在他的推荐下获得过海外公演的担当角色。

也许真的能站在作为自己梦想起点的舞台之上——

可以说,梨音就是为那一天而努力至今的。

“……真讨厌,浑身都在打颤啊。”

不去想那些多余事的话,可能会轻松很多。捂着胸口的手在不停颤抖。

——今天,是上次参加的试演会二次审查公布结果的日子。

“呜……”

在不断晃动的巴士中,梨音紧张得脸都扭曲了起来。甚至还有一种气闷的感觉。

如果合格的话,梨音至今为止的努力就能得到回报。

但是,如果不合格的话——

梨音低着头,咬住了下唇。

梨音目前正在不断碰壁。

在剧团训练中受到监督斥责,在芭蕾舞培训中也被其他学生赶超了。虽然也可以说是因为疲惫的关系,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如果是梨音的才能已经达到极限的话……

“……NO!NO!不能那么懦弱!反正能做的事我全部做了!嗯。”

她小声地自我鼓励道。

在梨音的耳边,隐约传来了一个奇妙的声音。

“……!”

肩膀抽搐似的颤抖了起来,梨音不禁抱住了脑袋。

环视周围,只见其他乘客们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

又来了——

最近有一个声音正在缠着梨音。

就像敲打着金属似的尖锐破裂音。仿佛从头上贯穿到脚趾一样,是一种非常不快和污秽的声音。明明声音大得出奇,可是却只有梨音能听到。

她感到一阵头疼。自己也许比想象中要疲劳得多吧。

“——先生的孩子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坐在梨音旁边座位上的两个主妇之间的对话,传进了梨音的耳中。

“好像是在帆兰户高校读书的孩子吧?应该是二年级的。”

“嗯,听说在吹奏乐部的发表会上决定了要在全国大会出场什么的……而且还在家长联合会上说要组织个后援会呢。”

面露笑意的那两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格外阴险。

“那个,听说已经取消了,好像是因为本人辞退了出场资格啊。”

“哎呀呀,是怎么回事呢?”

“听说因为失恋而大受打击,所以无法重新振作起来了。难得有那样的才能,这种问题还真是……”

“是不是碰上了很糟糕的对象呢?不过,嗯……”

“嗯,本来至今为止应该都在拼命努力的啊……这样一来全部都白费了。”

梨音瞪大了眼睛。

什么全部都白费——

听了这句话,她就感到浑身坐立不安了。心跳不断加速,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心态。

我至今为止做的所有事情,也许会全部白费——

不知为什么,她对继续前往训练场感到一阵恐惧,于是按下了下车的按钮。巴士马上就停了下来,梨音仿佛要躲避别人视线似的从巴士里走了下来。在梨音下车的同时,车上有一团黑色的烟雾升腾了起来,离开了巴士。大概是巴士排出的废气之类的东西吧。

梨音在比目的地早了两个站的车站下了车。那正是几天前发生事故的十字路口附近。可以看到施工人员正在为了修复道路而拦住了部分车道。

从这里也可以走路前往训练场。梨音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于是走进了路旁的便利店。

“……NO,NO。我必须纠正害怕就逃避的坏习惯。”

梨音站在杂志贩卖区,小声嘀咕道。

不管怎么说,梨音在所属剧团里也是备受期待的一员。但是一旦到关键时刻就会因为过度紧张而无法发挥本来的水平,这就是她的坏习惯。

“真想到别处去玩玩呢。”

梨音依然站在杂志贩卖区,小声嘀咕道。

这样的想法,还真好久没有过了。

追求梦想的日子,让她觉得非常快乐。但是一旦到了自己的梦想面临考验的时候,就会突然变得不安起来。

至今为止还没有能做出过令人满意的演技。因此,她就对自己没有自信,也无法想像自己获得成功的样子。

不认为自己的梦想会实现——

这样的预感,更令最近的梨音无法集中精神在训练之中。

“说过要带我去玩的人,也完全见不到影踪。”

鼓起两腮的梨音在脑海中想起来的人,就是盐原鯱人。

对于他说一起去玩的那件事,现在的梨音很可能会一口答应下来。

从自己的梦想中逃离出去。

这对她来说仿佛是一种非常甜美的诱惑。

“呼啊!对不起,这个……不用袋子了……!”

听到从店内传来的一声大叫,梨音马上回过神来。

“盐原学长?”

看到站在付账台前面的少年,梨音不禁瞪大了眼睛。

拿着饮料瓶的盐原鯱人向着梨音这边转过身来。他身上正穿着学校规定的运动服,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啊!”

盐原鯱人露出了笑容——那种笑容,说得好听点就是平易近人,说得难听点就是轻浮了。身材纤瘦、有着中性容貌的他,的确是很容易讨女孩子喜欢。梨音在心里想道。

“梨音!真的很巧啊!”

被他这样子大声叫出自己的名字,梨音不禁红起了脸。明明只是跟他说过几次话,他却像长年的好友似的向自己打招呼。被异性呼唤自己的名字,除了父亲之外,这还是第一次。

“请,请别那么大声叫人家!还有别直接叫我的名字!就算是亲密的朋友之间也是有礼仪的!”

梨音提高警惕——或者应该说是因为害羞的关系,向后倒退了几步。

“为什么?有什么关系嘛。你也用名字来称呼我吧。如果不叫的话我就再给你弹额头了哦。”

“鯱……鯱人学长……”

“好,很不错。对不起啦,我没能给你发短信。而且现在不仅是梨音,就连其他人我也很难抽时间来发啊。啊——果然跟梨音在一起的话就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呢!在疲累的时候还真是特别有效。”

好、好轻浮——

梨音绷紧了脸,无可奈何地被他逼到了角落里。

不知道为什么,鯱人露出了一脸放心的样子。那股兴奋劲儿,就像好几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一样。

这样下去,要是再不说话的话,说不定会被他抱过来。脑海里浮现出“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这句话。

“你、你偷懒不上学,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嘛?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被人叫做花花公子啊!”

“咦?梨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上学呢?”

马上就遭到了他的反攻。如果老实说自己每天都到停车场看的话,也太没面子了。不是梨音一时说不出话,沉默了起来。

鯱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喝下了一口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水之后,他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不,没有啦……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真的。每天都要从OranjeLand到这里跑上好几个来回,到底有什么用啊。首先是基础体力什么的,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咦?从OranjeLand跑到这里……那到底有多少公里……”

“嗯,其实也没必要那么认真,所以我也只是随便做做就算了。”

看着面露笑容的鯱人,梨音的脸马上没有了表情。

“梨音你呢?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向着梦想努力?”

跟鯱人见面后一度消失的不安,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要是在途中没有下车的话,现在的自己应该已经知道试演甄选会的结果了。

但是梨音却因为害怕知道结果,而来到了这样的地方。

“我、我……”

看到吞吞吐吐的梨音,鯱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是他马上微笑道:

“看来也没必要问了,你应该还在拼命努力吧。”

“咦?”

“看,你在烦恼的话,就证明你在努力了嘛。因为向着某个目标拼命努力的人,无论是谁都会烦恼的啊。”

如此说着的鯱人,却没有任何烦恼的迹象。

梨音不禁一脸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那个……鯱人学长,你难道没有烦恼吗?”

这么一问,鯱人就微笑着摆了摆手。

“啊,没有没有。我每天都那么开心啊。”

“好轻浮……”

“所以,我很羡慕梨音你哦。”

面对他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梨音的心不禁噗嗵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有着明确的目标,不断努力,不断烦恼……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我不具备的东西啊。我根本就没有梦想什么的。”

本来的话,自己是应该对这句话感到气愤才对吧。虽然只能以一句“一点也不考虑人家的感受”来概括,不过她还真是没有料到他会说得这么干脆。

但是梨音之所以没有感到气愤,恐怕是因为鯱人脸上露出的表情吧。可以看出,在那满面的笑容之中,的确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对梨音的羡慕之情。

“所以,我很想为梨音打气哦。”

“咦……”

面对红起了脸的梨音,鯱人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随时听你诉苦,跟你谈心啊。我想你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如果觉得难受的话,就找我吧。不过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

“啊……”

梨音抱着书包低下了头。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为自己打气。

这句话,不知为什么让自己心里痒痒的,然而却唤醒了一种至今为止从没有过的感情。

心里涌起了一股小小的勇气,感觉现在直接到训练场去也没有问题了。

谢谢你——

当梨音刚想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视野中却出现了一辆停在便利店门口的Vespa电单车。

“糟糕!”

鯱人也同样看着那走下Vespa的人物。

那是一个明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却作一身雨衣雨鞋的奇妙打扮的少女。

头盔以皮带挂在脖子上悬垂在背后,防风眼睛则挂在前胸。

那特征鲜明的外表,梨音也曾经见过。

在参加试演会二次审查的那一天,自己因为跑得急而撞上了她。

那雨衣少女一走进店内,就把背着的曲棍球棒抵着鯱人的脖子。咬着棒棒糖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至今为止我也培养过不少个学生……可是偷懒的陋习这么难除掉的学生,你还真是第一个呢。一旦放松警惕你就不见了踪影,害得我无法集中精力去做别的事。今天的惩罚跟平常不太一样,你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吧。”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看样子似乎很生气。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厉鬼般的压倒性气势,白白浪费了那张可爱的脸蛋。

“这是误会啦,戌子。你冷静点慢慢说,好吗?”

鯱人拿着饮料瓶高举双手,满脸堆笑地说道。

“今天只不过是碰巧见到了认识的人……如果连招呼也不打的话,作为一个人也太有问题了吧?对啦,就是那个亲密的朋友之间也要讲礼仪嘛……”

“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理解自己的立场?这可不是怀着吊儿郎当的心情就能生存下去的世界,而且你根本就没有干劲,光是这点训练你就打算逃跑的话——”

“啊~真是的,我已经听你说过三百遍同样的话了啊。”

在公众面前开始说教起来的戌子,和一脸笑嘻嘻地左耳进右耳出的鯱人。

“无论是多少次我都要说!而且你那种‘只要随便应付一下的话到时候就没问题’的马虎态度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既不打算认真去干,可是也不打算逃跑——喂喂!你快收起那嬉皮笑脸的笑容!”

看到喋喋不休地向鯱人说教的少女,梨音心中又涌现出一种从没有过的感情。

从两人互相直呼名字的情况来看,那位少女对鯱人来说大概是比梨音更亲密的人吧。

看见梨音沉默不语的样子,鯱人仿佛这才记起来似的向她看去。

“对不起啦,梨音。我要走了。”

一边用手挡着向自己揍过来的曲棍球棒,一边露出一如往常地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带你去玩,不过你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就尽管联络我吧。”

戌子挥动着球棒说道:

“你就打算以这个为借口来偷懒吗,给我反省一下——”

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梨音的心已经没有余力去这样想了。

听到鯱人说要为自己打气,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对于自己的这种想法,她感到非常羞耻。

“梨音?”

鯱人讶异地注视着沉默不语的梨音。

“……”

戌子也同样直直地注视着梨音——跟面对鯱人的时候不一样,那是一种冷淡的锐利目光。那种感觉,就好像被猛兽盯着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无法继续忍耐两人的视线,梨音什么也没说就跑出了店子,

又逃出来了。

梨音这么想着,但是又马上摇了摇头。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多余事情的时候,我要振作点才行……”

自己并不是逃了出来。现在的自己不可以去考虑除演剧之外的事情——她拼命地自我安慰道。

到达练习场的时候,她已经喘气喘得连肺都快要裂开来了。几乎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踏进了门口。

走进更衣室之后,看见许多年龄各异的剧团团员已经在里面了。梨音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只是低调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橱柜的面前。

“间崎同学。”

心脏突然怦怦地猛烈跳了一下。

从声音就可以听出,那是自己的一位女前辈,也就是这个女子剧团的领队。

“是、是的。”

梨音用前发挡着自己肿起来的眼睛,然后低着头转过了半身。

“恭喜你。”

对方交到自己手上的,是一个信封。

打开信封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前几天试演甄选会的结果。

合格——

“……”

梨音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剧烈心跳声稍微平静了一点。她面对着自己的橱柜,紧紧地把合格通知书抱在胸前。

不要紧,自己的梦想还没有中断——

“……对不起,学长……”

是对试演会合格的喜悦吗?

还是说对无视鯱人的行为感到歉疚呢?

滴落在脚边的一滴眼泪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感情,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2.02Theothers

一块飞舞在HORANTO市上空的肮脏布片,正缓缓向下飘落。

在染成了橙色的天空中随风左右摇摆,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布片所掉落的地方,是HORANTO市的中心街。

那片肮脏的黑色布片,落在一个伫立在人行道上的男人头上。

“……”

男人那向上弯曲的嘴巴已经裂开到接近耳朵旁边的位置。面露诡异笑容的男人,从下巴发出咯啦咯啦的颤动声。

那块肮脏布片就像生物一样蠢动起来,缠绕在男人的身体上。它逐渐覆盖了男人的全身,并形成了一顶跟他头形相吻合的连衣风帽,把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追踪‘王’的两个‘容器’,难道要拒绝我的暗示吗。一个已经消失,另一个正在被迪欧的孩子追赶……真是白费心机。”

男人抬头看着HORANTO市的天空。被霓虹灯照射出来的脸颊一片焦黑,一部分干燥的皮肤已经从脸上脱落了。

在帽子的边缘,爬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的那团东西,原来是一条小小的毛毛虫。并不仅仅是一条,毛毛虫一条一条地相继从风帽里面冒出来,掉落在地面上。

在男人的脚边爬着大量的毛毛虫,可是跟他擦身而过的行人却完全没有留意。就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似的,男女老少都默默地在男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可是,应该也不可能察觉到我们还有其他的碎片……”

嘶嘶!男人拖着脚迈出了步子。积聚在脚边的毛毛虫,也顺应这男人移动了起来。

“这个临时容器也不会坚持得太久……在得到新的容器之前,娱乐一下也似乎不错。”

明明没有风,但是包裹着男人的布片却一直在不停飘动。从风帽中隐约可以窥见的男人的左眼——那只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突然向着某个方位看去。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即将成为新容器的人们,已经处在黑色污秽物的影响之下。

作为候补的容器有两个。

一个是花费了漫长年月才慢慢成熟起来的绝望,另一个则是新鲜而浓厚的绝望。男人就是嗅到了那种绝望的味道,才来到这里的。绝对不会让他们逃跑。

要寄宿在哪一方的身上,就要看容器自身了。

有可能成为新容器的两个人,应该很快就会屈服于那污秽的声音吧。到那个时候,男人才会获得真正的容器,得到本来的力量。

但是在舍弃现在这个临时容器之前,削弱一下“敌人”的力量也未尝不可。

“我感觉到啊……现在也依然束缚着我的人们所潜伏的地方……”

男人一直在说着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自言自语。

2.03戌子Part.2

在名叫梨音的少女离开之后,戌子就马上扯着鯱人的耳朵走出了店外。

“来,快回去训练。现在应该还剩下一个来回吧。”

“明白啦,你别拉扯我嘛!”

在走到停放在店子前面的Vespa旁边的时候,鯱人就挣扎着做出抵抗。

“反正你也不用嘛,拉扯哪个地方也没什么区别啦!”

“当然不会没区别!会被扯掉下来的!”

鯱人甩来了戌子的手,一脸不满地瞪着她看。跟高出一个头的鯱人相对视的话,光是对上视线也很费劲。

“对了,鯱人——她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是学校的学妹啊。虽然不久前才见过她,不过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啊。跟她在一起会很开心,或者说捉弄她会很有趣吧。听说梦想是要当个演员呢。”

鯱人似乎马上就恢复了好心情,一边笑一边说。

“……”

戌子注视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心里想道。

看他的样子,至少现在跟少女之间还不是恋爱的关系。但是刚才梨音那种慌乱的反应,毫无疑问意味着对方对鯱人是有所意识的。

真是碍事的存在。按照情况的轻重,或许要趁他不知道的时候由我亲手——

看到静静地眯起眼睛的戌子,鯱人讶异地问道:

“戌子?”

“——你之前说过没有梦想吧,自己明明是附虫者。”

戌子面对着鯱人,问了一个完全毫无关系的问题。“嗯”,鯱人回答道。

“的确是啊。要是我打算想起来的话,意识就好像马上飞到别处去一样的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变得什么也无法思考。”

“你不用想起来了。”

“……?”

“对我们特殊型的附虫者来说,这是常有的事。梦想被扭曲,或者是完全忘记了。不过这对战斗员的战斗并不造成障碍。”

这句话并不是谎言。

但是按照戌子的推测,他这种“坏掉一半”的状态,应该是由别的原因造成的吧。

长年以来,鯱人说他一直都抑制着自己身为附虫者的能力。但是即使在那段时间里,<虫>也依然在一点点地啃食着宿主的梦想。封闭在内的宿主精神被一点一点地侵蚀,逐渐偏离了原来身为人类的健全精神状态。

如果想起来的话,就会让坏掉的精神面暴露出来。

那将会导致现在的“坏掉一半”的状态发生崩溃,鯱人作为一名战士就会出现巨大的缺陷。

“你不用担心,只要听我说的去做的话,你一定能成为强大的战士。”

戌子仿佛在鼓励似的拍了拍鯱人的肩膀,可是鯱人却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说啊……那个什么战斗员什么战士的东西,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干那个啊。在不久之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啊。”

“如果不行的话,就只有把你作为不合格者送到隔离设施去了啊。那样的话,你就连普通高中生也做不来了吧?也不能跟刚才的女孩去玩了。”

听见戌子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完,鯱人就转眼看向被晚霞染成了金黄色的大马路。

“嗯……那个还真是有点困扰呢。”

鯱人一边用手指搔着脸颊,一边以轻松的口吻说道。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

但是戌子却对他的反应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间崎梨音。果然还是有可能造成障碍——

戌子以笑容掩饰着内心的想法,挥起了曲棍球棒说道:

“既然这样,你就马上去吧。可别忘记我教你的跑法啊。”

“我肚子饿得快要死了,可以在途中吃点东西吗?”

“蠢货!你就舔着这个忍耐一下吧!”

“咦,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就已经古古怪怪的。”

戌子扔给他的,是一根棒棒糖。就跟她含在嘴里的棒棒糖一样。鯱人一脸不满地接了过来,然后奔了起来。

目送着鯱人背影的戌子,却露出了跟他相反的满意表情。

盐原鯱人这个新找到的学生,对接受训练的动机依然很不明确。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旦放松监管的话,他就会马上偷懒。根本没有丝毫作为面临战斗的战士的觉悟。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潜藏着比预料中更为出色的才能。

先不说身体能力,作为附虫者操纵能力所必需的灵活思维、瞬间判断力、能力本身的扩展性等等都完全无可挑剔。

实际上,他现在进行的这种训练的密度,已经相当于戌子当初计划的三倍以上了。尽管嘴里说着各种各样的怨言,但鯱人还是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就好像要补回自己隐藏着附虫者身份的那段时间一样。

至今为止戌子也训练过众多的附虫者,但是鯱人的天生素质的确是卓越超群。

就好像看着过去的自己一样。

戌子认为,鯱人的确值得自己把所有掌握的战斗技术都教给他。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也要把他培养成一流的战斗员。

她甚至觉得,自己一直在寻求的东西,现在终于找到了。

“如果是他的话,作为我的后继者也应该没有任何不足之处吧。”

戌子能留在HORANTO市的时间很少。但是她决心一定要把鯱人培养为最强的战士。

戴上防风眼镜和头盔,骑上Vespa,扭动了油门。

朝着某个地方,在夜幕下的街道上飞驰。

大概是因为近海的缘故吧,就连中心街的道路上,都能感觉到海潮的味道。

“……真是个好城市。明明是都会,却没有闭塞感。”

戌子一边顺着车流行驶,一边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虽然也不是讨厌乡下,但戌子还是认为自己适合在都会生活。置身于大量人潮之中的时候,就能感应到众多的波动互相交错,让她觉得非常舒服。

回想起来,自己对城市里的氛围和空气感到舒适,是从独自到各地旅行的时候开始的。

戌子在全国各地兜兜转转,以尽量找出更多的附虫者为使命。因此,她并不会长期逗留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就反而喜欢上了那些植根于各地的人潮和空气。

那是她隶属于战斗班、终日以执行任务为己任的时候没有过的想法。

当时的她只不过是沉醉在自己力量之中。她看在眼里的就只有敌人,能让她感到高兴的就只有歼灭敌人时的鲜血和悲鸣。

——可是她一直攀到了离最强称号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其中所付出的代价却相当大。

“我生长的地方,感觉也跟这个城市很像。”

戌子已经不记得自己出生的地方了。

一直使用附虫者能力的话,自己的梦想,甚至连精神都会被<虫>所啃食。自从在某个任务中受了重伤以来,戌子就失去了对自己的<虫>的抵抗能力。即使是现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心也在慢慢地、同时也确实地不断消耗着。

现在,她已经连亲人们的面容都无法清楚地会想起来了。

她还记得的,就只有自己成为附虫者时的事情了。在年纪还小的当时,应该也曾经有过许多快乐的回忆。但是人生中最恶劣的瞬间,却像是贴在视网膜上抹不掉似的,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

“不,应该是完全相反吧。算了,怎么也无所谓。”

以自嘲的口吻嘀咕了一句,戌子把Vespa停了下来。

她来到的地方,是位于中心街角落的一座高楼。厚厚的墙壁使它跟周围的建筑物拉开了距离,隔着金属制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警备员的值班室。

戌子从Vespa上走了下来,摘下防风眼镜挂在脖子上。接着,那道金属大门马上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性。

“初次见面,<浅葱>。你真的是那么一副打扮呢。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你好,支部长助理。没想到是由你来亲自出迎,真是倍感荣幸啊。”

面对一脸笑容的戌子,中年女性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大概是对这个年纪几乎比自己小一半的少女说话的方式感到怪异吧。她本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放弃了似的,只是“嗯”地点了点头。

这座大楼,是管辖HORANTO市的当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支部。据说表面上是以政府直属的调查机关设施为名义的。

出来迎接戌子的人,是担当支部长助理的女性。在跟支部的情报班进行联络的时候,戌子听说了是她主动要求担当把自己带进设施内部的领路人。

<浸父>在这个城市里,于短期内生成了多个附虫者——从戌子口中听说了这个事实的当地支部,马上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同时,身为<浸父>的目击者、同时也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戌子则作为知情者被传召到支部里来。

两人穿过大门,向着建筑物走去。在支部范围内的各个地方,都装满了监视摄像头和红外线感应器。与其说是堤防外敌,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地下的收容设施、训练设施中的附虫者局员们逃脱吧。

“我忘了给你道谢呢,谢谢你帮我准备了暂时居住的地方。不过那个酒店,淋浴时的出水好像不够猛呢,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吗?”

“为中央本部特殊班所属的<浅葱>提供支援是支部的义务,道谢就不用了。如果对提供的住处有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用最高级的帐篷和睡袋跟你交换的啊?”

“现在这个季节,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露宿街头呢。这跟上次路过东方中央支部时的待遇还真是天壤之别啊。那里也有一个名叫‘火雾女’的有培养价值的学生在,更重要的是那个新支部长代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是因为发生了<冬萤>的逃脱事件而没能跟她道别,真是遗憾呢。”

“啊啊,那好像是叫做五郎丸柊子的……不过根据我这边收到的情报,她一点都不像那个土师圭吾的代理人,是个无能的——不,应该是缺少事务经验的人吧。”

在那位女性的话中,让人有一种带刺的感觉。大概是由于对说话高高在上的戌子感到不满,已经被提拔到中央方面担任要职的年轻新人有所妒忌吧。

“支部长在等着呢,我们快走吧。还有——”

女性跟戌子肩并肩地走向建筑物入口,同时皱着眉头说道:

“你要的东西已经从西中央支部的开发班送到这里来了,不过那个真的没问题吗?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些糖而已啊。”

戌子笑着摇了摇嘴里含着的棒棒糖。她吃的这种糖是特制的东西,负责开发的是西中央支部。是只为了戌子而特别制造的东西。

“因为要是没这个的话,我就活不长久了。”

“……?总之那些都由支部长保管着,之后你再把它领走吧。”

进入大楼之后,只见正面有一个前台。在宽广的一楼大厅,配备有手枪的警员正在那里守候着。

虽然一眼看上去是座很普通的大楼,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通往里面的通道隔着极其厚实的墙壁,而且在不起眼的地方还隐藏着高感度的摄像头。

根据听来的消息,这里的地下是训练设施和收容所,地上是情报班和由少数普通人构成的职员办公室。不仅各层都被好几重隔离墙分离开来,而且还听说附虫者局员本来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出入这里的。

从外看来是一座难以攻陷的城寨,从里看来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牢狱——

虽然无法跟中央本部的地下要塞和东中央支部的“GARDEN”相提并论,但这种针对附虫者的构造也可以说是各支部根据地的共通点了。

“我们走吧。”

在支部长助理的带领下,戌子穿过前台直接向着电梯走去。在周围东张西望的时候,她发现天花板上有着无数穿透型的洞孔。难道是为了在紧急时候释放催泪弹吗?该不会是毒气弹吧。

“在跟支部长说话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可以吗,<浅葱>?”

“嗯?可以啊,你随便问吧。”

在等电梯的期间,女性抬头望着显示楼层数的指示灯,说道:

“在这个城市,真的有<浸父>吗?”

“……是什么意思呢?”

“我听说,你……在每到一个支部,都会说帮忙对战斗员进行训练,然后又收下谢礼吧?而且偶尔会因为过于激烈的训练,而逼得战斗员无法重新站起来什么的……”

“因为中央本部很小气,我的旅行资金很快就用尽了。所以到了在各地的支部的时候也会担任兼职教官。有些人没能承受住我的训练也是事实啊,要不要我帮你们的局员也训练一下?”

“——你就算想敲诈我们支部也是没有用的。”

支部长助理以冷冷的视线瞥了戌子一眼。

戌子依然笑容满面地眯起了眼睛:

“<浸父>出现了,我会帮你们搜索,然后你们就给我钱——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我才提供了虚假情报……你是觉得我想要这样做吧?特地由支部长助理来迎接我,也是为了先给我警告吗?”

“……”

面对默默地转身面对着电梯门的女性,戌子抹去了脸上的笑容。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在执行警戒态势之前那么悠哉游哉了。比起对<浸父>的搜索,你们反而集中精力对我至今为止的行动和报告进行取证吗?”

在隶属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附虫者当中,对拥有自由在国内各地移动的戌子抱有过度警戒心的局员并不在少数。正因为至今为止已经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所以她并不会幼稚到会对支部长助理这种露骨的无理言辞感到愤慨的地步。

戌子感到的愤怒,完全是来自另一个方面。

为什么特环对<原始三只>会采取如此消极的态度呢——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明明对附虫者感到恐惧,可是对于生成附虫者的<原始三只>却完全没有动手的打算。中央本部只会对<第三只>进行积极的情报收集,而地方支部给人的感觉就是什么都不干,光是盼着他们尽快离开自己的管辖区域。

“——我就特别免费给你来一次指导吧。”

戌子身上的雨衣飘动了起来。对急剧混乱起来的磁场作出反应,墙壁的按钮中迸出了火花。

面对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女性,戌子露出了凶恶的笑容:

“明知道<浅葱>的过去而不带警卫地站在我面前的人,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你刚才称为无能的五郎丸支部长代理。如果想活得长久一点的话,你或者就像她一样信任我,又或者带一打左右的护卫再出来吧。”

随着一阵沉重的冲击声想起,电梯到达了一楼。由于被戌子的磁力所吸引,电梯以远高于通常的速度落了下来。

察觉到异常后,警备员马上就冲了过来,同时把手按在手枪上。

“如果你们先拔出枪的话,我就会为了自卫而向你们发动攻击。不要说是手枪,就算是导弹也对我毫无作用。”

戌子瞪了一眼,警备员们就马上僵住了似的动弹不得了。戌子的磁场不仅可以让子弹的轨道发生偏差,甚至拥有破坏导弹的诱导感应器的威力。

雨衣飘飘的戌子威风凛凛地走进了电梯。但是女性却呆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戌子拉着满脸苍白的支部长助理的手,强行让她乘上了电梯。

“你害怕跟这样的孩子一起被关在密室里吗?我可不知道支部长在哪一层楼,你快点给我按下按钮。说赶紧走的人可是你啊!”

戌子用雨鞋一踢电梯,支部长助理的肩膀顿时抽搐了一下。她害怕得浑身打颤,连身体都不会动了。

“快点按下按钮!快按啊!”

踢了好几次电梯,支部长助理还是没有动。虽然她小声地发出“住、住手……”的命令,可是戌子依然一边喊“快按啊!”一边踢着电梯。

“连一个按钮都按不了,你还真够无能的。既然无能的话,那么弄坏了也没问题吧。”

戌子面无表情的把手握在背后的曲棍球棒上。支部长助理马上害怕得脸也扭曲了起来。

一旦生起气来,就停不下来——

那就是戌子身为纯粹的战士所固有的习性。过去隶属于战斗班的时候,愤怒起来的戌子部分敌我、把他们全部击倒在血泊之中的实例也不是一次两次。

平时是个冷酷的战士,愤怒起来就是一个凶猛的狂战士。

那就是<浅葱>在特环内为人所惧的理由了。

“你不合格。”

盯着满脸苍白的支部长助理,戌子正打算挥起球棒。就在这时——

噗嗵——

戌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

她不禁瞪大眼睛,俯视着脚边。

刚才感应到的波动是——

因愤怒而忘我的戌子,随着心跳的加速而恢复了理性。

“怎么,难道……!”

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能感应到异常磁场的戌子的能力,感觉到了远离自己双脚的下方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波动。曾经记住过的波动,如果不隔上一段长时间的话,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告知建筑物损坏的警报声响起,各层楼的障壁起动也开始了倒数。亮起了红色的异常指示灯,戌子所在的职员用电梯被切断了电源。

“什、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戌子无视一脸狼狈的支部长助理,暗自咂舌。

“地下有附虫者局员是吧。这个支部里最强的局员,是几号指定?”

“咦?为、为什么问那个……”

“快点回答我!”

戌子喝斥了一声,支部长助理才一脸畏怯地回答道:

“是、是五号指定……!现在正在地下进行下个任务的会议——”

“太弱了——已经被干掉了。”

从地下传来的附虫者们的波动,正在一个个地消失。

瞪大了眼睛的支部长助理的身姿,被一阵黑色雾霭般的东西遮挡住了。

“……!啊……啊……”

从脚下的地板上,涌起了像烟一样的黑色粒子——瘴气。触及瘴气的支部长助理的脸,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警备员和前台小姐也同样感到浑身脱力。

是精神污染吗……!真糟糕,没有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无法承受——

戌子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挥动着从背后拔出的曲棍球棒,摆出了迎战架势。

“我要把这座大楼纳入我的领域之下,虽然可能会有点麻痹,不过你们就忍一下吧”

戌子睁大双眼,展开了自己的能力。

“呜……!”

以戌子为中心,紫电的波纹向四周扩展了开来。在穿过整座大楼的冲击作用下,支部长助理和警备员们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掩盖整个视野的黑色瘴气,仿佛被烈风吹散一样全部消失。那是因为戌子所展开的领域跟污染的领域发生了抵消的缘故。除了身穿雨衣的戌子之外,其他人都会触碰到其间产生的静电而麻痹,但也应该比受到精神污染而让身体出现异常要好一点。

“……!”

一阵寒意掠过了戌子的身体。

带来这阵寒意的源头正在移动。仿佛从脚趾向头顶涌上来似的,那污秽的波动逐渐从地下向地上升上来。除了职员用的电梯之外,大概还有其他到达上面楼层的途径吧。

“太碍事了,快下去。”

戌子抓起了支部长助理的衣领,一把扔到了敞开的电梯门之外,然后向着发出“呀……”的一声悲鸣的女性说道:

“你赶快去确认受害情况。建筑物内的一般人员,也让他们尽快躲避到室外。在地下还能行动的局员,就让他们组成小队,让他们待机随时候命。现在马上!”

“什……什么……”

“你也应该把握到状况了吧,蠢货!现在这个支部受到了攻击。”

戌子戴起挂在脖子上的防风眼镜,抬头看着电梯的顶部。

“<浅葱>从现在开始进入歼灭态势。”

支部长助理的愕然表情,转眼间就消失在墙壁的另一边。

那是因为戌子利用自己的能力让电梯向上急速上升的缘故。通过把开着门的电梯和下面地板的磁力变为同极使其发生相斥作用,以时速数十公里的速度向楼上升去。

直到到达刚才感应到的波动的坐在楼层为止,也没有花上三秒钟。把电梯跟周围的钢筋变为异极,令电梯瞬时停止下来。同时也不忘把自己的身体和电梯变为同极,防止因为惯性作用而撞上电梯顶部。

让建筑物那一边的电梯门互相排斥,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那里正是最高层。通道上闪烁着异常警告灯,警报正以最大音量在周围回响。

从天花板上空出的小洞中,喷出了某种气体。

明白到那是睡眠气体之后,戌子马上以围巾覆盖着嘴巴。大概是自动防御系统把以强硬方法闯进来的戌子当作是敌人了吧。

“——在里面吗。”

在电梯中摆出了迎战架势的戌子,在瞬间带着残像消失了。通过让埋在地下的钢筋跟自己的身体相斥而进行了瞬间移动。

机械音的倒数声已经数到了零,通道依次被隔离墙挡了起来。

高速移动中的戌子,在被隔离墙完全封锁之前冲过了通道。

随着一点点地接近波动的源头,戌子的全身也受到了一股强烈波动的冲击。

空气如同带有粘稠性一样的不快感。

“没有附虫者诞生的迹象……”

面对走廊尽头的那道门扉,戌子挥动了曲棍球棒。带着强大磁场的球棒一下子就把木制的门扉击得粉碎。

瞬间,一股强烈的瘴气扑面而来。

里面摆着一张看上去很贵重的外国产桌子,那是一个宽广的房间。

在地上铺了绒毯的房间里,许多人倒在了地上。其中也有装备着特环指定用品的局员,但是似乎并没有任何人还维持着意识。

倒在中间的人,是一个身穿办公西装的中年男性。从局员守护着他的各种痕迹看来,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支部的支部长了。

在倒下来的书架下面,有一包纸袋被整个压扁了。从破碎的纸袋中,可以看到已经被压成粉碎的棒棒糖。那是本来应该分配给戌子的东西。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睹了如此凄惨光景之后,戌子跟伫立在房间中央的人影正面相对。

“<浸父>……!”

一阵破裂般的金属音,在大楼的最高层响起。

那是一阵污秽的钟声。

也是戌子被变成附虫者时诅咒之音。

“你要问我的目的吗,我的孩子啊……”

伫立在房间中央,俯视着如同供奉给神灵的贡品一样横躺着男人——本来应该在这里跟戌子会面的支部长那完全变了样的身体——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物。

从打开的窗户中,吹来一阵疾风。

污秽的长袍随风飘起,隐藏在里面的面容在刹那间表露了出来。

“你就把这当作是警告和复仇吧……”

戌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色的长袍,和沙哑的声音。还有——老人的脸孔。

那就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所掌握的其中一只原虫指定——<浸父>的特征。被<浸父>变成了附虫者的戌子自己,也对他的外表有着同样的记忆。

感觉到的波动,也同样跟<浸父>相一致。

但是,存在于戌子眼前的是——

“从今以后就尽情畏惧着我的影子吧,人类们……”

挪动着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看向戌子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在白色的毛毛虫爬来爬去的长袍里面,还隐约可以看到蓝色的衬衣和黑色腰带。

“你、你到底是……谁……?”

戌子干涩的低吟声,在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2.04戌子Part.3

特殊型的附虫者,是由原虫指定之一的<浸父>所生成的。

狮子堂戌子,也同样是特殊型的附虫者。在幼小的时候,她也是在<浸父>的引诱下成了附虫者。

<浸父>藏在那污秽帽子里面的容貌,是一个驼背的老人,除了戌子以外的特殊型附虫者也有着统一的目击证言,来自极少数普通人的目击情报也是一样。所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就把老人的姿态认定为<浸父>的本体。

但是刚才在长袍中看到的,却是一个无法称之为老人的年轻男性。虽然因为肌肤颜色有点发黑而无法判断其人种,但外表上的年龄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难道……你不是<浸父>吗……?”

戌子紧握着曲棍球棒,茫然地站在那里。

在今年年初,戌子私下从朋友口中听说过,他已经把<浸父>打倒了。

他并不是会撒谎的那种人。正因为如此,戌子才会对这个城市里依然有特殊型附虫者诞生的现状感到可疑。

如果事实只不过是<浸父>还活着的话,那还可以理解。但是连姿态也发生了变化,就已经超出戌子的预料范围外了。

“我还记得你啊……由我最初的‘碎片’生成的孩子啊……”

站在被凄惨地撕裂了身体的支部长身旁,<浸父>先后倒退了一步。

“过去你在绝望之中,怀抱着一个绝对无法实现的梦想……即使在今天,你也好像一直在痛苦挣扎啊……”

面露笑容的男人的脸孔,又再次隐藏在帽子之下。从刚才开始就听到他的沙哑声音,可是男人的嘴角却几乎完全没有动过。

肮脏污秽的钟声在周围响起。

以<浸父>为中心,瘴气喷涌了出来。

在充满了房间的瘴气中,可以隐约看见一座有着尖尖屋顶的建筑物。在那残旧腐朽的小建筑物顶部的生锈大钟,正在缓缓地前后晃动。

“……!”

戌子反射性地向后跳开,同时集中起精神。

那是已经被明确化的<浸父>能力的其中一种——“教会”。一旦从现世被拉进那个隔绝的领域的话,大部分人类都会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

“你可别以为能轻易地把现在的我啃食掉啊……<浸父>!”

戌子拿起曲棍球棒转了一圈,然后展开了能力。

确立了对抗精神干扰能力的集中精神法的并非别人,正是戌子。以强烈的意志保持自我,把睡魔般的陶醉感尽数驱散。

浮现出教会映像的雾霭,被戌子展开的磁场领域抵消了。其间产生的静电,正闪动在雨衣表面。

“你说过是警告和复仇吧。那你就告诉我其中的含义好了。为什么要袭击支部?”

在彼此的领域互相牵制的房间里,戌子和<浸父>以正面相对峙。

“还有‘碎片’到底是指什么?在被我亲手歼灭之前,你就先回答我吧。”

长袍翻飞的<浸父>正一点点地远离戌子。

“你要问我这个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

“……!”

“只有我,现在依然被束缚着……既不是艾尔比奥蕾,也不是亚里亚.瓦利,只有我从以前到现在都被囚禁着……”

<浸父>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充满房间的瘴气浓度进一步升高。

“艾尔比奥蕾……?亚里亚.瓦利……?”

维持着战斗姿态的戌子,在脑海里迅速思索了起来。

“你说的被囚禁……难道是被特环所囚禁的意思吗?可是你现在就在我面前——”

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对于自己所推导出来的答案,戌子不禁感到一阵战栗。

“刚才你说过碎片吧……难、难道……”

喉咙感到无比干燥,挤出喉咙的声音也变得相当嘶哑。全身都冒出了冷汗,握着曲棍球棒的手臂也开始微微发抖。

——不,暂时还不能断定。

戌子也不是单纯到会把敌人的情报全部当真的地步。可是戌子掠过脑海的那个推测,却是一个足以让她发生动摇的结论。

“只有我被夺走了自由……在最开始的那个时刻,由我释放出去的唯一碎片,也被亚里亚的孩子消灭了……”

戌子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说自己打倒了<浸父>的那个戌子的朋友,是被<第三只>变成附虫者的同化型附虫者。

也就是说,<第三只>的真正名字是亚里亚.瓦利吗?这样一来,艾尔比奥蕾就是<暴食>的真名。

在戌子的脑海中,事实和<浸父>的话语逐渐连成一体。

现在的自己,正逐渐接触到有关<虫>和附虫者的重大秘密——

“但是,我却得到了好机会……”

好机会?

在戌子正想要反问的时候,瘴气就像是退潮一般从她面前退开了。

<浸父>轻轻一跃,站在打开的窗户之上。

“只要你们继续束缚着我,你们就将永远陷入对我复仇的恐惧之中……”

留下一个刺儿的声音,肮脏的长袍就从窗户向外跳了下去。爬在地上的毛毛虫也跟随在后,向着屋外落去。

“等、等一下……!”

戌子马上就追了上去,站在窗边上。

混在夜幕之中,披着长袍的背影正沿着大楼墙壁向下滑落,带着大量的毛毛虫,向着HORANTO市的街道落去。

“不会让你逃的——”

正当戌子要从窗户跳下去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了一阵悲鸣声。

大概是通过别的途径跑上这里的吧。转身一看,只见迟了一步到达这里的支部长助理正瘫坐在地上。她正看着倒在地上不动的支部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支部长助理所带领的,是装备有特环特有的长大衣和防风眼镜的局员们。看他们的动作似乎是战斗班,但是面对眼前的场面还是吃惊得全身僵硬。

戌子咂了咂嘴。现在没有时间跟他们说明状况。

“我要去追赶袭击了支部的<浸父>,你也快去安全的地方避难吧。现在还无法肯定你不会受到袭击。”

以利落的口吻说完,戌子看了看被倒下来的书架压破的纸袋。

“……”

为戌子而准备的那些棒棒糖,已经被一根不留地压得粉碎,看来也只有放弃了。

她马上转身,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任凭夜间的湿润空气吹拂着全身,戌子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向着HORANTO市的夜景落去。

“你说是‘复仇’……?”

戴起防风眼镜的戌子,已经捕捉到落在地上的长袍的身影,他越过了墙壁,正向着中心街的方向移动。至今为止,她都从来没有接到过有关<浸父>袭击支部的报告。<浸父>自己则称之为复仇。

<原始三只>是超常的存在,人类不可能理解其行动和思维。至今为止的普遍认识都应该是这样。

“你不是就像人类一样吗,<浸父>……”

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戌子有这样的预感。

开端是去年的圣诞平安夜,<冬萤>从东中央支部的收容设施逃脱的事件。由于身为数量稀少的一号指定的<瓢虫>死亡,对立组织的力量均衡发生了崩溃。

至今为止,都是在中央本部和东中央支部等中央地域展开着大规模的战斗。

但是,这场战斗说不定正在逐渐扩展到覆盖全国的地步。

“——在这个城市里做完该做的事之后,看来还有必要潜入一次中央本部呢。”

在撞上地面之前的瞬间,戌子立刻扩大自己的领域形成磁场,通过与埋藏在地下的金属管之间的排斥作用进行急剧减速,雨衣飘飘地落在地上。

“如果<浸父>说的话没错,那么就如我所料……现在就连在我眼前的<浸父>,也不是本体的话——真正的<浸父>就是被中央本部隐藏了起来。”

潜入中央本部,揭开被隐藏的真相。

恐怕那是要拼上性命的事情吧。但同样也只有熟知中央本部、拥有长年战斗经验和擅长隐蔽行动的戌子才能做到的事情。

“恐怕……那将会成为我最后的工作了。”

戌子也跟着跳过了墙壁,以瞬间移动追赶着<浸父>。

“为了那个目的,我也要在这里把你打倒。”

缠绕着紫电的戌子瞬间移动到的地方,是在披着长袍的<浸父>的上空,以倒挂在空中的状态,猛力挥动了曲棍球棒。

人行道上的行人们马上发出了悲鸣。

附虫者是禁止在公众面前使用能力的。但是戌子认为,比起遵守规则,歼灭眼前的原虫指定要来得更重要。

戌子的曲棍球棒从头顶切裂了肮脏的长袍。

“我的孩子啊……我并没有打算消灭你……”

裂开的长袍带着毛毛虫一起飞到了空中,缠绕在道路旁的街灯上。释放出瘴气的长袍逐渐复原,<浸父>在街灯上恢复了原来的姿态。

“你还是老实离开吧……否则的话,就算是我的孩子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说的好机会,到底是什么?”

无视了<浸父>说的话,戌子也瞬间移动到街灯旁边。从地上对准了<浸父>,并借助高速移动的势头挥起了球棒。

金属制的街灯马上被砍成两截。玻璃的碎片四处飞散,行人们都惊慌地跑开了。

“我所得到的好机会,就等于是你们的傲慢……你们企图利用我的碎片,结果让我乘着混乱之际,释放出了新的碎片……”

“……!”

<浸父>在空中高高跃起,站立在道路另一侧的高层大厦墙壁上。

戌子也同时瞬间移动到了高楼旁边。面对跟毛毛虫一起沿着墙壁表面逃走的<浸父>,戌子也同样在依靠镶嵌在墙壁上的金属制窗框进行追踪。

难道——

戌子以直觉领悟了<浸父>话中的含义。

在她到访东中央支部的时候发生的<冬萤>从中央本部逃脱的事件。

关于这件事的详细情况,戌子也私下从五郎丸支部长代理口中听说过了。

听说中央本部正在进行着某种实验。但是实验中却发生了意外事故,出现了好几名逃脱者。由于录影了当时混乱情况的<光碟>落到了东中央支部的手上,这些事才被暴露了出来。

“你所说的好机会,就是指中央本部所进行的实验吗……!”

“——除了寄宿在跟附虫者之王相联系的两个‘容器’身上的碎片之外,我还成功把另外的新碎片投放到世间……”

<浸父>的邪恶笑容,已经肯定了戌子的推测。

“在旧的碎片已经消失、新的碎片被释放出来的现在……不管是向你们人类复仇,还是要把你们彻底吞食掉,我也可以为所欲为了……就让我在享受你们的恐惧的同时,慢慢等候王来解放我的时刻吧……”

附虫者之王,这又是戌子没听过的词语。

虽然不能完全相信<浸父>所说的话,但是越听他说,就越发现跟自己所知道的情报相吻合。

同时,如果是自己所属的中央本部在隐瞒真相的话,那么他们一旦知道自己获悉了这件事——恐怕马上就会派人来暗杀自己吧。名叫歼灭班的怪异部队的存在也在一部分人之间流传过。

看来,今后很有必要谨慎注意自己的行动。

“不会让你得逞的,你的什么复仇。都会被我所阻止。”

<浸父>已经跳跃到另一栋大楼上。戌子一边说,一边以瞬间移动来到了<浸父>的身边。

混凝土的墙壁深深地陷了下去。由于加速的曲棍球棒造成的冲击,污秽长袍的下摆被打飞了。

以毫厘之差躲开了球棒直击的<浸父>,呈直角改变了行进方向,向着大楼的顶点滑行而去。

“逃跑也是没用的,<浸父>。”

身上缠绕着紫电的戌子,继续进行了瞬间移动。她越过了<浸父>,飞舞在夜空之中。

曲棍球棒上带着她全身体重和以能力生成的磁场,从屋顶对准地面的方向沿直线挥出一击。

“我甚至不会给你使用能力的机会。”

落到地上后,戌子把球棒转了一圈,抬头向上方看去。

只见在那几十米高的大楼墙壁上,被刻上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在那如同巨大生物的爪痕一般的破坏痕迹中,被窃裂了长袍的<浸父>被击飞了开来。

在悠然伫立的戌子身旁。<浸父>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从上面掉了下来,然后在被压扁的毛毛虫上面慢慢站起了身子。

“果然这种程度还不能消灭你吗……不过看来物理攻击也不是完全无效呢。”

站在地面上的<浸父>没有了右手。被戌子切断的右手,正在别的地方被毛毛虫团团围住。

“……果然……”

新冒出来的毛毛虫把右臂搬了过来。它们爬上了男人的身体,把手臂贴上了肩膀的切断面。

“这个容器无法承受我的碎片……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来到这个地方的临时容器……”

“你说什么?”

无视了提出反问的戌子,<浸父>马上转身离去。

正当戌子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视野却突然扭曲了起来。

“——呜。”

全身突然脱力,戌子不由得单膝跪地。

视野发生变形,强烈的疲劳感袭向全身。

“……可恶,振作点啊,我这该死的身体……!”

扭曲着脸,把口中含着的棒棒糖咬碎,甜味马上在嘴里扩散开来。

“呼……呼……”

戌子吐出了棒棒糖的棒子,以颤抖的手拿出新的棒棒糖含在嘴里。

舔着棒棒糖,过了一段时间,戌子感觉到意识重新开始变得鲜明起来。

由于肉体上的疲劳已经恢复过来,戌子站了起来。可是这样一来又感到一阵晕眩,只能用手按在墙壁上支撑着身体。闪光一瞬间掠过了视野。

“呜……!”

戌子残留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掠过。就好像许多张照片被慢慢从边角开始拨掉似的,重要的部分都变得朦胧起来,然后完全消失。

不仅仅是肉体,就连精神也消耗得很厉害。

“……可恶!”

戌子把身体靠在墙壁上,怒骂声回响在高楼间的昏暗巷子里。

“能战斗的时间又减少了……我的心和身体,为什么这样不争气……!”

她捂着额头恨恨地抱怨道。

现在,戌子的身心都已经变得疲惫不堪了。过去在察觉到自己强大能力的副作用时,戌子的身体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由于能战斗的时间变得极端短暂,戌子被调离了战斗班。作为强大的战士为人所惧的戌子,从二号指定被降级为三号指定,同时也失去了战场这个容身之所。

不仅仅是这样。

已经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的疲惫身体,随时都在进行着到终结时刻之前的倒计时。也就是等于随时抱着一个定时炸弹。

“……还不行。”

戌子咬紧牙关迈出了步子,注视着<浸父>逃跑的身影。

朦胧的意识逐渐恢复了清醒。由于补充了铁分,手脚也终于能自由活动了。

“这样的地方,并不是我的葬身之所。最后的一刻,我必须作为战士——”

正当戌子想要再次追赶<浸父>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了多个气息。

那是装备着长大衣和防风眼镜的人们。那十几个战斗员,全部都释放出了自己的<虫>。

“中央本部所属<浅葱>,请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是怎么回事?”

“针对你的拘捕命令已经发出。同时也下达了遭遇抵抗时可以进行歼灭的许可。”

戌子茫然地注视着包围在自己身边的局员们。

她转身向<浸父>逃走的方向看去,但是那披着长袍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是吗……原来他没有使用能力来抵抗,是想防止因为波动而被感应到自己的所在地——

嘴边自然而然的露出了苦笑。

“啊啊,又是这样吗……”

涌上来的这股感情,与其说是悔恨,倒不如说是类似于悲哀。

又一次被战斗扔在后头了——

为什么呢?自己明明有着战斗所需的一切,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了命运的妨碍。

恐怕没有比被战场嫌弃的战士更可悲的存在了——

“放下武器吧,<浅葱>。”

局员们慢慢地逼近了戌子。戌子叹气道:

“我没有打算抵抗,但是可以说出理由吗?为什么要对我下达拘捕命令?”

“这是请求增援时由中央本部发出的命令。目击了<浸父>的人就只有你——<浅葱>了。你尽快回到支部向我们说明详细情况。”

“不合格,不合格。岂止是零分,简直是负分了!事到如今还说这个有什么用……!而且你难道要说对局员进行讯问要比歼灭<浸父>更优先吗?你们以为东中央的五郎丸部长代理是为了什么才利用那个傀儡部长改变了命令系统的?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撇开中央本部的命令,按照支部自身的判断来采取随机应变的行动啊!”

面对口出怒言的戌子,局员们都变了脸色。流露出明显的警戒心,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啊啊,没事的。我已经气过头,变成无奈了。随便你们要拘捕也好爱怎么都行,尽管来吧。”

戌子准备把曲棍球棒收回到背上。局员们立刻松了口气似的安心了下来。

“——不,等一下。”

戌子再次确认了一下<浸父>消失的方位。

由于对自己感到失望而一度丧失的感情又再次重燃了起来。

由手脚上注入力量。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恢复到了相当的程度。

“我改变主意了。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们想阻止的话,就尽管用实力来试试吧。”

面对露出阴笑的戌子,身穿长大衣的局员们马上动摇了起来。

无视了正要进入战斗态势的局员们,戌子拿出了手机。按下号码之后,对方马上就接了电话。

“哟,是我啊。嗯,辛苦啦。虽然今天你的训练项目已经结束了,但是很抱歉,现在又多了一个项目。”

作为战士最不可缺少的要素,并不是本人是否喜欢战斗行为。

最重要的是机遇。

也就是说,是不是被战斗所喜欢。这是跟战斗者本人的意志毫无关系的。

果然,那个少年有着成为最强战士的素质——

产生了一种类似直觉的感觉,戌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行了,你先听我说。只是一次捉迷藏啦。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盖着黑布的男人去往你那边,那家伙就叫做<浸父>。你应该是能看见那家伙的,而且只看一眼就可以明白那家伙是谁。”

似乎感觉到了戌子的反抗意志,长大衣局员们的<虫>都同时向她袭来。

“你就把那家伙抓住吧。那样的话,今天的训练就结束了。”

戌子的雨衣带起了紫电。

“嗯?有时间反驳,倒不如快点行动吧。啊啊,你可以用电单车的,可别忘记我教你的事情啊。你还问被他逃掉了会怎样?那当然是后果严重啦。至少也要让你三天吃不上一颗米。啊,对了,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戌子向手机里说话的声音,和巷子里的无数悲鸣声混在了一起。

“你要小心别死掉。就是这样,快努力干吧。”

在通话结束的时候,戌子全身迸发出来的紫电也消散无踪了。

她拿着曲棍球棒转了一圈,然后收回到背后。

“断那么一根两根骨头,你们就忍一忍吧。光是在面对我的时候没有死掉,你们就应该感激我了。”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长大衣的局员们都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地上。

“你们全都不合格。”

简短的说完,戌子就继续追往<浸父>逃跑的方向。

2.05鯱人Part.3

在面向沿海国道的一家餐厅的停车场上,传来了Solo电单车的引擎声。

“好啦好啦,追加项目是吧,明白了。”

在运动服外面套上一件大衣的鯱人,正一脸微笑地扭动起车把。由于车子突然冲出去的关系,头盔的位置稍微向后偏离了一点,于是他就把扣在脖子上的皮带收紧。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浸父不浸父的,不过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见到那家伙就追上去,那就没问题了吧。”

跟轻佻的口吻相反,鯱人的行动非常迅速。急剧加速的电单车向这国道飞奔而去。

自从跟那个名叫狮子堂戌子的少女相遇以来,他就一整天沉浸在锻炼之中。如果不干的话她就威胁说要把他关到那个什么特环的组织里去,所以她想怎么样摆布鯱人都没问题。

她首先告诉自己的,是有关活用附虫者能力的具体方法。关于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应用自己的能力,鯱人已经听她说了很多次了。她偶尔还会潜入鯱人的家里,在睡觉前和起床后都一直接受着戌子的“讲课”。

接下来,就是以基础训练为名义的跑步。通过使用能力来跑步,让自己的动作和附虫者的能力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说白了就是单纯的刁难而已。像傻瓜一样被迫跑上一段远距离,偶尔还会被骑着Vespa的戌子追来追去。

然后就是惩罚。每次被发现偷懒,她就会不由分说地以曲棍球棒揍他一顿。当然,鯱人不可能敌得过戌子,所以他身体上的淤青也一直有增无减。

“好啦好啦,我会好好干的。嗯,当然会很认真干啦。”

鯱人驾着爱车以全速向中心街驶去。那家餐厅是今天跑步项目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

“——不过,如果没跟那家伙碰上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嗯——我还真是想跟那个什么<浸父>先生见一见,跟他来一场捉迷藏呢。”

毫无感情地在嘴里说着这些话,鯱人的身影离餐厅越来越远了。

最强的战士?那种东西,跟我没关系——

“好啦,那就回去吧。”

他的想法跟当天屈服于狮子堂戌子的时候毫无分别。

现在因为不是戌子的对手,所以才装作听她的话而已。

一旦想到了逃离戌子魔掌的办法,他马上就会放弃无聊的训练。

“啊……那个雨衣女孩,如果不说话,穿得正常点的话,也是很可爱的嘛。可以跟梨音势均力敌呢。”

鯱人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话,才会被人误会成花花公子的吧。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今天的训练就结束了——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到了这里的话,那所谓的<浸父>也不回来了吧。啊,肚子好饿。”

鯱人离开了沿海道路,进入了中心街前的一家快餐店的停车场,并脱下了头盔和防风眼镜。

“……哦。”

正要走下电单车的时候,口袋里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液晶画面。

未读短信有十三条。

又积了一堆还没时间回复的短信。

——喂喂,你干嘛请假不上学啊?生病了?还活着吗?

——最近怎么总不露面!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乐队练习了啊?

——什么嘛,你不是说要来参加活动的吗!下次见到你一定捶你一拳!

——听说你感冒了,是真的吗?要我来看看你吗?

——哟,花花公子!明明是花花公子,就别无视我们的联谊会啊!现在到哪儿玩去了!

——现在要决定春假旅行的计划!请马上将有空的日期申报上来!

“果然,我还是适合留在‘这一边’啊。”

光是看着短信,就让他放下心来。

什么狮子堂戌子,什么战斗,什么训练,什么<虫>的……那些非日常的世界,像自己这种普通人是不应该去碰的。

鯱人应该存在的地方,还是这个理所当然的、近在眼前的世界。

什么都不想,只是过着快乐的日子,这样才符合鯱人的性格。

“……”

——难道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梦想吗?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间崎梨音。如果从她那种有着明确目标的人看来的话,自己也许会是一个马马虎虎混日子的人吧。

“……无所谓啦,我就这样好了。”

对于四处游荡玩乐的现状,他并没有任何不满。

——庆祝!首条短信!那么,梨音平时是在学校饭堂吃饭?还是吃便当?虽然不能带你去玩,但我可以请你吃午饭啊。是跟学校饭堂的大叔相熟的我才知道得特别菜单哦!

在给其他朋友回短信之前,他首先就向梨音告诉自己的短信地址发了一条短信。

他故意没有提起傍晚在街上见面时的事情。如果这样也没有回复的话,他就打算不再骚扰她了。

对于只见过几次面的梨音,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呢?

其中的理由,就连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呢。”

收起手机,从电单车上走了下来。其他的短信就边吃饭边回好了。总之如果不先填饱肚子的话,自己可能就会饿得倒下来的。

“……!”

但是正当鯱人想要走进店里的时候,视野中突然掠过了一个黑影。

那个披着一块黑布的影子,从马路过面那座高楼的侧面墙壁上溜了进去。

那是一个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在夜幕下的街道穿行的长袍身影。

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在目击了这一幕后,鯱人的时间马上停止了下来。

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有一个用毛毯裹着身子的孩子。那个孩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苍白的嘴唇正微微抖动。

——真狡猾,为什么只有我一个……

在瞪大了眼睛的孩子身旁,响起了一个破裂般的金属音。

仿佛要击穿鼓膜似的。是一个非常刺耳的声音。那个孩子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表情也因为愤怒和憎恶而扭曲了起来。

孩子所在的白色房间被一阵黑色的雾霭侵蚀了。就好像被带到别的空间去似的,周围充满了肮脏的空气。

下一瞬间,孩子所站的地方,是在一座残破不堪的建筑物——“教会”的前面。

有一个用污秽的风帽遮掩住脸面的怪物,正负是着茫然呆站在那里的孩子——

“……哈哈。”

自己的哭声,把做着白日梦的鯱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他无意识地向着在大楼墙壁上跑得那个黑影追去。

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同时也预感到那是不应该去回想起来的东西。

鯱人的视野染成了一片橙色,自己的能力范围正在急速扩展开去。

从周围的各种物体、建筑物和自行车之上,都各飞起了一只“秋茜”。整个视野已经被那几十甚至几百只<虫>填满了。

橙色的“秋茜”化作了闪光,光枪瞬时刺进了那黑色的长袍上。

大马路晃动了起来。

大楼的墙壁被磨擦出痕迹,地面也陷了下去,黑色长袍以可怕的势头往地面坠落。长袍中传出了肉和骨头被压碎的“啪嘶”的声音,橙色的光芒也同时从长袍上消失了。

“呀哈哈!”

鯱人挥下了手指,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感觉到战斗的气味了。

出现在眼前的污秽长袍,毫无疑问飘荡着一股战场的气味。

曾经在战斗中觉醒过来的“那一边”的鯱人,很敏感地捕捉到了战斗的诱惑。

“YES!YES!呀哈——掉下来,掉下来了!喂喂,你还活着吗?”

在战场上,有着鯱人所遗忘了的“痛觉”。

这一点,另一个鯱人已经知道了——

“嘻哈!没有回答!”

仿佛在眺望远方似的把手架在额头上,向路面陷了下去的地方望去。

但是那些看热闹的人挡在了中间,看得不怎么清楚。

“没办法,去确认一下吧……嗯,怎么?”

戴上防风眼镜,骑上了电单车。但是刚要扭动油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失去了握力——因为刚才不顾一切地解放出力量,身心的消耗也非常显着,手完全使不上劲。

“嗯……”

侧着脑袋,不断用右手拍打车把。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皮肤裂开,鲜血滴落地面,才终于恢复了感觉。

“嘻哈哈!”

鯱人笑了笑,然后再次用力扭动油门。急速旋转起来的车胎扬起烟尘,Solo从快餐店的停车场中冲了出来。

“噢,那样才行嘛!”

黑色长袍从围观的人群中窜了出去,一般人似乎并不能看到他。鯱人继续追赶着那黑色长袍。

自己明明那么厌恶战斗,现在想来简直就像幻觉一样。

疲劳已经消失,从身体的深处不断涌现出力量。内心有一种马上想释放出自己能力的冲动。

鯱人一边以猛烈的速度向前飞驰,一边向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的黑色长袍说道:

“喂,你就是戌子说得那个<浸父>吗?听说我们好像要来一场捉迷藏哦。AreyouRearying?”

“……”

“哈哈哈!被无视了吗!不过无所谓,我会自己追着你跑得,对了,你——”

鯱人以轻松的动作拍了拍额头,然后露出了阴险的浅笑: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吧?”

鯱人的双眸狠狠地盯住了<浸父>。

对,鯱人以前也曾经见到过这个身披污秽长袍的家伙。正是这个记忆和预感,让鯱人发生了突变。

享受着日常生活的鯱人,和在战斗中才会出现的鯱人。

两个鯱人之间的境界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在身体沉浸于兴奋中的同时,在内心深处也存在着一个冷静思考的自己。

“你甘愿投身于疯狂之中吗,我的孩子啊……不要跟我接触……”

<浸父>在人行道上来了个直角转弯,冲进了夹在高层大厦之间的巷子里。

“没有啦——我总觉得,好像有点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那里了啊。”

鯱人并没有刹车,反而进一步加速。从鯱人和他所乘的电单车中,飞起了一只“秋茜”。

他伸出手来抓住了街灯。

咕噜——以双脚夹着的电单车顿时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量被减少到近乎于零的鯱人和电单车,就跟纸做的模型差不多。时速十公里的惯性法则,也几乎对他不起作用,

一气呵成地改变了前进方向,然后松开了抓住街灯的手。在落地后冲进了狭窄的巷子里的鯱人和电单车上,“秋茜”飞了回来。恢复了原来重量的Solo继续追赶着<浸父>。

“你可不可以把那个还给我啊?”

鯱人向着走在前面的黑长袍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从周围的物体上飞了起来的“秋茜”,刺在了<浸父>的身上。由于重量被变成了原来的好几倍,黑长袍的速度也急速减慢了。

“——啊,我是说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啦。”

抬起前轮的Solo逼近了<浸父>的后脑。一般人的话,在这种速度下被电单车辗到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愚蠢之徒……”

从转过身来的黑长袍里面,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球盯住了鯱人。黑色的雾霭——瘴气顿时弥漫了开来,地面上爬着无数条白色的毛毛虫。

那群毛毛虫向上隆起,从底下把鯱人连车一起抛到了空中。

“呜哇——噢!”

“秋茜”从高高飞上空中的Solo上分离了开来。鯱人抓住电缆转了个圈,然后乘着电单车落在一条纤细的电线上。

“真恶心啊。那是什么啊?你的能力?”

面对从空中俯视下来的鯱人,<浸父>无言地抬头加以注视。

“不过你,真的比戌子差得远呢。”

“……我过去曾挽救了年幼的你,难道你现在要以我为敌吗……”

<浸父>带着白色的毛毛虫,跑进了阴暗的巷子里——不知道是不想使用能力,还是根本不把鯱人放在眼里,他似乎没有正面作战的打算。

“不对不对,我觉得就是因为你,我才遭到了很过分的对待啊。”

鯱人从电线跳落到地面上,继续追赶<浸父>。

<浸父>不断在狭窄的巷子里拐来拐去,绕着中心街到处跑。

“我都说不会让你跑掉的。”

正当<浸父>打算沿着直角爬上高楼墙壁的时候,鯱人用手指向他指了一下。

闪光的“秋茜”刺进了<浸父>的身上。

重量陡然激增的电单车,向着<浸父>猛冲过去。跟刚才不一样,这次他不可能再放出毛毛虫了。

“你会后悔的……”

大概是放弃逃跑了吧,<浸父>停下了脚步。他改变了身体的方向,从正面盯住了鯱人。

从肮脏的长袍里面,如巨浪般地喷出了无数毛毛虫。

“呜啊!”

毛毛虫的巨浪一下子盖住了满脸厌恶得扭曲的鯱人。车胎上卷满了毛毛虫,整个倒在了地上。全身都被毛毛虫的口器咬住的鯱人,以猛烈的势头摔在了地面上。

“嘻哈!”

皮肤被咬破,肩膀重重地撞在地上——在鯱人的身体深处,涌起了一股冲动。

痛楚。

隐约感觉到的,如同麻痹感一样的、甜蜜而难受的感觉。

鯱人已经得到了确信。

那就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忘掉了的痛觉。

而寄放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这一边”——作为附虫者的鯱人的真正姿态……沉醉在战斗中的那一瞬间。

从鯱人身体中,飞起了一只橙色的“秋茜”。

“真可惜。”

再摔倒的冲击中剧烈翻滚的同时,鯱人用手掌一拍地面。

下一瞬间,鯱人就高高地飞上了空中。无法跟上他跳跃的速度,缠在身上的毛毛虫都被尽数挥落。

他用双脚支在墙壁上,沉下了身子。

“现在的我,可能比没乘电单车的时候更强哦。”

下一瞬间,鯱人就越过了那堆毛毛虫,扑到了<浸父>的跟前。然后,他直接抓起那黑色长袍,用力一蹬地面。

转眼间,鯱人和<浸父>已经越过了高楼,两人的身体的顿时被橙色的光芒所包围。

“好嘞——!”

就好像棒球投手似的,鯱人甩动着<浸父>,然后用尽全力把他向地面扔去。

巨大的震动摇撼了整条巷子。

从高空中俯视那阴暗的路面,只见一缕白色的涟漪正在向外扩散开在。大量的毛毛虫撒满一地,<浸父>在地面上变成了一滩肉酱。

——鯱人,你使用能力进行的战斗,就跟我完全一样。

从戌子那里学来的能的使用方法,那就是准确控制重量的移动,以及把握微妙的时间差。

鯱人可以把自己的体重改变为零到几百公斤以上的任何数值。

——最重要的是初速。本来的话,如果要增大初速,就必须消耗跟重量成比例的巨大动能。就跟玩具豆豆枪和手枪射出子弹所需要的力量不同那个道理一样。

戌子的讲课听起来太多理论性的东西,很难理解。

——但是你却可以用射出豆豆枪的力量,来发挥出大炮的威力。奔跑的初速虽然还是要依靠人类的脚力,但是如果体重为零的话,那种速度就无法顾及了。在得到充分的初速之后,接着就增加重量。也就是说,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实现瞬间移动,把这一点应用在敌人身上的话就会产生出极其可怕的破坏力。

鯱人根本不需要用头脑来理解,戌子已经让他的身体深深地体验到这一点了。光是平时跑步也要使用能力,进行着以最低限度的力量发挥出最大限度效果的训练。

结果,就出现了眼前的状况。

体重为零的鯱人就像纸片一样高高飞起,被增加了质量的<浸父>就像死青蛙一样摔在地上,呈现出难堪的丑态。

自己已经把戌子教的东西成功地实践了出来。鯱人感觉到,现在的自己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哎哟哟,唔——真是飞得很爽呢,嘻哈哈!”

如同棉花一样无声无息,鯱人轻轻落到了地面上。他没有理会撕碎的衣服和流血的身体,毫无防备地向着<浸父>走近。

“<浸父>先生——你还活着吗——?如果死了的花,就抱歉啦。”

戌子所说的最强战士,现在他终于能理解了。

鯱人非常强。

不,从今以后还会不断变强。

世界上并没有鯱人无法破坏的东西——

一个刺儿的金属音,在周围响了起来。

那是钟声。

从呈现大字型倒在地上的<浸父>身上,喷出了乌黑的瘴气。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就马上遭到了污染。

“……!”

鯱人的浅笑消失了。

能把一切都侵蚀殆尽的黑色领域,已经延伸到了他的脚边。虽然他想要马上发动能力来向后跳开,但能力却发动不开来。

“呜……!”

他以为已经把<浸父>打倒了,所以根本没有提防。本来由鯱人支配着的领域,已经被拥有压倒性压力的瘴气吞没了。

抬头向天空望去。

刚才还能看见的星空,已经被瘴气侵蚀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覆盖着整个天空的巨大建筑物的形象。在残破腐朽的尖尖屋顶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钟。

是“教会”。

虽然并没有本来应该存在的十字架,但是从瘴气中出现的的确是教会。

“……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吧,我的孩子……”

从鯱人的脚边涌起了瘴气。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钟声响起的过程中,鯱人感觉到自己被他吸走了某种东西。从胸口里面、从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正在迅速被吸走——

侵蚀鯱人的其中一部分瘴气,被吸收到了倒在地上的<浸父>身上。

长袍在风中飘动了起来,离开了男人的身体,一边飘动一边浮了起来。

“呜呜呜……”

感觉就像意识被连根拔起似的。一股强烈的脱力感袭向全身,鯱人一下子跪了下来。

就在鯱人的心即将屈服的瞬间——

“——一旦得意忘形就忘了提高警惕了吧,蠢货——”

覆盖在鯱人身上的瘴气,被紫色的闪光切成两段。

意识朦胧的鯱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眼前展开的光景。

他只明白到,那是一个强大无比、身经百战的战士所带来的结果。

“但是,你逼得<浸父>使用能力这一点,也是值得赞赏的。多亏这样,我才感应到了这个地方。”

被砍成两段的瘴气,正继续被一点点切碎。只看见一个影子,以绝对不停留在<浸父>领域内的动作,从四面八方贯穿着这个空间。

“这下子你就给我好好归天吧,<浸父>。”

黑暗不断被切裂,映照在空中的教会姿态也逐渐雾化消失了。

“为了你生成了我们这样的战士感到后悔吧。”

仿佛空气本身正在剧烈颤动似的强烈磁场,把“教会”撕裂成两半。

飞舞着黄色的雨衣,少女落到了地面上。把手里的球棒转了一圈,收回到背后。

钟声停止了。

折磨着鯱人的瘴气也已经消失。他喘着粗气,以双手按在地上。

“呼……!呼……!”

在雨衣少女——狮子堂戌子的脚边,倒着一个男人。

鯱人——恢复了正常意识的鯱人的心脏,就像被狠揍了一拳似的猛烈跳动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都不像还有呼吸的人。

“……呜!”

胸口中涌起一阵想吐的闷气,蜷缩着身子。

跟第一次遇到戌子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记得非常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刚才的我……真的是我吗?

鯱人扭曲着脸,看向男人的尸体。

是我,杀掉的——

“冷静点,那并不是你杀的。这东西、不管怎么看——”

看见鯱人的样子,戌子在断气的男人脸上踢了一脚,

正视着遗体,鯱人顿时愕然,胸口又再次涌起了呕吐的冲动。

“都不像是刚死了一两天的人。”

面对那皮肤已经腐烂、散发出腐败臭味的尸体,鯱人不禁挪开了视线,终于倒在了地面上。衰弱到极点的身体,正逐渐被睡魔所包裹。

“看来还是先让警察机关来回收,再进行情报收集比较好。虽然还留有谜团,但是,嗯……也算是告一段落吧。”

戌子笑了笑,用手指向鯱人。

“你合格了,鯱人。”

盐原鯱人的“基础训练”。

——合格。

2.06Theothers

预计在下个月举行的舞台公演,将会在“OranjeLand”进行。

夜晚亮灯后“OranjeLand”非常美丽,那条风车林立的走道,成了情侣和父母孩子们的休憩场所。

“唔……”

扎尔捂着脑袋,回过头来。

又是那个声音。仿佛敲打在开裂的金属上一样的、让人感觉很不愉快的声音。

他的视线落在的地方,是“OranjeLand”的其中一个设施——“Concertagebou”宫殿。进行公演的大堂就在那里面。今晚他是来确认场地的。

“怎么了呢,哈里希先生?”

伴在身旁的一名工作人员,很惊讶似的抬头看着扎尔。即使在祖国周围也很少见到像他这么高大魁梧的体躯,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就更加显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耳鸣得厉害。”

“是累了吗?那就让我把时间表安排得宽松一点吧。”

“不,没有问题。从以前开始我就整天会头痛了。而且我也希望能尽量指导一下演员们的演技。而且最终试演会也临近了啊。”

跟日本方面的工作人员,相处得还不错。

演员们在训练中也非常认真。

对于环游世界发掘演员才能的扎尔来说,跟如同未经打磨的宝石一样的学生们的相遇,是他无可替代的宝物。

在这个HORANTO市里,扎尔也找出了好几个有才能的学生。

对他们加以指导,并培养成最好的演员,是扎尔的使命。

通过扎尔的指导和学生们的努力,公演一定会取得成功。

他确信这一点。

“我送您回去酒店吧。”

在风车走道上走了一会儿,扎尔看见靠近这边的车道上停着接送自己的小车。

扎尔向那边一看,不禁发出了感叹地声音。

“真是壮观的巨蛋球场呢。”

工作人员们也循着扎尔的视线看去,同时露出了笑容。在停靠于路旁的小车的另一边,设置在巨蛋球场侧面的一个大型屏幕,正显示出正在进行比赛的队伍标志。

“这个国家的建筑物,无论哪个都是那么漂亮。”

扎尔打从心底里称赞道。

这是一个非常富足、贫富差距很小的国家。虽然扎尔曾经在世界各地打转,但他还从来没见过比这个国家更富足的地方。在他的故乡南美也有着明显的平富差距,作为第二故乡的合众国也有着许多的贫民街。

在这个国家里,只要工作的话,就一定能活下去。如果对职业不挑剔的话,那么大部分的人都应该可以找到工作,社会上也对弱者提供了完善的保障。

在这个富饶的国家里,少年少女们到底会追求一些什么呢?

知道答案的,并非别人,正是扎尔自身。

梦想——

任何人都会怀有对未来的憧憬。

这个国家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也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吧。

“真羡慕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

扎尔打心底里这么想道。

“这个国家有着许许多多的机会,所有的人都为了得到它而闪耀着光彩。”

工作人员们的反应也多种多样。既有点头同意的人,也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的人。

“抱歉,我停了下来。好,我们回去吧。”

扎尔坐到后排车座上,负责驾驶的工作人员也马上坐上了驾驶席。

启动引擎后,车载电视也自动打开了电源。

小车开动了。

“……现在是新闻时间。首先是有关HORANTO市中发现了奇怪尸体的事件——”

在电视画面中,两个报道员打扮的男女正坐在一起读出新闻的原稿。

看来是正在播放新闻。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扎尔却听到了“HORANTO”这个目前自己所在的城市名称。

日本制的液晶电视,虽说是小型的车载用电视,但显示出来的画面还是相当鲜明清晰的。

扎尔注视着画面。

“遗体被判断为死亡十天以上,关于具体死因和特征等情况将会通过司法解剖来判明。同时,从本人所持的物品中,可以确认遗体是居住在赤牧市的二十九岁公司职员,有可能是在死后被人运送到HORANTO市,目前在寻求目击者证言的同时——”

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工作人员看着倒后镜说道:

“为什么赤牧市的尸体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呢,真是让人恶心。”

大概是因为看到扎尔注视着电视画面,所以就迎合了他的话题吧。

“的确是呢。”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扎尔就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说不定,尸体是自己走来这里的啊?”

嘴里说出了连自己也觉得不好笑的笑话。因为那是一个跟扎尔毫无关系的新闻。理所当然,受害人也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哈哈哈,您是说WalkingDead吧?电影里也有呢。”

就在工作人员发出笑声的时候——

“……!”

就像头部被狠揍了一下似的,巨大的响声震撼了扎尔的耳膜。

又是那个声音。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一种破裂金属的敲击声。因为声音过于刺耳,扎尔只感到一阵晕眩。

“——真是够悲惨的啊。”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阴险声音,扎尔不禁猛然抬起脸来。

映照在倒后镜上的驾驶座上的男人,脸上正露出浅薄的笑意。就好像跟刚才换了个人似的,一副令人不快的表情。

扎尔捂着不断耳鸣的脑袋,扭曲着脸。

“是怎么回事?”

“是刚才的新闻啊。受害者因为幼小时怀抱的梦想遭遇了挫折,最后才当上公司职员的。听说还感到相当绝望呢。”

“……新闻里,是这么说的吗?”

“嗯,说得很清楚呢。听说他在当上公司职员后,也还是无法放弃梦想。还真是够恋恋不舍的。”

扎尔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在司机的肩膀上,仿佛有什么黑色的烟雾飘了起来。

难道在吸烟吗?扎尔一边这么想一边向他的手看去,可是司机的双手都牢牢地握着方向盘。他已经不想再继续看到司机那副阴险的表情了。

“……那些事,可以请你别再说了吗,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心仿佛正在被飘荡在车内的黑色雾霭侵蚀污染似的。映照在窗户上的自己的面容,竟然显得出乎意料的苍白。

“也就是那种无法放弃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的愚蠢之人,最后的可悲末路啦。”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扎尔怀着怒气盯视着司机。

就好像受到责备的人是自己一样,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快感。

我是不一样的。培养有才能的孩子们成为最好的演员,是我的使命。对于登上舞台这一点,我并没有留恋——

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也实在很滑稽。

没有留恋……就因为想让自己相信这一点,才通过培养学生来逃避吗?

扎尔抱着脑袋,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也许是一个幸福的结局呢。在无法放弃梦想的人生中,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丝毫不在乎扎尔的制止,司机那充满恶意的话语依然在继续。

在密室的车中,扎尔并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曾经渗透着愤怒的表情,也逐渐弱化扭曲了起来。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

那个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我……难道是通过把自己重叠在有才能的学生们身上,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每次听到那开裂的金属敲击声,他就会失去冷静的思考能力。

“想放松自己——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充满留恋的人生,简直就是活地狱。”

“呜呜……呜呜……”

“他是解放出来了啊,从自己的梦想里……呢”

“呜呜呜……”

捂着耳朵的扎尔,连倒后镜上的男人已经没有挪动嘴巴也没有发现。

听到的声音,是一个跟司机完全不相符的沙哑声音。

“在悲哀凄惨的人生中,他终于能逃脱出来了啊……”

在到达酒店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巨大的金属音和男人的低语声都没有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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