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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话 丛云遮月,骤风摧花

带着国土亚耶,除了芽吹她们以外的防人们逐渐撤退。

「还要救下SHIZUKU,将她也带回去。决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牺牲。」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防人的枪击中重复着碎裂与再生的天蝎座(Scorpion)・Vertex,芽吹将内心的决意化作言语。

「啊——真是的~~!知道了啦,既然如此我也要跟着芽芽!!」

带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雀如此说道。

「雀赶快往巨壁的方向逃跑吧。没有让你也一起赴险的必要。」

「我也明白啊!这是赴险也一样,逃跑更好也一样,我都明白!再继续待在这种地方的话绝对会死的,我真的很害怕!但是又怎么可能丢下芽芽一个人逃走!没有盾牌的话,又要让谁来掩护芽芽!而且SHIZUKU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雀一边哭喊着,一边架好盾牌。

「正如雀同学所说,芽吹同学。不能就这么放着你和SHIZUKU同学不管。所谓不作出任何牺牲,意味着包括芽吹同学,你也绝不能在这里牺牲才对。」

夕海子也与芽吹并排站立,架起铳剑。

(真是不错啊……这种感觉)

与同伴一同、拯救同伴、守护同伴——

在这回的任务也一样,芽吹绝对不会认同谁沦为神的牺牲品。

◆ ◆

SHIZUKU的身躯被抛到半空中,防人们的脸上浮现出绝望。

现出身形的异形存在。

凶恶且绝对的人类之天敌。

将死亡与不可理喻凝缩具现的怪物。

被冠以星座之名的存在——Vertex。

身处盾墙之内的防人们,为透过盾牌缝隙见到的巨大身躯而感到惊愕。在盾墙外与星屑们战斗的防人们,也对其战栗不已。

面对天蝎座(Scorpion)・Vertex,包括芽吹在内的所有防人们都陷入了僵直。

率先摆脱僵直的,是仅在生存本能上出类拔萃的雀。

「呀啊啊啊———!!救命啊芽芽———!!Vertex,出现了啊———!!」

雀的绝叫从盾墙内传出。

多亏这声绝叫,芽吹清醒了过来。没有继续陷在思考停止之中的空暇了。敌人是防人完全无法对抗的强大存在。只是一瞬间的判断延误都会要了大家的命。

「怎么办!?怎么办啊、芽芽!?是Vertex啊!」

对哭喊着的雀,芽吹沉声一喝。

「冷静下来,雀!那并不是完全体的Vertex。」

尽管完全体Vertex总共有十二尊之多,但听说它们已经全部被当代的勇者们击破了。虽然Vertex能够源源不断地再生,但要作为完全体完全再生仍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完全体不可能这么早成型的。

因此现在存在于众人眼前的怪物,大概与之前出现过的射手座(Sagittarius)・Vertex一样,都是在内部并不持有核心的非完全体吧。

即便如此,它对防人们而言也仍具威胁。

天蝎座挥舞起巨大的蝎尾,打算将防人们横扫一空。

「护盾队!!防备攻击!!」

与芽吹的声音几乎同时,护盾型防人们紧紧抓住自己手上的盾牌,准备承受来自天蝎座的攻击冲击。

然而,敌人的力量是压倒性的。

仅是蝎尾一甩便轻而易举地令盾墙崩坏,护盾型防人们直接为冲击所弹飞。失去了盾牌的守护,在其中毫无防备的其余防人与亚耶的身姿便被暴露了出来。

(糟了……!!)

如果亚耶被天蝎座盯上了的话,大概会连躲避攻击也做不到仅一瞬便被杀死吧。被凶恶的尾针贯穿的巫女的样子在芽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天蝎座的蝎尾,已经瞄准了亚耶。

「——不会让任何人死去的!!」

比尾针刺向亚耶的动作还要迅速,芽吹像是要将亚耶摁倒在地似的护住了她。在间不容发之际成功躲过了尾针的刺击。

「谢、谢谢你,芽吹前辈。」

虽说亚耶出言感谢芽吹的救助,然而芽吹却因认识到这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而不禁咬住了嘴唇。两个人都一起倒在地上的话,在让亚耶起身逃走之前,就都会被尾针的第二击杀死。

「芽芽死掉的话,不就没有人能来保护我了吗———!!」

与呐喊声一同,雀一边哭叫着一边站在了亚耶和芽吹的身前。

「雀……!」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来了————!!」

来自尾针的第二击,并非朝着亚耶与芽吹,而是转而袭向了站在两人身前的雀。

「就是这里————!!」

雀朝着前方像是扑垒一样飞扑而出。在距雀的头部仅有咫尺之差的上方,像是仅隔着一层纸的厚度似的,尾针破风而过。虽说躲过了针击,雀却整个人往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噗噶啊!」

雀发出了没出息的叫声。如果地面仍是没有植物覆盖时的灼热状态的话,恐怕雀的脸已经被重度烧伤了。

雀在脑海中想象出数种最糟糕的情况,根据这些情况本能地选出了生存概率最高的行动模式。她预想到了『若是用盾牌从正面阻挡尾针的话,会被连人带盾一同贯穿』这种情况。并推断出,在能采取的行动中生存概率最高的一种,便是整个人向前方飞扑而出。

雀立马便从地上起身。眼前,尾针的第三击正在迫近。

「哇啊啊啊!」

雀架好盾牌,然后在尾针要击中盾牌的那一瞬间,略微地向后方一跃。与此同时,令盾牌的角度倾斜。借此将尾针攻击的威力分散后,雀成功回避了第三次的攻击。

「再来的话会死的!已经不行了再来的话会死的!下回真的会死的~~~!!」

即使嘴上这样说,雀仍旧不断地险而又险地好几次回避了天蝎座的攻击,顽强地生存着。就像为了抓住一线生机而拼命逃窜的小动物一样。

多亏雀将攻击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芽吹成功地带着亚耶与天蝎座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芽吹聚集起手持铳剑的防人,摆出一齐射击的阵势。

「铳剑队,瞄准!开火!!」

从防人们的铳剑发射出来的十数发子弹,对天蝎座前方的部位——那让人联想到脸部的部位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虽说Vertex是否拥有痛觉仍旧不明,不过尾针的攻击还是因此而一时停止了。

「芽吹同学,成功了!就这样一口气——」

「不,不要继续攻击!该撤退了!」

对芽吹的话语,夕海子虽然在一瞬间露出了不满的脸色,但马上就又转变成了理解的表情。在以前遭遇射手座(Sagittarius)・Vertex・仿的时候,便已经认识到了它们的恐怖。就算让它遭受到一点损伤,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使用种子生产植被的实验已经成功。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让所有人活着回去!)

天蝎座・Vertex被破坏掉的部分,不一会儿便开始再生。再生结束的时候,大概又会重新袭向防人们吧。

「芽吹前辈……」

对露出不安表情的亚耶,芽吹尽可能地表现出一如寻常的样子说道。

「没事的,亚耶酱。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然后芽吹又面朝周围防人的方向,扬声高喊。

「开始撤退!接下来将我所持有的指挥权,转移至除我以外的七名指挥官手中!编号二至八的指挥官,率领其他防人与巫女,一定要全员活着抵达巨壁!」

芽吹以外的七位指挥官型防人,点头接受了指示。

因为某些理由导致芽吹无法执行部队全体指挥的场合,就会由其他七位指挥官型代为执行指挥。正是为了这种时刻,她们才被冠以了『指挥官型』这一名号。

「行动开始!」

与芽吹的号令声一同,防人们与亚耶一同开始朝着巨壁的方向奔行。亚耶的身旁会一直有三人以上的防人跟随,维持着从星屑的攻击与奇袭下守护亚耶的态势。

即使其他的防人已经开始撤退,夕海子仍旧留在芽吹的身边。

「芽吹同学。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因为天蝎座的攻击停了下来,雀也回到了芽吹的身边。

「得、得救了!芽芽、我们快逃吧!马上就逃吧现在就逃吧第一个就逃吧~!!」

芽吹左右摇了摇头。

「我要给撤退队伍殿后,要从天蝎座的威胁中守护部队全体。而且——」

芽吹望向被天蝎座尾部的一击扫飞,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的SHIZUKU。

「还要救下SHIZUKU,将她也带回去。决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牺牲。」

SHIZUKU并没有为尾针所贯穿,应该还活着。但是不知能否靠自身维持行动。

要不断避开天蝎座的攻击,将失去意识的SHIZUKU回收。并且还要一边抱着SHIZUKU,作为部队的殿后从天蝎座的攻势下持续守护其他防人们。简直是困难与危险到了无可理喻的作业。

然而,为了让防人们的被害程度下降到最小限度,果然还是不得不做。

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啊——真是的~~!知道了啦,既然如此我也要跟着芽芽!!」

「雀赶快往巨壁的方向逃跑吧。没有让你也一起赴险的必要。」

「我也明白啊!这是赴险也一样,逃跑更好也一样,我都明白!再继续待在这种地方的话绝对会死的,我真的很害怕!但是又怎么可能丢下芽芽一个人逃走!没有盾牌的话,又要让谁来掩护芽芽!而且SHIZUKU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雀一边哭喊着,一边架好盾牌。

「正如雀同学所说,芽吹同学。不能就这么放着你和SHIZUKU同学不管。所谓不作出任何牺牲,意味着包括芽吹同学,你也绝不能在这里牺牲才对。」

夕海子也站到芽吹身旁,架起铳剑。

「雀……弥勒同学……」

芽吹的左右两侧,夕海子与雀并排而立。

(……究竟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呢……)

有人与自己并肩作战。并不是仅仅因为同属一个部队・同处一个状况而被硬塞到一起的『同类』,存在于此处的,是相互信任的『同伴』。

不错。

确实不错,芽吹如此想。

夕海子「呼哼」地在脸上浮现出大胆无畏的笑容,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丰臣秀吉在被称为『金崎撤退战』的战役中担任殿后的职责,而后出人头地……大概就是这样。担任殿后也好,救助负伤的同伴也好,可都是无比的功勋啊!」

对这富有夕海子风格的发言,芽吹露出苦笑。

「那么,就先一起把SHIZUKU救出来吧!」

芽吹将视线转向SHIZUKU的方向——然而,直到刚才SHIZUKU还躺着的地方,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在这之后,仅在一瞬之间,实在是过多的事态接踵而至。

芽吹她们为了寻找SHIZUKU的行踪而环视四周。与此同时天蝎座结束了再生,重新开始发动攻击。粗重锐利的尾针瞄准了芽吹一众。雀发出了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悲鸣。芽吹三人为了躲开敌人的攻击而正要进行跳跃。然而比芽吹她们的反应还要迅速,SHIZUKU跳上了天蝎座的尾部,用铳剑的锋刃向尾部发出突刺。

「这只该死的大虾……!还真带劲啊,刚才的那一击。老娘怎么能不好好回礼呐!」

SHIZUKU根本用不着芽吹她们进行救助,不仅自己恢复了意识,甚至还开始了对敌人的反击。

「咧啊啊啊啊啊!」

保持铳剑的尖端刺入尾部的状态发射子弹,再横向将尾部斩开。然而这还是不足以将尾部整个切断。天蝎座挥舞巨尾,将SHIZUKU甩了下来。SHIZUKU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平安无事地在芽吹的身旁着地。

「SHIZUKU~~~!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雀一边哭喊一边说着,SHIZUKU则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雀。

「别用那张脏脸冲着我,至少给老娘把眼泪鼻水擦掉。话说,老娘活着就让你这么高兴吗?」

「因为因为,如果SHIZUKU还晕着的话就不得不抱着SHIZUKU逃跑,那样的话要活着回去绝对会变得更加困难啊啊!SHIZUKU能够自己行动真是太好了~~!」

「……你这家伙……还以为你是不是在担心老娘,结果还是在担心自己啊。嘛,该说这就是你的风格吗。」

下个瞬间,天蝎座巨大的尾针,再度向芽吹一众突刺而出。

「哇啊啊啊啊啊!!」

与雀的叫喊声同时,四人一齐跳离原地回避了天蝎座的尾针。紧接着,Vertex的尾部动作由突刺转变为横扫,朝芽吹与夕海子迫近。

「库……!!」

虽说芽吹与夕海子都以铳剑作为盾牌,避免了遭受尾部的直击,却也还是被那惊人的威力吹飞,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

雀悲鸣似的叫喊出声。

「唔唔……」

虽说芽吹险而又险地采取了受身,但如果反应再迟一点的话,全身的骨与肉都会被击碎的吧。

但是,现在没有停下来的闲暇。芽吹立马起身,以跳跃避开了尾针的追击。

「别忘了这边还有老娘在啊!」

SHIZUKU用铳对天蝎座进行狙击。防人铳剑的子弹,最多只能对Vertex造成少许损伤。尽管如此,将袭向芽吹她们的天蝎座的尾部攻击错开,这种程度的威力还是有的。

芽吹四人再度聚集到同一地点。

「唔唔……刚才的那一击,可真是要命……」

虽说并没有直接承受那一击,芽吹和夕海子也仍旧遭受了巨大的伤害。特别是夕海子,不知是否因为在落地时受身失败了,此时正用手按住肩膀,脸庞也因感受到的苦痛而扭曲。

「总而言之,天蝎座尾巴上的那根针太可怕了!被刺中一次绝对会死的!」

雀泪眼汪汪地说着,夕海子也忌惮地望着天蝎座。

「的确如此,如果没有那根针的话,我们也能轻松许多吧……」

「——就由我来斩断吧。将那条尾巴和那根针一齐。」

「楠。能办得到吗?」

「嗯,我认为能办得到。只要有你们的协助的话。」

芽吹将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告诉了三人。她们相信芽吹的实力,认同了芽吹的方案。

「那么……我们上吧。」

天蝎座全不在意芽吹她们的盘算,毫不留情地伸长蝎尾将尾针突刺而出。

「只有这一次哦!这样危险的举动,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啊啊啊~~!!」

雀一边叫喊着一边使用盾牌,将天蝎座的尾针架开了。

这个瞬间,天蝎座的尾部向芽吹她们逐渐接近。只要拥有绝妙的平衡感与动态视力,就有可能搭上那条巨尾。一如先前的SHIZUKU那般。

芽吹飞跃而出,乘上了天蝎座的尾部。

(像刚才的SHIZUKU一样,仅凭这把铳剑的话,单纯的攻击也无法给与尾部多大的伤害。不过——)

天蝎座的尾部的形态就像是许多球体连在一起那般。芽吹用铳剑的刀刃斩向那些接续部位。球体的连接部分,应该比球体本身要更加纤细,更容易切割才对。

不过,即使接续部分相对纤细,也无法仅凭一击便将其切断。芽吹只能向天蝎座尾部的接续部位一而再、再而三地释放斩击。

天蝎座忽然用惊人的力度挥舞起自己的尾巴。芽吹无法站稳,被叩落到地面上。

「咕……!」

因为被尾部抽击到坚硬的地面上所产生的冲击,令芽吹的表情扭曲。但是,只尝试了一次又怎么能让芽吹放弃。毅力与重复,才是她的信条。芽吹立马起身,回到了雀所在的位置。

「雀,麻烦你再来一次。」

「诶诶诶!?」

瞄准了芽吹,天蝎座的尾针再度迫近。

「真、真的是只到这一次为止了!这样危险的举动,不会再有第三次了啊啊啊~~!」

雀使用盾牌,又一次架开了天蝎座的蝎尾,芽吹也又一次飞跃至天蝎座的尾部之上。为了让这回不会再那么简单就被甩下来,芽吹并没有站在上面,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天蝎座的巨尾。

芽吹一边抱紧蝎尾,一边用铳剑的刀刃,像是削割似的不断地斩向尾部的接续部位。

不知是否认识到无法再将芽吹甩下来,天蝎座将尾部蜷曲,似是要用尾针刺穿正搭乘在尾部上的芽吹。

不过,SHIZUKU与夕海子协力将枪口对准尾

针进行狙击,用子弹将瞄准芽吹的攻击错开。

「真是,要是这把枪的威力稍微再强一点的话,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就算向那根针射击、要将它弹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啊!」

「请抓紧时间,芽吹同学!我们坚持不了太久!」

「知道了,就差一点!」

在SHIZUKU与夕海子用狙击错开针的攻击期间,芽吹也持续不断地劈砍着天蝎座尾部的连接部位。

「这下就——结束了!!」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天蝎座的蝎尾终于被从中途斩落、一分为二。芽吹纵身一跃,从蝎尾上飞落而下,在三人附近着地。

因为在蝎尾上时不断地被叩击至地面,芽吹也变得遍体鳞伤,但这样一来,敌人的攻击力就被大幅度削弱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注意尾部的鞭击,在部队的最后方一边维持守备一边撤退吧!」

「终于能逃跑了~~~!!」

「将尾巴斩落的任务……应该由本小姐来完成才对啊!!又被芽吹同学把功绩抢走了!」

「喂,半吊子大小姐!别在那说些废话,赶快撤退了!」

SHIZUKU抓住夕海子的手腕将她拖走。四人向先行离开的防人部队的方向赶去。

之后,她们便一边守护着部队的最后方,一边朝着巨壁的方向不断前进——

「芽吹前辈、弥勒前辈、雀前辈、SHIZUKU前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亚耶止不住泪水,紧紧抱住了芽吹。

芽吹等防人三十二人与巫女亚耶,全员存活回到了结界之内。

「太小题大做了,亚耶酱。」

「这才不是小题大做!芽吹前辈你们,不但担负着最危险的殿后!而且,这回可是连那尊天蝎座・Vertex都现身了啊!我究竟有多么担心前辈你们……唔……」

为了令亚耶最不易遭受星屑的攻击,撤退时亚耶一直身处防人部队的中心部。在那里无法看到芽吹她们所处的最后方。因此无从知晓最后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亚耶在撤退时一直处于不安之中。

芽吹她们虽然活着回到了结界内,但绝不是毫发无伤。身上积累着擦伤、刃伤、烧伤、甚至还有流血不止的地方。

虽说拥有致命性攻击力的尾针被芽吹斩落,但这并不意味着天蝎座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即使失去了尾针,天蝎座那巨大的尾部也是拥有充足破坏力的凶器。因那挥舞着的蝎尾芽吹她们无数次被扫飞,并被狠狠地砸到灼热的大地之上。即使如此,四人还是一次都没有让天蝎座靠近过防人部队的主队列。

不过身上伤痕累累的,也并不只有坚守殿后岗位的芽吹一众。其他的防人们,也都在一边保护着亚耶一边撤退的途中,不得不与大量星屑进行交战。拜此所赐防人全都处于负伤状态。

然而——死者人数为零。

不仅没有让任何一人死去,这回的使命也成功达成了目标。

芽吹看着遍体鳞伤的防人全员,说道。

「大家,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能够活着回来。」

抛去被托付了部队的队长立场等等,芽吹真心为在这里的所有成员都能平安无事而感到高兴。

不论大赦怎样对待她们,防人们每一个人都好好地活着。

她们是绝不会出现在表面舞台的人物。是既朴素又不起眼,然而却背负着痛苦而又危险使命的一次性道具。大赦那群人大概连防人们各自的个性都没有好好把握吧。她们并非拥有名字的花儿,而是被以『杂草』一语概括的像草一般的存在。

然而即使身处于无法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暗处,她们每一个人仍都拼命地活着。

怎么能让这些生命轻易的逝去。

「你在说什么呀。该道谢的应该是我们这边才对,楠同学。」

指挥官型的其中一位少女,果然也是浑身残破,但在那遍布擦伤的面容之上却浮现出了笑容。

「我们能一直活下来走到这一步,都是多亏了楠同学。是楠同学一直都以不让我们死去的方针,来执掌部队的指挥啊。」

其他的少女也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而且我们能一直保住性命,都是因为有好好地进行训练,通过训练变得更强。而能够不断变强,也都是多亏了有楠同学在这里。楠同学一直都拼尽全力去训练,看到那样的楠同学,我们也觉得自己不努力是不行的。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楠同学的训话,也非常振聋发聩。」

「自己的身体不得不由自己来守护……真的是正如楠同学所说。」

说出这句话的,是在这回的任务开始之前,在训练中被芽吹击倒的少女。

「大赦的人们,也似乎都觉得我们不管落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无所谓。那样的话不好好变强,让自己能存活下来是不行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楠同学在训练当中也很严厉,要在楠同学的训练中坚持下来真的是很辛苦。但是,正是多亏了那些训练,我们现在才能这样活着啊。」

防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们。」

芽吹除了这句话什么都说不出口。

仍是勇者候补生的时期也好,被编入一般中学校之后也好,芽吹一直都孤身一人。不仅是因为她自己将孤独视为理所当然,还因为几乎没有人,能跟得上她那过于禁欲主义的生存方式。

在这个防人部队中,也一样不存在能完全跟得上芽吹的步调与她并肩而行的人。所以在接下来,她也仍旧会独自处于先锋继续前行。然而,虽然没有能与她并肩而行的人,但要说一边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边紧跟在她身后前行的人的话——现在,就在于此处。

有三十一位防人们,正跟随在芽吹的身后。

并非只有能并肩而行的人才是同伴。

在身后追随自己的人,也是同伴。

跟在芽吹身后前行的人们,也同样支撑着芽吹。

「大家,真是谢谢你们……」

再一次,芽吹向着自己的『同伴』们,吐出自己最真挚的话语。

芽吹、雀、夕海子、雫四人,于大束町处于大赦管理之下的医院住院,并在那里接受精密检查。

她们的负伤比其他所有防人都要严重,而且在身上还发现了轻度的烧伤。

「……这是……」

来到医院的女性神官,接受了关于芽吹她们身体状况的报告之后,漏出了些许的疑惑之声。虽说如此,因为脸庞为假面所隐藏,无法准确地推量出她的心情。

至今为止的调查任务当中,没有一位防人曾出现过烧伤症状。

在先前的任务中,芽吹感受到了比至今为止在结界外感受到的更强的热气。这并非芽吹的错觉。

结界之外的灼热,已经超越了战衣的耐热性能所能抵御的范畴。

随后,芽吹她们四人,不得不在治好烧伤与其余伤势之前维持住院。

住院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芽吹如此主张。如果有躺在床上的时间,就应该将那些时间拿来锻炼。只要有一天没有坚持锻炼,取回原先的状态便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为了成为勇者,根本就没有住院的空暇。

然而大赦并没有听取芽吹的意见。「备战下一回的使命,进行充分的休息也是必要的任务」芽吹被如此告知。

休息。

多么让人听不习惯的词汇啊。

芽吹躺在床上,困惑无比。

(休息……就算这么说,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

对至今为止一直在生活方式上维持着分秒必争状态的芽吹来说,所谓『休息』便只有在训练与训练之间的空隙(interval)。

一天的时间里什么都不做,让身体休息下来。以此养精蓄气——芽吹从未曾拥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既然已经被大赦下达了休息的命令,从医院脱身便是不可能的。

芽吹费尽心思的结果——

(好,这段时间就拿来进行意象训练[Imagine Training]和战术学习吧。)

如此下定了决心。

虽然在别人眼中,这恐怕完全与『休息』搭不上边就是了。

正当芽吹在床上阅读集团

战中部队行动方式的相关书籍时,对面床位上的夕海子向芽吹搭话。

「芽吹同学就像鲣鱼一样呢。」

「……哈?鲣鱼?」

芽吹露出诧异的表情,夕海子不知为何变得满脸得意。

「啊啦,芽吹同学不知道吗?鲣鱼要是停止游动的话就会死去。而芽吹同学则是不一直坚持努力的话就会感到不顺心,简直就和鲣鱼一样。」

「不不,弥勒同学。对着女孩子说她就像鲣鱼一样究竟算怎么回事?」

在芽吹相邻床位的雀,无可奈何似的说道。芽吹她们四人的床位是在同一间病房之中。

「这、这是在夸奖芽吹同学啊!像鲣鱼一样,难道不是无比美妙的赞誉吗!」

「与其拿鲣鱼来作比喻,还不如拿蜜柑来作比喻绝对要更好!」

「这都是在较什么劲啊!?」

「没错吧,芽芽!比起被比作鲣鱼还是被比作蜜柑更让人高兴对吧!?」

芽吹,打心底里觉得哪边都无所谓。

在芽吹斜对角床位上的是雫。现在变换了人格,温顺的她正表露在外。

「……被比作拉面。更高兴。」

雫轻声细语地嘟哝了一句。虽然正处在争执之中的雀和夕海子似乎没有听到,芽吹却将雫那细微无比的声音收入了耳中。

「怎么样,芽芽!快回答吧!蜜柑和鲣鱼,你觉得哪一边更好!?」

雀在站在床上喊道。

正好那个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打开了,亚耶进入了病房内。

「呼呼,雀前辈、弥勒前辈。连在病房外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哦。」

亚耶忍俊不禁地说道,雀和夕海子听言,便都满脸通红地安静下来了。

作为探望的手信,亚耶带了些水果过来。

「虽然没有鲣鱼,但蜜柑的话倒正好有一些。来,雀前辈,请用。」

「太谢谢你了、阿亚亚~!我的身体正陷入蜜柑不足的状态呢~!」

雀用从亚耶那里收下的蜜柑磨蹭脸颊。

「哼……那好吧。要是出院了,就让本小姐的执事阿尔弗雷德为我们举办一场鲣鱼派对。一定会是符合名家・弥勒家身份的优雅派对!」

「那个大小姐设定,果然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吧。假想(Imaginary)执事什么的也是。」

「所以都说了才不是设定,雀同学!只要凭借本小姐的活跃,让弥勒家复兴了的话……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亚耶满脸欣慰地注视着两人的一言一语。

「那么国土同学,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没有我们在的话,任务也没办法顺利开展不是吗?」

「虽然芽芽的确对任务是必不可少的,但没有弥勒同学在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

「雀同学……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都要在你睡着的时候把蜜柑汁滴进你的眼里。」

「不要啊啊啊!滴蜜柑汁的话,真的会很疼的啊啊!救救我芽芽~~~!」

真是喧闹不止的病房。

不过这种喧闹,并不让人不快。

「关于各位的使命,大赦似乎还在对下一次的实行日期进行讨论。不管怎么说,在芽吹前辈你们完全恢复之前是不会有任务的。现在就请静下心来好好让身体休息一段时间吧。」

「其实都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也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不行!伤势与疲劳都是会在身体内不断积累的。如果芽吹前辈你们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我……」

渐渐地,亚耶的眼中渗出了泪水。

「啊~,芽芽把阿亚亚弄哭了~」

「才、才没有弄哭!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总而言之,下一回的使命似乎还为时尚早。

看样子芽吹只能暂时在这间病房中,度过一段无聊的时光了。

在芽吹她们的病房,每天都会有人来探望她们。

最常来的是亚耶,她几乎每天都会造访这间病房。

并且每三天一次,其他防人们也会络绎不绝地来到病房。

「楠同—学、来看望你了哦!」

「将近三十人一起进来的话,病房变得好窄!」

「呐—呐—,你们和那只蝎子Vertex是怎么战斗的啊,楠同学?」

「明明像我这种都怕得稍微有点漏出来了……真是太厉害了喵—。」

「好的好的,在走廊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入病房。面会要按顺序哦~。」

然而面对群聚而至的防人们,芽吹用「有过来探望的空暇的话,还不如拿来训练」这句话,全部一脚踢开了。

虽然用的是如此直截了当露骨的说法,大家也都是和芽吹一同生活过的过来人,都相当理解她的性格。

「啊哈,真是符合本队值得骄傲的队长风格的发言呢。」

「赶快出院回来吧。没有楠同学的严格训练,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芽吹稍微笑了出来,并向她们说道。

「……马上就会回去的。不管是我自身也好还是你们也好,都不能让身体迟钝下来啊。」

仅有一次,那位女性神官十分唐突地来到病房。

是因为下一回任务的实施日期终于被决定,为了进行传达而前来的吗,芽吹因此挺直了腰板。

然而她却对任务的事情一言不发,仅仅是对芽吹她们四人的伤势进行诊察,对身体进行触诊而已。

她尽可能地诊察了四人的状态之后,也没有与芽吹她们进行会话,便离开了病房。

「……究竟是怎么了,刚才的?」

夕海子和雀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雫稍稍歪了歪脑袋,轻声道。

「…………探病?」

难道真如雫所说,她那是打算以她自己的做法过来探望的吗?

(……不,没可能的。只将防人视为道具的那位神官,又怎么可能会担心我们的事情。)

大概只是为了决定下次任务的实施日期,才前来察探我们的恢复情况吧。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从大赦那里还是没有下回任务的通知被传达下来。

正要讨论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亚耶过来探望了,还带来了一块锁头。

「这是,什么?」

芽吹满脸疑惑。

那是一块尺寸稍大的挂锁。

「这个呢,芽吹前辈。现在在防人的大家之间十分流行哦。是旧世纪在黄金塔进行的一种祈愿的方式。在锁头上写上相互重视的人之间的名字,再把锁头锁上。听说这样一来,写上名字的人们之间的羁绊便会永远持续下去。」

「欸……」

「虽说原本似乎应该是恋人之间把名字写上去才对。但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之间把名字写上去,装饰在塔的展望台上。旧世纪时祈愿所用的锁头是心形的特别形状,但实在是没办法自制到那种程度,就改用成普通的锁头了。」

「好有意思的样子!既然大家都有写的话,那我也要写!」

在一旁聆听的雀,接过亚耶带来的锁头,开始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加贺城雀……好的。给,接下来是芽芽。」

雀向芽吹递出笔与锁头。

「我……就不用了吧。」

「诶—,只有我写了的话,总觉得好寂寞啊。拜托拜托,芽芽也写吧~。」

结果,耐不住雀的纠缠,芽吹也在锁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楠芽吹。

「啊啦,芽吹同学写了的话,本小姐也不得不写了呢。」

夕海子也凑过来在锁头上写上名字。

「好了,弥勒夕海子……这样。呼呼、用衬得上弥勒家的既优美又庄严的字体写上去了。」

「不,为什么只有『弥勒』这两个字写得这么大啊?」

「这是当然的,雀同学。正因为弥勒家的伟大,书面上也不用大字体来表现可不行。」

「……这么大简直碍事。擦掉吧。」

「果然不往雀同学的眼睛里滴些蜜柑汁进去不行呢!!」

「不~要~啊~!!」

雀与夕海子在床上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旁边的亚耶也在锁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国土亚耶……嗯。雫姐也请写吧。」

向着正在床上读书的雫,亚耶伸出了笔与锁头。

「……我?」

雫愣了一下。

「是的,正是如此。机会难得,把大家的名字都一起写上去吧。」

面对微笑着的亚耶,雫点了点头。

然后,将『山伏雫』与『山伏SHIZUKU』这两个名字写了上去。

「……大家的。名字的话……那孩子的份也。」

这样一来,六人的名字排列在锁头之上。

亚耶像对待宝石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锁头捧在手中。

「如果在至今为止的使命当中失去了哪怕一个人,这里就无法写上六个人的名字了。这真的是,像奇迹一般美妙的事情。大家都能够平安无事地留在这里……对我来说,是比其它任何事情都要值得高兴的事。」

亚耶的双目中泛出了一丝泪水。

写上了六个名字的锁头,由亚耶带了回去。说是要将锁头保管在塔内。

住院的这段时间,意外的在转眼间便过去了。

因为连训练也无法进行,也不知会不会因为无事可做而整天烦躁不安,芽吹原本是这样认为的。但实际上,每天都有人过来探病,雀与夕海子又时不时地相互拌嘴。

在雪白的病房中流逝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既喧嚣、又热闹。会让人觉得无聊的时间,几乎毫不存在。

只有一件事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下一回的任务究竟要在什么时候开始执行,至今仍未有所通报。

不久之后,芽吹她们便伤愈出院,并回到了黄金塔。

「这正可谓是凯旋!防人的大家一定都对本小姐的归来翘首以盼了吧!」

「应该是觉得唔哇烦人的家伙又回来了才对……」

「雀~同~学~?」

雀和夕海子,究竟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完全让人搞不懂。

进入塔内,只见一位少女,防人的其中一人正等候着她们。

「呀—、各位,欢迎回来欢迎回来。嘛、不管怎么样,总之先去展望台吧。」

「展望台?是下一回执行使命的日期决定了吗?」

芽吹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是不是从女性神官那里,下回任务的通知终于传达下来了,芽吹如此心想。

然而到展望台一看却不见神官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拉炮(cracker)的爆鸣声迎面传来。

「欢迎回来、楠同学!」

「等了好久了!」

「恭喜归还—!」

防人少女们的声音接踵而至。

芽吹在因拉炮的声音而感受到轻微耳鸣的同时,对此目瞪口呆。在展望台,摆放着平时没有的餐桌,桌上则摆放着点心与蛋糕之类的食品。

「这到底是…?」

雀、夕海子和雫也像是脑袋上冒出了问号一般。

混在防人之中鸣响拉炮的亚耶,兴致满满地向她们说明。

「是大家一起决定要在芽吹姐你们回来之后为你们祝贺的。上一次的使命里,前辈们担负并完成了最为危险的职责,这次宴会正是对前辈们努力的谢礼。」

「……我只是作为将队伍团结起来之人,做了分内的事罢了。」

芽吹仅仅是将被交托的任务一丝不苟地完成。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即使如此,我们也都被芽吹姐、雀姐、夕海子姐、雫姐你们保护了。」

其他的防人少女们也都点头认同亚耶的话语。

「那么、为她们的康复干杯吧!」

大家都拿起果汁,一饮而尽。

在那之后,芽吹她们四人被其他的防人们,像是要被挤得七荤八素似的包围在一起。有「谢谢你们从Vertex手中保护了我们」这样作出感谢的人,也有「楠同学你们果然好厉害呀」这样发表赞赏的人——

自从憧憬着名为勇者的存在,开始埋头于自我锻炼的时候起,芽吹便不曾参加过像派对这种活动。因此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自我评价过于低下的雀,完全习惯不了被众人称赞、亦或身处于众人包围的中心,彻底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

「那个、那个,我、我只是一直在一个劲地逃跑!要是没有芽芽在早就死了——!」

另一边,夕海子则稍微有点得意忘形地,向其他的防人们述说。

「身为名家弥勒家之女,守护周围之人自是理所当然。这也正是所谓的贵族义务(Noblesse Oblige)。」

雫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无口无表情,但也一直无法离开芽吹的身旁。也许是对无法习惯的现状感到困惑吧。

随后防人的其中一位少女,来到芽吹的面前说道。

「楠同学,简直就像勇者大人一样。」

「……诶?」

芽吹不由得愣住了。

「毕竟芽吹同学就算面对Vertex也能够奋勇向前,并且没有败在Vertex的手中啊!明明都说防人无法与Vertex对抗,楠同学却仍旧与之战斗。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勇者大人了。楠同学简直就和勇者大人一样厉害!」

「嗯嗯、真的是,和勇者大人一样。」

「我也这么认为!」

其他的防人少女们,也都异口同声地同意了这个说法。

「……谢、谢谢你们。」

芽吹不知该如何言语,仓促之间,仅有这句话能说得出口。

芽吹她们的出院祝贺派对就在一片喧闹之中结束了。

当晚,芽吹独自一人来到了展望台。在如同祭典结束后的寂静之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正如漩涡一般盘旋于她的胸口之中。

像是羞涩。像是喜悦。又像是不安。

对于这股只有在与他人的交往之中才得以诞生的感情,芽吹完全无法习惯。因为难以平息这份感情而无法入睡,芽吹便像这样到展望台来散步了。

在展望台的角落,摆放着能用来挂上锁头的工艺品支架。

与住院时亚耶带过来的,旧世纪祈愿用相同样式的锁头,足有十多个都正挂在上面。

而此时,雫正站在支架的前方。

「雫?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听到芽吹的声音,雫回过头来。

「……看到了。这个。」

雫指向正挂在支架上的其中一个锁头。那是写上了芽吹她们六个人名字的锁头。

芽吹也看到了那个锁头,露出苦笑。

「一个锁头上面六个人的名字都写了上去,紧紧挤在一起卖相都稍微变糟了。」

加贺城雀。

楠芽吹。

弥勒夕海子。

国土亚耶。

山伏雫(山伏しずく)。

山伏SHIZUKU(山伏シズク)。

明明其它的锁头上,都只写上了两个人或三个人的名字。

「但是……好高兴。」

雫轻声细语。

「……能够接受……另一个我。谢谢你。」

「因为SHIZUKU也是防人的一员。」

「……楠。有一件事。希望能说给你听……」

雫用断断续续的语气开始讲述。

「我的家庭。其实……并不怎么幸福。」

她所出生并成长的家庭,有相当大的问题。双亲的内心都十分的不安定,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便激动起来。而雫则因此经常被暴力相向。

「……所以。变成了……一直都保持着安静的样子。」

不将感情表露在外,同时一言不语。只要这样的话,双亲的怒火朝向雫的次数便会稍微减少。

但也仅仅是『稍微减少』。

因为父母的暴力而使得内心的伤痕逐渐增加的过程中,雫的内心中诞生出了足以承受那般环境的强韧人格。

「……那便是。SHIZUKU。」

强悍而又粗暴的,另一位山伏雫。

正因为有她在,雫才得以在艰苦的家庭环境之中坚持活下来。对雫来说,她是既是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SHIZUKU一直都十分孤独。说到底从雫的心中诞生的另一个人格什么的,她的存在根本就无法作为一个人类被认可。除此之外,因为她那粗暴的性格,即使是SHIZUKU的人格表露在外的时候,她也没能做到和任何人打好关系。

「但是,楠。接受了她。」

芽吹从正面与SHIZUKU冲突,并与她和解了。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类,至今为止都不存在。

「SHIZUKU也……能与楠相遇真是太好了。这样说了。」

「我也并不讨厌她。」

「谢谢……」

雫用清澈透亮的双瞳,直直地注视着芽吹。

「……楠是勇者。我也。这么认为。」

这是白天的时候,其他的防人也说过的话语。

雫握住了芽吹衣服的下摆。

「……如果……楠成为了勇者的话……也希望楠能。继续做防人的队长……」

「…

…」

刚来到这座黄金塔的时候,「没有一直待在这里的打算」芽吹曾如此心想。并执着地想要成为勇者,从这个防人的团体中脱身而去。

但是,现在的芽吹不同。

「是呢,我一定会成为勇者的。率领着这个队伍,并成为勇者!」

下回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日子依然持续着。

伤势恢复的芽吹,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生活之中。重复着严格的自我锻炼,接受授课,为准备下一次任务对部队进行训练。

生活方式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芽吹的心情却发生了改变。

总觉得,在与同伴们共同度过的时光里,似乎存在着以前从不曾感受到的温情。

我决不愿失去,给予我这份温暖的伙伴们——芽吹坚定地想。

这样的每一天,这样的日常,都是无可替代的珍贵事物。

国土亚耶说:

「虽然我从未曾亲身与勇者大人见面,但却时常被告知与勇者大人的人品与功绩相关的情报。」

「三好同学,看上去只是与我相差不大的人类……」

「是的,勇者大人与普通的人类没有差别。初代勇者也好,先代勇者也好,只论战斗能力的话应该也是有比她们更加强大的其他人存在吧。只是……勇者大人,似乎都将与同伴们共同度过的日常,视为比其它一切的一切都要重要的事物。」

「……」

「正因为同伴无比重要,正因为现在的每一天都无比重要,才要为了守护这一切而投身于战斗之中,似乎是这样的。」

「……稍微,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没能成为勇者。」

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加贺城雀因为与Vertex战斗并存活了下来,在防人当中的评价青云直上。

在护盾型防人中,似乎还流传起了『雀是隐藏的最强防人说』这样的说法。

「到了紧要关头的话,加贺城同学会保护我们的!」

护盾型防人们,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为什么会误会成这样啊!?我很弱的啊!真的很弱的啊啊!没有芽芽保护的话就会死掉的啊啊啊!芽芽———!」

雀时不时地就会跑到芽吹的房间里,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哭着一边纠缠着芽吹。

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弥勒夕海子为了与芽吹对抗,于是便和芽吹共同进行清晨与夜晚的训练。

清晨是长跑、射击与铳剑术的训练,夜晚是基础体力锻炼与意象训练。

「芽吹同学。」

「怎么了?」

某一天清晨,在一同长跑的途中,夕海子唐突地向芽吹开口。

「本小姐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并不会不献上对关于芽吹同学是勇者这件事的认可哦。」

「……哈?」

因为夕海子那过于拐弯抹角的说法,完全搞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夕海子的脸颊变得通红。

「所以说!就和之前防人的大家所说的一样……本小姐也认为芽吹同学是勇者啊!」

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那一天早餐的时候,不知为何亚耶的表情稍微显得有点生硬。

「发生了什么事吗,亚耶酱。」

面对如此询问的芽吹,亚耶带着果然有些生硬的笑容回答了。

「没什么啊?啊,今天我因为巫女的职务,必须要去大赦那里一趟呢。」

对于芽吹她们,任务的通报尚未下达。

在某一处大赦社殿之中,包括亚耶在内的六名巫女被聚集在一起。

一位神官作出了宣告。虽说其面容为假面所隐藏,但仍旧能分辨出,其声音正在轻微的颤抖着。

「预料之外的事态发生了。从即刻起,将我等所进展的一切计划中止,并且——举办奉火祭之仪的事项已被决定。」

译注:

1.原文见图。指的意思是好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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