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绿蒂·伊索亚尔
生日 冬天
血型 唔咦,什~么?
出生地 法果
特技 夏夏,来日本以后,日文变得非酱~好窝——!
喜欢的东西 橡果 斯斯——!!
△ 第一次大赛
「哦!爱,看见富士山啰!!」
搭乘新干线前往东京的途中,我指向映照于窗外的美景,出声叫唤弟子。
「你看,爱。那是富士山喔!超美的——!」
「……」
「来拍张纪念照吧?」
「师傅。」
「嗯?」
「我正在集中精神,请您安静点。」
「对、对不起……」
惹火弟子了,师傅垂头丧气……
我的头号弟子脱下鞋子,在三人座的窗边座位上正坐。她对窗外的景色完全不屑一顾,只埋首于手上的诘将棋问题集。
从三手诘到五手诘、七手诘……只见她以惊人的速度,解开一道道短手数的问题。从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恐怕会以为她单纯在翻页。
而她前方的座位则是——
「大小姐!请帮我拍一张以富士山为背景的照片!!当作旅行的纪念!!」
「……别闹了,晶。在新干线里这样太丢脸了……」
我的二号弟子·夜叉神天衣,与她的保镖池田晶小姐正在拍照。
季节为七月中旬。今天是小学开始放暑假的第一天。
我们乘上首班新干线,以东京为目标前进。
目的为——
「毕竟对小爱而言,这是首次参加大赛。也难怪她会如此专注。」
坐在靠走道位置的桂香姊,温柔地向垂头丧气的我说。
我们之所以前往东京,是为了参与一场将棋大赛。
那并非普通的大赛。而是一年一度、女流将棋界最盛大且具最高权威的棋赛。只要身为女性,谁都能出赛这场决定世界最强女性将棋棋士的淘汰赛。
——『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
「话虽如此,但也差不多该针对今天的大赛进行讨论了吧?」
「没、没错!大家一起讨论吧!」
我因桂香姊的话提起勇气,叫爱「暂且中断诘将棋!」又催促坐在前方座位的天衣与晶小姐「好了,我要把椅子转过来,快起立、起立!」。
转动座位,喀锵一声固定椅子后,我们几人面对面就坐。
「呃……咳哼。接下来,针对你们初次参加大赛一事,师傅要给予宝贵建议……等等,爱!别再解诘将棋了!天衣也把眼罩拿下来!师傅在说话,为什么你却准备要睡觉啊!?」
「你们两个都是乖孩子,就听听八一说句话好吗?」
「好~」「……真没办法,干嘛?」
听了桂香姊的话后,两个JS(小学女生)总算有心听我说话。明明我才是师傅……
「呃……那么,我这就传授你们参加大赛的心得!」
我重新告诉她们师傅的宝贵建议。
那就是——
「不要违反规则!!以上!!」
爱目瞪口呆,天衣嘲弄似地嗤笑一声。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用你说我们也不会犯规,真蠢。」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可是,大赛中特别常有人犯规唷。」
「二步之类的?」
「那是其中之一,但也会有人忘了按对局时钟(棋钟),导致时间耗尽输棋。先不谈论下棋内容,诸如此类的犯规经常发生。只要一紧张,就会犯错。」
「「……」」
爱与天衣都露出狐疑的表情。
毕竟职业公式战中几乎不会出现犯规,因此可能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在这种持棋时间极短,还得自行按下棋钟的大赛上,一旦处于被秒数追赶的状况,便容易铸下大错。
「今天的大赛持棋时间为十五分钟,用完便是三十秒。比研修会短上许多,制胜手也会有所不同,要多加注意。」
「研修会的持棋时间是三十五分钟,用完是一分将棋……那还真短呢!」
「不过,我在街头道场下过十秒将棋,无需在意。」
爱面露紧张,天衣却神态自若地说。
天衣依然故我的个性一如往常,反倒是爱如此投入的态度令人在意。
毕竟是人生第一场公开棋战,会这样紧张恐怕也无可奈何……
「爱,虽说这是第一次大赛,但你也不需要这么紧张。Mynavi是不仅女流棋士、业余女子棋士也能报名的公开棋战。而我们接下来前往的是『初选』,有许多出赛者是业余棋士。」
「初选——?」
「也就是预赛的预赛。你没看大赛概要吗?」
「我、我有看啦!……可是里面有很多还没学过的汉字,所以……」
面对天衣毫不留情的吐槽,爱可爱地反驳。
她们两人都才小学四年级。而爱开始学将棋,甚至不到一年。
「……正如天衣所言,等等要参加的初选大赛,是为了决定两周后举办的『集体预赛』出赛者。集体预赛后则是『本战』。只要在本战脱颖而出,便能向女王头衔保持者——也就是《浪速白雪姬》挑战。」
话虽如此,这些孩子恐怕还无法挑战头衔。
毕竟她们现在的年龄,比师姊成为女王时还小一岁。
如今女流棋界整体水准相较于当时有所提升,即便这两人具备才能,也无法保证能通过今天的初选。
我也抱着『反正在放暑假,差不多可以参加大赛看看吧?』的轻松心态,鼓励她们参加。反正也可以成为夏天的回忆。
因为再过一阵子……我就没时间陪这些孩子了。
「总而言之,要特别小心别犯规喔?再来只要拿出实力就行了。」
正当我准备结束话题时,坐在我身旁的桂香姊开口:
「八一,也可以让我说些话吗?」
「啊,嗯。请说、请说……」
桂香姊已经挑战过初选好几回,她的建言比我的话宝贵许多。真庆幸~
「女流棋士与业余棋士都会参加今天的初选。女流棋士自然是强敌……不过真正难缠的对手,可是业余棋士喔。所以对上业余棋士,也不可以松懈。」
「咦?可是女流棋士老师们,不是因为很强才成为女流棋士的吗?」
「小爱,你认为业余棋士是些什么样的人?」
「没办法成为女流棋士……的人?」
「没错。可是其中也包含像我们这样的研修生,甚至有更高等级……C1或B级的人。」
「唔咦?」
爱发出极为困惑的声音。
「C1……不是可以当女流棋士了吗!?为什么她们不当!?」
「自研修会脱颖而出,登记为女流棋士的话,虽然可以取得女流三级的资格,但那还只是临时的证照。」
「临时的证照?」
「没错。如果不在两年内,将公式战成绩提升到规定水准,便无法晋升为女流二级。届时得再从研修会重新开始。」
「咦咦——!?」
爱本身也隶属于研修会,听了此惊愕事实后大为震惊。
「怎、怎么会……本以为好不容易可以成为女流棋士……」
「很严格吧?所以有些人会想积攒实力,等能在女流棋战确实获胜后再登记;有些人则因为是学生不能请假,毕业后才要登记……大家都考虑良多。因为这是关系一生的决定……」
「哈!那不过是弱者的借口罢了!」
天衣放声大笑。
「职业棋士的水准远比女流棋士高,对局也更多。即便一边上高中或大学,也留下成果了不是吗?明明握有能成为棋士的资格,却不肯……证明她们没有将一生奉献给将棋的觉悟。根本不值一提!」
「……也是。或许是这样没错。」
桂香姊也平静地表示赞同。
「老实说,我也曾这么想过。若我还是学生时能成为女流三级……应该会选择离开学校。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有可以跳过女流三级,瞬间成为真正的女流棋士——女流二级的方法……任何人都会选择那条路吧?」
「「唔……!?」」
「只要在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中,通过今天的初选及接下来的集体预赛,便能取得女流二级的资格。」
换言之——无需取得临时证照,就得以成为真正的女流棋士。
只要在将棋大赛脱颖而出,仅仅如此便能成为女流棋士。
职业棋士不存在如此梦幻的制度。
「然而,这仅限握有女流三级资格的人。业余棋士还是得先成为女流三级……为此,必须在预赛后再于本战取得一胜。」
「也就是说,那个……要是在初选和集体预赛脱颖而出,于本战取得一胜,就算不去研修会,也能成为女流棋士?」
「没错!小爱真聪明!」
「嘿嘿♪」
爱被桂香姊摸头,像只小猫般喜孜孜。
唔……!我也想被桂香姊摸头……!
「这场Mynavi是通往女流棋士最短的道路。所以大家都会死命奋战……就像我一样。」
「「……!」」
语气虽然平淡……可是面对那股魄力,不只爱,连天衣都倒抽了一口气。
桂香姊目前在研修会中,面临相当严峻的状况。
恐怕关东、东海、九州的研修会里,也有与她相同境遇的女性。
不仅如此,对拥有女流三级资格的C1以上研修生而言,只要通过集体预赛,便能立即获得女流二级这般安定的地位。
身分已受保障的女流棋士,以及尚未如愿的业余棋士。
要问哪方更拼命——答案呼之欲出。
「好,我的话到此为止!虽然说了很多,不过最终还是赢下眼前的对局就行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哦哦——!!」「哼……」
爱气势高涨,天衣则静静地撩起发丝。
尽管反应不同……但她们目光如炬的眼神,与听到这番话前判若两人。
我……则为自己的天真羞愧不已。
竟然对以女流棋士为目标的弟子,说出『因为有很多业余棋士,所以没问题!』这种乐天的话。对女流棋界一无所知的自己,真是太可耻了……
我用只让身旁的桂香姊听见的音量致谢。
「……真不愧是桂香姊。谢谢你。」
「呵呵……对姊姊刮目相看了吧?」
别说刮目相看,简直是再次迷上你了。
「可是桂香姊……这样说可能不太恰当,但你还真是冷静。」
「你以为我会更加紧绷吗?」
对桂香姊而言,这场大赛是成为女流棋士仅剩不多的机会。
这么一想,会紧张也理所当然……
「先前,我不是在研修会输给小爱吗?那场对局让我清醒了。正因为是为数不多的机会,才更应该尽情享受将棋。」
「……桂香姊真的变了呢……」
攸关人生的棋局当前,桂香姊竟能绽露如此开朗的微笑。
那副美丽而凛然的侧脸,令我看得如痴如醉时——
「我说,小天衣!我们来速解诘将棋吧!」
我隔壁的爱从背包中拿出长手数的问题集,向对面的天衣说。
「啊?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
「因为一个人解提不起劲嘛。来比赛吧!好不好!?」
「……真拿你没辙。」
本以为天衣会拒绝,她却罕见地顺从了。
Mynavi对天衣来说也是第一场大赛,或许还是会不安。弟子们名符其实地促膝对谈,陆续解开连成人职业棋士都会陷入苦战的超难诘将棋。
桂香姊眯起眼睛看着她们。
「……这些孩子们一旦站上舞台,肯定会为将棋界引起轩然大波吧。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像银子那时一样,成为不仅局限于将棋界的新闻——」
「是吗?如今女性有段者到处都是,应该不至于引发那么大的骚动吧?」
「八一,你笑了唷。」
「咦!?」
「骗你的☆」
桂香姊以指尖戳了戳我的脸颊,绽露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
▲ 祭神雷
会场『巴乐斯赛德(palace side)大厦』位于东京车站不远处。
桂香姊引领我们自大手町搭乘地下铁东西线,前往竹桥站。
大厦直通地下铁车站,可以从地下直接前往会场。
正如其名,那是座紧邻皇居的办公大厦,建筑的地下层却相当老旧,构造宛如迷宫。
半路上,我在建筑物里发现便利商店,停下了脚步。
「我去一下洗手间,之后会在便利商店随便买点饮料和食物过去,你们先去登记报名。」
「帮大忙了,八一!那我们先走啰!」
桂香姊领着大家,匆匆往上走。
即便搭乘大阪的首班新干线,时间也很紧迫。虽说这是住在非首都地区棋士的宿命,但第一次大赛不能安稳下棋,这点相当不利。因此我想尽可能帮助她们。
「好了……」
我上完厕所后,顺便打理仪容。
头衔保持者在这种活动露面,肯定得接受采访,照片也会被刊登在转播部落格上,因此需要做好相应的装扮。
我用发蜡精心梳整好头发,重新系紧领带。鼻毛也确认完毕。
「……好!真是帅毙了!」
今天是弟子人生仅有一次的出道公式战。
我想做爱与天衣引以为傲的师傅,在一旁守护她们,心情和教学参观时的父亲如出一辙。
「况且……呵呵!就像桂香姊所说,或许那两人正备受瞩目。万一『将棋世界』以我们为主题,写成『冲击性的天才师徒出现!』特辑,该怎么办呢~」
我顶着比预想中还帅气的发型,心情愉悦地前往便利商店购买饮料,顺便买了点轻食。这里设有许多咖啡厅和餐厅,因此也可以在那里吃午餐。然而,要是对局拉长,便会压缩到时间,可能没那种余裕。
购物完,我利用楼梯,自地下楼前往地上的楼层。
此时却发生一件麻烦事。
「……会场在哪?」
我迷路了。
由于是周日,而且才一大清早,所以不见职员的踪影。
室内电灯全是暗的,恐怕除了会场以外几乎没任何人。
话虽如此,我也不想打电话,以免叨扰接下来就要对局的桂香姊她们。
正当我陷入漫长思考,心想该如何是好时——
「找到了❤」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我仿佛遭受雷击般浑身僵硬……一阵寒气窜流全身。
一名少女伫立于昏暗的大厅中央。
宛如……远从千年前就一直在这里等我……
「八一。」
少女以黏腻缠人的口吻呼唤我的名字,接着说:
「你考虑过那件事了吗?差不多该回覆我了吧?」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是下一场集体预赛才要出场吧……!?」
「告诉我回覆嘛~」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回答我!!」
「……………………」
一阵沉默。然后——
「直觉?」
……直觉?
「我就觉得八一或许会在这里嘛~我感受到了那股命运。」
「命运?该不是和电波搞错了吧……」
我如此回应后,少女用力咂舌一声。
「哪边都好啦快点告诉我回覆~立刻。立刻立刻立刻立刻立刻立刻——」
她焦躁地啃咬拇指指甲催促。
那副样子显然很不寻常,情绪起伏太大了。
《运子雷神》——祭神雷。
坐拥女流六大头衔之一的『女流帝位』,出生于岩手县的十七岁少女。粉丝与年长棋士总称呼她『小雷』,但她可不是这么可爱的生物。
是怪物——属于鬼怪之流。
「……我说过很多次了吧?如果是那件事,我拒绝。」
我唾弃般地说完,又继续说:
「话说,你也要出赛下一场集体预赛吧?专注在比赛上吧。」
「就算在这种棋战脱颖而出,最后也只能和银子对战吧?那未免太无聊了。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这种话等你赢了师姊再说吧。」
「不行~」
鬼怪咯咯笑着道出理由。
「因为对手太弱的话,我就拿不出真本事嘛。」
如此豪语,一般只会被视为嘴硬。
竟口出狂言,直指对上女流棋士始终贯彻无败的《浪速白雪姬》「太弱」。
然而……唯有从祭神雷口中听闻这番话时,无法当成嘴硬。
对手愈强,雷愈能发挥实力,这早已被证实。
她与职业棋士的对战成绩出类拔萃。
师姊是奖励会员,因此无法出场。然而,一旦获得女流头衔,其中一个恩典便是获得出赛职业棋战的资格。
在电视棋战出场的祭神雷大爆发,于公开播映节目中,一一虐杀在场的职业棋士。周日早晨霎时骤变为残酷的杀戮表演。
对职业棋士而言,败给业余棋士和女流棋士是奇耻大辱。将棋实力是职业棋士唯一的生存意义。实力被否定便一无所有。
雷却云淡风轻地做到。
电视棋战中,她仅花不到一分钟持棋时间,便用超短手数四六手,将超资深职业棋士打得落花流水。对局结束后的采访中,有这么一段对话——
『今天的战术,是事先拟定好的作战计划吗?』
『咦?凭感觉喔。』
这句话使她在粉丝中人气大旺。
网路上如此评价她的棋风——
『总之先拿起飞车,然后〇·一秒内想出要下在哪里。』
『蒙起眼睛随便在某处打出飞车,决定今天的战术。』
『振飞车占卜。』
这些评论大致正确。
实绩则是空银子较为优秀。
然而,祭神雷的才能远超过她。
有许多将棋粉丝抱有这种想法,职业棋士中持有此见解的人占多数。
雷和师姊仅在数年前对战过一次……当时是师姊取得胜利。
不过,被评断为才能出众的却是败北的雷。
正因为是天才,所以摇摆不定。但祭神雷恐怕是地球上将棋才能最优异的女性。比师姊、爱与天衣都优秀。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比任何人都……
「……总而言之,那件事的回覆永远都是『NO』。」
「那我打倒银子成为女王的话,可以改成OK吗?那样我就拿出真本事。」
「在那之前,你恐怕还得对上我的弟子。」
「弟子?」
「虽然两人都还是小学生,却非常强。才能比你更出众。」
我嘴硬地说。
「嘻嘻!」
祭神雷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后,宛如胃袋痉挛般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不断笑着。
一直持续,未曾间断。
△ 初次上阵
我从雷身边逃离,迈步前进,在开幕式进行到一半时抵达会场。
主办活动的Mynavi股份公司高层正在开幕致词。我斜眼瞄着参加者鼓掌的模样,打算悄悄溜进会场——
「咦!?那不是龙王吗!」「为什么龙王会来东京!?」「喂!花呢!快为龙王准备来宾用的花——」
将棋界排行最高位的棋士登场,造成会场一阵哗然。
「我带弟子来……」
我解释理由后,骚动便扩大了。
「咦!?龙王的弟子!?」「这么说来资料上好像有写……」「龙王有弟子!?」「强吗?」「是哪个孩子?哪个孩子?」
虽然主办单位请我在众人面前致词,但我郑重婉拒了。
取而代之,我只好接下稍后协助网路解说的工作。
「……哎呀~受不了、受不了。今天我本来不打算工作的。」
发现天衣后,我走向她。周遭好奇的目光集中在小学生弟子身上,她却不为所动,甚至在众人面前斥责贵为龙王的师傅。
「你真慢,到哪里摸鱼去了?」
「抱歉。稍微迷了路……」
「真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我暂且隐瞒被雷缠上的事。对局当前,我不想说些奇怪的事让她心生动摇。纵使被痛骂也要忍耐、忍耐……
我疑惑其他人在哪里,于是环视会场——
爱在椅子上就坐,垂下眼帘,聚精会神。
「唔!?…………爱……」
那副崇高的身姿——甚至让人忌于搭话。
爱全身仿佛摇曳着蓝色火炎……显然她压根没打算『创造暑假回忆』,而是真心诚意地想赢得胜利。是因为听说脱颖而出就能成为女流棋士吗?爱的斗志远比在研修会时更加高涨。
「……桂香姊呢?」
天衣以下颚指指会场角落。在那里的是——
「……▲7六步△8四步▲6八银△3四步▲7七银△6二银▲2六步△4二银……」
桂香姊正背对会场伫立,几乎整个人贴上墙壁,用指尖咚咚地戳着墙面,诵经似地背诵矢仓定迹。
「……『棋魂』里面有出现这种角色呢~」
「别说蠢话了,还不快想点办法。」
天衣用脚推了我一下。就算你这么说……
「桂……桂香姊?确认定迹是可以,但对局差不多要开——」
「▲4八银△8五步▲7八金△3二金▲5六步△5四步……」
「集、集合!快到这里集合!!」
我把温热的饮料递给桂香姊,轻轻拍抚她的背,同时聚集大家。
「听好了,冷静下来听我说……这场初选虽是一局定胜负的淘汰赛,但即便第一场落败,也还可以进入『败部复活赛』。所以压力不要太大,即使输了也别松懈专注力。」
「败部……复活?」
爱小巧地扭了一下头。好口爱。
「呃……所以要赢几次?」
「四连胜就行了。其余不必多想。」
对两个弟子而言,这是首场大赛。以女流棋士及业余强豪为对手,要她们赢得四连胜,恐怕太过勉强。
但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她们多积攒经验。应对压力的方法也是其中一环。
「第一回合女流棋士彼此不会对上。反过来说,一般的业余棋士参赛者,几乎都会以强者为对手。以首战来说很严苛,可是也别退缩。就当作和强者练习——」
「啊?为什么要退缩?」
天衣以打从心底无法理解的口吻说:
「若是无法获得种子权的年轻女流棋士倒还好说,反正尽是些和业余棋士相当的老女流吧?比起气势正旺的年轻业余棋士,对付她们轻松多了。」
「……你真是个不需要人操心的弟子呢……」
这般强韧的精神几乎可说是才能。
「小天衣好厉害!」爱将水汪汪的大眼瞪得更大,桂香姊望着天衣的眼神也像在说「这孩子真的是小学生吗……?」那目光宛如在看外星人。
十五分钟后——
众人以抽签决定好对局组合,三人各自迈向棋盘。
爱的步伐夹带气势与气魄,而天衣威风凛凛。
至于桂香姊,则宛如被拖上处刑台的死刑犯般步履蹒跚……
「我、我也能在里面观战吗……?」
「当然,请自便。」
我在颈部挂上相关人员通行证后,与晶小姐一同前往观战。
「虽然初选一般是非公开,但如你所见,有许多孩子会出赛,因此随行的监护人能够观战。」
对局者首先分为五区对战。
我在看板上确认对战组合。天衣第二、爱第四,桂香姊则分派于第五区,幸运地全部打散。
话虽如此,也称不上是多吃香的对战组合。因为大家都对上了女流棋士。
「爱的对手是……杓子小姐啊。」
「那是谁?」
「杓子巴女流二段。我记得……她出生于高知县吧?印象中好像是……三十岁左右?」
「这情报也太模糊了吧……」
毕竟世代不同……我也几乎没有与女流棋士对战的机会。只有在联盟擦身而过时会打声招呼……
『时间已到十点。请开始对局。』
「「请多多指教!」」
这期共有七十名选手。撇除第一回战握有种子资格的十名选手,聚集于会场内的六十位女性,于宣布对局开始的广播传出后,同时敬礼致意。
三十个棋钟被按下的声响,与下出初手的锐利棋音不绝于耳。
瞬间,我不禁沉浸于小学生时还是业余棋士的感怀记忆中。这时——
「……嗯!!」
爱在抬起头的刹那,挺进飞车前方的步。
杓子女流二段没有开启角道,而将飞车振至中央。是原始中飞车。局面形成居飞车vs振飞车的对抗阵型。是爱擅长的腕力胜负。
「很好很好,接下来只要贯彻自己的节奏……」
「喂!比起她,快告诉我大小姐的棋局怎么样了!?」
「唔,好痛苦!晶小姐,请别拉我的领带」
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都乱掉了啦!
晶小姐猛拉领带,硬把我的脸转向天衣的对局,告诉我有关对战对手的资讯。
「右左口翠女流三段,三十四岁,出生于山梨县。她是正统派的居飞车党,也会下矢仓、角交换或横步取……这本书上是这么写的。」
举办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的主办单位·Mynavi公司,也发行了许多将棋相关的出版品。今天不但可以选一本喜欢的Mynavi书籍当作参加奖,主办单位甚至大费周章把收银台搬到会场入口贩卖书籍。晶小姐似乎从中购买了棋士的个人资料整理集。
「她在Mynavi女子公开赛虽然不甚活跃,但在其他女流棋战的晋级状况似乎很不错。」
「哦,这还挺罕见的。」
「怎么说?」
「那个年代的女流棋士大多是振飞车党。居飞车将棋有许多必须死记的东西。特别是角交换系,若不时时追踪最新知识,有时仅差一手便会让棋局了结——」
我话才说到一半,持先手的天衣已开启角道,开始对局。
持后手的右左口女流三段稍微思考一下后,同样开启角道。
目睹此状的天衣讶异地说:
「哎呀?这样好吗?」
「……?」
「女流棋士竟然开启角道。」
「唔!!」
天衣的挑衅令右左口小姐脸上的余裕荡然无存。
即便神情纹丝不动,却连耳根都已涨红,显然怒火中烧。
从这个反应,能够看透两件事——
其一:右左口小姐认为天衣实力劣于自己。
而另一个是……右左口小姐实力不怎么强。
角交换系的将棋绝不可让对手抓住破绽。因愤怒而忘我的当下,便已身处劣势。尽管尚未呈现于盘面上,但天衣已大幅领先。
「……真了不起。」
「什么?」
「这是先前研修会中,被桂香姊摆了一道的技俩。天衣马上消化到心中,甚至驾轻就熟。作为一名胜负师,她们的级别判若云泥。」
「哼哼!这还用得着说吗!我倒是一点也不操心!」
「……」
是这样吗?
受天衣挑衅的右左口小姐竟主动挑战角交换,诱导对手进行一手损角交换。
她恐怕打算好好教导这个狂妄自大的JS,何谓职业棋士的恐怖之处。能看见右左口小姐脸上,微微扬起一抹浅笑。
浑然不觉是飞蛾扑火……
桂香姊的对手是焙烙和美女流三段。
「她有《自爆女》及《群马炸弹》等别名,总之以狂暴的棋风名闻遐迩。进攻时能以惊人的气势拿下胜利,但输棋时往往也以惊人的气势自爆……」
「这样究竟是强是弱?」
「很强。甚至连A级八段的职业棋士都曾是她的手下败将。」
而且现在这状况,可说是能让焙烙小姐充分发挥实力的舞台。
「喝啊——!!」
随独特的吆喝声,焙烙小姐勇猛地发动攻势。
看似胡乱莽撞的攻击……应该说已经彻底爆发,不过——
「唔……!」
桂香姊只能以难受的表情持续防守。
「……练习将棋还另当别论,像这类公式战……还是Mynavi这般盛大舞台,任谁都会想安全过关而退缩,焙烙小姐却能一如既往。」
「自爆吗?那就是桂香小姐的胜利啰?」
「不,凭现在的桂香姊……」
在持棋时间漫长的棋局中,这种莽撞攻势的确遭人话病。然而,在时间短暂的快棋里,往往会就此分出胜负,因为防守方失误的可能性很高。
而这场初选即为——快棋胜负。
回到爱的对局,盘面四处的棋子都开始互角,战况如火如荼。
「唔……看起来是那名叫杓子的女流棋士占据优势,从刚才开始就当机立断地下子,剩余时间也很充分。」
「……太弱了。」
「咦?」
我向一脸诧异的晶小姐说明:
「杓子小姐之所以下得快,是由于没有确实判读局势,只是凭感觉下棋。现在是应该花费时间的局面。爱明白这点,而杓子小姐不明白,所以她很弱。」
「……」
「说白了,将棋的最善手约有三种,即使胡乱猜测也还勉强过得去。不过……这种方法没办法长久。」
杓子小姐失误了。
那瞬间,爱身上缠绕的『气』赫然骤变。
「……………………这样…………这样……这样…………」
「唔……?」
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前后剧烈摇摆的少女,令杓子小姐投以诧异的目光。
爱丝毫没有察觉对手的模样,只是深深、深深地潜入棋盘深海。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
柔顺纤细的发丝轻轻摇曳。因思考而急速加热的头皮使空气涨热,令发丝随之悬浮。因此刚出浴的爱只要下盘将棋,头发很快就会干了。
接着——
「——这样!!」
「唔!?」
爱如猫般猛烈伸展背脊,随着一声清亮棋音,下出棋步。
之后,局势一面倒。
爱的所有棋步都没有花上半秒。相对地,杓子小姐一点一滴消耗时间……每经过一手,花费时间便随之增长。
晶小姐满怀不安地说:
「用、用这么惊人的速度下棋没问题吗!?实在不觉得她有好好判读——」
「无妨。」
「咦?」
「因为她已经彻底看破棋局。」
几乎在我语落之时——
「…………啊!?」
杓子小姐惊觉自玉已然将死。
之后为了让局面漂亮地结束,又下了几手后——杓子巴女流二段投子认输。
「……我认输了。」
「唔咦?」
爱一瞬间露出如梦初醒的神情。
「啊!?非常感谢您!!」
爱连忙低头致意。
兴奋感,以及于将棋大赛中取得首胜的喜悦,令爱涨热的双颊如苹果般通红。
顺带一提,师傅有些泫然欲泣……
「……你最后闯得很深入呢。让我吃了一惊才逃错路。」
棋局结束后——
杓子小姐将输给业余小学生的悔恨隐藏于笑容中。从她话里的语气听来,仿佛是失误才输棋。
「毕竟成为女流棋士后,就下不出这么莽撞的棋步……话虽如此,我还是业余棋士时,也曾像这样胡乱进攻呢。(笑)」
「那、那个……是的。我也觉得或许有点危险,不过……」
爱有些惶恐不安,却仍斩钉截铁地说出下一句。
「不过,我看到诘了。」
「唔……!?」
杓子小姐讶异地双眼圆睁,气愤地提出反驳:
「但、但是!这样下的话,结果就很难说了吧?」
「那我就这样击溃你。」
「唔……!?那、那应该这么逃吗?」
「嗯?那也会将死唷?」
「啊……!」
爱轻巧地移动棋子,展示长手数的诘。她绽露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会问这种一目了然的事呢?』。
对爱而言,那个诘并非『判读』出来的,仅仅是『看得到』罢了。
太过理所当然,令她难以置信居然有看不见的人类存在。
「………………」
斗志从杓子小姐身上消散。
感想战进行愈久,她愈痛切感受到无论局势如何变化,爱的判读力都远胜自己……
俗话说『二度败仗』。开局便吃下如此艰辛的败仗,况且对手还是首次参加大赛的业余小学生。杓子女流二段之后一局都没能取胜,于初选中消声匿迹。
另一方面,天衣的棋局仍处于各自组织阵型的序盘。
虽然是序盘,不过——在序盘的阶段,棋局便迈入终结。
「啊…………啊啊……」
受天衣挑衅而往一手损角交换发展的棋局,对右左口女流三段而言,已是无力回天的绝望局面。
「怎、怎么会…………是哪里……?」
右左口小姐面色惨白,回顾自己是否在哪下了坏手。但于对局中回顾过往棋步的当下,就等同认输了。
单方面将时间消耗殆尽,右左口小姐于读秒时被迫下了未思考透彻的一手。
天衣不花一秒回应。
她的手势优雅高尚……蕴含其中的意志(讯息)却万分辛辣。
『还要下吗?已经结束了吧?你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如此质问对手。
右左口小姐被那声棋音吓到猛然抖动,作势将手伸向棋盘,却在途中收回、置于膝上。她紧握的手轻微颤抖。
接着拼命挤出一丝声音说:
「…………无路可走。」
「感谢指教。」
她们没有进行感想战。
「这样啊……你们两人果然很强呢……」
一回战结束之后——
再次集结的三人中,唯一败下阵的桂香姊坐在椅子上深深后仰,抬头望着天花板……恐怕是不想让人看见泪水……
焙烙小姐的自爆攻势效果卓越,杀得桂香姊片甲不留。虽然试图力挽狂澜,但认输时的局面仍惨不忍睹。
然后,桂香姊便……坏掉了。
「真对不起。只有我输了真对不起。把气氛弄得这么僵太对不起了……」
「桂、桂香姊……」「…………」
仓皇失措的爱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连天衣都显得踌躇,没有口出恶言。
这也难怪,毕竟这可不是开玩笑……
明明赌上成为女流棋士的梦想,专程从大阪过来,却仅只一局梦想便爆裂四散,当然会是这种反应……况且同行的两名小学生,还都轻松战胜了女流棋士。
此时,主办人员的声音乘胜追击似地响起。
『二回战的准备已经完成,请分区一回战中的获胜者准备下一场对局!遗憾输棋的人,要与同样输棋的人进行败部复活赛。我们将会分配组合,还请再稍候一会儿!输棋的人请再等等——!!』
主办人员别输棋、输棋的一直喊啦!!
「好……好了,你们两个,对局要开始啰……这里就交给我,快点去吧。」
「是、是的……」「哼……」
面带歉意的爱及略显尴尬的天衣,朝二回战的棋盘迈出脚步。
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的桂香姊呻吟:
「老兵不死……只是渐凋零……」
「还没凋零啦!还有败部复活战啊!」
「就、就是说呀,桂香小姐!放弃的话对局就结束了!!」
我与晶小姐拼命鼓舞,努力将她送往下一场对局舞台。桂香姊却只留下「我要美丽地凋谢了」这般不吉利的话语。
依据初战结果,获胜的爱及天衣晋级至分区二回战。败北的桂香姊则是前往俗称『后巷』的败部复活战。
即便我们努力鼓励桂香姊,但这当下每个人都认为她通过初选的希望渺茫。毕竟她的状态如此凄惨……心灵也如风中残烛……
所以,谁能想像得到?
这一场败仗——竟大大改变了桂香姊的人生。
▲ 观战记者的工作
「那么龙王,解说就麻烦您了。」
时间转眼流逝——现在是午后的第四回战。
我被叫唤到距对局场甚远的记者席,为弟子的棋局进行解说。
「如您所知,这场初选中关注度较高的对局,将会进行网路即时转播。而第四回战,预定转播雏鹤爱小姐与夜叉神小姐的对局。请龙王利用这台平板电脑,观赏弟子的棋局并进行解说。」
「是……」
「位于盘侧的转播记者会输入棋步。请您看着棋步,协助我们为棋谱下达评论。这样您明白吗?」
「嗯……这个嘛,这点我是明白啦——」
笔名为『鹄』的记者,经常负责我的棋局。
不仅是最近与山刀伐先生对战的贤王战(我靠三连续限定合拿下胜利!),先前与步梦的帝位战(我以战后最长手数拿下胜利!)亦是他负责。
如同这位鹄记者,所谓的将棋记者,便是在报纸或将棋专门杂志上,书写将棋报导的职业。有时也会像这次,负责棋战的转播部落格,或即时转播对局等等。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那个,鹄记者?」
「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来到东京?你不是住在关西吗?该不会是为了转播初选专程前来吧?」
「我高兴。」
鹄记者轻描淡写地说,调整眼镜的位置,接着为了不发出声响,在键盘上铺了一张白布,将指尖放上笔记型电脑——
本局为第十一期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初选第四分区决战。剑拔茅寻女流三段—雏鹤爱业余棋士战。胜利者将确定出赛集体预赛,战败者则进入败部复活。
对局开始时间预计为十三时三〇分。各拥有十五分钟持棋时间,使用棋钟计时。时间用尽后进入一手三〇秒的读秒时间。
由九头龙八一龙王担任本局网路解说员,他也同为对局者雏鹤小姐的师傅。
掷棋结果为四枚步,由剑拔持先手。(评论执笔=鹄)
显示在平板上的将棋盘评论栏中,瞬间输入如此大量的情报。
「鹄记者……你打字可真快。」
「我会事先设定好频繁出现的语句,输入一个文字便能转换。比方说——」
『s』→一些微思考过后下了▲9八香。先手的目标是穴熊。
『k』→完成金银四枚的美丽穴熊。
『y』→穴熊果真深远。结束后回顾棋局,完全是穴熊的压倒性胜利。
这个人也太喜欢穴熊了吧?
「……所以呢?我该说些什么好?」
「由于我们一次转播两场对局,因此请您用平板电脑细心关注两方局势,并指点重点棋步。其余只要与我对话便行,我会自行拣选内容。」
「与鹄记者对话啊……」
「很开心对吧?」
持后手的雏鹤爱为小学四年级生。
隶属关西研修会的她,首次于女流公式战中登场。至今已三连胜,势如破竹地晋级分区决战。
她击败的对手,分别为杓子巴女流二段、伊座利结爱女流初段、结能八重女流二段。每一位皆为实力佼佼者,并非凭好运或气势便能击败的对手。
本局将配合龙王的解说,一览龙王弟子的实力。
「首先从进展较快的雏鹤小姐的棋局开始吧。」
「本以为是横步取……但持先手的剑拔小姐没有吃下横步,因此转为没有吃下横步的相挂系将棋。面对来路不明的对手,她恐怕是想避开以研究定胜负的横步取,转而以较易形成力战的相挂为目标……这却是爱最擅长的将棋。对持后手的爱而言,应该正如她所愿。」
「雏鹤小姐擅长相挂吗?」
「对了,鹄记者,你是第一次见识爱的将棋吧?」
「是的。不过舍妹似乎在研修会受过她的关照。」
「爱是看了我在龙王战下的相挂,才开始下将棋,所以起初对相挂外的战术一无所知。之后虽然我教了爱许多其他阵型,但她最中意的好像仍是相挂,因此对这个战型相当敏感唷。」
「原来如此,是承袭自师傅呢。」
战型转为未吃下横步的相挂。剑拔下子节奏快速,这恐怕是她预定的作战。
雏鹤小姐也没有认输,同样以速棋紧咬对手,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解说员九头龙龙王志得意满地表示:「我替爱开发了许多,所以她很敏感唷。」
「……等等,鹄记者。」
「怎么了吗?」
「我的台词在棋谱评论上显得很像变态耶,我好像没说过这种话吧?」
「由于评论栏位容量很少,非得省略语句。」
「请修正。」
「这是即时连线所以做不到。比起这个,请您快点解说。」
「……剑拔小姐挺进并舍弃步,自3筋开战,紧接着将飞车移至中央,形成『回转飞车』。不过我认为这是失败的战术。」
「是这样吗?看起来是极为自然的一手……」
「与其移动飞车,角交换更好……啊啊,你看,爱进行了角交换。由后手下角交换,虽然看起来等同手损,但先手会丧失攻击手段。对后手而言正中下怀。」
先攻的剑拔筑起回转飞车,持后手的雏鹤小姐却视若无睹地进行角交换。如此一来,剑拔等于让出手顺,攻势没能见效。剑拔将手抵住头部深思。
九头龙龙王「小学生正中下怀」。
「喂!」
「这次又怎么了?」
「为什么你的语气好像很困扰!?困扰的人是我吧!!你显然是故意用这种容易招致误会的写法吧!?」
「唉……不然要怎么写您才满意?」
「当然是依据事实——」
「我明白了。首先从雏鹤小姐的正确个人资料写起吧。这个嘛,今年春季成为九头龙龙王的内弟子,开始了同居生活——」
「慢着!」
「是?」
「等等、那个…………内弟子的事……希望你别写出来……」
「这是为什么?您想隐瞒吗?」
「不,我没有特别隐瞒……」
「那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才没有见不得人……」
「那写出来也无妨吧?包含与JS一同生活、在2DK公寓同居,以及让她帮您做便当的事。」
「不,所以说这……」
「您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当然没有。我完全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这还用说吗?」
没错,一点也没有见不得人。
虽然……没有,不过即便没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收爱为内弟子的我,在关西仍被彻底视为萝莉控。师姊更是把我当成罪犯看待。
这般传闻似乎也在网路上广为流传……但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堂堂正正主动散布吧?以上便是我的见解。
问题在于该怎么说服鹄记者——
「你、你想嘛!万一像我这种广受女性欢迎的年轻棋士和JS同居之事散布出去,将棋界好不容易汇集的女性粉丝,不就会深受打击吗!?」
「……您说得对。」
「吐槽我啊!我很清楚自己说出这种话有多空虚,求你毫不留情吐槽我吧!」
「她们的棋步稍微停滞了呢。来看看夜叉神小姐的棋局吧。」
「喂——!!」
夜叉神天衣业余棋士与粥新田丽女流三段的对局,由持先手的夜叉神小姐将盘面诱导至角交换,如火如荼地展开激战。
粥新田是具有头衔挑战经验的强豪,这届以一回战种子选手身分,势如破竹地连胜晋级。她本就是足以获得免除初选资格的强者。
夜叉神小姐与雏鹤小姐同为小学四年级生,亦属九头龙龙王门下,到此为止的三局皆以角交换系的将棋节节取胜。本局亦采用了普通角交换战术,保持领先局面。
九头龙龙王「夜晚就是我的领先局面」。
「我哪有说!!」
「嗯,因为我还没问啊。」
「那你怎么直接写了!?」
「夜叉神小姐是怎么样的孩子?」
「天衣……是个聪慧的孩子。虽然只是小学生,却能完全独立自主。几乎不用教什么,她就会自己变强。以弟子来说,应该算是最棒的吧?比起这个,刚才的棋谱评论——」
现在局面仍是夜叉神小姐占据优势。
废物龙龙王「小学生最棒了!」
「就说我没说了——!!话说比起这些,你应该多写一点棋步解说吧!?该从解说者身上得到的,应该是那方面的解说吧!?还有名字!!还有我的名字——!!」
「坦白说,棋步解说我自己来就行了,用不着劳烦您。」
「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我吧!?我是知道棋步解说这种事,根本难不倒鹄记者啦……」
观战记者需要一定程度的棋力。尽管并非必备条件,不过棋力较高的人,书写出来的报导也较有深度。就结果而言,记者多半为棋力高的人。
因此,成为记者之人有些原是奖励会员,有些则是业余强豪,甚至可能比女流棋士更强。鹄记者亦是一般女流棋士无法奈何的强者,打从一开始他自己包办一切就好了吧……
「你把我叫来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想知道龙王珍视的弟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还有——」
「还有?」
「弟子的存在会为龙王带来何种影响。」
雏鹤小姐与剑拔的对局中,持后手的雏鹤小姐接连下出防守好棋占据优势,充分发挥承袭师傅的将棋判读力,一步步靠近胜利。
剑拔以▲8五角为目标企图打入角,但雏鹤小姐依旧冷静应对,事先预防先手的计划。剑拔已然丧失一切攻击手段。
「龙王?您对这个手顺有何看法?」
「真教人吃惊……」
「怎么说?」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执着『胜利』的爱。」
我看着映照于画面上的冰冷棋谱,为弟子的赫然骤变震惊不已。
至今为止,爱都是靠终盘的速度竞争,从对方手上争得胜利。
然而今天的棋谱截然不同。
爱总会事先预防对方的攻势,彻底封印敌人的攻击手段。
至今满脑子只想超越对手而全力冲刺的孩子,如今竟学会思考比赛发展,下出能确实赢得胜利的将棋。
「的确……剩下只要悠然等待对手投子认输。」
「不,有诘。」
「咦?」
「在7七打入步就是诘了。」
「啊!!可、可是……小学生能看出这个诘吗?」
「爱就看得出来。」
数秒后更新的棋谱是——△7七步。
之后,爱以骇人气势将对手的玉逼上绝路。
她猛烈突进,仿佛不允许蹒跚踉跄的对手倒下。持棋时间还有剩,爱却没有多花半秒,不断祭出下一手,丝毫不给对手思考的时间。冷酷。思绪已被远远抛离的剑拔小姐甚至抓不到认输的时机,连死缠对方也做不到,唯有棋步愈加沉重。
目睹爱以如此鲜明、极速的棋路朝玉直逼而去,鹄记者甚至忘了写评论,只是屏气凝神地直视陆续更新的棋步。
不久……棋谱停止更新。
鹄记者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敲打键盘。
「龙王。」
「是?」
「太强了。」
此时剑拔投子认输。终局时间为十四时五分。消耗时间为剑拔十五分,雏鹤八分(持棋时间各为十五分)。
胜者为小学四年级的雏鹤小姐。
首次出场便连续击败四名女流棋士,顺利晋级集体预赛。
宛如师傅九头龙八一龙王及师伯空银子女王,展现惊为天人的才华。
△ 访谈
「请看向这边!」「现在的心情如何!?」「对集体预赛有何期许!」
于其他房间举行的分区优胜者访谈,由爱与天衣独占聚光灯。
这也难怪,毕竟——
「…………真的办到了,四连胜……」
两位弟子被兴高采烈的大人团团包围,沐浴在此起彼落的聚光灯下。我凝望着她们两人茫然低喃。
虽然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夜叉神小姐!以九岁七个月的年龄晋级集体预赛,是史上最年轻的记录。您的感想是!?」
「没什么特别的。」
「您想最先将这份喜悦传达给谁!?」
「师傅。因为他就在附近闲晃。」
「能、能拿下四连胜的理由是?师傅龙王……有传授什么作战吗?」
「我想,应该只是对手太弱。」
天衣手持赠与集体预赛晋级者的花束接受记者提问,如同今日的将棋般回以强劲的一手。听闻那极尽傲慢的语气后,采访记者的反应是——
「完美战胜那位粥新田女流三段,竟然还能做出这般发言……」「如假包换的天才……」「好可爱。」「新的女英雄诞生!」「好想被她痛骂。」「好可爱。」
他们非但没动怒,反而深表赞赏。尽管还混了点奇怪的评论……
将棋界中,年轻便是最显而易见的才能铁证。不畏他人,能坚毅陈述自己意见的强硬性格,亦是才能的一种。
然而,对女流棋士来说,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才能——
「你们在搞什么!这里才是能把大小姐拍得最可爱的角度!!是这个角度!!」
「你、你是谁啊!?」
晶小姐闯进采访现场,对记者的拍摄技巧指指点点,最后甚至自己拿起相机拍照。
对女流棋士而言,还有个比将棋才能更重要的才华——『容貌』。
天衣与爱之所以能掀起如此轩然大波,也是因为两人的容貌皆出类拔萃。就某种意义来说,其价值在女流棋界可能凌驾将棋才能。
这点在下一场集体预赛中,应该就会露骨地彰显出来。
「咦咦!?开、开始下将棋……才过了七个月!?」
采访爱的记者纷纷高声惊呼。
这也是当然的。就连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两人的我,都大为震惊。
我本来就预料,天衣即便以女流棋士为对手,也能平稳地下好将棋。只要诱导至自己擅长的阵型,她应该就能略胜对手一筹。
然而……爱的四连胜出乎我意料之外。
「您几乎不曾与女流棋士平手对局过吧?竟、竟然还能拿下四连胜!?」
「拿手战术是相挂!?那就是居飞车党……咦!?振飞车也会下!?」
采访记者已超乎讶异的境界,反而深感困惑。
小学四年级,九岁。
将棋资历七个月。大赛经验零。
这样的女孩子,却将钻研一、二十年的四名女流棋士一口气抛诸脑后。
「而且……每一场都是完胜棋谱。」
至今为止,爱都是典型的终盘逆转胜型。
她并非轻视对手,但心中某处总怀着『即便序盘被拉开距离,只要在终盘逆转就行了!』的想法。换言之,爱是慢热型棋手,在组织阵型上总是会疏忽大意,或者说不够严谨。
可是今天——她从序盘便毫无破绽。
「那个……我还很弱,还有很多很多必须学习的事…………但下一场集体预赛也绝对会拿下胜利!!」
被问到对两周后集体预赛的期许时,爱强而有力地如此宣誓。
本来还担心在众多记者包围下,她会不会兴奋紧张、仓皇失措。然而,就连访谈应答,她都应对得很得体。
是参加大赛的意识促使她成长了吗?
不仅从早上开始就专心集中于对局;对局胜利后也显得很安分。平时她明明总像小狗向我撒娇,希望我给予赞赏……
看来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彻底长大成人。
那副身影实在太可靠……甚至令我略感寂寞。
「……明明可以再多向师傅撒撒娇。就算让我不安、困扰也没关系啊……」
我不由自主地如此呢喃。
「雏鹤小姐也与夜叉神小姐一样,同为九头龙龙王的弟子对吧?」
「是的!」
「他教导了你许多将棋的事对吗?」
「是的!师傅教了很多很多!」
「在周末之类的吗?」
「每天!!」
「每、每天?」
「是的!!每天他都会在家里指导我!!」
啊。
完了。
「那个……是指雏鹤小姐的住家吗?」
「是师傅家!」
「「咦!?」」
「他教我最多东西的时间是刚洗完澡的时候!我们会钻进被窝,一起解诘将棋!还有,最近只要我赢了,他就会帮我吹干头发当作奖励——」
「S、ST——OP!STOOOOOOOO————————P!!」
我慌慌张张地出声阻止访谈。
「龙王!请您详细解释一下!」「您把JS带到自家吗!?」「萝莉控的传言是真的吗!?」「您背着空女王脚踏两条船吗!?」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请、请你们等一下!这是误会!在家里指导她的意思是……对了,是网路!我是利用网路指导她!还有,我和师姊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错!师傅和空老师没有特殊关系,能在师傅家留宿的是JS研成员!!」
「爱!!你稍微闭上嘴!!」
「唔呀!?呜噗唔噗唔噗——!!」
我连忙用手捂住弟子的嘴,但为时已晚。
「JS研!?」「难不成还有其他JS!?」「到底怎么回事?龙王!?」「您是萝莉控吗!?」「您还指导了将棋以外的事吗!?」
记者的穷追猛打愈演愈烈……弟子的采访现场不知不觉间,骤变为追究我萝莉控嫌疑的记者会。
出发时,桂香姊在新干线上说的话于我脑海中复苏。
『这些孩子们一旦站上舞台,肯定会为将棋界引起轩然大波吧。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像银子那时一样,成为不仅局限于将棋界的新闻。』
嗯。确实如此。
▲ 败部复活
最后,我勉强挡下记者锐不可挡的攻势,成功隐瞒我与爱同居的事实。不过——
「……话虽如此,但总有一天会曝光吧……」
我没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最近引发这么多骚动……
采访在这种气氛下结束后,我们回到对局场。此时正好在举行败部复活淘汰赛的决战。
「「请多多指教。」」
桂香姊与对局对手·粥新田丽女流三段配合彼此呼吸,敬礼致意。
按下对局时钟按钮的人,是桂香姊。
表示桂香姊持后手。
「……以粥新田小姐为对手却持后手啊,会是场硬仗呢……」
先前那股喜不自胜的心情一口气灰飞烟灭。
爱满怀不安地将手伸向我的衣服……但途中又收了回去说:
「桂香姊……看起来好像很累……」
「毕竟这是今天的第六局……」
首战败阵的桂香姊直接进入败部复活赛,想不到之后竟拿下四连胜。如今只要在此获得胜利,便能晋级集体预赛。
能从那种状态重新振作……恐怕正因为那场败北。
原先那般僵硬的桂香姊,在首战败北后终于摆脱僵硬,得以势如破竹地下好棋局。可谓背水一战。
而那股气势,让她从败部复活赛的最底层一路扶摇直上。
不过,桂香姊从对局开始便呼吸紊乱、头发散乱,且眼球凹陷、布满血丝,在在透露她经历了多么严苛的战役,明显已超越极限。
相对地,具有种子资格的粥新田小姐才下了第四局。
虽然先前才惨败给默默无闻的小学生,品尝到进入败部复活赛的屈辱,但她气场沉着,没有透露一丝动摇。不仅技术过人,也能感受到她不屈的心灵。
「咦,是刚才输给我的女流棋士嘛。」
天衣将花束寄放在晶小姐那里,无声无息地来到我身旁说。
「嗯,她很强吧?」
「不会啊?」
「……」
「那种对手,再下一百局我都有自信能赢。」
天衣曾一度成为桂香姊的手下败将。
尽管绕了非常大一圈,但方才的发言……也可解读为她在声援桂香姊。应该。
在我们对话的期间,棋局也持续进展。粥新田小姐的作战计划逐渐明朗。
「是『角交换四间飞车』。」
我呢喃道。爱随即发问,催促我继续说。
「那、那是什么样的战术!?」
「是由振飞车方积极进行角交换的战术,有段时期在业余和职业棋士间都广为盛行。从角交换转为四间飞车,再重新振出向飞车。」
「唔咦咦?……总觉得是很奇怪的将棋呢?」
「确实,因为会造成不少手损。倒也有讨厌这点、选择直接转为向飞车的战术……但女流棋士中,恐怕没有能熟练这种下法的人。」
「为什么?」
「因为需要才能。」
另一方面,近年来角交换四间飞车的定迹也急速周全,研究到达相当深入的境界。在毫无知识的状态下,接受对手的作战计划极度危险。
不出所料——
「唔……!」
桂香姊发出似呻吟又似叹息的声音,看起来痛苦难耐。仅仅三十几手,她所剩的持棋时间已减少至一分十三秒。
明知危险仍无法回避,只得单方面消耗时间。
她陷入对手的研究。
「粥新田小姐是认真想击溃她。以业余棋士为对手,也毫不手下留情……」
「桂、桂香姊……!」
爱紧紧地十指交握,宛如在祈祷。
然而,祈祷没有奏效。桂香姊的局势一次都没能好转,就这么迎来中盘高潮。
「嗯……嗯嗯……!」
此时,桂香姊将仅存的剩余时间尽数投入,祭出胜负手。
一瞬之间,战况看似好转……但推进几手后,桂香姊直线坠落地狱。
「啊……!?」
——王手龙取。
这可不是一时糊涂的程度。因疲劳导致的彻底误判,是顿死级的失误。
「……她到底在做什么!」
天衣焦躁地咂舌一声。
飞车被吃下,老实说桂香姊毫无胜算。
然而——穷途末路的逆境,反而令桂香姊宛若风中残烛的体力,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唔唔唔……!!」
桂香姊不断走出下一步,紧咬下唇走出下一步。
其拼死抵抗的身影,仿佛被逼入绝境的小孩一面哭喊,一面将手边所有玩具狂丢猛扔。
「呿!……真烦人。」
这不成体统的棋步,明显令粥新田小姐燃起一把无名火。
话虽如此,她也不愧为经验丰富的女流三段。即便火大也没有爆发,只是平淡地在三十秒将棋中不断累积最善手。
「师、师傅…………这样,桂香姊……」
「嗯。下一手2三龙后……就即诘了。」
桂香姊死缠烂打的玉,只差一手就会无力回天。
而她似乎也明白这点。
「………………啊啊……」
已无法从桂香姊的身姿感受到斗志。如字面形容,她燃烧殆尽。
她恐怕是打算等对方再下一手就投子认输。
「………嗯………嗯……」
粥新田女流三段在读秒声中,好几次点头确认诘,接着在最后一刻拿起龙,于2三之处打入。
然后,在她将手指移开打入的棋子瞬间——
「我认——」
桂香姊低下头,准备示意认输时,动作却中途停止……她将头探出棋盘,大大睁开双眼。
「「「咦?」」」
桂香姊、转播记者与下子的粥新田小姐本人,全都发出呆愣的声音。
粥新田小姐所下的棋步并非2三龙。
置于2三位置的棋子是——『飞车』。
「「咦咦咦——!?」」
就连观战的我们也不禁高喊出声。
想不到粥新田小姐,竟然特地将升变为龙的棋子,再反过来打入棋盘!
让龙变回飞车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手,犹如让步倒退,是判定为『不可走的棋步』。而且,既然手指放开了,当然不能反悔。
这毫无疑问是违规,前所未闻……
「唔……」
仅仅一瞬间,粥新田小姐将手伸向棋子,企图让飞车变回龙——但她随即转而将手置于棋台,低下头说:
「我认输了。」
「啊……」
桂香姊也反射性地敬礼致意。只不过,她仿佛还没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盘侧观战的裁判停下时钟宣布:
「……到此为止,共一七〇手。由清泷小姐获得胜利。」
之后的一段时间,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支配会场。
不久,粥新田小姐瞪视着棋盘,奋力挤出一丝声音。
「…………失陪了……」
「不、不会……」
桂香姊同样低着头,光是作此回应就已耗尽气力。看来不会进行感想战了。
在被彻底逼上绝路的局面下,竟出乎意料地因对手违规获胜。这般落差体现了将棋这种游戏,一手就可能让一切翻盘。
话虽如此,这也太超过了。
在这场对局前,粥新田小姐才被天衣彻底压制,却未显露内心的动摇。
不过,她的心灵果然遭受了极大创伤。
『绝不能在一天之内两度输给业余棋士。』
恐怕是这份决心转为压力……最后的最后化作令人难以置信的违规,呈现于棋盘上。
粥新田小姐不仅被天衣打得落花流水,也未能如愿彻底压制桂香姊。她没能从序盘大放异彩,就连终盘也无法以华丽的即诘扳回一城。
因为粥新田小姐是女流棋士,而桂香姊只是业余棋士。
同为职业棋士的我,深切明白那种心情。我向为桂香姊胜利贡献最多的二号弟子悄声说:
「……可能都是多亏了你唷?」
「可以别说这种教人作呕的话吗?」
明白我话中含意的天衣狠狠唾骂。
我怀抱感恩的心,姑且摸了摸她的脑袋。骄矜自满的乖僻大小姐,大发雷霆地呐喊:「别乱摸——!!」好口爱。
「呜呜……!桂、桂香小姐……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晶小姐竟嚎啕大哭,让四周的人都看傻了眼。
为什么是你最先哭出来啊……虽然我有一丝这种想法,不过仔细想想,她每次都陪同天衣来到研修会。人们一心一意专注于将棋的身影,她一直看在眼里,于是晶小姐也下起了将棋,大概是对以棋士为目标的研修生融入了情感。
然后——
「清泷小姐,我们要采访晋级集体预赛的参赛者,请移步来这里。」
「咦?」
在相关人员的催促下,桂香姊才带着如梦初醒的神情,自棋盘上抬起头。
「我、我……晋级Mynavi的集体预赛……?」
「恭喜您。您通过最后一关了。」
「……」
桂香姊步履蹒跚地站起,正要迈出脚步时,却又因腿软失去平衡。
爱冲上前,支撑她的身体。
「恭喜你,桂香姊!接下来绝对要一起拿下胜利唷!!」
「…………嗯。」
摄影机的闪光灯包围迟来的最后一位女主角。
被问到集体预赛的期许,桂香姊依然带着如梦似幻的神情,但她仍强而有力地握住送到手上的花束说:
「能与率先成为女流棋士的昔日修行伙伴在公式战对局,令我备感欣喜。我会好好努力……让对方说出『你变强了呢』这句话。」
第十一期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初选,就这样拉下布幕。
参加人数七十名。其中有十一名选手推进到下一场集体预赛,当中的业余棋士仅有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