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神天衣
出生年月日 12月10日(9岁)
血型 A
出生地 兵库县神户市
特技 角交换 痛骂
喜欢的东西 红茶 蜂蜜蛋糕(ALTENA)
○新世界
「……把我叫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隔周的星期六,夜叉神天衣在大阪现身,还带着和当时一样身穿黑衣、跟在她身后的女性。
我指定于『天王寺动物园』会合,是附近可看见通天阁的大阪名景点。
打扮轻松随意的我,露出一抹微笑说:
「为了先让彼此了解对方,所以我想来个动物园约会!」
「晶,报警。」
「是!」
随侍的女性——起初我刚到天衣家宅邸时,对我说话的黑西装美女,以毫不犹豫的动作操作手机。
「开、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当然是来下将棋的啊。」
「你那张脸开的玩笑就够大了。」
「让我们开启心灵的角道吧?」
「好恶。」
「……」
她辛辣的话让我的心几乎要碎裂一地。
以爱为首,最近我遇到的尽是惹人怜爱又黏人的小学生,因此一接触她这种傲气的辛辣JS(小学女生),便使我的精神力被大幅削弱。
不过呢,因为师姊的缘故,我已经很习惯严厉的女人,这方面我可是熟门熟路。
「所以?在动物园要怎么下棋?你想下『动物将棋』吗?」
「目的地不是动物园……或许能看到比动物园更珍奇的生物。」
「啊?」
天衣怒气冲冲地质问,我背向她,戴起帽子和太阳眼镜后说了句「往这边」,便迈步前进。
「你要去哪里啊?动物园的入口在那里吧?」
「好了,快往这走。」
我们背对动物园,往通天阁的方向前进。
身穿黑西装的女性(好像名叫晶)似乎从我前进的方向,猜到了目的地。她慌慌张张地说:
「喂,老师。你该不会……」
「这里。」
宛如隧道的高架桥下,我在昏暗拱廊型商店街的入口停下脚步。
『JANJAN横丁』,好像有其他正式名称,但我不晓得。
「……这条肮脏的商店街是什么?」
「这附近被称作『新世界』。你就想成是大阪最独特又非主流的地方就行了。」
而以通天阁为中心的这个新世界,过去曾是大阪最多人下将棋的地方。
「通天阁的地下有约十年前关西……不,整个西日本最大的将棋道场。从全日本聚集而来的民间强豪,每天都在这里磨练棋艺。」
「在这个狭窄的商店街里?」
「虽然现在变少了,但依然有残存下来的地方。跟我来。」
我们踏入白天也显得相当昏暗的商店街。被晶保护的天衣有点迟疑,不过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现今这条狭窄商店街与其说是杂乱无章,不如说已经变成观光地。周六白天也充斥许多醉汉和观光客。店家几乎都是酒馆、炸串店和烧肉店。把放着活鳖的水槽摆在店门前、让人略感不适的店家隔壁,便是我们的目的地。
「……这里就行了吧。」
我在名为『双玉俱乐部』的将棋道场前停下脚步。入口装设了玻璃,从外面也可以看见他们在下将棋,客人意外地多。
我把有些退缩的天衣叫到店门前。
「看吧。比动物园有趣吧?」
「全是些老人……」
天衣伸长脖子,隔着玻璃观看对局。由于太过专注,鼻头稍微贴到玻璃。尽管人小鬼大,毕竟依旧是小学生,让人觉得有些有趣。
「怎么样?还行吗?」
「……哈!」
天衣看破了玻璃对面的对局,撩起披在肩上的黑长发,自信满满地说:
「等级真低。特地把我带来大阪就为了这个?也罢,既然来了就下一局再回去吧。」
「真可靠呢。」
我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微笑。
我小心注意不被她察觉我的心思,在进店里前向她确认:
「你有带零用钱吗?」
「我有黑卡。」
能用的话反而让人害怕啊。
「……你是晶小姐吧?你有零钱吗?」
「我有准备。大老爷说过不需要在意钱,请不要客气尽管说。」
「那入场费就拜托你了。还有,可以要几张千圆钞票吗?另外,如果有不要的收据,也请给我。」
「千圆钞票是没问题……但收据要做什么用?」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从口袋中拿出小卷胶带和香烟的空盒子。天衣露骨地皱起眉头。
「你有抽烟?你不是未成年吗?」
「不,这是要这么用的。」
我把从晶小姐那收下的千圆钞票卷成细长状,将白色的收据反面卷在上面。
贴上胶带后,远看只觉得是香烟。我卷了五条后,放进空盒里。
「好,拿着这个。」
「虽然搞不懂这有什么意义……这是要做什么用的?」
「『赌棋』用的。」
「赌……棋?」
「简单来说,就是赌将棋。赌金一局一千日圆,输的人支付。这附近若不赌棋,强者是不会陪你下棋的。」
这便是『JANJAN横丁』将棋道场密集的理由。
这里是来自全国各地、在地下活跃的『赌棋师』为了寻求钱和战场而集结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
现在赌棋已经没落,但过去有些赌棋师赚的比职业棋士还多,一次胜负甚至动辄数百万。从知晓那种时代的人眼里看来,一局一千圆就只是打发时间的余兴罢了。
话虽如此,假使太肆无忌惮地赌博,警察就会连同店家一并举发,因此才会像这样伪装起来,进行金钱来往。
「拿出这个香烟盒就是赌棋的信号。赢的话就能拿一根,输的话就给一根。今天的目标就下到这个香烟盒空了吧。」
「装满的话呢?」
「你就从我的指导毕业了。我会让你参加研修会测验。」
「嗯哼?那你的工作也要在今天结束了。」
天衣从我的手中夺下香烟盒,跟着晶小姐踏进店里。
我深深压低变装用帽子的帽檐,也跟在她们后头进去。
●初次赌棋
『双玉俱乐部』中,如预料般浸染着酒气与烟味。
「……比偏僻的麻将馆更糟呢。」
晶小姐呢喃道。我虽然没去过麻将馆,但大概是这样没错吧。因为这里在将棋道场中,也是特别糟的等级。
不堪入耳的脏话在店内唾沫横飞,拉面汤汁和酒沾到棋盘上也无所谓。甚至有粗俗的人在棋台上捻灭香烟。
晶小姐将新钞递给坐在柜台的老人。
「老板,小孩一位大人两位。」
「……」
收下入场费的年老老板别说礼貌性微笑,连「多谢惠顾」都没说。他看着我们的目光,反倒露骨地显露出对女人小孩感到麻烦的心情。
「……我该怎么做?」
「一般来说应该会给对局卡……」
段位为自行申报制。这里甚至不打算安排对局,似乎是让客人随意下的体制。
完全是——专门赌棋的店。
「也罢,无所谓吧?这种程度的店,不管对手是谁你都能赢吧?」
「是这样没错啦……」
「我和晶小姐会在这里假装下将棋看着你。你就到里面,随便找个看起来很闲的人下一局吧。」
「……我知道了啦。」
虽然天衣就像走进鬼屋一样缩头缩尾,但还是照我说的,走进店里面寻找对手。
大部分的客人都正在下棋,只有一个看起来有空的人在那里。
那人身穿豹纹的衣服,一头像花椰菜的卷发,带有颜色的金框眼镜深处,是如同野兽闪烁光芒的双眸。简直就是豹,是一头黑豹。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人生,才会拥有那种眼神呢?
然而,远比那种事更令人在意的是——
「喂,老师。那个人……是大叔吗?还是……大婶啊?」
「……可能性一半一半。」
服装是女装——大阪的名产,豹纹洋装,却也不能排除对方是穿着豹纹洋装的卷发大叔,这就是大阪。这里是新世界,就算栖息着人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有可能是从天王寺动物园逃走的珍兽……可是将棋道场里有大婶的可能性还是很低。应该是雄性吧。」
「但大婶闯进男生厕所也是常有的事喔?」
天衣不理会讨论着蠢事的我们,将手握的香烟盒举到黑豹的视线高度。
「平手可以吗?」
「……坐吧。」
黑豹的嗓音被酒和香烟烧哑,性别依然成谜。两人粗鲁地掷棋后,结果由黑豹取得先手。
持后手的天衣按下棋钟的按钮,战斗时间开始。
黑豹突然间咬了过来。
开场互相开启角道后……
「哎呀呀呀。」
黑豹边低喃边下一手棋。
竟是——8六步!
「唔!?……啊啊啊?」
天衣瞪大双眼,不自觉地把脸凑近棋盘。
这也难怪。
使角上面一格的步前进,可说是一手坏棋。对只学过优良棋路的天衣而言,甚至算不上是将棋吧。
然而,我对那手棋有印象。
「是『角头步』吗……」
「那是什么?」
摘下太阳眼镜的晶小姐,瞪着扬起一抹微笑的我问道。
我赶紧收起笑容,压低声音详细说明。
「那是振飞车的奇袭战法。名字就叫『角头步战法』。」
「『头布』?」
「角·头·步。他让角上面一格的步前进对吧?一般来说根本不会这么下。」
※角头是圆的——换言之无法前进。因此移动守护角头的步兵,不仅毫无意义,还等于向敌人曝露自己的弱点。(编注:角只能斜着走,无法向前走;头为棋子正上方那格。)
若是网路将棋,肯定会被怀疑点错位置。这手棋就是如此荒谬。
「哎呀~……我真是做了件蠢事啊。这下只能快点角交换了吧~?」
黑豹将手指伸进茂密如花椰菜的头发里搔了搔,一脸仿佛失败般使角进入敌阵。
「……」
天衣虽然十分警戒,依然吃下那枚角,完成角交换。
晶小姐不安地问我:
「情况怎么样?对大小姐有利吗?」
「是啊,一般来说的话。」
「嗯?」
「接下来才是角头步战法的有趣之处。」
天衣自然地进行棋局。换言之她的下棋方式,宛如在痛斥对方意义不明到像是点错位置的棋步。
黑豹一面低喃「哎呀小妹妹好严厉啊」、「哎呀~明明这么小却这么辛辣啊~简直就像山椒子」等,一面像是被天衣追赶似地移动棋子。
盘面却变成了奇妙的状况。
不知不觉间,本应因下了手坏棋而不断防守的黑豹,开始攻击。
简直像变了个人。
「咦……?」
当天衣察觉到异样时,形势已经开始倾向黑豹。
「唔!?为、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压抑动摇的心,静下来沉着应战,应该还留有逆转的余地。
然而黑豹不给天衣那种余裕——好强!
「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是大叔还是大婶,棋步却异常地年轻活跃。简直就像野兽……!」
「到、到底怎么了!?那家伙……那个变态对大小姐做了什么!?」
「是『骗步』。」
「骗……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欺骗对手的棋步。」
「犯规吗?让我去狩猎一下那只黑豹。」
「不是的不是的!骗步并没有违反规则!」
我连忙制止把手伸进怀里,准备站起身来的晶小姐。我不知道她的怀里放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那何必特地取骗步这种名字?」
「是这样没错啦~该怎么说呢,这名字与其说是贬低使用骗步的对手,更像是为了警惕被骗的自己而取的吧…………不过,对职业棋士不管用。有用的话就没有资格自称职业棋士了。」
夜叉神天衣,还不是职业棋士。
○完美的将棋
最后,天衣跟黑豹一个人对局,就输掉了五根棒子。她一边把香烟空盒捏烂一边走回来。走出店外后天衣不甘心地踏着地板。
「为什么!?在入口看的时候明明没什么了不起……!」
「当然啊,因为那是为了招揽客人。」
「……啊?」
「像这种路边的店,会故意让实力弱的人坐在从外面看得见的地方。」
「为什么!?那样岂不是会让人觉得这是程度很低的店吗!」
「你觉得将棋最好玩是在哪个瞬间?」
「啊?那当然是赢的时候啊。」
天衣的答案让我露出了微笑。
她要是在这时做出『险胜的瞬间』这种优等生发言,只会让我扫兴,或许我和天衣意外地合得来。
「将棋最好玩的瞬间,就是以压倒性的差距胜利时。这点不论是多强的职业棋士,还是多弱的业余棋士都一样。把比自己弱的人打得七零八落,在感想战时教诲对方『这里要是这样下或许还有机会~』这就是下将棋最棒的瞬间。大家都在追求这件事。换言之,以将棋道场方而言,会希望很多弱者来。」
我用下巴指向贴在店门口的入场费表。
「所以上面不是写了吗?『级位者入场费半价』。」
「……」
「这样生意似乎会提高三倍左右喔。」
我的师傅也在自家经营道场,但会输给第一个客人让他们有自信。师傅也让我以一手之差输棋。
从一开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只有师姊。这是师傅惊讶于师姊的才能,而不自觉拿出真本事的缘故。师傅是这样说的:「我感受到了杀气。当时我心想,不杀掉她就会被杀。」
让当时A级八段的师傅感受到杀气的四岁小孩,就是空银子。真是怪物。
「欺骗弱者以骗取小钱的赌棋师,就聚集在这新世界。这里的人为了拐骗变成饭票的弱者,可是拟定了很多策略喔。」
「……也就是说,我被骗了?本、本小姐……竟然被聚集在这种地方的人给……!」
自视甚高的天衣大小姐大概难以忍受吧,但五连败的现实就摆在眼前,她也只能承认自己的弱小。
虽然有些地方很别扭,可是天衣有着能正视败北事实的坦率性情。
输了以后不会气馁,因怒火而燃烧心灵的这点也很好。这孩子果然拥有与胜负为伍的资质。
「你的将棋棋路很好。」
我脱去变装用的帽子,对因愤怒而颤抖的天衣说。
「是非常美丽而正统的将棋。应该是一开始的教法很好吧。从你的棋步可以感受到优良的教育。」
「就、就算说这种话敷衍我——」
「正因如此,一旦对手布下陷阱,你就显得很弱、容易上当。只要稍微偏向歪路,你就会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会被喃喃自语、挑衅、钻漏洞等盘外战术耍得团团转。你的弱点并非将棋,而是精神面。」
「唔……!!」
这番话或许出乎她意料之外,天衣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是要你记住骗步并加以使用,因为在职业的世界中不管用。上了一次当后,就不要再上当第二次。这样就足够了。」
所谓的『骗步』,只要对手上钩就会大大地占上风。但如果对手完美防御,反而会陷入相当不利的状况,是豪赌的奇袭战法。也就是说,那是『对手不失误的话就无法成立的棋步』。失误便是由心的破绽产生的。
天衣的才能是『防御』。
承载对手的所有技巧,让敌方用尽攻击手段而取胜的防御将棋,是所有棋士理想中的终极将棋。
因为防御胜利所追求的是完美。
「所以,我要对天衣(你)要求完美,要求完美的将棋。」
「完美的……将棋……」
「基础部分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定迹应该可以靠自学才对……只不过,棋书和棋谱里没有写认真胜负的应对进退,这点没有对手就学不来。而这个技巧,你就在这个里世界学会吧。」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只要有表象,内幕必会随之而生。
两边都彻底了解,才能称得上完美。
我想将将棋与人类的黑暗面,展现给这位年幼的女孩看。不是像爱那样,如光般笔直探求棋盘上的真理。我想教给她的,是焦虑、不安、动摇等影响人类负面心理的方法。
教她利用将棋,自由自在地操控人心的技术。
「如此一来——就没有任何人能赢过你。」
●JS研再聚
「我回来了~」
我从新世界的炸串店买了土产,一回到公寓,便听到JS(小学女生)们热闹的喧哗声从房间里面传来。
小澪从和室里探出头来大喊:
「啊!九豆龙老师回来了!」
JS研的中心人物·水越澪,和爱一样是小学四年级。她成了爱在大阪的第一个棋友,是个活泼的女孩子。
而且她们现在还是同学校的同班同学。从北陆转学过来的爱能毫无压力地融入学校,全都是多亏了小澪。真是个好孩子。虽然还不会念我的名字。
『JS研』。
那是由爱与她的三个小学女生棋友组成的研究会。
一个月两次或三次,四个人会聚在我的公寓下将棋,是个简单的集会。我也因此被邻居冷眼看待,网路上甚至出现『萝莉控』这种毫无根据的毁谤中伤。让我相当痛苦。
但是没关系!只要是为了弟子的成长,我被叫成什么都无妨!
而且最重要的是,聚集在此的JS本身都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萝莉控……!
「大家有努力研究将棋吗?我买了很多炸串回来,告一段落后就来吃——」
「斯斯~!」
哇啊天使❤
我举起装着炸串的塑胶袋时,某个金色软绵绵的东西,气势十足地冲到我的脚下。
夏绿蒂·伊索亚尔,六岁。
一边在京都的法侨学校就读,一边在将棋教室上课,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尽管将棋实力还追不上其他人,但她既可爱又很努力,最重要的是她很可爱。
「斯斯。夏夏呀,有事情,想拜托斯斯唷——」
「啊!等等,小夏——」
「慢着!我话还没说完!」
爱与担任小夏监护人的贞任绫乃,慌慌张张地追上天使。
话虽如此,今天的小夏还真积极啊。她喊着「嘿咻、嘿咻」,打算爬上我的脚。她想拜托我什么事吗?她实在太可爱了,好像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答应。
「师傅,那个…………其实,小夏她……」
爱支支吾吾地想告诉我什么,一副很困扰的样子。她的表情很不可思议。除了困扰以外,还看得出愤怒,或者应该说是焦躁的感情。
我将炸串放在鞋柜上,抱起小夏。我和软绵绵的金色天使四目相交询问:
「小夏,怎么了?」
「那个呀,那个呀……」
小夏一脸害羞,仿佛公布重大秘密般,兴奋地说出这件事:
「夏夏呀,想要当斯斯的啊……弟己!」
咦!?
「小夏……想成为我的弟子?」
「嗯!」
「然后,你想一起住在这里?」
「嗯!!」
小夏在我怀里用力点头,『呼哇~☆』一声,露出教人心醉神迷的笑容。是天使……
我差点就要冲动地大喊:「我会让你幸福的!!」紧抱住她并收她为徒,但理性还是在紧要关头努力发挥作用。好危险好危险……
小夏和小绫乃一样,都在加悦奥七段位于京都的教室上课。
她成为加悦奥老师的弟子才符合常理——
「小绫乃,加悦奥老师……?」
「我们家的师傅基本上是随小孩子高兴的类型。」
小绫乃反应迅速地回答我的问题。真是个头脑聪明的孩子。
「『由我来当她师傅也行,如果她有喜欢的棋士,就去拜托对方当自己的师傅吧』,就是这种感觉。」
「真是个好人啊。」
「是的!我最喜欢师傅了!」
小绫乃点了点头,表情混杂着等量的爱情和骄傲。光看这副表情,就能明白加悦奥老师是多么优秀的指导者。
往前追溯四代的话,加悦奥老师和清泷一门同门,也是坐拥现役女流头衔保持者的京都名门。可说是名伯乐。虽然我们家也有女流头衔保持者就是了(苦笑)。
这事先摆在一边。
「我……不能收你为弟子。」
「咦?」
小夏可能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吧。她瞪大双眼,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是诧异。而担忧地看着我们的爱脸上,则一瞬间浮现了安心的神情。
「夏夏……不能当,斯斯的弟己吗?」
「……嗯。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小夏紧抓住我的颈部,不停地喊「为什么——!?」。眼看她水蓝色的眼眸已经泛起了泪水。
那份纯真的心情刺痛了我的心。
「为什么小爱可以,夏夏不行——!?」
「小夏……」
听到这句话的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流泄出悲伤的声音。
爱可以,小夏却不行的理由。
坦白说是差别待遇。基于能力而做的严格划分。
虽然小夏年仅六岁,但那绝非根本上的理由。我也是六岁时入门师傅家成为内弟子,至于师姊四岁便被承认入门。在这世界中,很多情况下年幼等同于可能性,是加分的要素。
那么,她不足的是什么?
现阶段的棋力、对修行的觉悟,还有——才能。
我判断这些就是小夏不足的东西。
将棋界只讲求实力。没有实力就不会幸福。明知她不会幸福,还引领她进来,这我做不到。
当然,谁都有可能性,或许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从现在开始锻炼小夏的话,她说不定也能以女流棋士的身分功成名就。我无法完全否定这件事。
然而,我的能力不足以做到。如果她有爱那般的才能和觉悟,或许只要一起生活就能成长……
不对。
即便有爱般的才能和觉悟,以我的器量……单凭我的力量,还是没办法让她成长。这就是现状。
那天夜里,师姊对我说『变弱了』,那句话令我变得胆怯。
「……我果然没办法收小夏当弟子。」
我再次宣告。
话虽如此,就这样推开小夏不管的话,她年幼无垢的心灵就会留下创伤。不只小夏,对爱也会是很深的伤害,恐怕会造成长远的影响。
——至少,我必须避免这件事。
拒绝收小夏为弟子,同时又能令她满意——真的有能满足这种条件的答案吗!?
在近乎要开始读秒的持棋时间中,我不断判读…………最后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手。
「虽然不能收你当弟子,但是——」
「但是……?」
小夏用泪眼汪汪、几乎要溃堤的水蓝色眼睛看着我。我则是对她下出起死回生的决胜一手!
「虽然不能收你当弟子………但可以让你当我的新娘喔!!」
在我这么说的瞬间,爱两眼圆睁,傻傻地张大了嘴。小澪和小绫乃看着爱那副模样,不知为何都脸色发白。
小夏则眨眨眼睛,小巧地歪了下头。
「……希娘?」
「嗯。新娘。我的新娘。」
「夏夏,是斯斯的希娘子?」
「正是如此!」
「哇啊~❤」
小夏泫然欲泣的表情骤然一变,满面灿笑地用额头磨蹭我。
「夏夏啊,比起弟己,更喜欢希娘子!」
「对吧!?我说得对吧!?」
「誓约的亲~亲~❤」
「哈哈哈!我的新娘还真是早熟啊。那种事要等你上高年级以后再说喔?」
我用爱(不行)回应向我撒娇的小夏,并用眼神对傻傻地仰望我们的弟子说:『怎么样啊!』只要本大爷出手,让任性的孩子乖乖听话简直是轻而易举。
来吧!毫不吝惜地为龙王的谋略献上赞颂之词吧!
「师傅憨仔!萝莉控!!萝莉控KING!!」
奇怪~?在我眼前呈现的是大灾难耶。
「竟然让小学女生当新娘,你在想什么啊!?变态!!」
「冷、冷静一点,小爱!」「没错!他一定会遭天谴的!天罚会一口气降临到他身上的!!」
小泽和小绫乃拼命地安慰我那激动的头号弟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虽说是顺势,但由于拒绝了收小夏为徒,天衣的事也变得难以启齿。
而且看爱的反应,她似乎不太欢迎我收新的弟子……应该说,显然很讨厌(而新娘似乎更NG)。
确实,爱身为我弟子的同时也是同居人。以她的立场,我生活上的变化与她的生活变化息息相关。这么一想,没有事先征求爱的同意就收弟子或新娘,与其说是NG,应该说似乎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可是我又没有收天衣为徒,只是接受替她上短期课程的职务罢了,所以不说应该也没关系吧?……对吧?是吧!?
○粉红豹
我在怀抱这般苦恼的同时,也于隔周星期六在新世界替天衣进行特训。
「上次的黑豹……好像还没来呢。」
地点是和之前一样的『双玉俱乐部』。穿着豹纹洋装、用角头步把天衣打得落花流水的野生猛士不见身影,室内的气氛看起来也有些不同。散发那般强烈气场的存在,即便在这新世界也无法轻易碰见。
「要怎么办?和你下棋吗?」
听到天衣的话后,我摇了摇头。
「去向看起来很强的人搭话,然后赌棋吧。要找坐在店深处的人喔?还有,要叫我老师、老师。」
店的入口附近只有级位者。坐在店深处、没有对手的人,是因为太强才落单的可能性很高。
天衣「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悦,但还是乖乖地开始物色对手。上次的败仗,大概让她明白了这间道场的等级有多高吧。
不久,天衣走向独自坐在棋盘前、摊开《周刊将棋》的大叔,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喂……喂,叔叔?」
天衣撩起发丝,凑近大叔的耳边悄声说:
「可以陪我玩玩吗?」
感觉像是在招揽援助交际的客人……
「……」
本来在阅读周刊将棋的大叔,听了JS的邀约以后愕然地张大了嘴。不过看到天衣将香烟盒放在棋台旁边,开始排棋子后,似乎总算明白那是赌棋的邀约。只见他把周刊将棋折起,放在隔壁的椅子上,微笑着说:
「要用飞车落来下吗?」
「你在开玩笑吧。」
天衣立刻回绝大叔提议的驹落将棋,从自己阵营中拿了五枚步兵,擅自进行掷棋。
「唔……!」
大叔的眼神变得锐利。
掷棋是上位者的工作。换言之,天衣以「我比你还要强」的挑衅,对抗对方的挑衅。一个小学四年级生这般强势,已经算是一种才能了。
掷棋的结果,先手是天衣。
「请多多指教。」
天衣丝毫不配合对方呼吸,迅速地致意后傲气地抬起下巴,下了第一手棋。她很正统地开启了角道。
然后轮到后手。
「输了可别哭喔……嘿!」
大叔的第一步是——4四步!
「唔!?」
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疑惑对方是不是把步放错一筋的那手棋,让天衣多看了两、三眼来确认。
大叔笑嘻嘻地说:
「来啊,免费给你零用钱喔。能收下的话就收下吧。」
「……」
天衣难以忖度对方真意,因而停下了动作。
——他是想对拒绝驹落的自己让子吗?
——还是说……这是骗步?
假装和晶小姐下将棋、守望着战斗的我,看到大叔下的那手棋,差点吹出口哨。
「真怀念啊。是『小精灵』吗?」
「小精灵?」
听到不像将棋术语的词汇后,晶小姐调整了太阳眼镜的位置。
「那不是……电玩吗?」
「名字的由来应该是那个,但这也是奇袭战术之一。」
后手突然送给对手一枚步,不管怎么想都是让自己陷入不利的诡异棋步。
这却是意外深奥的骗步。
我在手边的棋盘上排了几种小精灵的变化棋路,并加以解说。
「如果吃掉了这个步,便会像这样进入大混战。因为有很多剧烈的变化,所以有研究的一方会压倒性地占优势。」
只不过,不论演变成哪种变化,职业棋士都能确实地趁虚而入。就这层意义上来说,无法应对这个战术的话,就没有资格以职业棋士为目标。
「顺带一问……如果不吃掉这颗棋会怎么样?」
「就会回到一般的棋局。虽然也有这个选项——」
我让手中的盘面回到现在的局面,满怀期待地说:
「以我来说,很希望她能吃掉棋并大闹一场呢。」
我的这份心情似乎应验了。
天衣判读了一会儿后,用激烈的动作吃下步。大叔笑得更开心了。
「啊~啊~你吃掉了啊……嘿!」
大混战开始。
大棋漫天乱舞的华丽战斗中,即便只有一手,但只要搞错应对方式,就会被逆转而坠落到劣势之中。
「唔……!」
天衣咬紧下唇,用手按着单眼,表情仿佛是在忍受痛楚。
另一方面,大叔的表情仍游刃有余。因为他只要照着已经研究过的棋路进行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思考。这正是奇袭的优点。
然而,游刃有余的表情也渐渐从大叔脸上消失。
「这、这小鬼是怎么回事……!?可恶!不应该是这样的……」
本该中陷阱的小女孩,不仅不乖乖上当,反而还不断为了让对手中陷阱,下出对应的棋步。大叔的惊讶之情非比寻常。
偶然——不对,她已经彻底看透了。
「…………」
天衣用手按着单眼,另一眼则直视对手,宛如用眼神威吓狼狈的大叔。
不只盘面的状况,她大概是在接收对局对手的反应,当作判断情势的材料吧。和总是在棋盘上进入无我状态的爱,是完全相反的类型。真有意思。
然后……
「这招————如何!」
天衣移动棋子,发出更加响亮的棋音。
完美。
天衣完美地防御了初次见到的奇袭战术。冷静透彻的判读、敏锐的直觉,以及最重要的强韧之心,将其化为了可能。
「……好!」
我也不禁在桌子底下摆出胜利手势。
只要完美地防御,就能让对手的心受挫。想像一下在RPG游戏中,不论怎么攻击都无法给予损伤的敌人登场时的状况。应该会失去干劲吧?这情况和那相同。
「呿!……到此为止了呢。」
在天衣转守为攻的瞬间,大叔这么说完后弃子投降。
大叔的围毫发无损。也可以看成是胜负现在才正要开始。然而,在认为『赢不了』的瞬间就结束了,这就是名为将棋的游戏。
「……小妹妹,你很强呢。」
「谢谢,我知道。」
天衣露出愉悦的笑容,接受了赞美。他们简单进行感想战后,大叔将千圆钞交给天衣说:「拿去喝杯果汁吧。」她以优雅的手势将钞票收进香烟盒中。
晶小姐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呵呵,怎么样啊,大小姐的强大!只要不被奇怪的打扮动摇,大小姐不可能输给在这种垃圾场中流连的渣滓们!!」
「是啊,将棋才能确实无法相提并论。」
关于这点,我也不怀疑。
「只不过,无论对手发动什么样的奇袭、做多么奇异的打扮,都丝毫不能被动摇。她必须得到这样的精神力才行。」
过去在名人战中,曾有挑战者为了鼓起干劲而剃头上场,被称为『剃发的一局』。
当时的名人,因为挑战者突然把头剃得精光而心生动摇,因此输了第一局,但随着对手的头发变长,他也找回了步调,最后成功防卫。
「事后那位名人说『要是对方一直剃下去就危险了』。这就是将棋中,精神面会对胜负带来影响的证据。」
「应该说,对方变成光头是足以动摇到输棋的事吗?」
这也是棋士中有很多纤细的人的证据吧。
「不过开始决胜负后,就不会在意对手是什么打扮……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领悟到自己的话是谎言。上次的珍兽打开门现身,看到那副模样的瞬间,我的心剧烈动摇,根本无暇下将棋。
黑豹——变成粉红豹!
天衣发出的声音比起惊讶,更接近胆怯。
「明……明明是豹纹,为什么是粉红色啊!?」
「……因为很华丽?」
或许是拼命想往华丽方向前进的大阪人DNA,促使黑豹从普通的黑豹进化成粉红豹……
「有人要来当我的对手吗?今天赛车赚了一笔,多少局我都接受。」
「…………我……我来当你的对手!」
天衣和粉红豹双双面向棋盘。对方也同意对局后,迅速地开始排列棋子。要和那东西战斗吗……明明是小学生,胆量真大啊。
话说回来,那件粉红色的豹纹洋装……连眼镜镜框都是粉红色……
「不妙。我太在意那个人的性别,根本无心下棋啊……」
「这、这个嘛……那个…………这也是修行!!」
连不为事物所动的晶小姐都颤抖着声音。粉红豹真是个令人畏惧的对手啊。
「来吧,掷棋啰。」
由黑豹——先前的战斗中压倒性胜过天衣——进行掷棋,他发挥超群的运气取得了先手。
战斗再次出现角头步。
这回天衣保持警戒,拒绝角交换,但粉红豹当然也对此准备了对策。
「呿!别耍小聪明,尽全力来吧!」
由于天衣拒绝角交换,他于是独自让角前进到前线后,也让左桂跳跃,以构筑有利的局势。
「唔……!」
因为天衣堵住了自己的角道,因此不只角,连左桂都无法自由活用,宛如在左手被绑住的情况下战斗。她彻底上了对方的当。
然而,天衣不会轻易地认输。
反而在屈于劣势时,她才能的本质——『防御』才会开始闪耀光芒,而且天衣也累积了和狡诈对手战斗的经验,确实地提升等级……!
「「……」」
不知不觉间,人潮聚集了过来。由于两人的对局程度太高,每个人都一语不发地盯着盘面。
「挺不赖的嘛,小姑娘……」
取得先手、在序盘构筑优势的黑豹,攻势却被尽数截断。他以因酒和烟而沙哑、性别不明的嗓音称赞天衣。
「竟然能如此完美地防御被誉为《新世界女豹》的我的攻势!!」
是大婶啊!
这个事实导致天衣剧烈动摇,下了一手坏棋自取灭亡,这也没办法啦。
●习惯
「最……最近情况怎么样?」
我回到家,在晚餐时询问爱。
前阵子小夏的事,加上替天衣上课,我感觉自己和弟子的沟通有些不足,便决定积极地与她对话。
爱没有停下吃饭的手,满面笑容地说:
「最近,我看穿了大家的习惯!」
「……哦?」
爱脱口说出令人意外的话,但她似乎很有精神,我也放下心来,催促她继续。
「什么样的习惯?」
「小澪在动摇时会喃喃地说『唔哇~』或『呀~』,形势转好就会突然一句话也不说。」
「啊啊,会这样会这样。」
碎念是下将棋时不知不觉染上的习惯。「咦咦~」、「原来啊」这类是初学者,变强后就会变成「这样啊这样啊,※在草加越谷千住的前方啊」。常有的事!(编注:与「原来是这样啊」开头同音而衍生出的谐音笑话。)
「小绫乃打算在序盘发动奇袭时,就会别开视线,绝对不看我的表情。」
「嗯嗯。」
很像纤细的小绫乃会有的习惯。比起在意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大概是想避免自己看到对手的表情而心生动摇吧。真可爱。
「桂香姊也是,形势变艰难而感到困惑时,她就会用手整理头发。」
「啊~被你这么一说,她真的有这习惯呢。」
无论是谁都有习惯,即便是经过修练的高段棋士也会有。
对手若是下了出乎意料的一手棋而心生动摇,就连获得头衔的棋士,也会整理和服的衣襟好几次;一看到胜机,手就会发抖,或是止不住地干咳。即使自觉了这种习惯的存在,也改不掉。
人类只要专注到极限,这种习惯无论如何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
冷静地看破这些习惯、继续战斗,对与胜负为伍的人而言很重要。爱的观察力不仅限于棋盘,还扩展到棋盘外。对师傅来说很令人高兴。
「其他呢?还有什么有趣的习惯吗?」
「有的。」
爱笑容满面地放下碗和筷子说:
「师傅只要有什么隐瞒的事,就会用两手不停磨擦裤子。」
「咦?」
我不自觉地掉了筷子。爱完全没有将注意力移向落下的筷子,而是用观察的眼神,仔……细地凝视我。
「师傅……您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这是怎样好可怕啊。
「啊!?嗯?瞒、瞒着你?」
「有吧?」
「不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我、我根本没必要隐瞒任何事啊!?话说,我们在这么小的房间里一起生活,哪可能隐瞒得了什么事——」
「您在磨擦裤子喔?」
「呀啊!?」
我真的在磨擦!根本没有意识到!完全无意识!!
「您有事……瞒着我吧?」
「……」
不妙,手汗流个不停……
我只要一紧张,手就会流出大量汗水,还曾经因此让棋子滑掉。为了避免这种失误,导致下了坏棋而让形势变恶劣,或是想不被对手察觉,偷偷下出关键一手,我都会用某样东西擦手,以免棋子滑掉。这成了我的习惯。
看穿这个习惯的,至今只有师姊和步梦,而且他们是最近才看穿的。爱和我相遇不到两个月,竟然就察觉到了……
爱……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请您老实招了吧,现在还来得及。」
「嗯~?但是就算你问我隐瞒了什么,我也真的没有头绪啊?」
我勉强重整态势,为了不要动摇而将视线从爱的脸上别开。我不停装傻,弟子的追击却一手也没有放慢。她总是会以最强的一手回击。好热血啊……!
「骗人。您在隐瞒。」
「为什么你能这么笃定?」
「师傅撒谎的时候会往右斜上方看。」
「咦!?真的假的!?」
「假的。」
是虚张声势……!!
「可是……您动摇了吧?」
是的,我动摇了。
这是反过来利用我现在正好往右斜上方看这点,引诱我上钩,诱导我犯错的技巧。
她、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技巧的!?小爱未免有点成长过头了吧!?
「……我没有生气,所以快点说实话吧。」
爱的背后散发着黑色的气场朝我直逼而来,仿佛可以听见『轰隆隆隆……』的音效。感觉在说出来前,爱就已经大为震怒了啊……
「真、真的吗?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是的,我没有生气。」
爱依旧保持微笑说:
「接下来就要生气了。」
数小时后——
爱将秘术尽数使出,连续王手,虽然艰难,不过我还是撑过去了。天衣的事,我勉强闯关成功。
但、但是…………寿命……也缩短了……
○初学者讲座
「……你好像憔悴了不少耶?」
下一次上课的日子,我和天衣一碰面,她便一脸讶异地说道。
「…………已经…………守不住了…………没办法……长久战…………」
「什么?」
「别问了快去下棋!今天绝对要赢过那头女豹喔!?我的寿命可是正在削减啊!」
「什、什么啊,完全听不懂……」
尽管天衣被我的魄力震慑,但还是丢下一句「不用你说我也会赢!」便前往挑战《新世界女豹》。
天衣开始对局后,我和晶小姐一如往常地被留下。
「……」
「……」
「……」
「……那个……」
「嗯?」
「难得付了入场费,我们要不要也来下一局?」
「『下一局』指的是……?」
「将棋啊。」
没有别的了吧。
「但是……我不太清楚将棋的规则喔?」
「方便的话我来教你吧。首先是棋子的排列方式——」
「这点程度我还是知道的。」
晶小姐有些愤懑不平地说,开始排列塑胶制的棋子。
「呼……如何?很完美吧?」
我对排完棋后一脸得意的晶小姐说:
「飞车和角的位置放反了。」
「……」
这时,一般人的反应大概会是『啊!搞错了!』或是『对耶~』之类的感觉。晶小姐却缓缓地拿下太阳眼镜说:
「不是可以自己选吗?」
登——愣!
飞车和角的位置可以自由选择!?这是什么构想!?太崭新了……!
「那……个,不能选。飞车在右边,角在左边。」
「真是不知变通。」
晶小姐一边埋怨,一边修正飞车和角的位置。
「那么开始吧……晶小姐知道棋子的移动方式吗?」
「别小看我。我可是负责照顾大小姐的人喔?我已经融会贯通了。」
用这种感觉开始的对局,很快便露出破绽。
「银不能往旁边移动。」
「……可是我想动。」
「不行。」
「……」
「不能偷偷移动!快放回去!请思考别的棋步吧。」
「这是缺陷,是规则不好。金和银太难分了。」
这是初学者会碰壁的其中一个障碍,另一个则是区别龙和马的移动方式。
「根本记不起来,真希望能统一成其中一种。」
「这种事请你直接向联盟说。」
「老师是龙王,所以应该是将棋联盟中最伟大的人吧?」
「我没有任何权力,只是个类似象征的东西。」
头衔保持者的权威,和在将棋联盟的权力完全是两回事。我不过是众多棋士的其中一人。而且我们一门,在(被关东压制的)关西中更属支派,人数也很少,等同于没有发言权,再加上前阵子师傅从联盟的窗户撒尿。被这般蛮横行为波及,使我们勉强持有的发言权,也如同朝露般虚幻地消失了。
「不需要那么在意。不论是谁一开始都会搞错的……这话我只在这里说,就连职业棋士偶尔也会搞错喔(笑)。」
「那样还算职业吗(嘲笑)?」
「你很难相处耶!」
顺带一提,我们不会搞错金和银的移动方式,但偶尔会有人把放在棋台上的金和银搞错打入棋盘,所以还是小心点吧。
「总之,请记住棋子的移动方式!银不能往左右和后方移动!金不能往斜后方移动!」
「你一次说那么多我也记不住!我的脑袋已经被塞满了啊!」
哎呀,不行不行。
和吸收力快的小孩不同,对大人来说,到记住棋子的移动方式为止是最难的障碍。这时让对方觉得棘手的话,就玩完了。
向女性推广将棋难度最高……即使如此,还是有方法引起对方的兴趣。
「……呼~~我说啊,晶小姐。」
我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用明快的声音说:
「银啊,是大象喔。」
「你脑子没问题吧?」
「这是比喻!是移动方式的比喻!!」
我移动棋子,指出银可以移动的位置。
「看银的动向!你看!像这样!」
「嗯哼。」
「大象伸长鼻子、张开双脚!」
「嗯哼。」
「对吧?是大象吧?」
「……你脑子没问题吧?」
「坦率点吧啊啊啊!是大象吧啊啊啊!?」
我受够这个人了!根本没办法沟通!!
「是老师不好,突然说什么大象。把动物用在将棋上反而让人混乱。」
「我可不是自己想到才这样说。事实上与大象相似的银的动向,在阐明将棋起源时,可是担任了很重要的角色。」
「哦?」
「西洋棋中没有像银这种移动方式的棋子。有同样移动方式的,是印度的恰图兰卡和泰国的泰国象棋。中国将棋和朝鲜将棋中,也有名叫『象』的棋子,但移动方式不同。因此将棋被认为是在印度发祥,经由东南亚来到日本。」
虽然也有别的说法,不过我喜欢这种,因为这样就能连同银的动向一并说明。
「印度和泰国都有大象,也会被人类饲养用在战争中。因此作为战争游戏的将棋,也采用了它的移动方式。」
「非洲也有大象喔?」
「是的是的你说得没错那么就当将棋是发祥自非洲也可以总之请你记住银就是大象大象大象大象大象!」
「真是个吵闹的家伙……不就是头大象嘛。」
总之,我请她把银不能往旁边和正后方移动这件事烙印在脑中,再次开始对局。但她完美地撞上初学者会碰壁的障碍之三『只有桂马能跳过其他棋子』,因此对局没能下完。
顺带一提,天衣今天也挑战了黑豹五次,五次都被彻底打垮。她嘴上念着「……明明是我占优势……」,大概是被奇袭了好几次吧。
「好了,大小姐,不快点回去的话会赶不上门禁的。走吧!」
或许是被将棋弄得很火大,晶小姐比平常还要激动地催促天衣。我为了确认今天的成果,向她抛出一个问题:
「那么,最后来复习一下银的移动方式吧。那是什么动物的移动方式?」
「……河马?」
她的表情看来是真的搞错了。路似乎还很长。
●蛋糕
与天衣她们道别后,我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走在黄昏的街道上。
虽然想帮在家里等待的爱带点土产……但每次都在同个地方买炸串,她难免会起疑心。毕竟她已经非常怀疑我了。
「……到难波去看看吧。」
平常我会往动物园前站前进,不过今天我试着往反方向走。难波应该有很多东西,就算没有,只要在梅田找就行了。
「可是啊,JS会喜欢的东西是……?」
因为我毫无头绪,所以决定找生态可能和JS比较接近的JC(国中女生)商量看看。
我拿出手机。
有一封未读讯息,我于是点开,是关东的步梦传来的附图邮件,上头写:『汝,这件衣服如何?』
是步梦在某间服饰店的试衣间里,一边照镜子一边摆姿势的自拍照。他披着一件类似羽衣的衣服。继披风之后,是羽衣啊……
虽然自己绝对不会穿,但别人穿的话倒是很有趣。因此我随便回应了一句『不错喔!下次对局时穿来看看吧(^_^)』,接着按下通话记录,打给师姊。
『喂?』
「啊,喂?是我。」
『什么事?』
「师姊喜欢甜食对吧?」
『……是不讨厌。』
我继续询问声音带着警戒的师姊:
「最近有什么评价不错的甜点店吗?」
『你现在在哪?』
「难波。正在搭电车往梅田。」
『这个……嘛……』
师姊为了回想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同泄洪般滔滔不绝地开口:
『梅田的话,SHE HATAKEYAMA的水果总汇☆千层可丽饼似乎评价很高。店家的气氛很好,也可以当作约会地点。杂志上是这么写……我听人家说的。这个时间的话,还有Hilton的下午茶套餐吧。虽然价格很高,但份量非常多,拿来代替午餐也没问题。若是堂岛一带,一定要吃系古堂的瑞士卷蛋糕。可以长期存放的烤甜点评价也很好,也可以在店内食用,顺便欣赏河川。还有,说到最靠近联盟的地方,新福岛站十字路口那边开了一间店,只要点蛋糕套餐,咖啡就可以无限畅饮喔?如果是这间店的位置,可以立刻搭上电车,因此能待很久,评价似乎很不错。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想去才调查的,是我们学校的辣妹系女孩在聊天时,我在旁边听到了,才会知道的喔。』
「……你还真清楚啊?」
『还好吧?』
甜点万事通师姊,不耐烦地如此唾弃,接着说: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我现在刚好研究完后天要进行的女王战第二局,你请客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陪你。正好现在研究结束,我想吃点甜食。明天要动身所以不行,但现在倒是可以陪你一——」
「不,我工作忙到太晚,所以想买回去给爱。」
『顿死吧垃圾!!』
通话声与唾骂声同时结束。师姊的沸点也太低了吧。刚才的对话中,包含足以让她叫我『去死』的要素吗?
「从这里的话……就选系谷堂的瑞士卷蛋糕吧?」
我用手机搜寻地点,同时为了买土产而迈步前进。
以防万一,还是买两份吧。
为了讨弟子以及难伺候的公主大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