澟只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摆在她眼前的肉和蔬菜堆积成山,乍一看惨目忍睹很是难分辨,往前推三十分钟这些还都是原来的模样。不过现在却只能用“原肉、原蔬菜”来形容,这就好似警察与银行劫匪激烈枪战过后的惨状。要是新闻记者见到这个光景必然会错意,写成八卦新闻。
此乃料理的结果。证据就是澟手中拿的不是日本刀而是菜刀。她站的地方不是道场而是厨房。她原本是打算做晚餐。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不对,对她来说这不是“为什么”,而是必然才对。若问为何,她的做料理的才能之低不禁让人“啊”地惊叹。
提及澟做料理的才能,那可谓是一种恐怖行动。也有人称之为“一种艺术”,不过要是当场目睹了现实情形,任谁都会撤回前言。那不是创造,而是破坏。无论什么时候做,她做出来的料理看上去都像是被拆毁的大楼,味道也是混凝土级别的。料理课的老师会作出“我虽然没吃过混凝土,不过混凝土一定是这个味道”的感想实在是史无前例。
澟不解地看着手中的菜刀。她自己也能看出自己烹饪出来的不是料理。她想做,而且也很努力。然而结果总是会变成这样。她想一定是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纵使白天黑夜都在不停地特训也丝毫不见好转。似乎是有一种超越人类智慧的东西在作怪。
她摇摇头。现在可没有闲情去想“超越人类智慧的东西”是什么。一定要赶在他回来之前做出东西来。为此她才会站在厨房中。今天的晚饭由她负责。从葵学园毕业的时候,他们两人定下的这个规矩。
墙上的钟表走到了七点。澟胸中充满了焦急。他马上就回来了。她好像用美食慰劳他,恰恰事与愿违。虽然他平时总是说“不要在意,这个很好吃哦”,但人不能一直沉浸在甜蜜的谎言之中。若是次次如此,怎么配得上做一名妻子。
玄关传来了声响。“我回来了——”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想要收拾一下残局却又无从下手。
声音,他放下工作包正在摆鞋子的声音。之后他会像往常一样来厨房看一下。看到这个惨状他会作何感想呢。我又该找什么借口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
澟决定听天由命。
“哇啊!”
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被子被踢飞,枕头也一边去了。
她慌忙环视四周。
旁边有三名少女裹着被子睡熟着,还能听到她们轻轻的呼吸声。她认识这里,这里是同居的房间。时间指向早上四点。离吃早饭还有一些时间。
“做梦、吗……”
神城澟支起半个身体,气息紊乱。
一时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梦啊。居然是在某个陌生的家中准备伙食,更者还像往常一样失败了。
已经连续三晚了,一直在做这个梦。
而且,全部是在新婚家庭。虽然不知道是毕业后的多长时间,不过能确定的是已经结婚了。虽然不晓得房子是不是别墅式,但似乎是新居。
问题是同居人是谁,也就是指丈夫。
明明是梦却还是听到了声音,朦朦胧胧地却又知道他的长相。
(他是……)
一个男人突然在脑袋中出现。
“哇啊啊啊!!”
澟用力挠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在想什么。我还是高中一年级哎。怎么想结婚都还嫌太早。法律虽然认同,可现实中那么做的女性少之又少。何况昨天的新闻都说了,现在都提倡晚婚。
所以了,这样的梦太超前意识了。糟糕至极,而且对方——
“不是,我并非讨厌他”
她对着空气讲话。那个男人学习不好运动也不行,不过人的价值并不是由这些决定的。重要的是本质,虽然他还不能认清自身,不过,有自信就可以解决那点了。
慢着慢着。我怎么会一边否定梦境一边想着他。这是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在意吗。怎么有种我在围绕那个男人转的感觉。说起来,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个时候似乎是在喜欢他与不喜欢她之间犹豫不决。
“喜欢……”
澟用力地摇头。所以说我究竟在想什么啊。和过去相比确实是不讨厌了,那种感情确实是变强了,但为什么会升华到喜欢啊。我一次也没有说过那种话,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在意……不对,完全没有。跟夕菜发生口角的时候,似乎是说过那种话,又好像没说过,但那都是夕菜的错,她挑衅我。我一丁点都没有那么想过——
“唔……”
澟身边的棉被动了动,她打了一个激灵。
“澟……?”
宫间夕菜在棉被中说道。
“……你醒了?”
“恩……我刚醒……”
她伸伸懒腰回答到。
“……我好像听到谁说和树怎么了……”
“没、没有那回事!”
澟一边为夕菜的敏锐感觉焦躁不已,一边大声否认。
“我什么也没说。夕菜你多心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说的完完全全都是实话。”
“是吗……不过我听到和树……新婚什么的……”
“我、我说了是你的多心。快点睡吧!”
她把被子盖到夕菜的脸上。夕菜扭扭捏捏地说着什么,然后继续睡了。
澟放心下来抚了一下胸口。夕菜的敏锐感觉简直会让人短命。
(我也睡吧……)
然而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已经完完全全地醒了。
为男人的事情辗转反侧就好像很早以前的少女漫画一样让人觉得可笑,不过事情关乎自己的时候则是完全让人笑不出来。她想要训斥自己心中的懦弱,不过要是那么做了她觉得自己就更睡不着了。
(……去挥木刀好了)
最后还得靠修行发泄。这不是解决办法,可她又想不出其他的。
想着这都是在本家只顾修行的弊害,澟单手拿着竹刀走向庭院。
修行的成果立竿见影。一直挥木刀到太阳升起来的效果显著,她困得不得了。只不过问题也来了,效果显现在上学途中。
澟不停地打哈欠。
“小澟,很困吗?”
走在旁边的式森和树说。今早,澟与和树、夕菜、风椿玖里子、栗丘舞穗一起上学的。
“还好”
困倦让她有些情绪。
“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
“为什么?还没到考试呀”
“有很多原因”
“如果失眠还是去看看医生的好。”
和树担心地说。
澟想着“为什么这家伙的温柔总是只有一半”,回答道。
“不是生病,我在想事情”
她想埋怨一下他却又忍住了。
“咦,澟没有睡好吗?”
夕菜扭头看向他们。
“说起来,半夜似乎醒过一次呢”
“恩……是啊。你还记得吗?”
“我当时脑袋朦朦胧胧地记得不是很清楚”
“澟似乎一直自言自语些什么来着,说的谁来着,我想想……”
澟连忙打断她。
“夕菜,别提那个了。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况且归根结底都要怪式……”
“谁?”
“……没什么”
她迅速掩住自己的嘴。太危险了。
为了不让已经出现疑问的夕菜更加多心,她催促大家“快走吧”。
“不过,澟在考虑什么事呢?”
玖里子再次把话题拉回去。
“有烦恼还是说出来的好。”
“对,不要跟我们客气。”
夕菜同意道。连舞穗都在一旁闹起来催促道“说吧说吧——”。
“不、不要了,而且……”
“说嘛,咱们是朋友啊”
毫无恶意的夕菜亲切地把脸凑过去。
澟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说了就麻烦了。她明白夕菜是发自内心担心她,不过,她已经可以预见到一旦说破夕菜会立刻化身为恶鬼。若是如此,一大早就会落个不得安宁。上学途中将会是一副神魔大战战场的景象。这个时候用谎话糊弄过去虽是个办法,不过她不想那么做,并且他也不擅长说谎。
夕菜大概是感觉到了纠葛,显得非常不安。玖里子表情严肃。舞穗却不知怎么很开心。说到和树这个罪魁祸首,他则是最担心的。
“那个……我……啊——”
“烦恼很深刻吗?”
“不,我的意思是……”
她想要找借口敷衍过去,但就是想不到。
“其实是因为……”
“什么?”
“阿……是、是我个人的烦恼!”
澟如是回答道。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像你们说的那样严重。这种程度的烦恼,我想不必让你们费心。”
她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接口了,总之适当地扭曲了一下,并没有说谎。
夕菜撅起嘴巴。
“澟,你太见外了。我们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吗?”
“……不,值得信赖”
“那就说嘛”
怎么说的出口。一说肯定动怒。
“其实,是这样。就是我个人的事情啦。呃……我不怎么想告诉别人的烦恼”
“又见外了。因为我们是外人吗?”
“不是的。就因为不是外人,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们多挂心。这件与我个人有关的事情不能说。”
澟这么说了,不过夕菜看上去似乎没有想通。
“啊啊。好了,总之你想说的我明白了。”
玖里子出来调解道。
“太烦恼反而会不想说的。”
澟舒了一口气。
“是的……没错”
“那就找长辈商量一下如何?”
玖里子说。
“找玖里子你?”
“不是我,比我再成熟一些。比如生活顾问”
“我懂了……”
嘴上这么说,她怀疑会不会有医生会跟她商谈这种烦恼。况且归根究底,这根本不算病吧。就说说法是“心病”吧。
“怎么办?用我介绍私人医生给你吗?”
“不,谢谢。我自己找好了。”
玖里子回了一句“是么”。夕菜似乎也想通了。
不过,事情到这个地步反而非得跟谁倾诉一下才行了。有烦恼需要倾诉是好事,不过真能找到合适的人吗。
想着想着一行人到了学校。澟在鞋柜和众人告别。
澟想还是去保健室吧。不过那里的人都不怎么好相处呀。
可是,又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澟决定去撞撞运气。
她等到午休时间,然后向保健室进发。
她敲敲门走进去。
“哦,这不是神城君吗?”
在里面看到了红尉晴明。
“难道是受伤了不成”
“不,没有。有些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说到这里后,她塞住了。
这件事还真的不好向男性言明。并不是她认为红尉老师嘴比较快,而是不好说出口。
红尉这个人异常敏感。
“紫乃也在,我帮你叫她如何”
“啊……”
紫乃就是红尉的妹妹,名为红尉紫乃。虽然她是女性,但由于那个性格凛还是犹豫了。
她那个人的滑头绝不会输给哥哥。而且她还特别喜欢拿别人寻开心。之前有一次她还用一般的健康饮料伪装成‘反转春药’来着。
红尉转过身。
“紫乃,你能稍微过来一下吗……紫乃?”
保健室的里面,帐帘的对面传来了某种声音。
“你在做什么?”
紫乃探出头来。
“抱歉哥哥。机器有些故障……啊拉,神城同学。”
紫乃露出一脸的笑容。
“找我有何贵干?”
澟偷偷瞄了一眼红尉。紫乃的哥哥读懂了气氛自行离开了。
“这下你可以说喽?”
“恩。十分感谢。”
“有什么事吗?”
“其实……”
至此她又语塞了。接下来我该怎么说呢。
“是我个人的烦恼,其实,该怎么说呢……”
紫乃静静地听着。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容,她看着澟。
澟稍稍给了自己一些勇气。
“紫、紫乃老师,你喜欢上过别……人吗?”
“喔?”
“我、我是想说……你爱上过……男人吗……”
“啊拉”
紫乃笑了笑。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神城同学竟然会找我谈论恋爱。”
“不是我恋爱了!我只是想吸收一下知识罢了!我在想,要是偶然遇到这种状况我该如何是好……”
她的语速飞快。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冒着热气。
“是吗,然后呢,神城同学究竟是喜欢上哪位官人了呢?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恕我直言此事与我无关!”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认为紫乃老师是一名成熟的女性,所以特地来这里和您商量一下,如果您还要曲解我的意思那就恕我失——”
她挥舞着胳膊,用尽自己的解数想要糊弄过去,不过很明显,这招对紫乃完全不奏效。
“你要是想那么解释倒也无妨……刚刚你的意思是想要听听我的故事喽?”
澟终的呼吸渐渐稳定了下来。
“没错。唔……前提是你有经验的话。”
“有喔,我已经是女人了哟。”
紫乃悠然地开始讲了起来。
“我和他……是在去中美洲旅行的时候相识的。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偏僻都市看到了他。个头高高瘦瘦的,我对他是一见钟情。那就像是梦境中的邂逅一般。”
“这正是我想听的。”
“怎么了?”
“没什么,抱歉打断你。”
“然后,原本我根本没有在那里停留的打算,不过我又怎么也忘不了他,为了和他见面我租下了一个公寓。每晚都从远方注视着他。”
澟觉得‘每晚’这个时间段有些蹊跷,不过她觉得还是不问为好,于是她继续听下去。
“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想要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他,但无奈他是名门子弟,而我只是一介布衣女子。我们的身份犹如云泥之差,但是最后我还是对他示爱了。”
澟忽然向前一步。
“告白的时候,你有没有犹豫不决呢?”
“没有哦。”
“可是,如果失败了……”
“只考虑到坏的方面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而且,我有胜算。”
“那是?”
澟干咽了一下。
“用棍子。”
“啊?”
“用棒球棍子。我下定了决心,在他大半夜在外徘徊的时候绕到他的身后,用棒球棍往他的后脑敲了下去。那一记闷棍的力度可不轻哦。”
紫乃颇显夸耀,澟完全吓傻了。
“……”
“之后我拖着不能动弹的他回到公寓,于是我们开始了同居。示爱大告成功。”
“……稍等一下!”
澟喊了出来。
“那根本算不上告白,岂止不是,根本是谋杀!”
紫乃的态度十分淡然。
“啊拉,我一句也没有说过他是活着的人喔。”
“……哎?”
“我说他半夜在外徘徊吧?他是一具僵尸。原本就是尸体,所以再怎么打也不会丧命哦。”
澟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就是说,紫乃她爱上了尸体。
“第一眼见到那具尸体我就为他魂牵梦绕了,无论看多久都看不够。不过他的腐败有些严重,我们没能洞房花烛夜……这个故事是不是对你有帮助呢?”
“有才怪!”
澟义愤填膺地窜了起来。
“我来不是请教你怎么同尸体交往……!”
“神城同学总是带着日本刀嘛,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的。”
“我绝不会用在那种地方!……我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梦到他了,这趟是我白来了……”
“喔,这样啊,小澟也对‘他’魂牵梦绕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澟一下子回过神来。
“不……那个其实是……”
“我懂了……是这样呀”
紫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思了一会儿后她豁然开朗,径自点了点头。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哦,小澟你不妨对自己更坦率一些。”
“坦率什么啊!我正是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才来找你商量。”
“只是个梦而已,为什么不能接受呢?况且你自身不坦率是无法解决燃眉之急的哦。”
“不劳您费心。我不会再请教别人了。”
澟很是失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请教,居然用和僵尸的故事来敷衍我,真是白来了。果然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女人身上。
然而世事难预料,澟没想到到了晚上却又落得必须想起紫乃的话的田地。
衣服要用洗衣机来清洗,人类只需要按一下开关——这种想法实乃荒谬绝伦。洗衣服也需要天分。毕竟,冒着黑烟的全自动洗衣机实属罕见,当然,前提是操作者不是澟。
她觉得一切的祸端都是自己半夜想起来洗衣服。是神下旨不准她骚扰邻人,亦或是机器罢工,这点她不得而知。总而言之,她打开开关后洗衣机就冒出黑烟坏掉了。
做晚餐不成的话,至少在洗衣服上弥补回来。然而结果显示,她的状况根本已不足以用“没有家务才能”那种温吞的词汇来形容了。
丈夫探出头来,看到惨状后微微笑了笑。随后他安慰道——“我来收拾好了”。
澟本身并不想一直沉浸在丈夫的体贴中不能自拔。但是,事实问题标明她根本无法反抗命运。于是他妥协了。
那么她想,至少用其他的行为来弥补吧。
“浴池我洗干净了。”
她告诉丈夫。这种事她还是做的到的,值得庆幸的是下水管道从来没有爆裂过。
她考虑到两个人一起入浴,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洗干净。
“慢着,两个人一起是怎么回事!?”
澟一声大喊惊醒过来。外面的天色还很暗。
又是梦。而且还是继续之前的那个。
这次依旧是在做家务。洗衣服宣告失败。她认为自己不会那么废物,不过梦中的自己似乎与她想的截然相反。
这件事她决定不去想了。但立刻她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不,准确说是她根本没心思去想梦了。
梦中她自己说了洗澡,而且是两人一起——
“所以说为什么是两人一起啊!”
她忘我地怒吼道。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入浴才行。家中有的只是浴盆而不是温泉浴池。嫩到不能独自泡澡么。让一百歩说了,是有可能与他人一起入浴,但为什么一定要是那个男人啊。
“哇啊啊啊!!”
她捂住脸心慌意乱。
“……喂,吵死了,澟。”
玖里子支起身体。
“大半夜你做……恩?”
玖里子发现了什么。
“……你的脸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
澟吼了出来。
“……干吗对我发火呀”
“我没有生气!我一直保持着平常心!你不用在意继续睡觉就好!”
然后她对玖里子警告到“要是再不睡别怪我拔刀”,强迫着让她睡了。之后她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之后澟则是一直没合眼。
清晨的饭桌上。
“……澟,你身体还好吧?”
夕菜询问澟,不过澟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说白了她困得不行。再确切的说她是想睡又睡不着。她眼皮不停地打架,脑袋晕晕沉沉,意识朦朦胧胧的。
“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烦恼吗?”
“……还在烦恼”
她已经搞不懂这究竟算不算烦恼了。
“小澟,去看过医生了吗?”
和树这个始作俑者担心道。
“我去看了一名还算可以的医生。”
“怎么样?得她指点迷津了吗?”
“指了。听了一堆尸体的话题。对方倒是高兴了。”
澟嘟嘟囔囔地回答道。
“……唔~~恩”
和树的表情似懂非懂。而这点又恰巧给澟的火苗浇上了汽油。
(这根本就是你给我找的麻烦,你知道吗。都怪你让笨手笨脚的我做家务……又那么体贴,给我的压力更大……不对不对。这不就想我在肯定梦中的情形一样吗。不要再折磨我了。偶尔烦一下倒是可以……不对,偶尔也不成。)
澟一边动筷子一边嘟嘟囔囔。
夕菜和玖里子交换了一下眼色。
“澟她……没什么大碍吧”
“情况不乐观,她好像在和透明人说话。”
“我原本以为她很坚强,想不到她的精神状态是这样的。”
“其实她的神经挺纤细的哟。”
这些对话也完全没有被澟听入耳内。玖里子之后说的“万一情况有变得把她带去医院”她也完全没听进去。
澟迷迷糊糊吃完了早餐,不过睡魔依旧寄居在她的脑袋中。睡眠不足导致她全身使不上力气。两晚失眠的成效体现了出来。
澟不停地揉眼睛。夕菜担心地询问道。
“澟,振作一点打起精神。”
“我在打,在打……”
“我陪你去一趟保健室好吧。”
“今天……我休息……”
她出手制止了夕菜。
“向学校请假吗?”
“这种情况下估计我挺不到下课。麻烦了,和我们班主任说一下情况。”
说完,她离开客厅上楼去了。
她打算睡一整天。总之她想要先把这份疲劳消除掉。
澟的大脑有些罢工的倾向。因此玖里子的提议“今晚得看好她”与和树的建议“我去保健室看看”她都没有听进去。
洗澡可以让人神清气爽。连续做家务碰钉让澟很是失落,不过全身浸泡在热水中可以溶释掉那些不快的心情。
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虽然她更喜欢自然晾干,不过现在不是坚持那种小执着的时候了。若是碰到潮湿的头发,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的。
她穿上衣服,向寝室走去。她的身上还是火燎燎的。
寝室中铺着两床棉被。
搬家的时候他们考虑过双人床,不过没有选。因为澟喜欢睡在地上,睡在床上她会感觉不自在。
她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灯光暗了下来。别人什么情况不知道,不过她受不了灯火通明。她觉得这种事见不得光,还很害羞。
她想要钻进棉被中,不过立刻改为了正坐。她的心情变了。她想做一名有规矩的妻子。
澟按着自己激动的心脏。
无论做了多少回她依旧紧张。她明白这就是夫妻生活,但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她总是这个样子。
她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虽然没有经验这点她和丈夫一样,不过他看上去总是显得那般镇定。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保持平常心。我们是夫妇,做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普通至极。放轻松放轻松。
和室的拉门打开了。
丈夫走了进来。
“!@¥@#%#¥%&%&!!”
澟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喊声蹦了起来。她握住枕头边的日本刀,抽出刀身一通乱砍。
“刚刚的究竟是什么!!”
惊天一雷劈到了她。虽然这次也是续集,但没料到梦中也是夜晚。而且还是传言中鱼水之欢的情景。棉被都整齐摆在那了,没什么可狡辩的。
澟特意向学校请假从白天一直睡到了晚上,还是落得这个下场。刚刚那个情景恰似千钧一发。不惊醒的话就会经历那件事了。有洁癖的澟根本不愿回想。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她握住刀的手颤抖得厉害。
“尽做这种梦难道说是我欲求不满!?我究竟是怎么了!!”
她劈刀来回地砍杀眼前的空间。
突然,灯亮了。
夕菜和玖里子和舞穗张开大嘴注视着澟的举动。
“澟……你……”
夕菜的声音中夹杂着绝望。
“大喊大叫……还到处乱砍……怎么会这么严重……”
“不……不是……这是因为……”
澟重重地否定到,不过半夜单手持真刀乱砍……这情形完全没有说服力。
“终于还是变得不正常了。”
玖里子哀伤地摇摇头。
“对不起,即便你不愿意我也应该带你去医院才对。”
“医……医院……”
“不用勉强了澟,我们都明白。”
玖里子同情地说道。夕菜的表情也暗淡下来了,舞穗询问道“澟疯掉了吗?”。
“无地自容……我愧为你们的前辈。”
“不是的,玖里子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要是我早就找她谈谈心,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夕菜双手捂住了嘴巴。
“不能都怪你,我也有过失。真是可笑,我明明一点都不了解澟的痛苦,却还装作一副朋友的嘴脸。”
“玖里子,你不要责备自己。这全都是我的责任。”
“不用安慰我了,我会负全责想办法治好她的。”
澟吼了出来。
“我……才没有生病!”(银:我才不是疯子——我本来想用这句的。)
“不用担心。我家也经营医院。”
“所以说了我没有生病……!”
“算我求求你,不要再摧残我们的良心了。”
“我说了你们会错意了!”
澟焦急地哭诉,但无论是玖里子还是夕菜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不用再解释了,我们不想动用强行手段。”
“我们会一步一步化解你的痛苦。”
“所以说了我很正常!”(银:我没有发疯——又险些手滑。接下来是不是该“放我出去”了。)
她拼了命地抵抗,守护着最后的堡垒。
“拔刀只是我有些忘我了……”
“不能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伤害了他人。”
“我一点都没有发疯!”(银:并非手滑)
“冷静下来,澟。一切交给医生就好。”
澟显然被她们当做“心灵受创的可怜人”了。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被强迫入院。
“我真的没有疯。放开我!”
“请你相信,我们是你的朋友。”
“我们一定会去探望你的。”
“我只是做恶梦罢了!最近是有些神经……不过我完全是正常人!”
澟抗议着。相对的,夕菜和玖里子已经完全进入了“照看任性小孩的保姆模式”。
这时,一直在一边观望的舞穗开口了。
“呐,澟,说道梦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快点!”
“和树君去问过紫乃老师了哦。”
“那又如何!”
“紫乃老师说,她正在做一台操作梦境的机器。”
“……哎?”
澟突然停止狂暴,愣住了。
“好像是说利用魔力进入人的梦中,可以把梦调整成做梦者喜欢的内容……”
澟没有听到最后。她毫不在意现在是什么时间,冲出家门飞奔而去。
“紫乃老师!”
澟还是等到了早上。她一直在保健室前等待红尉兄妹的到来。夕菜和玖里子劝她不要做傻事(顺便说要带她去医院),虽然她们跟上来一再苦口婆心,但澟完全不肯听。知道事态严重了后,和树与舞穗也来了。
澟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你究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所谓何事神城同学。什么叫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紫乃的表情丝毫没有动摇。
“你进入我脑子里对我的梦做手脚了对不对!?”
“啊啊,你指那个机器呀。一直扔在德国研究所没人管,我觉得有趣拿回来随意改造了一下。之前随便的操作了一下,没想到对小澟产生了影响。”
“不要拿我开刀!你完全不知道我最近多辛苦……”
“啊拉,你做了怎样的梦?”
紫乃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台机器还不能精确地知道被操作者做梦的内容。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呜……是……”
“怎样的梦?”
“用……用不着你来管!”
澟拔刀出鞘。
“都是你害的,搞得我最近一直害怕睡觉!”
“喔,可以改造为那种梦喽。”
“不用你鸡婆!”
她气急败坏地手舞足蹈。和树冲上前去安慰她。
“这样很危险的小澟,把刀收起来。”
“闭嘴!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原因!”
澟正面对着和树说道。
“哎……我的错吗?”
“废话。都是你乱跑龙套……反正我就是笨手笨脚,不会做料理!”
“你、你在说什么啊?”
“烦死了!!”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澟的暴动完全不见收敛,红尉用传送术把她送到了庭院里。即便如此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骚动。
这位保健教师有些无奈地念叨道。
“伤脑筋……年青气盛倒不坏,但把保健室毁了就不妙了。”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哦,可以叫风椿同学赔偿。”
红尉看了一眼妹妹。
“紫乃,你打算做什么?”
“所谓何意?”
“我指机器。那只是一堆废铁什么也做不了,更何况操作他人梦境的功能了,根本是无稽之谈。”
“果然瞒不住哥哥你。”
紫乃把双手合在一起。
“你说的对,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机器。神城同学的梦是她自身的愿望。不过我看她似乎很苦恼,就稍微戏弄了她一下。”
“确实,你这样一说神城君应该不会再烦恼了……不过真是新鲜,你怎么会想帮助她了?”
“毕竟她是来找我解决烦恼的呀。我既身为长辈,稍微为她指点一下迷津嘛。”
紫乃扑哧笑了出来。红尉一脸冷漠地说道,
“神城君可能还会做类似的梦喔。”
“若是那样,就只能靠她自己解决喽。她不可能永远不面对自己的感情。”
“一旦暴露估计她会和宫间君她们吵起来吧。”
“那样也不失为一场好戏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兴奋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