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士介绍
◎生石充玉将
棋士编号 223
出生年月日 4月29日
出生地 大阪府
师傅 大槌大二郎九段
龙王战 1组(1组—8期)
排名战 A级(A级—12期)
头衔纪录
登场次数总计 11次
获得次数总计 6期
○清泷桂香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想参加同学会?
「……二十五岁吗……」
为了驱散酒意,我沿着堂岛川走回家,如此低喃。
聚集在略显新潮的梅田餐厅的高中同学,都幸福洋溢地笑着。
话题的中心围绕在『恋爱』、『工作』与『结婚』,甚至有人带婴儿来。
这也难怪。那才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都二十五岁了。」
高中时,我曾认为二十岁很遥远,也觉得二十岁已是十足的大人。
当时我隐约觉得自己二十二岁时肯定就会结婚、工作,到了二十五岁左右,大概会生孩子。虽然我不曾为此做任何准备,也未曾努力过,但我总认为自己的未来多半如此。我一直认定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我拒绝了那种理所当然。
『我要成为女流棋士。』
我十八岁时做出这个决定。
我的起步明显很晚,但当时不曾为此感到焦急。高中同学有人升上大学,有人进了专门学校,有人已经就职,大家选择了各式各样的道路,我也抱持同样的心境进入研修会。
尽管目标不尽相同,不过跟大家聚在一起总令我开心不已。
成人式时所有人都兴高采烈,之后,我们没事就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可是,自从升大学的同学成为社会人士后……我渐渐地和大家搭不上话。
不曾体验过恋爱、结婚与就职,只是一心一意下将棋的我,不知不觉间被孤身留在原地。
『桂香,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害怕被人问起这个问题,总挂着虚假的笑容坐在角落,也不曾主动开启话题。真惨。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都到了这把年纪,还像孩子做白日梦的自己十分丢人现眼。
明明是自己拒绝了那些理所当然的事,却又很羡慕得到的大家,承认自己有这种想法又令我感到不甘心、不堪入目……
胸口附近像是被灼伤般地疼痛。并非因为油脂丰厚的料理,也不是因为烈酒。
带着鼓噪之心回到家的我,以那颗心在周日的例会下了将棋……然后一败涂地。
●京桥迷宫
『下一站,京桥。京桥——』
「师傅?我们要在这站下车对吧?」
「……」
「师傅!」
「唔哦!?怎、怎么了?」
「这站是京桥唷。」
「咦!?」
我急忙站起,只见车门正要关闭。
「糟、糟了!爱,下车了!」
我拿着盥洗用品,在最后一刻下车。弟子诧异地问:
「您怎么了,师傅?总觉得您一直在发呆……」
「嗯?不……没什么,可能是累了吧。」
「那就得到澡堂消除疲劳才行!」
爱雀跃地在初次抵达的车站中迈步前进……但其实我一直很在意刚才那通电话。桂香姊究竟怎么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们穿过北口的票口右转——爱发出夹杂惊讶与兴奋的欢呼声。
「哇啊……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很有意思吧?这是和车站相通的商店街。」
旧型的拱廊商店街在我们眼前出现……或者该说是居酒屋街。
「哇啊啊啊……我第一次到这么黑暗又乱七八糟的地方!好像洞窟,好好玩喔!」
「哈哈……洞窟吗?」
小学生直率的形容令我不禁露出苦笑。
比起几乎变成观光地的新世界,京桥商店街残存浓厚的往昔大阪气息。这里才是真正的里大阪。
话虽如此,最近这里的治安变得不错。车站另一侧有整洁的住宅区,也有许多年轻女性和学生,甚至有Animate。
「啊!莫非那就是师傅想去的澡堂!?」
当我们行走在宛如迷宫的商店街时,爱指向一面金光闪闪的看板。
『大人的健康乐园~乳之汤~』
不妙。
「不……嗯,那个……大概不是澡堂……」
「咦?那么,是那边的『人妻温泉~热呼呼的最棒了~』吗?」
「也不是那里!是、是这边,这边!」
我抓起弟子的手,远离那些可疑的店家。
「……就是这里。」
与装饰光芒四射霓虹灯及看板的其他店家不同,这间店是木造的两层楼建筑物,老旧且古朴。
玄关前挂着布帘,爱将写在上头的文字念了出来。
「愉·悦·温·泉?」
「没错,就是『愉悦温泉』。」
穿过布帘后,久违的熟人就站在那里。
「晚安,飞鸟。巨匠在二楼吗?」
「…………」
站在柜台的女孩子愣愣地张嘴,不发一语地望着我。
过了五秒左右,她总算做出反应,睁大被浏海遮住的双眼。
「八、八……!?」
「啊,嗯,我是八一。九头龙八一,棋士。你记得我吗?」
「唔……!!唔……!!」
对方激动地点头。
「那么,你爸爸在楼上吗?」
「唔……!!唔……!!」
对方再度激动地点头。脖子会受伤喔。
「那么,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嗯。」
我将费用交给柜台的飞鸟。价格虽然比其他澡堂高,但这是有原因的。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月吗?」
「……嗯。」
「这样啊,那时机正好。」
「……」
飞鸟就像煮熟的章鱼满脸通红,无法期待她再做出任何回应。
「待会儿再泡澡,我们先到二楼玩啰。」
语毕,我带着弟子爬上楼梯。
「师傅……您认识那个女人吗?」
「她是这间店老板的女儿。虽然是熟人,但她话很少,我们没聊过几句。」
「……她长得很可爱呢。」
「是吗?」
「……师傅,您认识的女人好像太多了点吧?」
「没那回事吧?只是因为爱是女孩子,才尽是记得女人而已。」
「……憨仔。」
爱好像生气了……
但她的怒火没有持续多久。
「这是……音乐?」
二楼隐约传来钢琴乐声。优美的旋律吸引了爱的注意力。
看到我们抵达的地方,爱讶异地双眼圆睁。
「这、这里是……将棋道场!?这里不是澡堂吗!?还有音乐……?」
如爱所说,这间『愉悦温泉』的二楼是十分宽敞的将棋道场。
道场内流淌着现场演奏的爵士乐声,内部装潢也如爵士酒吧般新潮。
这间不可思议店家的主人正是——
「巨匠。」
「……是八一吗?」
于道场角落弹奏钢琴、身穿黑西装的男性,慵懒地望向我。
《运子的巨匠》——生石充玉将。
以A级在位十二期、头衔获得六期为傲的超顶尖棋士之一。不仅限于关西将棋界,他是被全世界半数将棋粉丝尊崇的存在。
「好久不见,巨匠。应该有半年左右没见了吧?」
「自从你成为龙王就没见过了……是啊,差不多半年了吧。」
「您又到九州护摩行了对吧?多亏您,我被迫接了一个棘手的工作。」
「收弟子那件事吗?会长留了语音讯息给我……是这个小朋友吗?」
「不,这孩子是我另一名弟子……」
除了对局,生石先生几乎不会到联盟露面,也不参加研究会和VS,是孤独的一匹狼。他很不熟悉将棋界的事,似乎也不晓得爱的事。
「也罢,坐吧。」
《运子的巨匠》将指尖从琴键上移开后站起,催促我在空棋盘前坐下后说:
「既然来了,就让我稍微运子一下吧。」
○运子的巨匠
「真少见,生石先生竟然主动邀我下练习将棋。」
我因意料之外的发展雀跃不已,开启了角道。
「毕竟有段时间没下棋了……我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我的刀刃是否变钝了。还有——」
生石先生从皱巴巴的盒子中,拿出一根歪曲的香烟,伸出手指点火答道:
「龙王究竟有多强。」
持后手的巨匠开启角道,挺进5筋的步,接着让飞车前往中央。为了测试我的实力,他采用自己最强的战术。
开启角道的攻击性振飞车——『愉悦中飞车』。
「「YEAH!!」」
当生石先生展露愉悦中的瞬间,之前一直静悄悄观望对局的道场客人,一口气沸腾起来。
一般认为振飞车基本上是防御战术。
愉悦中飞车却正好相反。在敌人筑起防御前进攻,这种华丽的战术即为中飞车,而『愉悦中』体现了这种任何人都本能想下出来的战术,获得约半数将棋粉丝的莫大支持。
所谓的半数——即为『振飞车党』。
包含我在内的众多职业棋士中,居飞车党占了压倒性多数,身为A级棋士兼头衔保持者的生石先生,则是唯一的纯振飞车党。
他的实绩甚至获得《振飞车党总裁》的激赏。生石先生的将棋轻快、华丽,纤细又强而有力,总令观者不自觉看得入神。
如同支配乐团的指挥手上的指挥棒,只需要移动飞车,就能掌握棋盘的一切……意味着指挥的「巨匠」别名,正是取自生石先生的棋风。虽然比起古典乐,本人更喜欢爵士乐。
「哦?想确认龙王的强大吗……那我也拿出真本事吧!」
作此回答后,我施展现阶段对付愉悦中的居飞车最佳策略。
「『超速』吗?哈……的确很棘手。」
生石先生将夹着香烟的手指举在额头前方低喃。
所谓的『超速』——正如其名,是以极速祭出银,压制对手移至中央的飞车之战术。
我的目标很单纯。
以居飞车党的作风,在飞车右侧筑起攻击阵型,接着在玉的左侧筑起防御阵型。用两侧的厚度击溃敌人!
正如计划,我成功压制生石先生的飞车,筑起必胜阵型。
「……成功了吗!?」
「还没。」
「还在逞强……接下来您打算怎么接招?」
「……就让你尝尝吧。」
生石先生扬起一抹无畏的笑容,将夹着香烟的指尖伸向本应遭封印的飞车低喃:
「运子。」
下个瞬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
所有观众不由得叫出声。
「「咿————」」
「「舍弃了飞车——!?」」
正是如此。
就在我确信已压制飞车的瞬间,生石先生竟然舍弃了那个飞车。
「咦咦!?竟、竟然有这一手……!?……不,这是——!!」
看到忽然向我展开突击的飞车,我瞬间理解生石先生的目的。
我的阵型,是为了压制生石先生的飞车而构筑的。
因此,只要没有那个飞车,失去目标的阵型便会破绽百出。
确实如此。理论上……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
「可是……一般来说根本不会这么下吧!?」
「很令人愉悦吧?」
之后,我仿佛目睹了魔法。
巨匠不只舍弃了飞车,甚至也把角当作弃子,最后只用小棋便将我的玉逼至绝境。
结束后回顾棋局,从我自认局势必胜到输得一败涂地,只有短短几手。
这、这就是……!
这种超乎想像、宛如魔法的将棋便是——
「这就是…………运子……!」
「呵!看样子我的感觉还没变钝。」
观众们一齐起立,为巨匠献上喝采。「BRAVO!!」「安可!!」现场掀起不符将棋道场气氛的喧闹声。站在最前方观战的爱,也专心地鼓掌。喂喂(苦笑)。
然而……虽然不甘心,但我能体会他们的心情。
据说,过去就连月光会长,面临生石先生的运子也曾束手无策,当时会长喃喃地开口:
——『感觉被破坏了。』
而体验这艺术性运子的我本人……比谁都为方才这盘将棋深受感动。
果然。
果然就是这个人——!!
「……生石先生!」
「嗯?」
「我有一事相求。」
我自出生就是居飞车党。师傅及师公,甚至师公的师傅,也都是居飞车党。
包含弟子在内,我们一门都是居飞车党,而我正是运用了居飞车战术,才将将棋界顶峰头衔『龙王』纳入手中。但此时我将额头抵住棋盘,向本应是仇敌的振飞车党第一把交椅高喊:
「请您……………………教导我振飞车吧!!」
●振飞车
「咦咦!?师、师傅……要变成振飞车党了吗!?」
爱率先对我那句话做出反应。
她顿时停下鼓掌的手,脸色铁青地喊:
「怎、怎么会……!师傅您不是总称呼振飞车为『不利飞车』吗!还说搞不懂使用那种不完全战术的人脑子里装什么!」
「哇啊!?等、等一下,爱——」
「您不是说『振飞车党只是冀望棋运随便乱下,是一群在将棋发展历程中落于人后的人』吗!?我就是好几次听到师傅这样说,才怀抱绝不能输给振飞车党的心情努力到现在……!」
「爱!嘘——!!嘘————————!!」
正如爱所言,我确实曾说出嘲弄振飞车的发言……但在这个相当于振飞车党总部的地方讲出那种话,就像坐在甲子园的阪神加油席声援巨人队。会、会被杀掉的……!
道场的将棋粉丝(众振飞车党员)对龙王(我)投以夹带敌意的视线,悄声交头接耳。
「……九头龙从小就贯彻居飞车对吧?」
「是啊。他靠居飞车在小学生名人战中获得优胜。在奖励会时,应该也是居飞车……」
「他爱好萝莉的性癖似乎也始终如一……」
「是啊。性癖也是……」
将棋的部分大致上正确。只有将棋的部分。
「……我确实一直都是居飞车党。至今为止,我遇过许多运用振飞车战术的对手,也把振飞车党视作敌人……甚至抱持让振飞车灭绝的决心研究对策。」
我堵住不停挣扎的弟子嘴巴,说明自己想下振飞车的理由。
「可是!居飞车党明明拥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但不管怎么研究,都无法让振飞车灭绝!所以振飞车中,肯定蕴藏居飞车没有的东西!我想将那东西纳为己用!下出跟巨匠一样的运子……!!」
居飞车党与振飞车党之间的鸿沟深不见底。
师姊四岁时,就用毫无敬意的口吻对初次见面的生石先生说『你就是生石吗?』。不仅如此,她甚至口出狂言:
『少欺负我家师傅!!振飞车那种东西都给我消失吧!!』
师傅震惊不已,巨匠也扬起一抹苦笑。
就算当时师傅在多数棋战中碰上生石先生,并不断吃下败仗,但向本人说出那种话……即使当时才六岁,我在一旁也看得心惊胆颤。那个人从小就很可怕啊。
虽然上演过这出惨剧,生石先生仍对我及师姊相当温柔。大概是因为我们和他女儿差不多年纪。我和一楼的飞鸟同年级。
所以,他或许会接受我的提议。
我抱持这个想法,才试着恳求对方。然而——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那么——」
「所以呢?我有什么理由非得传授你振飞车不可?」
「这、这个……那个,我当然会给予您相应的代价,也会告诉您居飞车这边的最新战术……以研究伙伴的身分……」
「伙伴?吃了我的运子,没两下就输得一败涂地的人,来做我的研究伙伴?」
「呃……!」
「再说,八一,你好像又输给山刀伐了吧?」
「……是的。」
「你一次也没赢过他吧?」
「……是的。」
「真没用……你啊,山刀伐在我们这世代可是弱到不行啊?」
山刀伐先生三十八岁,生石先生也是三十八岁。
两人年龄相同,但出人头地的速度与实绩天差地远。生石先生二十几岁便迅速升上A级、获得头衔;与之相比,山刀伐先生去年总算升上A级,也只以挑战者之姿下过一局头衔战。
即便如此,山刀伐先生的资历也已出类拔萃。然而,出于东西的对抗意识,生石先生对山刀伐先生相当严厉。
「堂堂龙王竟然输给那种人。那种毫无才能的家伙……我在奖励会的三段循环赛里也和他下过好几局,不过我一次都没输过喔?」
非常抱歉。我已经输三次了。
「山刀伐是在我离开后,才总算当上职业棋士。因为那家伙老是被我的愉悦中打得落花流水。」
「那又怎样!?师傅可是龙王!他是最强的!!我们才不想学那种名字莫名其妙的振飞车战术!!」
被堵住嘴巴的爱从我手中挣脱,吸了口气后,气魄十足、滔滔不绝地说。喂喂喂喂——!?
「不,爱……我不是最强的,而且也非得学会振飞车不可——」
「为什么!?师傅只要保持原样就是最强的不是吗!师傅的相挂所向无敌!才不需要什么振飞车是这样没错吧!?」
「爱……」
这孩子在龙王战时目睹我的『相挂』,才迷上将棋。
之后,她一直执着于第一手将飞车前的步笔直挺进的战术……也就是居飞车。
一切都是因为她憧憬我的将棋。因为她深信我是『最强』的。
爱这份心情让我开心不已……然而,不得不舍弃那份执着的时刻到了。不这么做的话,无法在研修会胜出。
「……爱,你持先手的话,会想怎么下?」
「相挂!!」
「后手呢?」
「相挂!!」
「那么,假设爱的相挂达到巅峰,并得出『相挂先手必胜』的结论呢?」
「太好了!只要持先手,我就是无敌的!!」
「但持后手就必败喔。」
「……?」
手舞足蹈高呼万岁的爱,忽然停下动作。
「师、师傅!不好了!没有持后手能下的战术!!」
「更进一步地说,爱持后手时,会使用得出先手必胜结论的战术吗?」
「咦?我当然不会那么做…………啊啊!?」
「察觉了吗?」
「师、师傅!不好了!!也没有持先手能下的战术!!」
「没错。某个战术得出先手必胜结论的当下,持后手的对手便会避开那种战术。换言之,『必胜』战术在现实中,几乎等于毫无意义。」
「职业棋士的世界真严酷……」
「浪漫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是男人,恐怕都想穷尽唯一一种终极必胜战术。
然而,得到那种战术的瞬间,却会在职业世界中化为派不上用场的累赘。
本应成为最强的男人,将会失去唯一的武器,就此跌落成为最弱的存在。
「所以只钻研单一战术的专家才最危险。至少,超顶尖棋士中,很少有那类型的人。」
将棋战术也有兴衰,而且周期相当短暂。
春天搭上流行战术、战无不胜的棋士,到了夏天完全赢不了。这种状况并不少见。
「我持先手时喜欢相挂,持后手时喜欢一手损角交换,但若对手有心,便能轻易避开这两种战术。所以状况好的时候会被避开,不好时则会被抓住破绽,擅长的战术变化实在太少。」
棒球也是同样的道理。
无论是多厉害的快速球,无论是多凌厉的滑球,一直投下去的话,对手的眼睛总会习惯。
「若是一战定胜负的淘汰赛,或许还能勉强蒙混过去。但接下来,将棋界最盛大的循环赛……排名战即将展开。我所属的C级2组是相当严苛的组别,要是没有获得全胜,就不见得能够晋级。我想尽可能多持有几张能出的牌,最好还是能出人意表的杀手锏。」
「那就是……振飞车吗?」
「没错。贯彻居飞车的我若下了振飞车,就能超出对手的意料。况且——」
「振飞车可是很棒的!」
默默在一旁听着的生石先生,忽然插进话题。
「居飞车只存在三种模式——矢仓系、角交换系,以及空中战。」
生石先生竖起三只指头说明。顺带一提,所谓的空中战即为相挂及横步取等,让飞车与角交错横飞的将棋战术。
「可是振飞车不一样!首先,我们有中飞车、三间飞车、四间飞车与向飞车四种模式。光凭这点就已经超越居飞车的模式!」
「哦哦!?」
爱的双眼闪烁光芒。
「而且!振飞车的围玉还有『美浓围』和『穴熊』两种!与刚才那四种模式相乘后,就有八种组合!是居飞车的两倍以上!!」
「哦哦哦!!」
爱已经陶醉于振飞车中。
「不只这样!是否角交换,将会对局势发展造成莫大变化。因此八×二就是十六种!最重要的是,振飞车还存在未开拓的大陆『相振飞车』!如此一来,振飞车的模式总共就有十七种!!种类近乎居飞车的六倍之多!!」
「师傅!振飞车好厉害!!拥有无限大的可能性」
「不对不对不对,给我等一下。这种说法太诡异了。」
我将差点被洗脑的弟子拉回现实。那种破绽百出的理论算什么啊……
「照那种分类法,居飞车本来就有矢仓、角交换、一手损角交换、相挂、横步取,共五种模式,还可以与无数种围玉相乘才对吧?」
「哦……哦哦——?」
爱陷入混乱,将头连同身体一起弯成类似『?』的姿势。好可爱。
「所以……居飞车和振飞车哪边比较好?」
「居飞车啊。」「是振飞车吧。」
我和生石先生同时说道。
我们互相投以牵制的目光后,我轻咳了一声,重新回答弟子的疑问:
「……重点不在于居飞车和振飞车哪方比较优秀。两边都能下才是最强的。」
「两边都……?但是,那种事——」
「做得到。」
我毅然决然地断言。我脑中有个明确的目标。
「至少做到这点的人,现在便位居将棋界最强的地位。」
「最强?最强的不是师傅……不是龙王吗?」
「我根本比不上那个人。不只我,历史上任何一名棋士都不及他。」
「那人究竟……是谁?」
「名人。」
在我成为职业棋士二十五年前,那位天才以史上第三位国中生棋士之姿现身将棋界……并于眨眼间站上巅峰。
他曾称霸全部七个头衔,现今也仍保持数个桂冠。无论是谁,都认同他是最强的存在。
「将居飞车与振飞车两种战术都练至驾轻就熟,确实很困难。如果轻易就能做到,那每个人都会这么做……但现实可以做到这点的人极为稀少。我想即便是职业棋士,也必须拥有超凡的才能,以及地狱般的修炼。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是——」
如果这就是通往『最强』的必经道路。
如果这就是跨越自己『障壁』的方法。如果这就是变强的方法。
无论是居飞车或振飞车,我要成为能完美掌握所有战术的棋士——
我要成为最强的存在,就像那个人一样——
「我要成为——————全能棋手!!!」
我做此宣言后,生石先生无奈地看着我,道场的客人也目瞪口呆。『全能棋手』便是如此困难的梦想。
即便下定决心,也不代表能顺利达成。这或许是很不知好歹的决心。
可是能将这份决心化为现实的,正是自己。一切全都操之在己。
我之所以能下此决心、拥有这般勇气……或许正是因为近距离看着弟子极速成长的身影。
而爱本人……
「师……师傅…………好帅……❤」
她将双手贴在脸颊上,如痴如醉地望着宣誓成为全能棋手的我。
「是、是吗?果然很帅吗?」
「我也要!爱也要和师傅一起,朝『全能棋手』迈进!!」
弟子如小狗般天真无邪地追逐我,但这时她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
「啊,可是……振飞车要怎么下?」
「想下振飞车,只需要一样东西——炽热的心!」
生石先生毅然决然地说道。讨厌啦,振飞车好帅喔……
「有兴趣的话,要不要在这里学学看振飞车?要是可以,就让我来教你吧。」
「真的吗!?」
听了巨匠的提议后,爱的双眼闪闪发光。等等——!
「等一了等一下,生石先生口我请您教我的时候,您明明一口回绝——」
「就算你来下振飞车,也只会让人觉得『各方面都下得很不顺』。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来下,肯定有助于普及振飞车对吧?这才是真正的等价交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雏鹤爱,小学四年级!研修会D1!」
「爱吗……真是个好名字。这世界有一半是由爱构成的啊……」
「另一半呢?」
「当然是振飞车。」
居飞车去哪了啊?
「精力很旺盛呢,是大阪出身的孩子吗?」
「不是,爱来自石川县……是和仓吗?她是那里的温泉旅馆老板的女儿。他们家的旅馆是去年龙王战最终局的会场,爱就是以此为契机,开始下将棋——」
「和仓温泉的……雏鹤?」
生石先生往常游刃有余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
「雏鹤……该不会是那个『雏鹤』吧!?赫赫有名的日本第一温泉旅馆!?」
「似乎是这样呢。」
「喂喂……为什么那种名门大小姐,会成为你这种人的弟子啊……?」
「唉呀,是为什么呢?顺势?大概吧?」
我偶尔也会为这种莫名的状况感到混乱。
「话说,龙王战最终局不是圣诞节前后吗?那之后才开始下棋,现在就升到研修会D1?骗人的吧?」
「不,是真的。这孩子学会将棋后,三个月就解开了『图巧』,还是自学的。」
「图巧……你是指诘将棋的『将棋图巧』吗?八一,说谎也该打个草——」
「爱。」
「是~」
「玉方·8一玉、9一香、8三步、7四角、9四金。攻方·5二飞、5三马。持驹为银。」
「5四马、6三银、9二银、同香、6三马、同角、8二银。」
「唔!?刚刚那些,一瞬间就在脑中……解开了?」
不仅生石先生,现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爱……不知何时来到二楼的飞鸟也大吃一惊。
我刚才出的诘将棋,被称为『大道诘将棋』。粗略地说,就像一种陷阱题。虽然手数很短,但即便是有段者,要解开也得费一番工夫。
然而,如此年幼的女孩竟一瞬间轻易解开……而且只在脑中思考,也难怪他们会惊讶。
「…………」
生石先生冷静下来,替香烟点火,反覆抽了好几次。
「嗯哼……这样啊。原来如此…………好。」
瞬间瞥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后,他明白什么似地点点头,将香烟的火熄掉,看着我和爱说:
「八一。」
「是。」
「接下来A级排名战就要开始了,我也会变得忙碌。为了取回胜负直觉,我希望有个实战训练对象,更希望有优秀人才帮忙我经营澡堂与道场。更进一步说,为了普及振飞车,我极度渴望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因此,我想雇用打工人员。」
「啊?……打工?」
「没错。工作内容包含所有澡堂相关业务,以及道场的助手。可以的话我就雇用。」
「竟、竟然想把头衔保持者当成工读生!?」
「不,我要雇用的是小爱。」
「咦!?那我呢!?」
「你是顺便的。」
「咦咦……」
师傅的颜面扫地。
「别啰哩啰嗦了,我会扎实地替你们俩上课。只要给我两周,我就能把你们打造成完美的振飞车党,让你们不把飞车往旁边移就静不下来。啊,还有——」
「「还有?」」
《运子的巨匠》看向异口同声反问的我和爱,扬起一抹奸笑。
「不用支付打工钱也可以吧?」
○B
「「呼啊~!」」
我和爱同时将牛奶瓶从嘴边拿开,深深吸了一口气。
「唉呀……下完将棋后泡澡,真是最棒的享受了。」
「水果牛奶好好喝❤」
之后,我和爱一起与生石先生下了许多盘练习棋。我们师徒俩在一楼澡堂消解漫长一日的疲劳,畅饮牛奶为今天画下句点。
「话说回来……师傅~」
「嗯?」
「为什么澡堂二楼会是将棋道场?」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江户时代的澡堂大部分都有二楼,在那里下将棋或围棋似乎是很平常的事。」
「这间店从那么早以前就存在了吗!?」
「我想应该不是同一栋建筑物啦。」
即便如此,这里毫无疑问是大阪数一数二古老的澡堂兼道场。
「生石先生懂事前就在这里和客人下棋,借此提升实力。有许多业余棋士是振飞车党,所以他最初学会的将棋战术也是振飞车。自那之后,他一直都是靠振飞车决胜负。他总说:『职业棋士不该下业余棋士不愿模仿的将棋。』」
有业余存在,才有职业棋士。生石先生对此抱有强烈的意识,总是宣告『我要下出能迷倒众生的振飞车』。他那华丽且强而有力的运子,便是那份信念的结晶。
生石先生追求自身美学的身姿,令粉丝们愈加狂热。
「所以,你觉得生石先生的振飞车如何?」
「很厉害!简直就像魔法,根本判读不出下一手!飞车和角忽然『咻——』地飞过来,回过神时,局势已在不知不觉间彻底改变……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眼前所见之物不同吧。」
「咦?」
「居飞车为了慎重地让局面进行下去,在自己理想的阵型完备前,不会与对方交换棋子,但振飞车会用运子——换言之,他们会迅速迫使对方交换棋子,并在交换的同时使局面向下进展。如此一来,棋子便会瞬移。」
「瞬移?」
「当棋子变成持驹时,就能随意打入任意位置对吧?平时得耗费好几手才能移到的位置,也能立刻抵达。而且还是原本没有的棋子,这么一来——」
「啊!盘面……就会彻底不同对吧!?」
「没错。只要经过几手,局面便会彻底改变。」
一旦交换棋子,局面的复杂程度就会一举爆增。
判读的困难程度当然也会跟着跃升。
「将棋终盘双方会互吃棋子,导致棋子数量多寡出现变化……但以运子为主体的振飞车,在中盘就已经形成截然不同的局面,所以必须想像吃下棋子后的未来局势。」
「未来局势……吗?」
「可是,在棋步变化莫测的中盘不可能判读出遥远的下一手。在将棋中,仅仅从第一手到第九手,就能分出十一兆六千亿种棋路。」
「咦咦!?十……十一兆!?」
「第十手就有三百二十八兆。绝不可能判读出那些棋路。」
漫画之类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棋士在序盘便看破几十手之后局面的情节,还做出『呵呵呵……〇〇手之后将死!』这种超酷宣言,却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会认真说出那种台词的也只有步梦。
「所以要判读遥远局面时,并非要正确地看透局面,而是要利用『大局观』,凭感觉感受未来可能形成的局势。」
「大局……观?」
「简单来说就是『直觉』吧。不过,那必须靠不断下将棋,积攒无数经验后才能养成。」
就像熟练的专家凭直觉,就能进行比机器还精准的作业。
「居飞车党和振飞车党下的将棋不同,眼前所见的局面自然不一样,大局观也就有所不同。振飞车党的下法比起居飞车党更是变化莫测,因此比起理论,感觉敏锐的棋士似乎比较多。」
「呼……振飞车真了不起。好深奥……」
「可是爱也必须尽早掌握振飞车。不然,你将无法在研修会胜出。」
「咦!?为什么……?」
「研修会的级数上升后,就会变成『驹落』上手吧。爱至今和上级者对战时,都是对方让子,不过以后会换成你让子。具体来说就是拿掉左侧的『香车』——」
至今为止,爱和实力判若云泥的对手对局时,也曾有让大棋的经验。
但和同为研修生的人……和实力几乎无异的对手让子对战,其艰难程度可是天差地远。
「没有香车的话,边路一定会被攻破吧?所以必须采取相应的战术,移动飞车代替被拿走的香车掩护弱点。」
「啊!那就是……振飞车吗!?」
「没错。因此我希望爱趁现在学会振飞车的感觉。」
既然要学,我希望为她找最好的老师。这才是我把爱带来这里的理由。
啊,对了,说到研修会——
「话说回来,爱,今天研修会上……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
「那个,比如说……桂香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唔……!!」
爱似乎有什么头绪,只见她刚泡完澡而染着红晕的脸,瞬间变得冰冷。
然后渐渐蒙上一层阴影……她挤出一丝声音说:
「…………桂香姊……被记了『B』。」
「咦!?」
所谓的『B』——即为『降级点』。
一旦取得劣于十战二胜八败的成绩,就会被记上B。
然后,要是再取得一次劣于二胜八败的成绩……将会遭到降级。
只要取得三胜三败,就能消除B的状态,但同时也有限制——若不消除B,便不能晋级。换言之,这是距离降级只差一步的状态。本来年龄限制就直逼眼前,结果竟在这时被记了B,光是想像就教人难受……
我痛彻地明白桂香姊不想见我们的心情。
「……桂香姊非常失落……她不会有事吧?」
「这个嘛……毕竟无论多了不起的菁英,都至少曾体验过一次B。」
「师傅也是吗?」
「当然。我在奖励会时也曾被记上B……那艰辛的心情让人永生难忘。」
光回想就悔恨不已。当时的痛苦如今仍历历在目。
虽然对输棋的事实感到不甘心,但最痛苦的是觉得自己变弱,进而丧失自信心。
心想自己或许一生都无法站上顶端……我还曾因为那难以承受的痛苦,抱着棋盘痛哭。
「记得当时我正好和爱差不多年纪。香落上手的我完全赢不了……也从此陷入低潮……」
「师傅也曾为驹落所苦吗!?」
「当然,毕竟我一路走来都是居飞车党,所以我才不希望爱也为香落所苦。」
我确实很担心桂香姊。
但我身为师傅,必须以自己的弟子为第一优先。
况且,身为一名职业棋士,也不可怠慢于提升自我。
最重要的是……如果桂香姊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即便她成为女流棋士,恐怕也无法在将棋的世界生存。
我将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把手放在弟子头上。
「一起加油吧,爱。」
「是!师傅!!」
●扮装人偶的决心
「银子,抱歉把你叫出来。」
「不会……有什么事?」
在研修会取得B的两天后,我在自家和室与银子会面。
父亲……师傅为了对局前往联盟,因此现在家里只有我和银子。
我开门见山地说:
「先前,我在研修会中……被记了B。」
「……嗯。」
银子并不惊讶,大概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
「升上C2后,我一直处于时而赢棋时而输棋的状态,但最近完全赢不了……因此我想找你商量一下。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成为女流棋士而待在研修会,期限只到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生日的那个月底,就是时限。
我现在是二十五岁又七个月。剩余的时间不到一年半。
研修会是两周一次,一天有四场对局。
一年一百零八局。一年半的话,大约一百六十局。
只要获得六连胜就能升级,因此表面上看来我还大有机会。
可是……我至今已经待在研修会七年。
二十一岁时,我也曾有升上C1的机会。
我却错失了那个机会。
当时我发生失误,惨遭逆转而输棋。
『机会很快就会再来!』
那时,我还能抱有如此积极的心态。
『当升上大学的同学们二十二岁毕业时,我就能成为女流棋士!』
我曾相信这种可能性。
然而,来临的不是机会,而是至今从未体验过的低潮。
我一度跌落谷底,不晓得该如何重新振作。我撑过三次面临降级的对局,最终在第四次失败。
从C2降级为D1——
『……已经不行了。』
当时,我二十四岁。
本以为能成为女流棋士的二十二岁早已过去,年龄限制这个词汇开始产生现实感。
另一方面,过去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男孩子,国中时成为职业棋士;另一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女孩子不仅足以成为女流棋士,甚至成了头衔保持者,确实地朝史上第一位女性职业棋士步步迈进。
所有人都撇下始终在原地踏步的我,迳自朝光明的世界振翅高飞。学生时代的同学各个都已就职、结婚,在全新的世界展开自己的人生。
『要放弃了吗?可是……我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可做?』
回过神时,我已经无法回头。
感觉就像被独自遗留在无人岛。抬头望向蓝天,便能看见八一的身影就在远处,乘着飞机翱翔至遥远的彼方……他已立于将棋界顶峰。
我靠着惯性持续奋斗,在迎来二十五岁生日时,回到C2。我心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下定决心拼命钻研。
排高强职业棋士的棋谱,背下定迹书,将最新战术牢记于心。只要有时间,就在道场或网路下将棋,再将结束的棋谱全部输入将棋软体,拣选出坏手和好手。
『我已经做到最好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努力钻研将棋!!』
没错,我努力的程度,足以令我抬头挺胸如此断言。
努力、努力,努力到让生活中只留下将棋。
而现在——我不仅没有晋级,反倒再次面临降级危机。
「虽然赢不了很难受……但无论怎么努力都仍在原地踏步,更让人苦不堪言。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往何方迈进……要是连这点也不晓得,那继续走下去也毫无意义。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专心钻研将棋……」
宛如要将积累于心中的负面情绪一吐为快,我一鼓作气向银子说。银子不发一语地倾听。
令我焦躁难耐的理由,除了『赢不了』的事实,还有另一个——
小爱。
那个被龙王发掘才能的小学女孩,转眼间冲过我耗费七年才爬到的位置。
她的存在与才能……让我燃起鲜明的嫉妒与焦躁之火。
「你认为我的将棋怎么样?你觉得为什么我赢不了?我……」
我咽下一口唾沫,仿佛要吐出积存于心底深处的漆黑丑陋感情般说:
「我和小爱之间,有什么不同?请告诉我。」
「……」
银子没有回答,只是难受地微微垂下头。
光从她的表情,我就大略知道答案了。
不过,不让她清楚说出来的话,弱小的我不会懂。我会仰赖『自己搞不好也有才能』这种毫无根据的期望,所以——
「说吧,银子。」
「桂香姊……」
「说出实话。」
「……」
银子泫然欲泣。
然而,当明白我心意已决,她笔直地与我四目相对说:
「你明显变弱了。」
「唔……!」
「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吧?桂香姊的将棋没有心,宛如空壳,只会模仿定迹与流行战术的表象。没有自己思考,只是将别人的意见全背下来,因此,只要有一手偏离定迹,你就束手无策。没有积攒而成的事物,所以无法变强,也不足为惧。二十岁左右的你虽然没有知识,棋路却很自由。当时的桂香姊更强。」
「…………」
我明明做好了觉悟……但仍感觉到眼角微微发热。
感觉就像被一击贯穿痛处。
「那个小鬼没有定迹的知识,却也正因如此,她全靠自己思考,所以每一手棋都耀眼夺目。每下一手,她都会累积经验、逐渐变强。」
「……我明白。」
「桂香姊……」
「我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将棋不过是在模仿别人……只是扮装人偶。」
这是谎言。
虽然隐约察觉到,但我一直不愿面对事实,那根本称不上是『明白』。
只不过,不这么说的话,我的心甚至会失去微小的支柱(自尊),进而分崩离析。
「我知道,再过一年……不对,半年后,我将再也追不上小爱的身影。」
即使同为研修生,才能却判若云泥。
看周围的反应就能知道,大家对小爱和天衣抱有多大的期待。就连没有才能的我,看过棋谱后,也可以明白她们两人的才能多么优异。
「即便如此,现在我还能赢。只要在序盘保持优势,下到最后都没有发生失误——」
「不可能。」
「唔……!」
「凭桂香姊现在的将棋不可能。就算在序盘占了点优势,也绝对会在终盘被追过。」
「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小爱……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样啊…………我的将棋已经……腐朽到这种程度了……」
「……」
「银子,我还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希望你能和我进行研究会。」
研究会并非友好同好会。
棋士间的关系必须靠等价交换才得以成立。单方面的施舍既扭曲又丑陋,清高的将棋世界不允许这种关系。
即便如此,此时的我仍如此渴求。
「拜托你,银子……不,空老师。」
我将手抵上榻榻米,并低下头。
这是我头一次,称呼至今一直当作妹妹看待的少女『老师』。
「一个月就行了。仅有这个月,请老师把时间给我。如果你愿意这么做,我将用余生对老师尽心尽力——」
「别这样!」
银子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打断我。
「别这样……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只要是为了桂香姊,我什么都愿意做。这明明理所当然,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谢谢你,银子。对不起……」
只要这样拜托她,这孩子肯定不会拒绝。我就是打着这样的肮脏算盘,才做出这种演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人?
回顾污秽不堪的自己,梦想与现实的莫大差距,令我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我明明不曾梦想成为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