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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谱

棋士介绍

雏鹤爱

生日10月7日(9岁)

血型AB

出生地石川县七尾市

班级3年2班

特技料理(尤其是咖喱!)。

家事

喜欢的东西螃蟹。奶油炒饭。

〇第一天早上

「……嗯…………嗯……?」

叩叩叩、咚咚咚,我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

「味噌汤的……香味?」

家的味道传了过来,让刚起床的我陷入混乱。

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借住在师傅家吗?是桂香姐在准备早餐吗……?」

难不成是我做梦梦到以前修业时的生活吗?我这么怀疑,但事实并非如此。

张眼一瞧,这里是我租下的两房一厅公寓卧室,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显示时间接近中午。

「啊…………这么说来,昨天下棋下到半夜……」

虽说是半夜,但正确说来是将近凌晨。下到这个时候对方终究耐不住睡意,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于是我们结束对局,各自就寝。

至于那个对手,我记得的确是——

「啊!师傅早安!」

一走出卧室,马上就有活力充沛的嗓音向我问好。

厨房里,一个穿着围裙的小学女生就站在那里。

「……」

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要再说一遍。

厨房里!有个穿着围裙的!!小学女生!!!站在那里!!!!

「……唔……」

「我是爱!雏鹤爱!昨天您答应收我当弟子!」

「什么?我一句话也没说过要收你——」

「早餐马上就好了!师傅您先入浴吧!」

「入、入浴?」

我让小学生推着进入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热水。

自从我一个人住以后,洗澡都是淋浴,所以这说不定是我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悠闲泡澡,而且——

「浴缸里好像有股香气……」

「是!我在水里放了从家里带来的『和仓温泉粉』!那是浓缩了我们那里温泉乡温泉成分的入浴剂!可以消除疲劳,放松身心喔♪」

对了,这孩子家里是开温泉旅馆……

虽然说是旅馆,不过那地方感觉就像一间豪华饭店。那里连续几年得到日本第一的大奖,而且天皇陛下也入住过,前夜祭的时候好像有听到这些讨论……

奇怪?

这个女孩子……不就是是名门千金吗?

「换下来的衣服请放到那边的洗衣篮里面,我等一下再洗。衣服和毛巾我放在这里啰?」

「啊,嗯。」

不知不觉间,JS连衣服和毛巾放置的位置也掌握得一清二楚。这事态明显很不寻常,不过因为刚起床,我的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好像到了旅馆喔~好像在进行头衔战喔~我悠哉地泡着澡,泡完澡后,我依然继续享受着这种无微不至的照料。

「师傅!早餐准备好了!」

「啊,嗯。」

「我马上端到桌上喔。」

一早就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我心旷神恰地坐在和式矮桌前时,一道道朴素但精致的料理热腾腾端了出来。异常高超的家事能力看得我目瞪口呆。

爱像个日式旅馆服务人员跪坐着帮我在碗里盛饭,一边这么说:

「对不起,我擅自动用了冰箱里面的食物。」

「没关系……」

眼前丰盛的料理让我头昏眼花,我接过碗,碗里的白饭成了一座小山。

「太厉害了,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对!冰箱里有很多食材,我不小心就做了这么多出来。」

「这个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是海苔!这是海苔佃煮!」

「为什么这里有海苔佃煮?」

「我自己做的,因为这里有干海苔跟调味料。」

「什么!?佃煮有办法在家里做吗!?」

「用平底锅就可以啰!」

「这、这样啊…………我开动了……」

「抱歉只是些粗食淡饭。」

在跪坐着鞠躬的小学生凝视下,我往菜肴伸出了筷子。

让我来尝尝味道究竟——

「嗯!很好吃!你真是太厉害了!?」

「嘿嘿♡」

听见我这么称赞,爱喜孜孜地露出像小狗一样的笑容,和昨天惶恐不安的样子截然不同。

大概这才是她的本性吧。将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真正的个性,而这个女孩子的个性非常倔强,对于自己的主张绝不屈服的类型。攻击性百分之百。女性棋士大多是这种个性,像是师姐、师姐或师姐。

「嗯?小爱你不吃吗?」

「是!我要服侍师傅!因为我是弟子!」

「别管那么多了,一起来吃吧。你肚子也饿了吧?」

她这样的服侍反而让我觉得过意不去,另外我也还没答应要收她当弟子。

我要她在矮桌对面坐下,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吃饭。

「那么……我开动了……」

「嗯。」

「……」

「……」

……总觉得好尴尬。

像这样面对面一起吃饭,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可不是对小学女生起了歹念喔?我的心情是紧张,各位懂吧?

下棋的时候还不打紧,除此以外的场合只要面对异性就会紧张万分,这可以说是棋士的通病。就算对方是小学生也……

「那个……师傅,冰箱里面有很多食材,您都是自己打理三餐的吗?」

「嗯?啊啊,那不是我,是我师姐……」

「师姐?师傅您有姐姐吗?」

「其实也不是姐姐……嗯,类似就是了。」

师姐表示『为了将来一个人生活做练习』,每次到我家来都会做一些料理(大概是料理的东西)。她做出的(谜)料理实在难以下咽,可是不吃又会遭到七寸棋盘的盘角攻击,我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要是让七寸棋盘揍下去,头骨可是会碎裂的啊,何况我贷款还没缴清啊。

「先不管这些事情了……我记得你开始下将棋已经三个月了吗?你都怎么学的?」

「啊,是!」

爱把筷子放下,端正好坐姿。

「在旅馆里面,死去的爷……外公喜欢将棋,留下很多和将棋有关的书,我就是读那些书学习的。虽然汉字一多就读不懂……」

「你只靠这种方法吗?」

「另外在家帮忙的时候,我会试着解×诘将棋。我家因为是温泉旅馆,有很多事需要帮忙,所以我花在解诘将棋的时间也最长。」(编注:将棋的排局,过程中必须不断王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诘将棋啊,难怪终盘可以展现出那样的实力。

不是只要解诘将棋,将棋实力就会变强。诘将棋作家里面也有人不下将棋,不过这种练习方式也许很适合她吧。

「话说回来,你在帮忙的时候不忘学习将棋,真让人佩服。」

一般在帮忙的时候下将棋肯定会惹人生气的吧,不过我这是依棋士的价值观给予的评价。

有空念书不如多练习将棋——这就是棋士的世界。

「嘿嘿,一开始要把问题背起来很难,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轻松背起来了!」

嗯?把问题……背起来?

「……等一下,你把问题背起来了吗?不是把书或复印件带在身上?」

「对,本来我偷偷把书带在身上,结果被妈妈发现……不过我只要记住就不会忘记,所以书被没收也没关系!」

「我、我问你……你一次可以记住几题?」

「三十题左右吧?长的话最多只能记住十题。」

喂喂喂喂喂……

虽然记住盘面后在脑中解题让人吃惊,但她居然能一次背三十题?而且只要记住就不会忘记,这记忆力到底是什么构造……

「你……你解过什么样的问题?啊,*三手诘之类的吗!?」(编注:三手棋将死。)

「我最近解开的是这个。」

爱从放在房间角落的书包拿出一本旧书,书上面写着『将棋图巧』。

「最后一题我本来一直解不开,不过在坐电车来到这里的路上终于解开了!真的好难。」

「那……那一题………………你真的解开……了吗……?」

「是,六一一手对吧?」

……答对了。不会吧……

《将棋图巧》是江户时代一位名为伊藤看寿的棋士所著作的超难解诘将棋集,全部共有一百题,每一题都是名作,尤其最后三题『裸玉』、『烟诘』、『寿』更被誉为诘将棋史上最高杰作,艺术性高,难度也非同小可,绝对不是小学生解开后说句『好难喔,结束』的程度。

←顺带一提,这是一般的诘将棋(三手诘)。

←个这是《将棋图巧》最后一题『寿』。

很恐怖的盘面对吧?

让人难以置信对吧?

这可是诘将棋喔,然后……

她没有使用棋盘,而是在脑中用六一一手解开了……

「解开这一本花了我两星期,不过解完的时候真的很开心!让我也想自己创作诘将棋♪」

看见小学生那张天真无邪喜悦的脸庞,我不禁感到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这小孩……太异常了。

她的才能明显很不寻常,职业棋士要解开《图巧》也需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以前甚至有种说法,只要解开这本《图巧》和另一本超难解诘将棋集《将棋无双》,就能成为职业棋土。

开始下将棋三个月的小女孩,一边帮忙家里的事情,只花了两个星期就……,

因为实在太震惊了,我只是不发一语搅拌着海苔佃煮。也许是对我的态度感到不安,爱惶恐地开了口:

「请问……师傅?两个星期太久了吗?」

正好相反。

「这、这个嘛……就一个业余人士来说算是很了不起了,不过一般职业棋士只要看一眼就能解开这种题目。」

「……我想也是。」

「这个『寿』虽然是六一一手,但终究是江户时代的作品,现代诘将棋还有手数更长的。」

「像是什么样的?」

「『小宇宙』,一五二五手。」

「什么?」

「一五二五手。」

「一…………一……!」

「职业棋士都解得开喔。」

如果我是小木偶,我的鼻子现在肯定比阿倍野HARUKAS大楼还要高。(编注:日本最高的摩天大楼,高300公尺。)

我尽可能回避JS看着我、说着『职业棋士好厉害!』的闪闪发亮大眼睛,又继续问:

「……然后呢?还有其他学习方式吗?」

「另外就是在学校下网络将棋吧。」

「网络将棋?」

「像是『24』还有『wars』。」

将棋俱乐部24和将棋wars吗?还算是基本的地方。

「如果有朋友带手机或是平板来学校,我会向他们借来在下课时间下将棋,上课的时候再反省对局的时候哪一手下得不好。」

喔喔,在学校用平板玩网络将棋啊……

时代真的变了……这种说法听起来或许会让人觉得十几岁的小毛头居然像个老头子一样,不过我在国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离开校园生活有足足一年的时间,每一件事情都让我觉得很怀念……

「……我吃饱了。」

「是!我吃饱了!啊,我现在就帮您泡茶。」

她一边收拾餐具一边泡茶,实在是个面面俱到的女孩子。

爱动作熟练地帮我泡了杯茶后,超快速地清洗餐具,接着问我:

「不好意思,师傅,我也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

「啊啊,好啊,你慢慢来……还有,我不是你的师傅。」

「是!师傅!!」

浴室里传来洪亮的嗓音,而我垂下了肩膀,只觉得欲振乏力。

●VERSUS

我啜饮着热茶,重新思考起爱入门这件事。

「她……的确有才能。」

诘将棋能提升将棋实力,是因为可以藉此了解『*诘』的类型。(编注:将死。)

『这个形式……是之前在诘将棋解过的形式!』

这种像在补习班上课的感觉对下棋很有帮助,如果可以靠直觉判断是否能走到诘的局面,就能在迎向胜利时把手伸得比对手更长,也伸得更快。

这就是终盘力。

一般来说,诘的类型只是用感觉来体会,但爱以异于常人的记忆力,累积起了正确而且庞大的数据。

「也就是说她……下愈多盘棋,解愈多题诘将棋,实力就会变得更强。」

如果问我她有没有办法成为女流棋士,我的答案是『一定没问题』。

而且如果用心栽培,要取得头衔也不是问题。拥有如此才能的女流棋士,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寥寥可数。

而且——

「她开始下将棋只有三个月啊……」

爱现在九岁,要以顶尖棋士为目标,她起步太晚了一点。

「一般是在进小学之前把规则背熟,这时候已经开始正式修业了。」

和我的师姐空银子·女流二冠九岁时相比,双方的棋力有天壤之别。

不过师姐是在两岁时,就把将棋规则背得滚瓜烂熟的恶魔之子,从潜质看来,不能否定以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进步到这种程度的爱,很可能拥有超越师姐的才能,再说女流也有比男性职业棋士更晚起步的倾向。

假如问我想不想栽培她,我的答案是『当然想』。

才能优越,性格虽然率直,但不服输的个性非常适合成为棋士。擅长料理,从浴室里传来的哼歌声听来,歌艺也很不错。

再加上那张天使般的脸孔,确实非常有成为将棋界新偶像的素质,说不定可以让将棋人口增加个上百万人。

而且我单纯只是——想见识那样的才能会下出什么样的将棋。

「……那么就不能由我当她的师傅。」

没错。

连照顾自己都有问题的《废物龙王》,怎么可能照顾好小学生,尤其还是女孩子。

我不可能收她当弟子,这么做也是为她着想。

「也就是说,要把她交给别人照顾……嗯,交给谁好呢?和北陆有关的人——」

当我正在苦恼的时候——

叮咚♪

玄关的门钤响了。

「来了!是谁?」

『我。』

「谁?」

『我。』

师……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点!我得赶快冲过去!!

我全力冲到门边,用双手紧握住门把。

师姐有这里的备份钥匙,平常要是我没有回应或是不在家,她就会擅自进门来下棋。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放弃说服她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妙到了极点!有个小学女生正在我家里洗澡!!

「你、你怎么来了,师姐!?有有有、有、有什么事吗!?」

『VS。』

「确实是有这一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昨天我们在回家前约好了!我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后来发生太多事情!!因为有个小学生闯进我家里来!!

『快开门,外面很热。』

师姐催促着我,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皮肤白皙,无法在阳光底下曝晒太久的《浪远白雪姬》最讨厌在户外等待。

「不是啦,那个…………我现在有点……有点事在忙……」

『什么?』

师姐的语气里听得出不高兴,以及怀疑。

「就、就是那个啊,我最近状态不是很不好吗!?虽然我不想这么说!」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在今天和师姐的VS上,尝试平常没用过的战法!结果应该说准备花了太多时间吗……」

『你要尝试*强势中(强势中飞车)还是*KKS(角交换四间飞车)都无所谓,可是为什么我需要因为这样在外面等?』 (编注:以上两种棋步皆为振飞车,和主角平时使用的居飞车不同。)

「呃……因为要准备……」

我总不能说「因为有小学生在洗澡,拜托你在外面等一下!」这种话吧,结果就是愈来愈无法招架。

听见我说不出话来,师姐问我:『……八一,你在洗澡吗?』

她疑似听见淋浴的声音,误以为是我在洗澡。浴室的窗户就在玄关旁边。

「对、对!所、所、所以!我没办法帮你开门!!」

万一让她看见不认识的小学生在洗澡,到时候不管我找什么借口,恐怕师姐只会不由分说把我杀了。要不是用七寸棋盘砸死我,就是用将棋的棋子塞住我的嘴巴、眼睛、耳朵和屁眼,再沉入堂岛川……

『这样啊,原来你在洗澡。』

「对、对……」

『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

『……我还以为八一讨厌我了。』

「师姐……」

要是让她知道有个九岁的女孩子住在我家里,而且现在在洗澡的正是那个女孩子,她不可能放心。一无所知的师姐讲这话真是可爱。

不过……其实我说的话有一半是事实。

前年十月一日成为职业棋士的我,从龙王战最底层——第六组的排名战一路过关斩将进入本战,并且在那里陆续击倒本事高强的豪杰,成为挑战者。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从棋界底层以最短的距离冲上顶点。

如同以十六岁四个月的年纪获得头衔是将棋史上最年轻的记录,当上职业棋士后一年两个月就获得头衔也是史上最快的速度。成为龙王赛的挑战者让我从四段升至七段,两个月后因为获得龙王头衔,更让我晋升至八段,当然这同样是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快的速度。大部分的棋士会在棋界奋斗三十年左右,以七段的身分退休。我只用一年就追上别人三十年的努力,简直是龙王战美梦。吃着泡面也有龙王的味道,联盟门口隔个一条马路对面的『山木蔷麦面』外送也有龙王的味道,耶。

接着,地狱来了

获得龙王头衔后的三个月,我在正式比赛上一场也没赢过。我吞下十一连败,连败记录现在还在持续,胜率掉到三成,美梦变成了噩梦。

「然后我终于发现,我能赢得龙王战是因为我太弱了。」

『八一……』

「因为刚成为职业棋士,关于我的资料不多。再说没有人认为我会赢棋,所以在对上我的时候总是掉以轻心。反倒是我深入分析对手的数据,拟定对策,而且因为段位比别人低,可以不顾形式,再怎么卑劣的手段也敢出。事实上,每一局我都是死缠烂打到让对手烦不胜烦的程度,最后逆转获得胜利……」

但在成为龙王之后,情况完全改变了。

我的将棋技巧受到彻底的分析,曝露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个人不是毫不留情地攻击我摊在阳光底下的弱点。

不只是这样,站上棋界最高的地位,获得世人的关注之后,将棋迷也会跟着要求与地位相符的高格调将棋。

「所以我必须钻研各种战法,下出让人认同的将棋——符合龙王地位,不会受到别人批评,完全没有缺陷的……」

『八一。』

「什么?」

『八一会连败不是因为太弱,八一一点都不弱。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师姐正讲到一半的时候,爱在绝佳的时机怱然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师傅,请给我一条毛巾。」

湿答答的头发滴着水,她脸上笑眯眯的,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因为是温泉旅馆的小孩,所以对光裸着身体不太排斥呢少我很困扰啊!

「等!?真是的!你怎么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对不起㈠」

我忘记带毛巾进去了——爱悠哉地这么说。怎么一点都不慌张啊!你可是全身光溜溜的欸!!

『……刚才是不是有女生的声音?』

「没没没没有那种声音!?应、应该是电视吧?」

『八一房里没有电视吧。』

「师傅?外面有人吗?」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我大喊着,声音大到外面的师姐和屋里的爱都听得见。然后——

『……』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糟糕!师姐正在找钥匙!?

「没有!里面没有其他人在!」

我用力握住门把,声嘶力竭地叫喊。

「话说回来,师傅,您在那里做什么?」

觉得我一个人在玄关很奇怪的爱向我问道,身上依然是一丝不挂。

「别、别在意!你赶快去拿毛巾,把衣服穿上!」

「可是地板会弄湿喔?」

「没关系!弄湿也没关系!穿上衣服之后,把你的东西带着一起躲到壁橱里头去!」

「咦?为什么我要躲起来?」

喀嚓喀嚓喀嚓!叩!!

『八一,你握住门把了吧!?你不是说自己在洗澡吗!!快开门!!』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师傅?有人来吗?」

「呃,这个……」

「…………是女人吗?」

爱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呃,听起来好可怕。

「师傅!外面那个人是谁!?那是哪里来的女人!?你好好看着我说啊!!」

「不要!你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有个全裸的女生在那里吗!?』

终局突如其来到访。

「看我这里!」我被爱拉着摔到地上,师姐也在同一时间开门——

形成了这样的构图。这就是诘。

「八一…………是谁?这个小女孩是谁……?」

「师傅!?这个女人是谁!?」

如果这是将棋,投降就能结束,遗憾的是人生这种游戏没有投降机能,也没有重来键。什么嘛,这游戏真是烂毙了。

〇将棋盘的背后

「……我刚才解释过了吧?这是不幸的意外,我一点错也没有,也没有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被迫跪坐在和室(没有坐垫)的我拼了死命为自己辩解。

「然后呢?」师姐说。

「什么叫『然后呢?』。师姐,你真的有把我的解释听进去吗?不是我叫她来这里,是她自己跑来我家的—目作主张!一个人!从北陆跑来这里!」

「然后呢?」

「而且!因为是邀请我们过去、举行头衔战的旅馆女儿,要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对将棋联盟也不太好吧?总之暂时由我来保护她,也可以说是确保她的安全。」

「然后呢?」

「而、而且,师姐,刚才你不是说要试强势中或KKS都可以吗?所以——」

「所以你也想试试小女孩吗?」

「不是那样的!!」

师姐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诋毁我的名誉,我提出严正的抗议。

「我没有要收她当弟子,只是觉得教她下下将棋也不是不行!」

「哦?八一,你什么时候这么热衷推广将棋了?」

「取……取得头衔后,感觉多了一份责任感……」

爱现在正跪坐着,把自己藏在我背后,当然已经穿好衣服了。

「……噗!」

让人伤脑筋的是,她完全不怕师姐,而且两个人看起来甚至颇有较量的意思。JS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啊……

「八一。」

师姐叫着我的名字,用扇子指向房间角落。

「把那里的七寸棋盘拿来。」

「是……」

「翻过来。」

「这样吗?」

我把将棋盘四脚朝天翻了过来。翻过来后,可以看见四根盘脚和中央的奇怪凹槽,但看不出师姐的意图。躲在我背后的爱也纳闷地伸长脖子,看向棋盘的背面。

「八一,你知道将棋盘的这四只脚是什么形状吗?」

「脚吗?嗯……我记得好像是什么果实……」

「栀子。」

「*无嘴?」(编注:日文发音与栀子相同。)

「也就是说不要在将棋盘前找借口!」

我低头咬紧了唇。

爱来到家里,在这里住下来,还有洗澡全裸都不是我的错,属于不可抗力之因素。可是……找借口确实不像棋士做的事。棋士不容许『等等』这种行为。

比起爱住在家里或是全裸这些事情,师姐更生气的是我狡辩的态度,于是搬出将棋盘教训我这个师弟。

许多重要的事情都是将棋教了我……

「还有这里,这中间有个凹下去的地方吧?」

「有。」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叫做『血槽』,在把对局中恶意犯规的人首级砍下来,放在盘上的时候,这样的构造可以让血流进那里面,就不用怕弄脏地板了。所以你可以无后顾之忧地让人斩下自己的首级,我会把你的头放在那里。」

超乎想象的要求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这……这是开玩笑……的吧?」

「厨房里有菜刀吧?」

「快说你是开玩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她想拿菜刀砍下师弟的头吗!?太恐怖了!!

「请住手!」

师姐正要站起来去拿菜刀的时候,爱从我背后冲出来,制止了她。

「我不知道您和师傅是什么关系!可是我认为您没有这种权力!!」

JS张开双手,像只食蚁兽威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师姐睥睨着她,脸上浮现『这家伙是什么生物?』的表情后,慢条斯理地张口问道:

「……既然你有下将棋的话,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听见爱一口否定,我急忙向她解释。

「爱、爱,她是我的师姐……也就是像姐姐一样的人。」

「姐姐……?」

「而且她还是『女王』和『女流玉座』,这两个女流棋战最高头衔保持者——」

「女王……?」

「对对,就是女王大人。她的地位很高,你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

爱因为恐惧『颤抖着』伸出食指指向师姐。

「你是……SM的人吧!?」

那一瞬间,我像塞满空气的纸袋爆开来,爆出一阵大笑。

师姐把扇子往我砸了过来,以光芒消失的灰色瞳孔望向师弟,平静地询问:

「……哪里好笑了?」

「不、不好笑!对……对不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这样,快住手!好痛!!不要用扇子揍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果然没错!」

「错得离谱,白痴!!」

师姐斥责着爱,很少见到她对我以外的人展现出这么激动的情绪。

这样的魄力让爱一时畏怯,然而——

「请不要打师傅!暴力是不对的行为!反对体罚!」

「这不是体罚。」

「不然是什么!?」

「奖赏?」

师姐的言行举止果真像极了SM。

「总之就是不行!师傅要成为爱的师傅,教我下将棋!」

「小鬼闭嘴。」

「我不是小鬼!我的名字是雏鹤爱!!」

「这样啊,小鬼。你吵死了,可以安静一点吗?」

师姐『去去』地挥着扇子,像赶苍蝇一样。

「唔~!」爱的脸颊宛如麻糬般鼓了起来,但她忽然笑了出来,用天使般可爱的脸庞与嗓音对着师姐这么说:

「憨子。」

「什么?」

「憨人斯咧。」

「……八一,这小鬼在说什么?」

「谁知道……?」

可能是石川县的方言吧?完全听不懂。

师姐轻吁了一口气,在坐垫上重新坐好。

我知道她的心情没有好转,也没有原谅我。尤其只要爱称呼我「师傅」,她的心情就会变得格外恶劣,从刚才她就拗着手指在算爱这么称呼我的次数。我可是都看在眼里喔。

「我说爱啊,小爱……」

「什么事,师傅?」

「你可以不要再叫我师傅了吗?」

「咦?不然我要怎么称呼您呢?」

「……这种事情你可以自己想吧。」

师姐对小学生的态度简直尖酸刻薄到不行,我赶紧出面缓颊。

「你高兴叫老师或是龙王都可以,不要叫我师傅就行了。」

「我高兴怎么叫……?」

爱用手支住脸颊,双眼闪闪发亮,像是站在摆满蛋糕的蛋糕柜前,露出『好多蛋糕,不知道要选哪一个!』似的表情。

难得安静下来,我慢条斯理地再次啜饮起热茶。师姐挥开写着『百折不挠』的扇子,在脸边摄着。

接着,爱抬起视线望着我,忐忑不安地说:

「不、不然…………八一哥~哥♡」

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为、为什么要叫我哥哥!?」

「因为我从以前就很想要一个哥哥!」

「……我明白了。叫我师傅就好,你就叫我师傅吧。」

「可以吗!?哇~哇~!」

啪嚓啪嚓。

怪声传来,我正觉得纳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瞧……师姐把扇子拦腰折断,『百折不挠』一折就断。

「……走吧。」

「师、师姐?要去哪里……?」

「这还用说吗?」

把竹子和纸屑残骸丢到榻榻米上面后,《浪速白雪姬》摆出发誓要向欺骗自己吃下毒苹果的继母报仇的表情,这么宣告:

「当然是师傅家。」

●将棋之家

「师傅的师傅……吗?」

「对,清泷钢介九段。」

三人搭着电车移动的路上,我向爱解释起师傅的事情。

「他说自己去过好几次爱家的旅馆喔,我那次的龙王战他也有到。」

「那个……除了师傅,其他人我没什么印象……」

坐在我左边的爱惭愧地低着头,坐在我右边的师姐把扇子(备用)拍得啪啪作响,一脸无趣地瞪着垂挂在车厢里的广告。这个人啊,其实在我的头衔战也有露面。

「师傅的师傅……该怎么称呼呢?」

「嗯……师公吗?」

「叫『清泷老师』就可以了吧。那个小鬼又不是八一的弟子。」

「……憨人斯咧。」

「我说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绝对不是夸奖人的话吧?」

拜托别夹着我演变成这种险恶的气氛啊。

「可是师姐,把她带到师傅家的用意是——」

「……总不能抛下小学生不管吧。」

口气虽然差,但她心里姑且还是有为爱着想。或许是赞许她一个人从北陆到这里来的胆量吧,因为师姐最爱的就是气魄与毅力了。

我也认为交给师傅这个做法最妥当,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异议是来自别的地方。

「师傅……?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请我的师傅代替我成为爱的师傅——」

「我、我不要!爱只要师傅当我的师傅!!师傅不是说可以称您师傅吗!」

「师傅来师傅去的吵死人了,小鬼!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地抵达师傅家,因为距离只有一站,马上就到了。

自家与将棋教室合一的古老日式屋宅——就是清灌师傅家。

「「我回来了!」」

我和师姐异口同声喊着,从玄关走进屋里。

不管是我还是师姐,来到这个家的时候,都不是说『打扰了』,而是『我回来了』,师傅也要求我们这么说。

我们以内弟子的身分,约有十年的时间住在这里修业。在我和师姐心中,比自己家里住得还久的这个地方,是有相当特殊意义的场所。

「你们回来啦。」

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说,从厨房露出脸来的是师傅的独生女桂香。

那是位二十来岁的美丽女性,温柔慈祥,擅长料理,长得漂亮又是隐乳,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小时候,我因为宣告「长大后我要娶桂香姐当老婆!」,常遭到师姐拳打脚踢。我们都在争夺桂香姐。

「我回来了,桂香姐!」

「你回来啦,八一。抱歉昨天家父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不想对桂香姐说这种话,但要是不好好教他上厕所的规矩……」

「我重新教育过他了。银子也是,欢迎回来。」

「……嗯。」

师姐朝桂香姐露出笑容,然后像只小猫一样用额头磨蹭桂香姐的肩膀。桂香姐可说是师姐在这世界上唯一敞开心胸的存在,是她心目中的女神。

「那边那位可爱的小女孩也不用拘束,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里。」

「是、是的!打扰了!!」

爱深深一鞠躬,身体像只虾子往下弯曲。即使师姐立刻反射性地动怒,不过她似乎打算顺从桂香姐身上包容的温柔气息。不愧是女神!

师姐向大家的桂香姐问道:

「……师傅呢?」

「应该在电话那边吧?他刚才好像在和人讲电话——」

「银子、八一,你们回来啦。」

把地板踩得咚咚响,一身轻便的清泷师傅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见爱之后,师傅没听我和师姐的解释,就兀自「嗯」地点了下头。

「来得正好,那孩子也一起到里面来。桂香,帮忙准备晚饭,大家一起在里面吃。」

「好。」

总觉得事情好像进展得飞快。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姐和我面面相觎,我催促着因为紧张而全身僵硬的爱,追上师傅的脚步。

〇憧憬的力量

「其实我刚才接到联盟的通知。」

六坪大的和室里,我们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师傅看着爱这么说道。

「你叫做雏鹤爱,对吧?」

「我、我就是!」

「你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面。」

「在……上次的龙王战吗……?」

「不只那一次,在那之前我们也见过几次面。」

「咦?」

「大概在小爱两岁的时候吧?那次我为了担任头衔战的见证人造访过『雏鹤』,也见过当时年纪还很小的你喔。」

「是……是吗……」

爱似乎完全没印象,戒慎恐惧地缩着身子。那时候她才两岁,不记得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要是她记得反而恐怖。两岁就开始下将棋的师姐只能以异类形容。

「你外公过世的时候,我也去参加过丧礼。言归正传——」

师傅端正起坐姿。

「小爱,就算你再怎么想下将棋,也不能就这样离家出走。」

什么!?离家出走!?

「…………………………」

爱铁青着脸,低下头,膝盖上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看来师傅说得没错。

「八一,她怎么跟你解释的?」

「这个……开明的父母答应她来拜师。」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情,你脑子坏掉了吗?你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吗?」

师姐立刻臭骂了我一顿,不过仔细想想,天底下确实没有父母会把九岁的女儿一个人送到男人家里,事前至少会透过联盟打电话来通知一声。

「再说那个小鬼不是背着书包吗?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无言以对。

「昨天小学的结业式结束,开始放春假后,小爱就没有回家,直接从学校跑到这里来。听她父母说,之前她就把换洗衣物之类的偷偷带去学校,东西都准备好了……是这样的吗?」

「……」

爱像是放弃辩驳般,点了下头。

「可是为什么联盟会收到通知?」

「小爱的父母也知道,龙王战后她莫名热衷将棋,所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听说是这样。」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去找八一啊,小爱真是有眼光——师傅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小爱,为什么你不先跟父母商量呢?」

「…………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不同意你学将棋吗?还是来大阪这件事?」

「…………我想……都有……」

爱说过,她是趁在家里帮忙的时候偷偷学将棋。

她的爷爷是位将棋爱好者,不过她的父母对将棋并不热衷。或许是被想逃离父母监视、尽情下将棋的热情冲昏头,促使她离家出走。如果真是这样,也不是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我们 这种人没有将棋活不下去,维持性命的优先级分别是①空气②将棋③水。

「师傅。」

我端正坐姿,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孩子……爱确实有将棋方面的天分。我希望能让她继续下将棋,可以请您说服她的父母吗?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提供协助,况且我也答应过她……」

「这样啊,我可以联络金泽的分部,介绍那边的道场——」

「我不要!!」

爱眼睛红通通地大喊。

「我、我……我想成为九豆龙八一老师的弟子!!我不要当其他人的弟子!!」

「……为什么你坚持指定要八一?」

师姐揪住我的耳朵,用「这种家伙」来称呼我。爱马上回答:

「因为师傅很帅啊!!」

「你的脑袋有问题吗?」

喂,银子,这话太过分啰。

「龙王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将棋,还有棋士……那么认真而且战到遍体麟伤的身影……还有坐在棋盘前的模样、移动棋子的动作、拍响扇子,或是在走廊上痛苦爬行的样子,这些全部全部!都很帅气!!」

爱说着这些话,让我忍不住羞得全身发烫。

「所以我也想下将棋!想象师傅一样……成为棋士。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达成一个目标,而且是非常非常想……!」

爱抓住胸口,用力握紧身上的衣服。

我……在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也很高兴,非常高兴。

因为她看着这样的我,看着我这种家伙的对局,能这么喜爱将棋。

另一方面,我也很惊讶。爱开始下将棋的动机简直就像……

「所以说,你想成为职业棋士吗?」

师姐用那双灰色的眼瞳笔直盯着爱的眼睛,向她问道。

「……?」

爱看起来很疑惑,表情像颗棉花糖一样。

「你想象八一那样,是希望可以成为职业棋士,获得头衔吗?还是成为女流棋士?是哪个?」

「???」

「天啊……难不成你连职业棋士和女流棋士哪里不同也不知道吗……?」

「当、当然知道,这是基本常识嘛。」

从她的反应看来,她绝对不知道。

「唔……女、女流?是指女生的棋士,职业棋士是指男生的棋士,对吧?」

「师傅。」

师姐打断爱的话说道:

「这个小鬼不是想下将棋,只是个崇拜偶像的小学生而已。她不可能耐得住修业,没有必要收她当弟子,应该马上把她送回家。」

「崇拜有错吗?」

「「什么?」」

听见师傅这出乎意料的发言,不只我和师姐,连爱也愣住了。

清泷师傅饶富趣味地看着我们脸上的表情说:

「八一,你告诉小爱,为什么你会成为我的弟子。」

「这……要在这种场合说吗?」

「现在时机正好吧。」

「……」

「师傅……?」

在师傅的催促以及爱的凝视下,我终于下定决心,谈起当初的动机。

「……在将棋大会时帮忙指导对局的师傅——清泷钢介老师让我很崇拜。」

爱睁大了红通通的眼睛。

「是这种原因吗……?」

「呃……是啊。」

谈起这件事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不是很想说出口。可是……

「将棋是爸爸和哥哥教我的,之后我不时会参加大会——」

当时师傅和我下了一场指导对局,他的实力立刻征服了我。

「那时候我才六岁,不过我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的我在地方上的道场或大会上面对那些大人每一战都赢棋,大家都称赞我是『天才』,那个时候的我简直不可一世,以为不需要让子也可以赢过职业棋士。师傅提议*『二枚落如何?』的时候,我居然用*角落挑战他……」(编注:二枚落为先手不使用飞车和角行;角落为先手不使用角行。)

「结果输得很惨吗……?」

「不,只差一手。」

「所以是不相上下啰!?不愧是师傅!」

「不是那样的。」

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让我露出苦笑,继续说:

「是师傅让我只差一手,他怕我输得太难看,受不了打击。」

然而,实际上我承受的打击比惨败还要严重。

刻意差一手比压倒性的胜利更困难,他不只完全读出我的棋路,更制造出险胜的局面,这是只有职业棋士才能达到的技巧。

师傅的棋路稳健,完全不同于我以往的棋路,这种事情就算是我这个不经世事的小毛头也能理解。当时的那个场合,有着在路上的道场和业余大会上绝对体会不到的兴奋与感动。那一局夺走我的心,内心强烈地想成为像他这样的棋士。

「后来……和师傅那场指导对局之后,比起参加大会,我更热衷于请前来大会的师傅,和我进行指导对局。」

只要听说要举行将棋大会,不管日本的哪个地方我都会跑去。

「去到会场后,我会先找师傅在不在。师傅在的话,我会马上申请指导对局,如果师傅不在,我就会不甘不愿出场,让大家吓一跳,觉得现场怎么冒出一个奇怪的小孩子。」

「因为实在太热情了,我也是又惊又喜。」

师傅苦笑着,看上去也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我问他,要不要来我这里下将棋。」

「然后我就成为他的弟子了。」

那时候我只有六岁,是进小学以前的事情。

当时的我完全不明白什么职业棋士。我只是很高兴可以接近憧憬的清拢老师,觉得下将棋很快乐,就照师傅说的跟随着他了。

对将棋界一无所知,只是因为崇拜和喜欢将棋的心情就离家出走到这里,这样的爱和我实在像极了。

所以我很惊讶,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而且是有很深的体会。

「那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为了准备晚餐进房间里来的桂香姐说:「担任将棋大会评审的父亲带着小男孩回来,说『他今天开始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可是他在两个星期前才刚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家呢。」

「对不起……」

师傅立刻低头道歉,至于那位在我来到这里的前两个星期成为弟子的女孩子,她正摆出吃了饲料还是一样不肯与人类亲近的猫咪脸孔。

相对于我的入门动机是『懂憬』,师姐的动机则是『复仇』。

在指导对局中输给师傅,当时年仅四岁的师姐利用网络查出师傅家里地址,天天一个人搭着电车来到这里挑战复仇战。甚至留下了——因为她的手构不到售票机,站员还特地为了她在售票机前面摆了个台子的传说。

只是因为这种行为实在太危险了,于是师傅和她的双亲讨论,把她收为自己的弟子。

「当时我会收八一这个弟子,一方面也是怕银子一个人无聊。结果和我想得一样,他们很决就打成一片,一天到晚泡在将棋里。」

听见师傅把我与师姐那地狱般的相会描迤为『很快打成一片』,当成美好的回忆,我实在有很多想要反驳的地方,不过最后还是勉强忍住了。

「然后八一成为职业棋士,获得头衔,今天还带了弟子过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师傅仰望天花板,感慨万千地说,眼角甚至泛着泪光。

「八一,她的父母由我来说服。你就收小爱为弟子,好好训练她通过『研修会测验』。」

研修会……也就是说要让爱成为女流棋士吗?

不过更重要的问题是——

「要我收她当弟子吗!?不是师傅您的弟子!?」

「对,你收她当内弟子。」

「内——」

「『内弟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住在师傅家里修业的弟子。」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师傅便代替我回答。

「小爱,你有办法离开自己家里,和八一住在一起吗?在你这年纪进行内弟子修业可是很辛苦的喔?」

「我办得到!!绝、绝对没问题!!」

「噢,真可靠的回答啊,你可要加油喔。」

「是!!」

「等、等一下!」

见两人擅自做出这种决定,我连忙介入。

「我只有十六岁喔!?在这种年纪收弟子未免太早了吧!?再说我成为职业棋士只有两年,尤其一个大男人的家里收内弟子——」

「只要有头衔就算是有足够的经历,况且也有人在成为职业棋士的第一年就收弟子。」

师傅始终坚持己见。

「小爱因为崇拜你,一个人离开家里到你这里来啰。接受她的决心是棋士的责任吧。难道你想让这么坚强的小女孩一个人流落在大阪街头吗?难怪大家叫你废物龙王。」

「收小学女生当内弟子才会被骂废物吧!……而且我现在十一连败中……实在没有照顾小孩子的余力……」

「八一,你知道什么是对师傅的『报恩』吗?」

「在对局中获胜对吧?像昨天那样。」

「那不是正式比赛,不算数。」

师傅始终坚持己见。

「真正的报恩不是指赢过师傅,只有赢过师傅根本算不上什么报恩。师传真正期望弟子做到的是获得头衔,以及栽培新的弟子。」

「!……栽培弟子……」

将棋界的师徒关系非常奇妙,师傅完全得不到弟子的回报,栽培弟子甚至可能演变成为牺牲自己,培育未来的敌人这种事情。

棋士们持续投入这种高风险的行为,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自己也是同样受到某人的栽培。

所以如果师傅坚决要我收弟子,我无法拒绝,当然师姐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虽然没有强制力,但这句话比任何一条法律或规则都更加郑重。

「…………」

我再次看向可能成为自己弟子的少女,试图看出对我的崇拜和对将棋的热爱,促使她离家出走的这些话与决心究竟是真是假。

这时,我不经意地看向爱的裙襬。

只有右边——只有手拿棋子的那一边出现皱褶。

看见她裙襬上的皱褶,我做出了决定。

「…………好,我会收她当弟子,申请参加研修会测验。」

「「!!」」

爱的脸色顿时亮了起来,师姐朝我的脖子射出利刃般的视线。

「可是只有春假这段期间。春假的时候我可以把你当成内弟子训练,但等春假结束后,你就要回到家里或是住在这个地方,总之就是不能和我住在一起,知道了吗!?」

「也就是内弟子(暂)对吧。」(编注:在舰队Collection的游戏中,和舰娘结婚的系统为——结婚(暂)。)

师傅……最近手机玩太凶了吧。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不许乱课金。」桂香姐这么咕哝。问题不在这里吧。

「不过,这样啊……我终于也有徒孙(暂)啦…………桂香!今天晚上要大肆庆祝!快煮红豆饭来!!」

「晚餐是大阪烧喔。」

已经准备好晚餐的桂香姐彻底无视父亲的话,确认铁板的温度。「这样啊。」师傅起先看起来很落寞,然而他马上提振起精神。「不过既然有小孩子在,大阪烧也不错。」看来他不服输的个性只表现在下将棋的时候。

「太好了呢,小爱。大家以后要和平相处喔。」

桂香姐笑着把猪肉和蛋放在铁盘上,接着长长叹了口气。

「可是这下我和银子就变成阿姨啦……心情有点复杂……」

「阿姨?」

「同门的关系和亲戚一样,帅傅和弟子是父子,弟子之间是手足,对我来说银子是师姐,桂香姐是师妹,也就是爱的阿姨。」

「……我可不承认我跟那个小鬼同门。」

铁板冒出热气,师姐的身影在另一头摇晃,看起来非常恐怖。

「如何啊,小爱?大阪的滋味吃起来怎么样?」

「超豪粗!」

爱吃着烫舌的大阪烧,嘴边沾着酱料,露出灿烂的笑容,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另一方面,师姐一声不吭地吃着涂满漆黑酱汁的大阪烧……这个人不管吃什么都非得把漆黑的酱汁涂满食物,而且今天的量比往常还要夸张,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我夹在互成对比的两个人中间,心中对于今后会演变成什么情形无比不安,完全没有食欲,只是夹些柴鱼片送进嘴里,吃起来有种哀伤的滋味。

桂香姐一边烤着第二片大阪烧,一边说:

「大家今天晚上会住在这里吧?用完晚餐后就轮流去洗澡吧。」

「我明天还有对局……」

「反正还不是会输,恭喜十二连败达成,输得一蹋涂地。」

「师傅不会输!阿姨你别乱说话!」

「谁是阿姨,死小鬼!?」

「小爱啊,你可以叫我『爷爷』喔?」

前途堪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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