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马利诺城某藏身处中,十七名伙伴为明天的行动团结一致时,城内的剑士和水属性魔法师却对明天丝毫不抱任何希望。
「阿贝尔,用〈被动声纳〉看来,到处都有人在走动。」
「不妙了,是强化巡逻了吗?」
「在这种深夜,应该说都快凌晨三点了,只要没有什么深夜散步俱乐部,的确该视为守备队强化巡逻了呢。」
「那个散步俱乐部是什么……」
「邀请邻居在三更半夜,也就是深夜两点半的时候在城里游荡的集团。手上拿着火把,全身上下穿白色长袍或披风……再戴上诡异的白色面具会更有气氛。」
「……那绝对会被守备队逮捕吧。」
「我们就能趁那时候逃走了!」
无须多说,根本没有那种俱乐部。
一切都是凉的幻想……要是遇见那种人,绝对会大声尖叫……
咻!
阿贝尔会向后一跃,完全是出于直觉。
凉也跟着朝后方跳开。但他吃了一惊。虽然在聊天,他仍或多或少留意着〈被动声纳〉。
这个转角应该没有人在动才对。
没错,没有人动……出现在眼前的这名手持红光闪耀利剑的男子并没有动……甚至没有被凉的〈被动声纳〉侦测到?
男子身上的蓝色披风确实与黑暗同化,但是褐色头发……与其这么说,或许该说是橘色的发色非常突出。
然而,更令人在意的是他拔出的剑……
「那把发出红光的剑是魔剑吧……」
「是啊,没错。」
凉低声问,阿贝尔就举起自己的魔剑回答。
短短一瞬间,橘发男子眯起双眼。
恐怕是明白阿贝尔跟自己一样持有魔剑。
「拿魔剑的贼?真不配啊。」
橘发男子用不带感情起伏的声音说。
他不是在挑衅,可能发自内心这么想。
「我配不配,你何不试试看?」
阿贝尔则完全是在挑衅。
「我会。」
橘发男子说,一口气拉近距离挥下利剑。
喀锵!
阿贝尔面不改色,扎实地接下那一剑。
简直就像是在说:「就这点程度?」
当然,挥剑的男子也如此解释。
「杀了你。」
仅仅一言。
然而在劈下的前一瞬间,隐约可以看见的从容或是大意……完全消失了。仅仅一次交锋,持有魔剑的盗贼──也就是阿贝尔──就被对方视为不容小觑的对手。
另一方面。
阿贝尔虽然面不改色地接下橘发男子的纵斩,内心反而惊慌失措。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这家伙怎么回事!攻击重得要死,轨道锐利无比,更别说身上散发的气场非比寻常。别说不可能是城镇的守备队,冒险者……也不太像。年纪和我差不多,可是经历过的险境……不对,我身为B级冒险者也经历过不少生死关头,但这家伙……没错,种类不同。我如果是冒险者,这家伙就是……战场?或者是暗杀?这不是暗杀教团的剑……不过不会错。这家伙砍过的人绝对不只一两百个。)
老实说,阿贝尔从没和这种对手交过手。
当然,包含杀人魔在内,他曾跟罪犯交锋。卢恩城的卫兵长尼姆尔会向他求助,所以他常常帮忙逮捕犯人。
但即使对付过那种人,也不同于眼前的橘发男子。他身周的氛围本身就截然不同……毕竟罪犯纯粹只是罪犯……
「斩人的剑……」
这句话传进阿贝尔耳中。
是凉的喃喃自语。
(没错,斩人的剑吗……也是,这样就合理了。不对,别想了。对方不是胡思乱想能战胜的对手。)
接着阿贝尔呼出更短更急,却更深的呼吸。
那一口气让他的思考完全集中于眼前的战斗,堪称一流的技巧。
下一瞬间,两名魔剑剑士的战斗揭开序幕。
突刺、纵斩、横扫,移动全身闪躲对方的剑。
那和凉的剑术截然不同……不知是否该说是「剑理」不同,还是思想不同……当然,两人都不是正确答案。
最后还站着的人才是正义。
这就是贯彻古今中外,大千世界的剑术真理。
「好厉害……」
阿贝尔的剑也好,橘发男子的剑也罢,都和凉的剑大相迳庭。可是凉看得出来两人的剑术多么凌厉。
努力、才华加上经验,融合了一切的剑……不凑齐所有条件就无法抵达那个境界。
两人脑中恐怕只剩下眼前的对手而已。
而这对剑士来说,无疑是至高无上的经验。
凉看到出神。
沉迷于两名剑士的决斗。
凉心里明白,自己应该出手帮阿贝尔赢。
但是他无法出手。干扰全力对决的两人……与其说是不识趣,比较像是重大的污辱。
他几乎没有过这种心情。最起码在记忆之中没有过那种经验。
不过,他可以断言。
阻止,或是介入眼前这场战斗是错的。
话虽如此,战斗声在深夜三点的路上当然格外响亮。
更别说到处都还有守备队巡逻,他们渐渐聚集过来。
「〈冰墙包装〉。」
以阿贝尔和橘发男子战斗的十字路口为中心,约二十公尺四方的冰墙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样就不会有人干扰了。」
凉心满意足地说,继续观战……不对,他看的时候当然会替阿贝尔担心。
绝对没有乐在其中!
……对不起,他说谎了。他非常乐在其中。
凉配合两人的动作微微移动手脚,即使没有明确地开口说话,仍发出「啊!」或「唔!」的声音。
他一边旁观,一边思考换成自己会如何应战。
旁观的人等级也很高,就能够得到一般人难以想像的经验……无论是战斗、观战还是看书都一样!
「呼、呼、呼……」
「可恶……」
阿贝尔气喘吁吁,橘发男子开口咒骂。
「虽然得用这招让人不爽……」
橘发男子喃喃道,接着说:
「巨怒,炎帝解放。」
那一瞬间,橘发男子的魔剑发出格外强烈的光辉,染成鲜红色。
「怎么会……」
凉也听见了阿贝尔的喃喃自语。
「死吧。」
橘发男子神速横扫。然而,习惯他剑路的阿贝尔以自己的剑招架……鲜红的魔剑却穿透他的防守。
唰!
阿贝尔以超越凡人的反射神经向后仰,避免身体被一刀两断,但胸口仍被深深划开一刀。
不理会伤口,阿贝尔利用后仰的反作用力,一鼓作气挥下自己的剑。
会穿透的剑应该挡不下来。
然而……
喀锵!
橘发男子的魔剑发出红色光辉,接住阿贝尔的纵斩。
「唔……」
阿贝尔忍不住懊悔地说。接着他立即向后一跃,大幅拉开距离。
「到此为止。〈冰墙5层〉。」
两人被传来的声音隔开。
喀锵、喀锵、喀锵。
橘发男子朝隔开两人的冰墙不断劈砍。
凉不理会他,手中拿着药水走向阿贝尔。
阿贝尔用自己的魔剑撑着地面,勉强维持站姿,双眼注视着冰墙另一头的橘发男子。
「阿贝尔,先喝药水吧。」
「好。」
阿贝尔接下药水,倒了一半在自己被砍中的胸口上,并喝下另外一半。
「我想有很多事情要说,但是先逃跑吧。守备队的人太多了。」
「好。」
凉冷静的声音让阿贝尔激动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
手持利剑又激动的人……就连凉也会害怕。
包围凉等人二十公尺四方的冰墙外侧,聚集了一大群守备队员。
「呃~这样……改变〈冰墙〉的反射率,做很多跟迷宫一样的路……」
凉替阿贝尔着想,故意说出口。橘发男子仍在冰墙另一头瞪着他们。
他不知道阿贝尔在想什么。
虽然不知道……可是想必不平静。那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输了。凉知道输了会不甘心……毕竟他几乎每天都输。
在卢恩城和瑟拉模拟战时他从没赢过……在隆德森林他也每晚都败给杜拉汉。
平时总是打输的凉知道,失败会使人变强!
「阿贝尔,打输不是耻辱。每次重新振作都会变得更强!」
「凉,你难得会说有道理的话啊。」
「难得,什么叫难得?没礼貌!我总是在说有道理的话。不对,应该说我只说过有道理的话!」
「刚才那句话白费了……」
「啊,糟糕了……」
这两人好像不适合严肃的场面……
结果凉大量制造冰墙与结冰地面防止追兵,让两人成功脱逃。
「虽然又逃走了……但我们做了什么坏事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被抓到很头痛吧?」
「是呀,被追就想逃……我当初听到的时候完全无法理解,但是现在实际被追就懂了。是追人的那方不对!」
「守备队也要工作好吗……」
「但是我不能接受。追根究柢,他们到底在追什么,或是在追什么人?然后我们为什么非得被追不可?」
「的确,这有点奇怪。」
然而,阿贝尔这时恍然大悟似地啊了一声,接着说:
「我们有被追的理由。」
「咦?是什么?」
「我们在城墙上开了一个洞,从那里闯进来。」
「被发现了吗?」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
就算被发现,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搜索行动。
「的确,那可能是犯罪。算是破坏公物呢。那么,我们被追也没有办法了。」
「不是,你说的不对。该被追的只有凉一个。」
「什么?什么意思?」
「因为在城墙上开洞的是你,不是我。」
「阿贝尔,你太卑鄙了……」
凉和阿贝尔一面快速移动,一面讨论……没错,是讨论。绝对不是在互推责任。
刚才阿贝尔和橘发男子对决时,不少城镇里的守备队受到吸引,现在附近的守备队反而比较少。
姑且不论〈冰墙〉,聚集的守备队也被〈结冻路面〉妨碍行动,应该都留在那附近才对……真可怜。
「这一切都是阿贝尔不好。我是听从阿贝尔的指示,才无可奈何地把路冰起来的……」
「你的谎言太好戳破了。你不是笑嘻嘻地说『呵呵呵,你们就好好体会无限跌倒地狱吧』吗?」
「那是我为了压抑悲伤的心情、欺骗自己的心,才故意露出的笑容面具。」
「笑容面具是什么鬼……」
听见凉不算是借口的借口,阿贝尔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他们因此成功脱逃却也是事实。
阿贝尔发现凉在看自己的剑。
「怎么了,凉?」
「刚才橘发男的魔剑,最后不是变得很厉害吗?」
「是啊。是能力解放还有魔剑发动什么的,有很多名字。」
「姑且不论能力解放,魔剑发动……听起来好现代奇幻喔。」
「听不太懂,总之魔剑有很多种。」
凉在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阿贝尔就轻轻摇头回答。
「阿贝尔的魔剑也能跟橘发男一样,超强魔剑发动!之类的吗?」
「天晓得……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魔剑不会断。这样就够了。」
「咦?就这样?你没问给你剑的人有什么能力吗?」
「我继承的时候没听说有什么能力。有名的剑特性都会广为流传。帝国的宝剑渡鸦也是魔剑,听说只要获得认可,剑就会强化火属性和风属性魔法。菲欧娜皇女好像就是这样。」
「喔喔……」
「不过我听说前任主人鲁伯特六世陛下没办法发挥。我猜自己也还没办法发挥这家伙的力量吧。」
阿贝尔这么说,敲敲背上魔剑的剑柄。
连阿贝尔这么强的剑士也不认同的魔剑……
「难度好高喔。可是可是,刚才的橘发男就解放能力了吧?在我看来,阿贝尔和橘发男在剑术实力上几乎不相上下喔。」
没错,凉看不出两人有实力差距。两人都具有高超的剑术,是令人钦佩的超一流剑士。
「就算剑术并驾齐驱,我们经历的生死关头也不一样。」
「是这样吗?」
「是啊。那家伙砍过的人不计其数。」
「难道说,阿贝尔你认识刚才的橘发男?」
阿贝尔的话给凉这种感想。
「解放魔剑能力的时候,他不是说了『巨怒』吗?那就是剑的名字。魔剑巨怒。持有者从十年前就应该都是同一人……具有炎帝称号的剑士,弗朗姆•迪普罗德。」
「他有称号代表很有名吗?」
「在那方面算。你应该知道十年前王国和联盟发生的『大战』吧?联盟台面上的英雄是现在的联盟重臣奥伯利卿,但是幕后英雄是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
「幕后英雄……」
「传说他杀了一千个人。」
「千人斩……奇怪?可是刚才那个人不是跟阿贝尔差不多年纪吗?十年前代表……」
「没错,他应该和我一样二十六岁。十年前是十六岁……他那个年纪就在战场上大显身手了。」
「那什么刽子手传说……」
是某部漫画的主角吗?
剑术高手的确有不少早熟的天才。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就是典型之一,年仅十五岁就成为广为人知的天然理心流高手。根据资料,不仅天然理心流,他就连北辰一刀流都取得免许皆传……
这么想来,十六岁就成为千人斩也并非不切实际的数字……
「十六岁杀过一千个人的话,心理状态一定很糟糕吧……」
「根本没办法正常生活。」
凉发自内心怜悯,阿贝尔也持相同意见。
即使成年,杀过一千个人也不是好承担的事情……
◆
为了避免重蹈遇见橘发男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的覆辙,凉基本上维持〈被动声纳〉,并时不时混入〈主动声纳〉探索周遭。
〈被动声纳〉是隐密性高的情报收集方法,但是无法捕捉到不会动的对象。另一方面,〈主动声纳〉有被感觉敏锐的人发现的风险,不过对静止不动的事物也能获得一定的情报。
而他获得的情报是……
「阿贝尔,有人一直静止不动。」
「不是在路边睡觉的流浪汉吗?」
「有可能……但是偶尔会走一下。」
「你刚才不是说一直不动……」
「那是比喻!他们的移动方法跟斥侯很像。」
凉脑中浮现和他一起从卢恩城护卫盖克商队来到这里,「峰回路转」的斥侯苏。
每个人走路的方式都有特征,也会依照职业有所不同。
剑士、魔法师和神官的差异就连外行人也看得出来。
可是斥侯的步法更特别。当然,斥侯并不是平常走路也不会发出脚步声,但是双脚踏地的方式、节奏以及包含大腿在内整只脚的运动方式都独树一格。
「凉的魔法就连走路方法都分得出来喔?」
「那当然!这可是每天钻研的结果喔。这一点点情报可是攸关生死,死了以后又没办法说『早知道就认真一点了~』。」
「凉的这种地方很认真,令人尊敬啊。」
「哎呀~没那么厉害啦。」
阿贝尔老实地称赞,凉就害羞地回答。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不论是谁被夸奖都会高兴。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偶而会促成惊人的成长。
称赞是教育的基本。
「总而言之,对方好像是斥侯。怎么办?」
「没有其他情报……如果他们有情报的话,有点想问问看。再说,这种时间躲躲藏藏的斥侯……就算是冒险者,在封城的深夜也有点令人在意。」
「我有同感。啊,快进入射程范围了。」
「对方是斥侯吧?太靠近会不会逃走……不对慢着,你刚才说射程?」
「〈冰棺〉。」
世间又出现一个关了人的冰棺……
「嗯嗯,成功抓到了。」
凉这么说,拍了拍冰棺的表面,对成果心满意足。
「不是……突然把人冰起来……不太好吧。」
阿贝尔这么说,看着冻成冰棒的男人。
的确,与其说是守备队或一般居民,他比较接近斥侯……不如说,总觉得……
「看起来像是小偷……」
「阿贝尔,用那种充满偏见的眼光给人乱贴标签不……」
凉看着男子说到这里,停了一拍。
接着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像小偷。」
结果他肯定阿贝尔的意见。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让他看起来像是小偷的要素,不过比起冒险者的斥侯,说是小偷感觉比较贴切。
「但是,说不定他只有外表像,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这我倒不否定……」
「稍微解除一下脸部的冰,问问看吧。」
凉这么说,解除男子脖子以上的〈冰棺〉。
「喂,可恶,你们开什么玩笑!现在马上放我……」
「〈冰棺〉。」
男子的话说到一半,头再次被冰棺封了起来。
「跟外表一样……」
「对啊……」
凉和阿贝尔都轻轻摇头。
「职业歧视不好。」
「我有同感。」
「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小偷。」
「不知道为什么。在酒馆遇见的『晓之国境团』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她们是侠盗!志向不一样!」
阿贝尔回想晓之国境团的三人侧了侧头,凉就指出她们志向崇高。
「这样啊……志向吗……不管从事什么工作,只要认真又拼命地面对,就会有以工作为傲的好表情。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也是崇高的志向吧。」
「阿贝尔,你说得真不错。外表不是受从事什么工作影响,而是看志向有多高吧?原来如此。既然如此,这个男人的志向……」
「应该不怎么崇高吧……」
凉和阿贝尔之间做出这个结论。
「总而言之,要问他在这里做什么吗?」
「好啊,就这么办。」
凉提案,阿贝尔便同意。
就这样,男子脖子以上的冰再度消失。
然而……
「开什么玩笑,你们两个!什么志向,你们才没资格……」
「〈冰棺〉。」
男子再次被封入冰中。
「志向不高的男人好吵喔。」
「我是不懂那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有一句格言说:看起来像小偷、行为举止像小偷,说话也像小偷的人八成就是小偷。」
「不是,凉,那绝对是你刚才乱编的吧……」
凉改编了一下美国的俗谚,但没受到阿贝尔的认同……
姑且不管可怜的凉,阿贝尔接着说:
「麻烦死了。他在冰里面也听得见我们的声音吧?」
「当然可以。鼓膜虽然没有振动,但是应该能靠骨传导的感觉听见。」
「嗯,听不太懂,总之他如果听得见,就直接这样问吧。」
「说得也是。」
阿贝尔提议维持结冻的状态问,凉便点头同意。不过两人就算这么说,志向不高的男人也很有可能不愿意聆听。
首先,得让他愿意听才行。
「那么,志向不高的先生,你如果继续吵闹,我就永远把你冰起来。你刚才想我不可能办到吧?你错了。追根究柢,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把人冰起来,可是你被冰起来了。代表这显然不是一般状况。顺便告诉你,我也可以直接把冰压扁。」
凉这么说,刻意举起右手挥了挥。
那一瞬间,男子的眼神透露出恐惧。
「刚才你全身绷紧了吧?我试着把冰压缩起来。就像这样,我也可以只把你的脚或是手……完全挤碎。是啊,很恐怖吧~我也觉得很可怜,但是这个惨无人道的剑士逼我下手,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只要乖乖回答这个剑士的问题,就不会被压烂,也不会被永远冻在冰里。」
惨无人道的剑士阿贝尔白了凉一眼……凉刻意不看他的方向。
凉觉得冰里的男子……应该愿意乖乖听话了。原本想直接问被冰起来的他,但是他如果愿意听,也愿意回答问题,好像可以解开头上的冰。
凉解除了男子脖子以上的冰。
这次男子并没有跟前两次一样口吐秽言。他什么也没说,唯有表情害怕地扭曲。
「嗯,看样子你愿意好好听话了呢。太好了。那么,请回答这个惨无人……这个剑士的问题。」
凉这么说,男子就点了好几下头。
「啊啊……算了,没差。首先,你是什么?」
「什……我?什么是……不要,等等!不要冰我!我听不懂问题!」
听见阿贝尔的问题,冰中的男子试着回答,看见凉举起手拼了命地阻止。
他想回答,但听不懂问题的意思。
「不要问太难的问题,问是非题比较好……」
「啊,也对。」
听见凉的建议,阿贝尔点头,冰中男子也点头。
「你是小偷吗?」
「咦……啊、不是、这……」
阿贝尔的问题让冰中的男子欲言又止。
凉迅速举起手……
「等一下!不要冰我!我回答就是了!我、我的确是小偷……」
男子的表情因恐惧扭曲回答道,宛如坦承罪行。
说完,他垂下头来。
那可能是他完全放弃的瞬间。
「那么,你在这里干嘛?」
「我在……等人。」
「等谁?」
「罗斯塔队长。」
冰中男子回答的瞬间,唯有短短一刹那,凉和阿贝尔互看一眼。两人在心里点头。
「他是指挥守备队政厅部的男人吧?」
「对。」
阿贝尔说,男子点头回应。
不久之前抓到、认真的守备队员金可说,那个人是常收受贿赂的队长。还做出将告发的部下薪水减半,不可原谅的恶行!
「你要跟罗斯塔队长拿某样东西吧?」
「咦……」
阿贝尔跳跃式的提问,让冰中的男子顿时语塞。
阿贝尔在心里擅自决定,罗斯塔队长从市政厅里偷了某样东西,预计交给男子。
「你要跟他拿什么?」
阿贝尔刻意慢慢地询问,凉也跟着举起右手。
「慢着!我回答就是了!那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好像会带一个盒子来。我要拿着那个去交给在城外等的人……」
最后他的语气很没有自信。
他恐怕猜到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了。
那就是……
「在外面等你的是什么人?」
接着是不出所料的提问。
男子脸色发白。
「那个人是……」
欲言又止,但是不能不回答。他知道,虽然知道,但只要一回答……离开这里之后自己就会有生命危险……
「盖克。」
「嗯?」
「因培里公国的御用商人,盖克。」
「喔……」
阿贝尔看了凉一眼。两人没有交换意见,得到相同的想法。
「事到如今还说谎,你这小偷胆子真大啊。」
阿贝尔嘲笑似地说,凉就举起右手。
「等一下!真的!相信我!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因培里公国的盖克为了弱化联盟不择手段……什、什么,我的脚……」
冰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从哪里开始压扁呢……手?还是脚?先从左脚开始吧。」
凉用完全不带感情的声音宣告。
就连阿贝尔也不禁寒毛直竖……
「住手!我是说真的!」
「骗人。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就是盖克先生的部下。」
「……蛤?」
冰中的男子听见凉说出口的话一愣。但只有短短一瞬间。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左脚的感觉和平常不同。
「抱歉!对不起!是我不对,是小的搞错了!不是盖克,是刚格莱德!」
「一开始老实说不就得了?」
凉这么说,耐人寻味地挥挥右手。这样冰就恢复原状,男子不断急促地呼吸。
「说到刚格莱德,就是联盟西部最有力的商人了吧。」
阿贝尔说,男子便默默点了好几下头。
「真是的……盖克先生怎么可能会利用你这种怎么看都是小偷的人,取得什么东西呢?说谎前先照照镜子吧。」
凉自言自语道,模样正适合以气噗噗形容。阿贝尔凑到凉耳边,用男子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
「你认为真的是刚格莱德吗?」
「应该是吧。我猜他大概感受到脚被压烂的错觉,做到这个地步我想不会说谎才对。」
「错觉?你没有真的压迫他的脚吗?」
「没有啦。我只是稍微改变他的脚周围冰的密度,让他感觉起来不太一样而已。威胁就算了,拷问就有点……」
「这、这样啊……」
有时候连阿贝尔也搞不懂凉的标准。
阿贝尔叹气回应的瞬间,凉的表情为之一变。
「阿贝尔,有四个人从市政厅朝我们直线靠近!」
「有可能是罗斯塔队长。喂,你叫什么名字?」
「巴格纳。」
男子一回答,再次从头到脚被关进冰棺里。
◆
「好,在这里等。」
罗斯塔队长命令三名部下在路边等待,自己下马。
「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过来。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
罗斯塔命令完,就走进转角的黑暗之中。
走了一阵子,他低声说:
「巴格纳,你在吗?」
可是没有人回应。
然后他又朝深处走了七步……
就被冰起来了。
被关进冰里的罗斯塔队长表情充满惊讶。
「顺利抓到了。三名部下都没有动作呢。」
凉跟阿贝尔报告。部下待命的地点在转角后,这里又很暗,大概看不见。
「他身上有带着什么盒子吗?」
「有。」
阿贝尔问,凉就回答。冰棺里开始有某种动静,翻找罗斯塔的怀里,吐出一个略大于手掌的盒子。
「是这个吧。」
凉接下盒子交给阿贝尔。
「好方便的冰啊……」
「这是每天锻炼的成果。」
阿贝尔傻眼地说,凉就挺胸回答。冰里面好像有史莱姆在动……各方面都不寻常。
阿贝尔翻开锁扣,打开盖子。盒子里装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玉。
「这是……」
「红色……魔石?」
阿贝尔哑口无言,凉则是直接说出感想。
然而,凉说完才发现,他从来没有看过红色魔石。与其这么说,应该说他只看过绿色和黄色的魔石而已。
红色魔石,也就是火属性魔石是他第一次见到。
「没错,这是火属性魔石,极为罕见。」
「喔喔,果然很少见吗?难怪我之前都没看过。」
「那当然,因为火属性的魔石只能在火属性的魔物身上采到,而那些魔物少之又少。」
「咦?啊啊,这么说来的确……魔物有风属性和土属性……海里也有就是了。」
「海中魔物的魔石几乎不可能回收。就算打倒了,它们也会沉到海底。但火属性魔物是存在本身非常稀少。」
「原来如此,在森林里使出火属性魔法,就会造成森林大火呢。所以那种魔物本身几乎不存在。」
凉也理解了。火属性魔法攻击力高,但是非常不方便。一不小心就会烧到周遭的东西。
「那么,这颗红色魔石究竟是……」
「大概是火蜥蜴的魔石吧。」
「什么!」
火蜥蜴是奇幻故事中常出现的名字。
许多都是弱化版的龙,或比较大只的蜥蜴。除了有爬虫类的特征外,每个故事的外观都不太相同。
共通点在于它们都住在有熔岩或岩浆的地方,视情况自己也会喷火……
的确,最适合代表火属性魔物了!
「可是,火蜥蜴都在什么地方?我都没听过。」
在卢恩城从没听过。不仅如此,米迦勒(暂名)准备的《魔物大全初级篇》也没有记载。
「中央诸国没有。」
「!」
「所以这颗红色魔石贵重无比。」
阿贝尔皱起眉头说。接着,他对被冻起来的巴格纳说:
「你为什么负责运送这么重要的东西?」
没错,的确很不自然。
既然是这么宝贵的东西,交给怎么看都像是小偷,而且还不强的男人送到城外太危险了。
凉为了知道答案,解开巴格纳头部的冰。
「那是因为我、只有我知道城墙上的裂缝在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送出去。」
他回答得……好像有点骄傲。
他难道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吗?虽说不上志向高,又是犯罪行为。
听见巴格纳的回答,阿贝尔思索了片刻才说:
「话说回来……刚格莱德这样的商人为什么想要红色魔石?」
「商人会做的事情还用说?当然是拿去高价出售。或是有人高价跟他收购吧。」
「就算是这样,这在大公国也是堪称国宝的东西啊?谁会把这偷出去卖……联盟政府应该也会介入吧?」
「一般想起来是外国势力吧。王国或是帝国……」
「果然如此吗……」
凉这么回答,阿贝尔便皱眉同意。攸关好几个国家,凡事都会变得复杂。
阿贝尔轻轻摇头,决定先继续再说。
「巴格纳是吧?我大概理解你是谁了,等一下。」
阿贝尔说完,小偷巴格纳的头眨眼间被冰覆盖。
然后,阿贝尔转向被冻起来的罗斯塔队长。
「接下来,我知道你是指挥守备队市政厅部的罗斯塔队长。我们只想知道一件事。现在会封锁国境是不是你搞的鬼?」
罗斯塔队长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从头到脚都被封在冰里。刚才讯问小偷巴格纳的时候,把头上的冰解除他就破口大骂,所以这次才会先说给他听。
「你只要乖乖回答就好,否则……」
配合阿贝尔的话,凉举起右手。
虽然安静无声,但冰中……
罗斯塔队长表情扭曲。话虽如此,他也没有真的受到压迫。只是罗斯塔可能有自己遭到压迫,正被压扁的错觉……那接近某种恐慌状态。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巴格纳的表情也跟着扭曲。他完全只是在想像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感到悲伤而已……
凉再次耐人寻味地举起右手挥了挥。
随后,罗斯塔队长的表情不再扭曲。不知道为什么,巴格纳也是……
见状,阿贝尔对凉点头。
凉解除了罗斯塔队长头上的冰。
那一瞬间。
「救命──!」
罗斯塔队长大喊。
他高声呼唤待命的部下。三人听见队长的声音跑了过来。
凉和阿贝尔焦急地……并没有,而是同时叹气。
三人转过转角,冲进黑暗的瞬间……
「〈冰棺3〉。」
又出现三具装了人的冰棺。
「咦……」
罗斯塔队长独自一人愣住。
小偷巴格纳在冰里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是我失态了呢。形成隔音墙避免声音传出去,他们三个就不会白白牺牲了……太遗憾了。」
「不是,他们又没死……没死吧?」
「是的,没死喔。我只是想营造气氛而已。」
阿贝尔有些担心地问,凉就一脸理所当然地宣言。
「真的可以隔音吗?」
「原理上可以。〈冰墙5层包装〉。」
凉咏唱,一如往常的冰墙便笼罩周遭。
「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冰墙,但是我在五层构造的墙与墙之间留了缝隙,把空气夹在里面。虽然真空比较完美,总而言之这样振动就不容易传出去了,就算大叫外面也几乎听不见吧。」
「真厉害……」
阿贝尔听不懂凉解释的细节,依然理解外面听不到。这样就够了。
「好了,罗斯塔队长,你好像很瞧不起人……」
「等、等一下!要钱的话我有!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救救我!」
阿贝尔用低沉的声音说,罗斯塔就大叫。
「五十亿。」
开口的不是阿贝尔,是凉。
「……啥?」
「你只要付得起五十亿弗洛林,我就考虑看看。」
罗斯塔发出呆愣的声音,凉就伸出右手比出拿来的手势。
阿贝尔哑口无言。他找不到该说什么而无言。如果要说的话,应该会是「没办法吧」?
「那实在……没办法……」
罗斯塔也回答得有气无力。
「为了自己的命,你连区区五十亿弗洛林都拿不出来吗?我认为自己的生命应该最重要才对的说……」
「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我有喔?」
「咦……」
凉一脸得意地挺胸,颇为嚣张地说。罗斯塔队长当场目瞪口呆。
这就是金钱的暴力。
「那么,偷走这颗红色魔石,你能拿到多少?」
「……五千万。」
「这么少?」
凉的金钱与言语暴力将罗斯塔队长彻底击溃。
这个莫名其妙、身穿长袍的魔法师说自己有五十亿弗洛林,自己却为了五千万铤而走险……
无比绝望的差异让罗斯塔队长内心受挫,甚至快哭出来了。他感受到自己的可悲,半自暴自弃……
打击内心的方法很多。
「算了。那边那个桀敖不驯的剑士要问你问题,请你乖乖回答。知道了吗?」
「是……」
罗斯塔真的打从心底崩溃了。
见状,就连阿贝尔也觉得有点可怜,可是他立即改变想法。
想到金可口中罗斯塔过去的所作所为,他显然不值得同情。
总而言之……
「你刚才听见了。国境会封锁,是因为你偷了这颗红色魔石吗?」
「只有一半。有人叫我等发生骚动,就把这颗魔石偷出来,所以我就偷了……」
「骚动?什么骚动?」
「小型飞艇坠落。」
「什么……」
听见罗斯塔的话,阿贝尔哑口无言,凉也说不出话来。
阿贝尔哑口无言的原因是虽说小型,飞艇在城里坠落会造成庞大灾情。
凉则是因为第一次听说有飞艇这种东西,而说不出话。
不是飞船也不是飞行艇,更不是热气球。
在地球,飞艇是虚构的交通工具。但在「法伊」,不对,在中央诸国似乎存在。
当然令人雀跃。
「我听说过,构成联盟十人会议的国家之一,爱德兰公国开发了两人,或是三人乘坐的飞艇,但从没听过实验成功。」
「这次……结果还是失败了。不对,有可能是设计好的……飞艇昨天晚上坠落在这座城市。那可能是最直接造成国境封锁的原因。」
「可是城镇居民都不知道啊?坠落在城里应该会引起大骚动才对。」
「坠落地点是守备队的演习场……」
「原来如此,演习场的话就几乎不会波及城镇了吗?然后守备队混乱不堪……保护市政厅的部队也是。你就趁着那场混乱偷走了红色魔石。」
「是……」
罗斯塔老实回答阿贝尔的问题。他完全屈服了。屈服的时候语调也变得有礼貌……
两人凑齐了一定程度的情报。
凉和阿贝尔稍微远离五具冰棺开始讨论。
「罗斯塔完全屈服了。」
「都怪桀敖不驯、惨无人道的剑士阿贝尔呢。我、我当然知道阿贝尔只是在演戏喔!毕竟跟实际情况差别很大呢。」
被阿贝尔狠狠白眼,凉略显焦急地补充。
「让他屈服的不是我,是凉吧?是你说自己有五十亿弗洛林的那句话吧?」
「原来如此,明明只是虚张声势……那种程度的虚张声势也看不穿,身为队长太散漫了!」
「原来是虚张声势吗?你真的没有?」
「是虚张声势喔。不过听说飞龙的魔石卖了不少钱,迟早会拿到五十亿左右吧。」
阿贝尔认为就虚张声势来说有些太充满自信,但凉似乎有迟早能取得那么多钱的信心。
果然是金钱的暴力。
总而言之,阿贝尔言归正传。
「委托调查的国境封锁原因知道是什么了。」
「对呀,没想到有飞艇这种东西,吓了我一跳。」
「那里喔……」
凉直率地说出感想,阿贝尔便傻眼地说。
「那当然。阿贝尔如果告诉我,我就不必惊讶了……跟自己人隐瞒情报,究竟是有何居心?」
「不是,什么居心……凉本来就从没问过我。」
「我认为不用别人说也能自动自发,是身为领袖的必备资质。」
「谁理你……」
凉的热情演说被阿贝尔四两拨千金。
「可是,一般国民不知道关于飞艇的情报吧?」
凉若无其事地问,眼神却似乎在怀疑什么……
「对啊,大概不知道吧。」
阿贝尔平淡自若地回答。
「我就知道!我知道阿贝尔的真实身分了!」
「什么?」
凉露出见到猎物掉入陷阱之中的锐利眼神。阿贝尔感到一滴冷汗滑下自己的背。
「阿贝尔是窃取国家中枢情报、卖给外国的商业间谍吧!这种家伙就叫做卖国贼!」
阿贝尔原本露出略显焦急的表情,但听见凉的回答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听过商业间谍这个词,反正又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跟平常一样完全答错了。」
「怎么可能……」
凉不知为何充满自信。听见自己答错了,认真地垂头丧气。
但是,这次好像没有那么严重。
他五秒就复活了。
「我才不会输给阿贝尔的诽谤中伤!」
「果然还是莫名其妙。」
「然后,封锁国境的原因如果是飞艇坠落,只要时间经过就会自己解决了呢。不过,不把这颗红色魔石还给市政厅,我想到头来封锁还是不会解除。」
「我想也是。」
凉说道,阿贝尔同意。
如此一来,问题就是……
「要怎么还了……」
「总不能随便放着就走,要是在大人物发现之前被别人拿走就糟糕了。」
阿贝尔和凉都烦恼着具体的归还方法。
要是失败,就会前功尽弃……不仅如此,不知道又被谁偷走的话,状况还会变得更糟。说什么也想避免。
「……不直接交给对方吗?」
「……这样最确实呢。」
阿贝尔和凉都小小叹一口气。
虽然最确实,但是怎么想都会造成问题,引起麻烦。真想平安无事地解决……
然而……
「没有办法……」
没错,没有办法。
这正是统治宇宙的惊天一语。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魔咒。
◆
齐马利诺市政厅前戒备森严。
所有守备队都在街上巡逻,同时市政厅周围戒备严重到令人讶异。
话虽如此,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只是乍看之下戒备森严。巡逻的守备队员很多,但显然都在打呵欠、和隔壁聊天等,纪律明显相当松散。
就时间上来说,这或许是无可奈何。
就快要日出了。整晚负责警备任务,不论是谁都会疲劳……
就在此时。
一名队员发现有人从道路的另一端靠近。
可是他没有出声。
这是纪律松散的证明。原本应该要通知同事,或是呼叫上司……但一想到随便出声报告无关紧要的事情会受到不合理的斥责,要开口就没有那么容易。
然而当太阳微微升起,曙光照亮靠近的影子时,守备队员就不得不出声了。
五个物体反射洒落的阳光,闪闪发亮地靠近。
来到能清楚看见的距离时,聚集在市政厅周围的队员全都看到出神。
放在自动推车上的是……冰柱吗?
冰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不太清楚,但是里面似乎埋了什么东西。里头究竟是什么?
「罗斯塔队长……?」
最先喃喃这么说的人不知道是谁……可是随着冰柱越靠越近,所有人都开始理解那是正确答案。不仅如此,紧接在后的三根冰柱中也有守备队员。
只有最后一根封了莫名其妙、一脸像是小偷的人物,但那不重要。
五台由冰制成的推车一抵达市政厅、就沉入地面消失无踪。车上的冰柱就这样放置在地面上。
守备队看着这一幕。
然而没有继续发生任何事情。
「救他们吧……」
有人发出这一声。
终于,守备队员聚集在冰柱旁,用手中的小刀和剑柄开始敲打。
话虽如此,不久之后所有人都停下手。
「完全敲不碎……」
在敲不碎的五根冰柱前,守备队只能呆站原地……
◆
齐马利诺市政厅由博尼托•贝奇司负责。
他在四年前就任齐马利诺太守。
原本身为几乎没有领地可以继承的没落贵族老三,他年过半百终于坐上齐马利诺太守的位子。
老实说,他并不是才气焕发的人。可是他依然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平淡地守好本分。
这个齐马利诺太守的位子,也是因为候补人选接连遭遇不测,遭到逮捕,因为各种幸运最后才由博尼托担任。
博尼托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取得这个地位。
他或许不符合太守的身分。能力不足,也不理解该做的事情,更没有辅佐他的人才。
但是以前有过。
以前也有亲切地和他商量,与他一同向前的人才……那就是长年来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然而三年前,齐马利诺发生重大事故,代替博尼托视察的妻子惨遭波及。
她当场身亡。
在那之后,博尼托就坏掉了……
在那之前即使能力不足,他也认真地治理城市。即使不理解的事情很多,他也会频频前往现场,和居民们沟通,不惜耗费时间试图解决问题。
和妻子一起,靠努力补充不足的部分。
但是失去了那无可替代的人……博尼托顿时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以及活着的意义。
齐马利诺勉强称得上优良的治安直坠谷底。
几乎足不出户的博尼托对此浑然不觉。说不定他其实发现了,但是不以为意。
对他来说,重要的事物已经全都不在了……
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可能还有身为齐马利诺太守的自觉。他完全不做任何太守的工作,部下的纲纪当然变得散漫,使得居民们落入不幸。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说出这句话。
「怎么会这样……」
有史以来人类喃喃说过好几万、好几亿次,代表绝望的话。
类似的话还有:「怎么会变成这样……」
齐马利诺太守博尼托•贝奇司在二十四小时内,不晓得喃喃说了几次这两句话。
起初是小型飞艇坠毁。
构成联盟中枢的十人会议国之一,爱德兰公国长年来不停开发飞艇。
其小型版偏偏坠毁在齐马利诺。
「没有掉在城里吧!」听见报告,博尼托不禁大喊。
即使失去了干劲,他也并不积极地希望居民遭遇不幸。
所以听见坠落地点是演习场,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并立即亲自前往坠机现场。残留在心底,身为太守的自觉促使他行动。
怎料,结果这却造成了反效果。
回到市政厅,迎接他的是红色魔石失窃的报告。
那一瞬间,他眼前一片黑暗。
拳头大的火属性魔石……在中央诸国贵重无比。可是,那么贵重的物品为什么特地保管在这种边境城市?
在博尼托眼中看来,原因荒唐至极。
因为初代大公基亚弗雷德下令「保管在齐马利诺」。而那是一百年前以上的事情了。
如果是重要物品、贵重物品的话,保管在大公家的宝物库就好。博尼托每次看见那颗红色魔石都这么想。
红色魔石并没有公开给一般人知道,镇重地保管在市政厅最深处。当然,应该使用了炼金术完美保存才对。能够进入保管库的人数量有限。更别说能打开最后一道锁的人只有博尼托太守一个……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
「只要是人造物,就不可能完美无缺。」
守备队市政厅部队长说。
那种事情我知道!
小型飞艇坠落后,他暂时封锁国境。紧接着,因为魔石失窃而完全封锁都市。
齐马利诺封锁国境的同时,因培里公国和王国好像也封锁了国境……这也无可奈何。
这里是三国国境相接的复杂地区。
十年前发生的「大战」以降,一次武力冲突也没有发生。大公家也唠叨地叮咛他绝对不许发生冲突,因此博尼托十分注意。
三国其中一方封锁国境,其他两国也会几乎条件反射似地同时封锁国境。然后再依照封锁国境的原因,决定是否开放还是继续封锁……
而这次,原因发生在齐马利诺。
光是这件事本身不怎么重要。
问题在于红色魔石失窃。
在找到之前,别说国境,他只能继续封城。要说为什么,是因为一旦解除封锁,就会再也找不到魔石,害博尼托遭到解除职务。
魔石失窃的消息迟早会传到大公家,并派遣监察人员前来。即使被赶下太守的位子无可奈何,也不可能就此结束。他绝对会人头落地。
就是这样,博尼托疲惫不堪。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没有一进房立即察觉到异状。
他拖着踉跄的步伐,走到房间中央才终于发现深处的沙发上坐了某个人。
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翘着脚坐在沙发上……
看见他的刹那,博尼托发不出声音。
然后他正想开口的瞬间……
「请安静。」
「什……」
「太守大人,请安静。」
长袍男子的声音冷静沉着,语调却显得有些夸大,又或者该说像是在演戏。
「我能够解决您的问题,所以请您安静。」
「真、真的吗……?」
平常,即便是博尼托也不会听信清晨溜进太守办公室之人的话。
可是现在他精疲力尽,失去了所有希望。
更别说目前毫无找到魔石的线索。追根究柢,他就连魔石是如何遭窃、窃贼又是什么人都毫无头绪。这样不可能找到。
这点事情他知道!
在这种状况下,听见能够解决问题,会认为听听也无妨或许也是无可奈何……
「你、你说能解决我的问题?」
「是的。红色魔石不见了吧?」
博尼托问,长袍男子的回答强烈无比。
那正是博尼托最大的烦恼。
他不论如何都想要答案。
这名长袍男子知道答案?
「您的办公桌上不是有一个木盒吗?魔石就装在里面。」
听了长袍男子的话,博尼托的反应堪称激烈。
他急忙绕过办公桌。
的确,长袍男子说得没错,桌面上放了一个盒子……刚好能装下那颗魔石的盒子……
博尼托深呼吸一口气。
博尼托又深呼吸一口气。
博尼托又再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拿起盒子。
他打开锁扣,最后深呼吸一口气,掀开盖子。
「喔喔……」
盒子里装了如假包换的红色魔石。让他烦恼不已的红色魔石……
然后他把魔石紧紧握在手中。
此时,唯有一瞬间,真的只有短短一瞬间,博尼托受到高声大喊叫人的诱惑吸引。
他恐怕是得到了渴求的事物,想要更加确实……接近这种感情。
然而,他的鬼迷心窍旋即消失。消失的瞬间,他察觉到背后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名剑士站在背后俯视他。
「咿……」
博尼托忍不叫住出声。
「那个剑士旁若无人、大逆不道,劝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喔。」
「明、明白了……」
长袍男子解释道,博尼托就点头接受。他发自内心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接着他转向长袍男子问:
「那么……你们有什么要求?」
「您知道我们的要求不是钱吧?想要钱的话,把那颗魔石卖掉就好了。但我们没有那个打算。」
「是啊。」
长袍男子语带笑意地说,博尼托便点头回答。
「我们的要求是解除国境封锁。还有导正包含守备队在内,市政厅整体的纲纪。」
「什……」
「什么?办不到吗?」
「不是……解除国境封锁,那个,立刻就能办到。今天就能解除。可是,导正纲纪……」
「那颗魔石本来就是被您的部下偷走,想拿去卖掉的喔?纲纪太松散了。您不也因为这样被逼上绝境吗?」
「的确……」
「顺便告诉您,窃贼是守备队市政厅部的队长,罗斯塔。」
「你说……什么……」
长袍男子的话让博尼托大吃一惊。的确,罗斯塔队长能够进入保管库。即便如此,他应该也打不开最后的锁才对……
「罗斯塔的确能自由进出保管库,但就算是这样,只有我能解开取得这颗魔石的最后一道锁……」
「解锁密码是一、四、一、四、二、一、三、五、六,对不对?」
「!」
长袍男子的话让博尼托完全哑口无言。
甚至说不出「怎么会」,或是「为什么」之类的话……
「这当然是罗斯塔队长告诉我的。密码必须随时更换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坏人盯上呢。」
「好、好……」
「我把那个罗斯塔队长放在市政厅前的路上。等您到的时候,他的束缚应该就解除了吧。和他在一起、小偷长相的人听了罗斯塔队长所有自白,愿意担任证人。他好像准备跟罗斯塔队长接收那颗魔石,送给城外的商人刚格莱德。只要把他带离罗斯塔队长,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并约定作证就能减轻刑责,他应该会全盘托出才对。」
「刚格莱德是联盟西部的……」
「没错,联盟西部相当有力的商人呢。说不定事情不只跟这个大公国有关,还攸关联盟整体,甚至牵扯外国势力。不过这方面我不太清楚就是了。」
博尼托听见刚格莱德这号大人物吃了一惊,长袍男子却带着完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长袍男子说完,从沙发上起身。
「我们看着您,所以请您遵守约定。虽然不用特地说出来,但是我们都能这么轻松地进到您房间里了……」
长袍男子格外沉稳地说,脸上带着笑容。
然而他说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他说的话等同于……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博尼托的性命。
「当然没问题。我今天就解除国境与城市的封锁,也一定会肃清纲纪。」
博尼托这么说的表情充满某种决心。
以前认识博尼托的人看见,也许会感到怀念。表情依旧憔悴,他的眼神却恢复光明。
「魔石一事,感谢你们。」
博尼托说,发自内心低头致谢。
见状,长袍男子点了一下头,跟剑士一起离开房间。
博尼托伸手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裱在框中的小型画作。上面画着一名面露高雅笑容的女子。
「卡萝莉娜……我错了……至今为止对不起。」
画中的女子似乎这么回答:
「之前你不也犯了很多错吗?错了改过来就好。」
◆
「做了好事以后心情果然不错呢!」
沐浴在晨曦之下,凉笑容满面地说。
「是这样没错啦……」
可是走在一旁的阿贝尔不知为何不太满意。
「怎么了?说你旁若无人、大逆不道你还在记仇吗?我就知道阿贝尔肚量很小。」
「谁会因为那种事情记仇啊……事到如今。」
「居然说事到如今……」
「跟凉在一起就算不想也迟早都会习惯。」
「为什么你听起来那么不满……」
这两人总是这样。
「我在想……不用把那个太守交出去吗?」
「交出去?太守先生应该算是被害者吧……」
「不是,关于魔石的事情是这样,但是他身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不太行吧?贿赂横行,还让居民受苦。」
「说得也是。说不定,中央的高层会派人来罢免那个太守。不过你看,刚才他好像洗心革面,充满干劲了不是吗?人都会失败,也会犯错,但重要的是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凉……你偶尔会说些正经的话嘛。」
「没礼貌!有一部分人称呼我为道德家凉喔!」
「绝对是骗人的吧?」
凉的胡言乱语被阿贝尔直接否定。
「攸关城市与国家政治的人犯错,居民就会不幸,所以希望他们不要犯错是当然的。但人是会犯错的生物,所以在政治方面会发生错误难以避免。就是因为这样,及早发现错误迅速纠正……这才是所有与政治相关的人应有的态度。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的确……」
听了凉的话,阿贝尔若有所思地回答。
他可能认识与政治相关的人。
「比起这个,阿贝尔。我解开了所有的谜团喔!没错,我再说一次,我解开了所有的谜团!」
「谜团?」
凉高声宣言,阿贝尔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是,这次这座齐马利诺城的谜团呀。」
「国境封锁的原因是小型飞行船坠毁,导致魔石失窃吧?这我明白,但说不上谜团吧……」
「阿贝尔,不是那里。我是说酒馆的事情。不是有四个客人来找我们吗?」
「是啊,你这么一说……」
没错,四名客人来跟凉道谢的时候,凉问他们知不知道国境封锁的原因。
四人分别说出不同的答案。
有一个人说,是政厅的宝玉失窃。
有一个人说,是大公的女儿企图私奔。
有一个人说,是传说中的千人斩现身。
有一个人说,是幼龙掉到城里。
「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
阿贝尔也回想起来,点头说。
「那些全部都没错!答案不是其中之一,而是全都是正确答案。」
凉散发名侦探般的气氛……试着散发名侦探的气氛,轻轻点头说:
「政厅的宝玉,也就是红色魔石失窃;千人斩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现身……」
「小型飞艇被误认为幼龙了吧。的确坠落在城里。」
阿贝尔和凉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
「答案打从一开始就近在眼前!」
凉张开双手断言,宛如名侦探最后揭露真相的一幕。当然,他的推理没有任何听众,只有名叫阿贝尔的剑士而已。
「不是,慢着,凉。谜题还没解开。」
「咦?」
被唯一一名听众否定,凉吃了一惊。
「大公的女儿私奔是怎么回事?」
「那、那是……」
推理的漏洞被发现,名侦探凉不禁手足无措。
他的视线左右飘移,结果找不到好方法。
「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我们这种底层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上流阶级的资讯呢!」
这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
「真是的……我的推理明明那么完美,阿贝尔总是喜欢否定人家。这样的话,你可培养不了人才喔!」
「为什么我非得在完全不相关的地方挨骂……」
这就是所谓的转移焦点……
「好了,我们姑且和太守做好了解除封锁的约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个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等到封锁实际解除再回红哨城比较好。」
「说得也对。先离开的话,如果封锁没有解除,要再回来就难了呢。」
阿贝尔慎重地判断,凉也予以同意。
「〈被动声纳〉。」
凉咏唱。接着他点了一下头说:
「散落在城里的守备队员大多都慢慢回到市政厅了。不过城墙上的人还在。」
「这代表太守确实有所行动吗?那么可能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和凉不同,阿贝尔对太守颇为严格。
「奇怪?」
凉喃喃地说。
「怎么了?」
「刚才东门打开,大概有二十个人进来,所有人都骑马。」
「封城还没结束吧?」
「对,他们进来后城门又马上关上了。」
「所有人都骑马……有点在意是谁啊。」
◆
齐马利诺市政厅。
那天早上,被送到市政厅前,冰了五个人的冰柱溶化后,罗斯塔队长被关进牢里,状况为之一变。
太守下达了几道命令。
首先是发表解除国境封锁,并且通知邻国,还特地在城里发表肃正齐马利诺守备队的纲纪。
一般来说不会做这种家丑外扬般的事情,而是在一般居民不知情的状况下纠正内部问题。
然而,齐马利诺市政厅却刻意公布。
那是为了鼓励居民告发腐败的市政厅关系人。听到近期将会设立专职机关,居民们都发出欢呼。
不仅如此,留在市政厅内有良知的人也都点头欢喜。虽说贪腐直达高层,范围相当广泛,有良知的官员和守备队员并非不存在。
再说,只有短短三年。
太守博尼托陷入绝望,齐马利诺政治动荡是在三年前。
这段时间太短,不足以让组织中的人全部腐败。陷入那种状况起码需要三十年,四十年会更加腐化。从进入组织,到退休之前的四十年间,如果时常处于腐败的环境下,就所有人都会腐败。
但是三年还太短。
有良识的人还是沉默多数。
他们没有发出声音,是因为他们也有家人。即使不希望腐败,公开检举会害家人陷入危险。那么,最起码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没有人能责备他们。
人人都能为了家人抛下一切吧?若是为了家人,舍弃尊严并不困难。
可是,就连那种人心中都抱着芥蒂。今天早上一切突然改变。沉默多数表情灿烂地努力工作……大张旗鼓收受贿赂的人反而战战兢兢。
而再次开始迈步向前的齐马利诺市政厅,在一群骑士造访的同时,故事再次翻转。
「博尼托大人,首都来的首席监察官方基尼子爵大人……」
「我应该说过不需要通报了!」
五名男子推开通报的人,走进太守办公室。带头的是名三十五岁左右,长了胡须、中等身材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堪以豪华来形容。想必是骑马赶来,身上布满脏污……
齐马利诺太守博尼托•贝奇司抬起头,讶异地看着进门的男子。
男子开口说:
「齐马利诺太守,博尼托•贝奇司。现在解除你太守的职务。」
听见那句话,周围的市政厅职员全都大吃一惊。唯有一人,博尼托本人显得并不意外。
博尼托静静地、慢慢地开口说:
「首席监察官大人,您辛苦了。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请问解除职务的原因是什么?」
「明知故问!我们已经知道初代大公基亚弗雷德大人托付保管的火魔石失窃了!而且居然知情不报隐瞒首都……你这是太守失职!立刻解除职务,在决定下任太守之前,由我代为管理。」
「嗯……」
博尼托陷入沉思。
首都到这座齐马利诺城就算骑快马也得花费整整一天半。知道火魔石消失大概是在三十个小时前,不管怎么想都来不及。
话虽如此,指出这点也毫无意义。
监察官负责监视各地的太守,乃是直属于大公家的职务。其中唯有一人的首席监察官具有停止太守权限、解除其职务的权力。而那名首席监察官正式宣布解除博尼托的职务……
然而,他得把该说的话说完才行。
「既然您说要解除我的职务,那也没有办法。我欣然接受。只是,首席监察官大人的情报恐怕并不正确。」
「什么?」
「火魔石在保管库中。」
「你说什么……」
「话虽如此,失窃仍是事实。窃取魔石的守备队长已缉捕归案,火魔石也归还原位。我会向首都报告这一切。这就是我刚好在写的公文。」
博尼托这么说,将刚才写好的公文交给首席监察官方基尼子爵看。
方基尼子爵伸手接过详细阅读。
「嗯,那么就让我看看那颗火魔石。」
「当然没问题。这边请。」
博尼托率先起身,带路前往保管库。
「我确认魔石是真的,也受到妥善保管了。」
「谢谢您。」
首席监察官方基尼子爵说,博尼托便低头回答。
「只不过,一度失窃仍然是不争的事实。」
方基尼子爵对博尼托露出排斥的眼神,冷冰冰地宣言。
接着他说:
「我不会剥夺你齐马利诺太守的地位,但是会分散你的权力。城市的治安与守备队将交由我来指挥。」
「您说分散权力?」
「没错。书记,给我好好记录下来。期限到我向首都报告,大公家裁定之前。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安排,让您能在守备队会议室办公。那里比太守办公室还能掌握守备队的行动,也比较宽敞。」
「嗯,有劳了。」
就这样,博尼托虽然保住了太守的位子,但是失去了守备队的指挥权。这等同于失去了警察权与军事权。
「博尼托大人……」
回到太守办公室,听见保管库中对话的官员忧心忡忡地看着博尼托。
「别露出那种表情。虽然失去了守备队的命令权,但是其他部分没有问题。城市的治安就交给首席监察官阁下,我们做好该做的事情。首先是解除国境封锁。」
「是!」
博尼托毫不犹豫的话,消除了官员们脸上的迷惘与不安。然后,每个人开始做起自己该做的事情。
尽管表情沉稳又充满决心,但博尼托还是有不理解的部分。
(首席监察官怎么会在这个时机过来,拿走守备队的权限?绝对有我不知道的蹊跷。看样子有必要查查看了。)
在齐马利诺城稳定下来之前,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场景转换到齐马利诺市政厅内的守备队会议室。
首席监察官方基尼子爵坐在指挥官的位子上,双眼紧闭,眉头深锁。
他的直属部下和守备队员,正在周围将把会议室改成办公室使用的物品搬进来。
没有人靠近方基尼子爵。
尤其是直属部下更是不敢靠近。
不得要领的守备队员们想直接跟子爵询问指令,就立刻被拉着手臂带到远方,绝对无法靠近。部下们知道,他的心情坏到极点……
没错,方基尼子爵在心中咒骂了好几次。
(该死……这什么状况!刚格莱德要我回收魔石,还有解除国境封锁。而且魔石如果依照预定送到的话就不用做事,没有送到就跟叫做罗斯塔的队长接触,顶多只是预备措施……所以我才举出太守的失职,想剥夺他的权限取得魔石,解除国境封锁……结果竟是这样?魔石早已回到保管库里,罗斯塔也被逮捕了!我不论多么神通广大,在那个状况下也拿不到魔石啊!那样会被大公家怀疑!既然如此,最起码取得守备队的指挥权解除国境封锁……国境封锁居然预定九点解除。现在不就已经九点了吗!这是什么情况?这样……我不就跟小丑一样了吗!)
方基尼子爵右手紧紧握着左手。见状,他的部下把脖子缩得更紧了……他们知道,子爵心里一定恐怖无比。
(刚格莱德付了我五亿弗洛林跑这一趟,这下一点意义都没有。对了,还是快点离开这座城为妙。刚格莱德可能会抱怨,但是没什么,只要再给他有利可图的消息就好。在这里久留的期间发生与治安相关的问题,反倒会是我的责任。那样就太蠢了。总而言之今天就先观察状况,太守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叫他努力奔走恢复居民的信赖,把权限还给他应该会被感谢吧……好,就这样,明天就离开吧。)
方基尼子爵终于松开紧握的手。见状,他的部下全松一口气……
然而,和平的时间并不长久。
「首席监察官阁下,大事不妙了!」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非常抱歉,但是……」
「怎样?」
「报告,刚才叶列梅耶夫娜商会遭到攻击。」
「……蛤?」
◆
「头目,这是最后一件了。」
「辛苦了,吉基邦。那么,就跟平常一样分送给城镇的人,这次要特别盛大。」
芙萝拉说,吉基邦就点头跑向先走的部下。
他们是侠盗「晓之国境团」。
以首领芙萝拉为首,所有人都身穿红底黑刺绣的披风,并戴着相同的红色面具。
这里是被称为齐马利诺城腐败中心的商人,叶列梅耶夫娜的商会。「晓之国境团」对那里展开攻击。
而且还是在破晓时分。
没错,他们恰如其名,在拂晓的晨曦照耀下出击。
没有出现死者。他们自称侠盗,有几项不得触犯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不杀。
他们袭击的目标大多都做了惨无人道的事情,将许多人逼上绝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杀人。
而他们的目标很多都非常有钱,贿赂了许多人。
这就是他们的方针。
打击腐败与贿赂的中心、掠夺他们累积的财物分送给居民。不仅如此,还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
在大多数情况下,腐败与贿赂的中心人物都会失势。
没有人自愿接近他们,只不过是被他们的财产吸引。失去了财产,当然会被不屑一顾。不仅如此,还会遭到逮捕杀鸡儆猴。别说财产,就连身为居民的基本权力都受到剥夺。
而且,晓之国境团还会利用夸大的行动,遏止小型犯罪发生……毕竟被他们盯上就惨了。
换言之,他们透过精准打击中心部位,缔造了不少成果。
这次也不例外。
「晓之国境团真厉害,精彩地把东西抢走了。」
「是这样没错……」
凉尽情称赞,阿贝尔却不干不脆地回答。
「阿贝尔果然还是不认同侠盗吗……」
「是啊,我承认他们志向很高……但心底就是难以接受。」
这方面非常困难。
为了弱者及受到欺凌的人战斗……光看这点,是人人都认同的正义之举。但他们使用的方法却是对逃离法网的人动用私刑。
这么做正不正确……有时候会依照立场,以及聚焦在什么上改变……
所以因人而异。
凉在心中做下这个结论。因此就算阿贝尔的意见和他不一样,他也不特别觉得不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我认为阿贝尔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可能是侠盗。」
「我是侠盗?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毫不留情,彻底地教训为非作歹的人。」
「我总是在想,凉对我的认知有点扭曲啊。」
「哎呀~没有那么厉害啦。」
「我又没在夸你!」
凉不知为何难为情地说,阿贝尔就吐槽道。
「嗯?」
「怎么了?」
凉发现了什么,阿贝尔就问。
「没有……大概有八个人朝这个广场过来。」
「晓之国境团」袭击的叶列梅耶夫娜商会面向齐马利诺城的中央广场,可说是一级商业区。「晓之国境团」与失去意识、被拖出来的商会成员聚集在广场角落。
由于才刚天亮,周边居民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广场上没有其他人。
这时有人正朝这座广场而来。凉稍微侧了侧头,接着说:
「而且其中一个人,我记得是……」
「有人冲过来!」
剑士卡拉发现后高声警告。
还留在广场上的「晓之国境团」有芙萝拉、护卫剑士卡拉、护卫魔法师娜拉,还有B级冒险者薇薇安娜、塔蒂亚娜、奥克塔维欧共六人。
他们抢夺的金钱等被吉基邦等人拿去分送给城镇居民,管家多罗提欧则是在别的地方确保逃出城的方法。
卡拉和娜拉阻挡在跑来广场的八人,以及芙萝拉之间。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一般来说这个战力强大到没有问题。如果是城镇守备队,即使超过十个人想必也能毫发无伤地压制。
然而,跑来的并不是守备队。
由于他们背对着升起的朝阳,逆光看不清楚长相,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风啊,以你的意思化为……唔呃!」
「你这……呃啊!」
娜拉施法咏唱〈空气斩〉,跑在前头的男子一鼓作气加速,一拳灌进她的肚子,又用剑柄重击卡拉的腹部。
如文字所述的秒杀。
对倒下的两人不屑一顾,男子再次加速。
目标直指芙萝拉。
「请您回来,芙萝拉小姐。」
「恕我拒绝,弗朗姆。」
「那么,我就只好用蛮力了。」
喀锵!
金属音尖声作响。
「你这家伙……!」
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正想将剑柄敲进芙萝拉的肚子,却被某人挡了下来。
「嗨,炎帝。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人是阿贝尔。
阿贝尔冲进炎帝和芙萝拉之间,拔出魔剑挡下炎帝的剑柄。
「两个护卫!退后!」
阿贝尔大喊,护卫剑士卡拉和护卫魔法师娜拉就勉强起身,回到芙萝拉身边。
「你这家伙……」
「就只会叫我这家伙。啊,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阿贝尔,请多指教啦,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
阿贝尔故意挑衅。最起码,这是他想在精神上处于优势的心情表征。
再怎么说,阿贝尔都输过一次。就这样再打一场,不论如何都会被记忆拖累,打从一开始就落于后手。他想避免这件事发生。
「少碍事!」
「这我拒绝。我偏要碍事。」
「什……」
听见阿贝尔的话,炎帝的表情犹如恶鬼。
看着炎帝,阿贝尔在余光中瞥见奇怪的一幕。
凉跑向「晓之国境团」一行人,跟他们拿了什么东西。
(面具还有披风?)
凉收下东西后,鞠躬了好几次。
阿贝尔弹开炎帝的剑柄,向后一跃。炎帝也没有追击,而是向后跳拉开两者的距离。
暂时重新来过。
凉站到举起魔剑的阿贝尔旁边。
他在长袍外披上「晓」的披风,还戴了红色面具。
「你跟人家借的吗?在长袍外穿披风有点……」
「没有办法。可是这样就认不出是我了,可以尽情地对付炎帝带来的朋友。」
「我露脸了说……」
「戴了面具视野也会变狭窄喔?戴着这种东西近身肉搏,我觉得跟自杀没两样……」
「说、说得也是……」
阿贝尔无可奈何,接受凉有些偏离主旨的说明。
「不要紧,我不会让任何人干扰阿贝尔和炎帝的战斗。这次阿贝尔就算死了我也不会阻止,我会帮你把骨头捡回去给丽希娅的,你就放心吧!」
「不是,这样怎么放心……」
这时,凉的声音稍微变得认真。
「我不认为阿贝尔是会在这种场面死掉的人。」
「哼,把对付炎帝说是这种场面……我会打倒他的。」
凉伸出右拳碰碰阿贝尔的左拳。
就这样,阿贝尔对炎帝的第二场战斗揭开序幕。
「你这家伙……都怪你这家伙,芙萝拉大人她……」
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拔出魔剑,摆出架式怨恨地说。
「是啊,她走掉了。真可惜啊,炎帝。」
语气虽然轻松,但是阿贝尔丝毫没有掉以轻心。他当然知道对方不是能大意的对手。
「没带她回去,就连炎帝也会挨骂吗?」
「什么?」
「她是沃尔托利诺大公的女儿吧?」
那一瞬间,炎帝浑身颤抖,宛如被落雷打中……可是那一幕反而恐怖到令人寒毛直竖。
喀锵!
阿贝尔接下炎帝的纵斩。两人的战斗或许必定会从这个构图展开。
(都这么专注了,别说剑路了居然就连身体的移动都看不到……这家伙果然是怪物。)
尽管表情从容不迫,但阿贝尔心中冷汗直流地这么想。
当然,那一剑无法连续施展。那是蓄力、蓄力再蓄力才能使出的一击。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连阿贝尔也看不清身体动作。
然而,即便是如此凌厉的一剑,阿贝尔也挡了下来。
他一度和炎帝交手,熟知他的剑路。正因如此才挡得下来。
话虽如此,对方仍是完全无法松懈的对手。
阿贝尔弹开接下的剑,顺势挥出斜斩还击。
炎帝没有格挡,而是架开后突刺。
但阿贝尔已不在那里。他顺着挥出斜斩的力道移动全身,在闪躲炎帝刺击的同时朝斜上方捞斩。
举例来说,凉的剑就完全不同。边移动边攻击,能让对方反击的时候自己早已不在原地……
阿贝尔修行的剑术是修姆流。
初级训练中有很多使用步法的进出。原因是主要焦点在于避免遭受致命攻击,存活下来。存活才能向前迈进……这可说是战斗的一切。
脱离初级之后,乍看之下就会截然改变,甚至会出现停下脚步的对打。修姆流的本质之一是去芜存菁,而多余的部分因人而异。学徒会在中级的阶段面对自己的剑与身体,去除多余的部分。但是即使停下脚步对打,进行绝杀一击,或者是闪避对手攻击转守为攻的时候,也会在那一瞬间使用步法。阿贝尔特别喜欢这招。
而到了高级,就会变成攻防一体。使用步法闪躲敌人的攻击,利用闪躲的动作进行反击。在攻击的同时,利用攻击的步法防御……说起来简单,实践起来困难至极。为什么?因为不仅得理解对方的剑路,若连战斗的推移演进都无法完全掌握,就无法成立。
闪避动作能连接到攻击?看不穿自己闪避之后对方会做何反应,根本没办法攻击。
攻击就是防御?展开攻击之前对方设下陷阱的话……就会被一击打倒。
说起来比较简单。
可是阿贝尔做到了。
否则绝对战胜不了这个对手。
和上次交手时不同的是,这次他就一定程度理解炎帝的剑法。
不论在任何领域,想要超越一流,都必须具有高超的学习能力。
越向上爬,对手当然会越强。与此同时,自己也会受到研究。过去管用的方法会被针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弱点遭到揭露。
想要突破这种状况,自己也必须继续成长,钻研技巧,寻找崭新的路向前迈进。
这非常困难。
战斗继续进行。
剑腭互锁了好几十次。两人势均力敌,速度相当。
物理面上赢不了对方,就靠精神面上超越。
「她是沃尔托利诺大公的女儿,芙萝拉吧?」
「你没有必要知道!」
阿贝尔提问,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就面如恶鬼地回答。
看样子是正确答案。
「毕竟她的光属性魔法强到吓人啊。而且还叫做芙萝拉,炎帝又亲自来带她回去……在这个大公国,最先让人想到的就是沃尔托利诺大公的长女,身兼首都神殿长的芙萝拉•瑞杰洛•维奇。那就是她了吗?」
「闭嘴!」
听见阿贝尔的说明,炎帝怒不可遏。
精神上的动摇会变成剑术上的动摇。
炎帝任凭怒火挥剑。
阿贝尔以身法闪躲,横扫一闪。
那原本是完美的一剑,然而……
「真假……」
炎帝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前倾,让人怀疑人类做不做得到那种动作。然后他顺势向前翻滚,起身后看也不看周围就利剑一闪。
阿贝尔若继续追击,脚大概就会被那一剑砍飞。剑闪锐利到不像是单膝跪地,只移动手腕的动作。
在「大战」之中斩过千人似乎不是夸大,也不是谎言。
炎帝缓缓起身。
在这段期间,阿贝尔原本想趁破绽攻击……但是对手如文字所述,毫无破绽。
不论怎么进攻都会看见遭到防御、反击的画面。原因是他熟知对方的剑路。那会限缩动作,也会产生该攻击时无法攻击的害处。
不过,与此同时能够避免遭到反击就对决结束的悲剧结局……
战斗正是如此困难。
炎帝起身举剑。
阿贝尔无法攻击,只能维持架式。
战斗陷入胶着状态。
另一方面,同一时刻,凉……正在大玩魔王游戏。
「呵哈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全力上吧!」
魔法此起彼落。
成对消灭的光芒乱舞。
「这、这家伙怎么回事!」
「攻击全都被迎击了!」
「该不会真的是魔王……」
凉用〈冰墙〉将广场一分为二,阿贝尔和炎帝战斗那方由〈冰墙包装〉完全包围,让任何人都无法干扰。由于空间十分宽敞,两人就算到处跑应该也没有问题!
凉则是在剩下的半边广场上和炎帝带来的部下战斗,扮演魔王。
「就这点程度?怎么啦?就这点斤两?吾太失望了!」
他兴致高昂。
炎帝的部下,七人之中不只有魔法师,还有剑士和长枪手,但是面对凉去除尖端的〈冰枪术〉连续攻击陷入苦战。
「可恶!不管砍了几把冰枪都还是不停飞过来!」
「这家伙魔力无穷无尽吗?」
防守就是极限,无法靠近凉。
在此同时,一名魔法师下定决心。
「我要放大招!用盾保护我!」
「好!」
女魔法师喊,盾兵就移动到她面前,采取防御姿势用盾牌阻挡凉的魔法。
「喔~看来有两下子,吾就期待地等吧!」
「少瞧不起人!」
凉说出魔王般的话,剑士和枪兵就异口同声地喊,一鼓作气冲上前。
这是抱着觉悟或多或少会受伤的舍身攻击。
凉知道面对这种对手,要是大意轻敌会意外失足。
(插图013)
所以……
「〈结冻路面〉。」
「唔啊!」
「唔喔!」
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层冰,剑士和枪兵当场滑倒。
没错,就跟失足一样。
在此同时,除了进行漫长咏唱的女魔法师,还有保护她的盾兵之外,三名魔法师仍持续攻击。为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女魔法师完成咏唱,他们正在毫不间断地攻击。
由于魔力有限,迟早会魔力用尽,使得战线崩溃。然而,女魔法师只要完成魔法就好……所有人都深信这点,并为此赌上一切。
凉最喜欢这种热血的情节了。
实际上,他对女魔法师会使出什么样的魔法好奇不已。
女魔法师开始咏唱不晓得过了几分钟。
其他魔法师毫不间断地攻击……不管怎么看都快抵达极限了。
在隆德森林的时候,凉曾经好几度使用魔法到极限,让魔力见底,但从没看过别人魔力耗尽。
即便如此,他也明白眼前的魔法师们濒临极限。
不仅如此,在〈结冻路面〉上摔倒,仍一次又一次想冲过来的剑士和枪兵也即将体力不支。
这时,终于……
「好了!闪开!」
女魔法师终于大喊。
盾兵配合她躲到一旁,清空通往凉的射线。接着女魔法师咏唱:
「〈枪林弹雨〉!」
「来这招吗!」
凉忍不住发出欢喜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风属性的最顶级攻击魔法。
「赤红剑」的琳用这招〈枪林弹雨〉在大海啸时,将哥布林王打成蜂窝。
不仅需要咏唱长到不实用的咒语,还只有本领高强的风属性魔法师才能使用。
可是,其攻击力强大无比。
「〈积层冰墙10层〉。」
凉眼前连续生成冰墙,并增加厚度……随后撞上看不见的风弹。
风的子弹冲撞冰墙,好几十道成对消灭的光芒乱舞。
犹如幻想般的景色。
七人会被这如梦似幻的美景夺走目光也可说是无可奈何。
他们终于做到了。所有同伴一起争取时间,发射了据说在战场上不可能施展的〈枪林弹雨〉。
对方强到让人认为是真的魔王……终于打倒他了。作为奖赏,欣赏这幻想般的景色有什么不行?
没错,当然可以。
前提是要真的打倒……
「怎么会……」
「不可能……」
「魔王……」
乱舞的光辉消失,冲击扬起的沙尘落定后……戴着红色面具的男子依然伫立原地……
魔法师们绝望地跪倒在地。剑士和枪兵勉强用武器支撑身体,但是心情上已经完全屈服了。
红色面具的男子傲然而立。
七人当场崩溃。
那一幕宛如挑战魔王而战败的人。
「呵哈哈哈哈哈,很强烈的攻击喔。想不到传说中的〈枪林弹雨〉,风弹之雨竟有这等程度。超出吾的想像!」
凉依然兴高采烈地扮演魔王。
当然,他说的并非谎话。
风属性最顶级攻击魔法〈枪林弹雨〉确实威力强大,削掉不少层层堆叠的〈冰墙10层〉。
然而,和凉交战过,堪称怪物的对手……恶魔蕾欧诺儿,还有爆炎魔法师的攻击……都更强大……
「看在你们的奋战上,我就饶你们一命。你们就在冰中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吧。〈冰棺7〉。」
炎帝的七名部下被冻成冰块。
凉对此心满意足,望向广场入口。
他的〈被动声纳〉侦测到超过一百人从市政厅的方向跑来。
他们恐怕是城市守备队,接获叶列梅耶夫娜商会遭到袭击的联络而赶来的吧。
「呵呵呵,看来还能继续享受。」
结冻的七人都听见了那句话。
施展〈枪林弹雨〉的女魔法师在心里想。
那个红色面具的男人……是红色魔王。
凉分明是水属性魔法师,却因为戴着红面具又穿红披风,被命名为红色魔王,在联盟西部到王国东部之间一部分地区为人所知……
另一方面……广场另一头的胶着状态即将结束。
打破僵局的是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
「你说你叫阿贝尔是吧?虽然是个气人的对手,但我认同你很强。」
「是吗,那真是感谢。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我也承认你很强。」
听见炎帝的话,阿贝尔回以挑衅。对方是「大战」的幕后英雄,很强是当然的。
「所以去死吧。巨怒,炎帝解放。」
那一瞬间,炎帝的魔剑发出格外强烈的光辉,染成鲜红色。
「我就知道会来这招。」
这次在预料之中,因此并不讶异。虽不讶异,仍感受到纯粹的绝望。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那个状态的魔剑巨怒会穿透防御。然而,这方攻击时却能阻挡。
这代表没办法格挡,或是架开炎帝的攻击。
换言之……
「要躲过那把剑的所有攻击……」
那可不是胡乱挥舞的剑。
对方的剑在力量、速度、技术上全都和阿贝尔同级,他必须全部避开。
现实上来说不可能办到。
「可是只能上了……」
阿贝尔喃喃自语的瞬间,炎帝一鼓作气踏出一步,劈下纵斩。
阿贝尔左脚向斜前方踏出半步避开。
炎帝将挥落的剑向上斜斩。
阿贝尔朝前方的地面飞扑,转了一圈,单膝跪地横扫。
喀锵!
炎帝将剑朝下格挡。
阿贝尔用同一招还以颜色……正因为是自己施展的连续技,炎帝才能看穿阿贝尔最后的横扫。
然而……
「那是我的招……」
他生气了。
炎帝用完这招之后,缓缓从跪姿站了起来。那时双方还有些距离才有可能起身,但现在距离却近到剑贴着剑。
双方都无法轻举妄动。
此时,阿贝尔左手光芒一闪。
炎帝撇头躲过飞来的硬币。
那一刹那,阿贝尔维持跪姿向左转了一圈,在起身的同时朝炎帝左侧向上捞击。
那一剑被炎帝有惊无险地弹开。
对阿贝尔来说这也无所谓。
单膝跪地没办法战斗,他必须先起身才行。然而两人距离太近,他才突然用手指弹硬币。
「哼,用的明明是正统派的修姆流,居然会耍这种小手段,阿贝尔。」
「冒险者干久了就会学会不少招数呢,炎帝。」
虽然在对话,但是两边都没有破绽。
这两人不是会因为这样出现破绽的等级。
炎帝率先行动。
刺击、刺击,随后横扫。
闪躲、闪躲,向后垫步避开……阿贝尔顺势刺击还手。
喀锵!
魔剑巨怒实体化接下攻击。
阿贝尔直接施展连击,但全部都遭到弹开。
炎帝偶尔会反击,穿过阿贝尔的剑……
这时,阿贝尔脑中成立某个假设。
(虽然不太清楚机制,但是魔剑巨怒会变硬或穿透,由它自动判断……)
没错,炎帝并没有操纵魔力,宛如魔剑巨怒具有自我意识……
否则不可能这么高速又精准地切换。
(有够难缠……)
人类的反应速度在自然界并不算快。
反应速度比人类快的生物比比皆是。
如果不是「生物」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为了赢没有办法……)
这时,阿贝尔下定决心。
即使没有展现在表情上,炎帝弗朗姆•迪普罗德恐怕察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
当然,他不知道阿贝尔在打什么主意,仍然感觉到阿贝尔有所企图。他的腰比刚才还低。重心较低较容易反应。
(不愧是千人斩……就连我下定决心这么小的变化都感觉得出来吗?)
阿贝尔咋舌。
不过,事到如今他不打算改变主意。
阿贝尔一鼓作气冲上前发动攻势。
他的连续左右斜斩当然全被接下。意料之内。
斜斩接右横扫……唯有一点点,攻击只有一点点迟钝。
炎帝没有格档,而是避开。
阿贝尔的剑路即将走完的刹那,炎帝出招反击。
阿贝尔匆忙举起左手防御,可是魔剑巨怒穿透阿贝尔的手臂,直接斩向他的身体。
那一瞬间……
炎帝的右手臂喷出鲜血,阿贝尔反手一剑又砍下他的左手。
「唔呃……」
「呼……呼……呼……」
炎帝模糊的声音,和阿贝尔急促的呼吸响起。
拍拍拍拍拍。
接着是拍手声。
「阿贝尔,精彩。」
凉解除分隔广场的〈冰墙〉,拍着手来到阿贝尔身边。当然,他还戴着红色面具和披着红底黑刺绣披风。
「啊啊。」
阿贝尔也终于调整好了呼吸,只有这样回答。
「话说回来,真厉害。假装用左手防御,让剑穿透……预料到这点,用右手单手捞斩反击……而且,你从前一招将重心放在左脚的横扫,一口气把重心移到右脚,弥补了光靠右手不足的力道。最后再切换目标连炎帝的左手一并砍下……哎呀~真是看了一场精彩的对决。」
凉显然看见了最后的场面,开心不已地解说。
阿贝尔听了说明皱起眉头。
「你全都看见了喔……」
「差不多。你利用了炎帝魔剑的特性呢……真厉害。」
凉点了好几下头,尽情称赞。
这时,他看见怒目瞪着阿贝尔的男子。
「杀了我!」
炎帝大吼。
但是阿贝尔轻轻摇头。
「不用给他最后一击吗?」
凉问。
阿贝尔再次摇头回答:
「没必要。」
「这种人不在这里打倒的话,会变得更强回来报仇喔?」
凉担心地说。
炎帝也听见了那句话。
阿贝尔先看了凉一眼,才转向炎帝明确地说:
「我随时候教。」
阿贝尔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广场另一端。
形容得客气一点,那里宛如地狱。不对,正确说起来是曾经宛如地狱的残局……
广场上竖起七根冰柱,还有约一百名站不起来的士兵。没有人站着,只有几人四肢着地,但几乎都放弃抵抗,或躺或坐。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充满绝望……
「那是……」
「是的,七根冰柱是那边那位炎帝的部下。」
听见这句话,炎帝看了冰柱一眼。大概是看见了被关在里头的部下,他怒气冲冲的表情变得更加愤怒……
「不要紧,他们还活着。我们离开以后冰就会消失,让他们恢复自由。」
凉仔细解释。
他解释了,但炎帝似乎还没消气。
「阿贝尔,都怪你虐过头了。」
「什么虐……」
「然后,因为〈结冻路面〉站不起来的人是守备队。不工作躺在那里,真大牌。」
「嗯,那是凉害的吧?」
不可以靠外表判断。正确理解来龙去脉才能避免误会……世界的构造其实非常复杂。
「那么,国境封锁好像解除了,谜题也全部解开了。那个『晓之国境团』爱吃骰子牛配牛奶的人,原来是大公的千金呢。」
「那你也听到了吗?」
「那当然,毕竟是高潮桥段呀。我一个字都不会漏听喔!」
「这、这样啊……」
「总而言之,我们出城吧。」
「关于这件事……出得去吗?」
凉提案,阿贝尔表达同意,却提出现实的问题。
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不可能轻易逃脱。
实际上,整座广场虽然被〈冰墙〉隔开,但是外头还有前来支援的守备兵。刚刚敞开的城门前也配置了大量的守备队。
可以打倒他们逃走……但姑且不论会不会死人,想必会害不少人受伤。这个做法不太聪明。
可是凉显然有好主意
「阿贝尔,包在我身上!」
凉自信满满地说。阿贝尔听了有些不安,不过他也想不到别的好方法……无可奈何只好点头。
凉先稍微整理状况。
他用〈动态声纳〉确认城墙上已经没有守备队。
重点是角度。他特别注意切割角度,但其实一点都不困难。
不如说如今解除封锁,城墙上没有半个人堪称最佳时机。
「那么我上了!〈磨料水刀〉!」
凉咏唱的下一瞬间……
锵!
咚咚!
匡锵!
轰隆隆隆隆隆……
轰然巨响接连响起。
守备队大吃一惊。这是当然的。巨响从全方位传进广场。
轰然巨响不久之后停息……接着听见居民们的声音。
「城墙垮了!」
聚集在广场周围的守备队员,慌慌张张地跑向城市外围。
他们抵达后看见──
倒塌消失的城墙……遗迹。
「凉……你做过头了吧……」
「可是拜此之赐我们才能逃跑呀!」
两人趁着混乱,成功逃离齐马利诺城,终于顺利回到红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