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过这么一段故事。」
「嗯哼~」
月夜见坂小姐不知何时躺卧在榻榻米上,边挖耳朵边听我说话。她呼了一口气将指尖的耳垢吹飞,接著陈述了她的感想。
「真是有够无关紧要的故事。」
咦咦……
「结果你只是在炫耀自己很受银子跟那个小学生欢迎而已嘛。听了这种故事,只会让饭菜更难以下咽。」
「不对不对不对,什么受欢迎……要怎么解读才会变成这样啊?我是想让你明白,我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一~直饱受辛劳──」
「喂,小鬼,麻烦你帮我穿和服啦。」
「啊……好。」
爱从我身后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往月夜见坂小姐身旁走去。听我说啦!
「师傅,请您转过头!!」
「是、是──!!」
在爱的怒斥下,我连忙转过身。
嚓嚓……磨擦衣服的声响传入耳际。束紧腰带时,紧随而来的是月夜见坂小姐「嗯……」的吐息声,听来相当悦耳……
「已经好啰。」
爱语毕,我提心吊胆地回头──身穿和服的月夜见坂小姐正伫立在那里。
……真美。
虽说衣裳松开时的姿态极为性感……但目睹端正挺拔的姿态后,我被她完美的容貌震慑住了。
《强攻的大天使》之别称可非浪得虚名。要是不说话,几乎会让人误以为她是真正的天使……
月夜见坂小姐转动手臂,确认和服的松紧状况,只见她吃惊地向爱说道:
「……小鬼,你很擅长穿和服嘛!」
「是这样吗?」
「是啊。直到刚才都很难受,现在却超级轻松呢!谢啦!」
语毕,月夜见坂燎女流玉将潇洒地迈向了对局场。
☖
当那座庭院映入眼帘之际,爱倒抽一口气后呆站原地。
停顿一会儿之后──
「好壮观……」
她才总算得以发出赞叹声。
此处为天龙寺『曹源池庭园』。
「这里是日本首座被指名为古迹与特别名胜的庭园,现今仍保留著七百年前的面貌。既是可以环游中央曹源池的池泉回游式庭园,同时也是将岚山景色纳入背景的借景式庭园。」
据说是名为梦窗疏石的知名禅僧所打造的。
这号人物似乎在全国各地修建了许多雄伟的庭园。
「顺带一提,曹源池一名的由来,似乎是梦窗先生将池水尽数抽乾之后,发现了刻有『曹源一滴』的石碑,故取此名。」
「师傅……您好厉害……♡」
「──官网上是这么写的。」
「亏我这么尊敬您!」
「有什么关系。我们得死命记住将棋定迹,其他可以上网搜寻的东西,尽管搜寻就是了。」
对必须确保大脑剩余容量的棋士而言,塞进多余的知识也只会碍事。这可不是藉口,是真的!
对局在能将庭园景观尽收眼底的『大方丈』进行。
庭园自然美不胜收,但大方丈也是相当壮丽的建筑物。
分隔东西两侧的纸门上绘制著云龙画像,魄力实为惊人,犹如被巨龙所瞪视。
大方丈平时当然是禁止进入的场所,而山城樱花战第二局正是在此举行。
在院方精心安排下,参拜的客人能漫步于环绕四周的走廊,同时观赏庭园与对局。
两位美女身穿和服,流露壮烈的神情下著将棋,这幅光景似乎大大撩起了不清楚规则的外国观光客的好奇心,人潮一拥而上。
我们这些相关人士也不能贸然闯进大方丈,只能待在设置于其他建筑物的休息室,确认记录员即时登录于平板上的棋谱。
在寺院境内环视一圈过后,我和爱决定在休息室守望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
「好了,来看看重要的对局吧……」
我与弟子一同眺望显示于萤幕上的局面图。
「爱,你怎么看?」
「这个嘛……」
爱身子前倾,将脸凑近萤幕仔细研讨局面。她嘴里流泄出「……这样、这样、这样……」的语句,并微微晃动身体,潜游于将棋世界当中。
过了一会儿,她道出了结论:
「我认为月夜见坂老师在下午扳回了优势。虽然穴熊这边……供御饭老师的围玉尚存,但她已经丧失攻击手段……」
「原来如此。那下一步该走哪里?」
「我会走……1四步。」
爱选择这一手,是打算向相当于穴熊致命弱点的玉头直接施加压力。
向用坚固铠甲守护身体的对手发动攻击,并自头盔上方将其一刀两断。
「这样啊。你想用最强的棋步,在最短时间内一决胜负是吧?」
「是的。」
「三十分。」
「咦……?」
爱错愕地望向我的脸。
明明说是『最强棋步』却只得到『三十分』低分,大概令爱十分意外,而且没能得到我赞赏,也让她饱受冲击。
「如果是一次定胜负,刚才那手的确是正确答案。」
我解释给予差评的理由。
「然而这是番胜负。纵使这场对局已胜券在握,若下一局不拿下胜利,照样无法夺取头衔。既然如此,不就该尽可能在这场对局多给对手一些伤害吗?」
「伤害……?」
「痛击敌人的心,甚至令对方难以痊愈的地步。」
「可、可是……师傅您不是说将棋讲究礼仪……下棋时不可以为对手带来无谓的痛苦……」
「那是对业余棋士的指导方针。」
言外之意,我同时是在向爱施压『你已经不再是业余棋士了』,接著将『棋士』面临淘汰赛时的要领传授弟子。
「职业棋士必须一直与相同对手战斗。为了尽可能提升多一点胜算,必须将『棘手』的印象深植对手心中。这也是职业棋士的技巧之一,对吧?」
「…………」
爱默不作声。
对这个性情率真的孩子而言,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纳我这番话。
又或者她到最后都无法接纳也说不定。
然而──
「职业将棋的胜负仅有毫厘之差。大家才能几乎相同,付出的努力也不分轩轾,唯独胜负壁垒分明。这就是将棋世界。毫厘之差──能否积攒这毫厘之差,足以左右人生。倘若没有积攒而上的觉悟,那还是别战斗更好。」
因为结果已一目瞭然。
「……月夜见坂老师就是想在这场对局……积攒那毫厘之差吗?」
「没错。不给对方认输的机会,在公开对局中细细凌辱对手。击溃心灵,煽动怒火,只要让对方在下次对局失去平常心就得手了。」
供御饭小姐别名为《虐杀的万智》。
因为她擅长组成穴熊与对手纠缠,精心虐杀敌人后再解决对方,故得其名。
然而此刻,月夜见坂小姐却反过来凌辱《虐杀的万智》,打算给予对方更甚于普通败北数十倍的屈辱。
有些人会称将棋与西洋棋为战略运动,但它们与活动身体的运动之间有决定性的差异。
运动的败因有千百种。
虽说心理层面亦有影响,但绝大多数的问题点都聚焦于肉体方面。若是团体竞技,团队精神及教练的指挥亦可能是败因之一。
然而将棋的败因,除了『自己太弱』以外没有别的。
我们被迫正视自身弱小,真的败北时品尝到的懊悔之情,恐怕也是世上所有胜负之争中最为苛刻的。
「真的……真的非得做到那种程度不可吗?故意伤害对方的心……那实在……」
「真正的胜负之争便是如此。既然互持真刀针锋相对,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将棋虽不会残害敌人的肉体,却能将心灵千刀万剐。毕竟要迫使对方认输,除了击溃心灵别无他法。」
「但、但是……那两个人……不是挚友吗?」
没错,她们是挚友。
「正因如此才要赢啊。因为最为亲近,才比任何人都渴求胜利。」
正因为与对方的交情比谁都长远而深刻……所以万一败北,往后的人生都得为对方比自己强的事实感到畏怯。
「那种未来令人深感恐惧。对注定以顶点为目标的棋士而言,更是否定了自身的生存意义。遭受驯服的野生动物,只得沦为家畜。」
「家……畜……?」
如果放弃以顶点为目标,或许就能放下重担。
然而我们早在久远以前,就已放弃从对胜利的渴求中获得解脱。
我们深知若无法夺得胜利,一切都是枉然。
唯独将暗藏人类内心的漆黑情感升华为『胜负』一词的利己主义者,才能在这世界求得一线生机。
若非如此,恐怕我们的心早就崩坏了吧。
……不对。
或许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崩坏了。不惜伤害对手的心,还以『毕竟是胜负之争,这也无可奈何』这般理由肯定这种行为。也许这种人反而才奇怪。
爱方才的反应,恐怕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不过我必须一点一滴改变这位惹人怜爱、又胸怀温柔之心的年幼弟子。
因为我……已经无法对这孩子撒手不管了──
「你要谨记在心。立于自己身旁之人,正是第一个必须击垮的对象。」
「…………」
爱硕大的双眸百感交集……偏向否定的感情累积成泪水在眼眶打转。
说到立于这孩子身旁之人,便是JS研成员、桂香姊与天衣。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师姊与她层级不同,但恐怕迟早有一天也会在公式战碰头。更往后的未来,还会有比自己年轻的对手辈出。所有人都得沦为替自己奉献胜利白星的家畜。
──应该继续提点她吗?
我张开嘴,打算将纯真无暇的弟子推入胜负之争的魔境深渊。
就在此时──
「看来你似乎顺利帮她放松心情了呢。」
「会长……」
无声无息现身背后的会长,一脸心满意足地向我搭话。
独自一人走路还是太过勉强,于是由联盟的公关负责人引领他。
「辛苦了,龙王。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她上午与下午的将棋表现差距如此惊人呢?」
会长指的是月夜见坂小姐。
「呃,唔嗯~?我没有特别做什么啊……只是稍微聊了几句。」
或许是多亏了爱高超的穿衣技术?
「原来如此……仅仅聊上几句就能令棋力增强,真不愧是短期间内培育出两名女流棋士的名伯乐。」
会长感佩地点了好几次头。
受到这般夸赞,连我也不禁觉得自己拥有出色的指导者才能,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只是因为爱和天衣拥有出类拔萃的才能罢了。
「话说回来,明天第三局你有什么打算?」
这盘将棋已无力回天。
包含对局者在内,所有人都如此确信。
媒体记者开始书写终局的预稿,会场相关人员也开始为第三局著手准备。
我稍作思考之后,回覆了会长的问题。
「这个嘛,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留下观战。」
「那就由我们准备饭店房间。相对地,麻烦你与雏鹤小姐一起帮忙大盘解说。」
「好,当然可以。」
拜访对局现场的棋士协助头衔战的活动,几乎等同于义务。
返回大阪的距离虽然不远,不过为了彻底品味头衔战的氛围,我还是希望能够留宿。
「爱,你也想留宿吧?」
「咦?那、那个……」
爱陷入困惑,不知该如何作答。
对局明明还在进行,竟在讨论结束后的事……关西受过供御饭小姐莫大关照,我们却把她的败北视作既定事实。爱也许对此抱持近乎排斥的情感。
然而『情义』与『胜负』是两回事。
非得将这两者彻底撇清不可。
这正是胜负世界的严苛之处。倘若不能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接纳这种氛围,肯定无法触及头衔。肯定。
「爱,怎么样?你要自己回去吗?」
「……不,请让我陪同……」
爱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如此说道。就在下一刻──
「我认输了。」
供御饭万智山城樱花──投降。
局势为一胜一负,胜负回到了起点。
☗
「接下来将召开记者会。」
对局结束后──
一般来说理应是进行感想战的时间,然而山城樱花战时会先移动至其他房间,向地方媒体召开记者会。
我与爱也为了学习,待在房间一隅观摩。
媒体人员排排列坐,并由京都市的宣传负责人率先代表提问。
「首先想访问于本局获得胜利的挑战者,月夜见坂燎女流玉将。恭喜您。」
『多谢~』
「这场比赛局势应该算是大获全胜。」
『的确是呢。』
「与第一局可说是天壤之别……不,更准确来说,是您在上午与下午的变化剧烈,简直判若两人。能说明一下相关原因吗?」
『……你是暗指我作弊吗?』
「不、不,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事。只是能否请您具体告诉我们,休息时间做了什么事来转换心情?」
『我带男人进房了。』
「………………啊?」
『你没听见吗?我带男人进房,藉此转换心情啊。毕竟饭菜难吃得要死,根本没有其他乐趣。』
(喧哗嘈杂……)
超乎想像的下流答案,让聚集于此的媒体记者纷纷喧扰起来,联盟人员则脸色铁青。
『刚好有个废物混帐──九头龙八一龙王,带著小学生弟子来我这里玩,于是我们三人享受了一番。啊,对了,顺带一提,废物的弟子明明是个小学生,却有一流的穿衣技术,所以明天我也打算拜托她。以上。』
月夜见坂小姐对我露出窃笑,一鼓作气解释完毕。
那的确并非谎言。
月夜见坂小姐真的吩咐我『娱乐她』,而我也不惜搬出压箱的逗人趣事,拚命回应了她的要求。三个人都听得很愉快,这点也没有错。
爱替月夜见坂小姐穿上和服,更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那种讲法……肯定会被误认为,我们三人做了会让月夜见坂小姐和服乱掉的事啊!!
「……爱,你到庭园去玩玩吧。」
「唔咦?」
爱虽然满腹疑惑,仍乖乖离开了房间。
不趁现在让她逃离的话,访谈结束之后会成为媒体的标靶……而且那孩子肯定会老实招供一切……然后误解又会衍生出其他误解,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那么接下来……有请供御饭山城樱花接受采访。」
察觉到危机的联盟公关负责人立即转移话题,京都市的宣传人员也轻咳一声,再度开始提问。
「本局的结果真是遗憾。」
『序盘还算顺利,一到中盘局势就破绽百出了呢。』
「之后演变成了无法活用穴熊的局势对吧?」
『对手的棋步如此灵巧,我也无技可施。只好转换心情,承认对方的实力。』
「下一局便是决战了,请问您有几分自信?」
『考量至今为止的对战成绩,双方实力在伯仲之间。不过我有主场优势,因此较为有利。毕竟是公开对局,我期许自己能将各位观战者的声援转化为力量,发挥超出实力的表现。』
「能否向声援您的京都民众说一句话?」
『我认为山城樱花这座头衔不能离开京都。出生于东京老街的山城樱花,未免太不风雅了。倘若变成那样,头衔名称也得一并变更为浅草花月之类的,未免太费工夫了呢。』
会场首次充盈著笑声。
从这场以笑声收尾的记者会,足见供御饭小姐台风之稳健。看来她已顺利熬过战败带来的伤害。
单就这场记者会的光景看来……月夜见坂小姐企图击溃供御饭小姐心灵的作战计画,貌似只是白忙一场。
然而记者会期间,两位对局者未曾四目相交。
☖
「呜呃……气氛糟到了极点。」
我以上厕所为藉口,自记者会房间中脱身,于走廊撞见了熟识的人。
「男鹿小姐。」
「是。我是男鹿。」
与平时的西装打扮不同,她今天穿著一身艳丽的和服。
她也将眼镜拿了下来,换成隐形眼镜,因此脸部气质判若两人。
只不过那爽朗的说话口吻,明显出自于男鹿笹里小姐。
「辛苦了。你已经很久没担任记录员了吧?」
「是啊,真教人紧张。」
担任公式战记录员,也是研修生与女流棋士的义务。因此虽然如今已转任联盟职员,男鹿小姐也懂得记录工作。
然而随著引进平板,时间测量方式又会随棋战不同而改变,与男鹿小姐仍是现役棋士时相比,有许多细节部分已经进化。
尽管看起来只是坐在一旁,可是记录员其实相当辛苦。
而且因为是公开对局,虽然对局者能离席去洗手间,记录员基本上得一直正襟危坐。
『真教人紧张』这句话,恐怕是男鹿小姐发自内心的感想吧。
──想到她明天也得承受这般苦行,真让人同情……
若是研修生或女流棋士,还能当作将棋修行,不过男鹿小姐已经不需要再变强了。
为了让对方放松心情,我稍微开了个玩笑。
「话说回来,我听说了喔。会长希望你担任山城樱花战的记录员,结果你还向他发牢骚对吧?」
「……………」
本以为男鹿小姐肯定会一如既往,犀利地给予反击──
想不到她竟然默默垂下头来,泪水开始于眼眶打转。哇──!!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仓皇失措地安抚泪流不止的男鹿小姐,此时相关人员也察觉异样而群聚过来,耳边传来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龙王又惹年轻女性哭了……」
「刚刚记者会上才听说,他趁午休溜进挑战者的房间,做了可疑的事。」
「这回不是小学生,而是找上了成人女性吗……我明明听说他是萝莉控啊?」
「他肯定是想让成人女性生下女儿,增加幼女的人数。」
「怪不得!」
「有人刚才还听见他提起什么『家畜』。」
「绝对没错,罪证确凿。」
奇怪的误解在京都人士之间传开了!?
「男、男鹿小姐!拜托你别哭了啦……!」
「呜呜……呜!因为……因为……」
「会长说过他『还是不能没有男鹿小姐陪在身边』喔!」
「……嘿嘿♡」
这么轻易就不哭了!?而且竟然还有点可爱……
话说回来,她真的对会长一心一意耶。
趁这个好机会,打听看看她喜欢上会长的契机是什么吧。
「话说回来,男鹿小姐,你和会长来往多久了?」
「说、说什么交往……我们还没正式开始交往啦……♡」
「不,我是说来往……」
这个人的脑海里还满是粉色泡泡。
「男鹿小姐你是坂井九段的最后一名弟子对吧……而他也是我师傅与月光会长的师傅。我知道坂井九段过世之后,便由会长担任你的监护者。你们从入门前就认识了吗?」
修行当中若师傅过世,一种选择是正式替换师傅,另一种选择则是保留师傅的名字,另寻监护者。
男鹿小姐属于后者。
可是坂井一门是个大家族,像会长这样事务繁忙的人愿意接受监护者一职,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其他交情才是……
我的猜测正中红心。
「男鹿的祖父替会长──替当时是月光圣市名人的会长,创建了后援会。如今他也依旧是后援会代表。」
「啊,原来是后援会长啊?」
「他同时也担任京都府的将棋普及联合会代表人,与支部长等等职务。本业则是在经营药妆店。」
简单来说,他是京都业余棋界的重镇。
这回的山城樱花战,他应该也积极涉入吧。难怪月光会长会想为男鹿小姐创造表现机会。
……不过得到表现机会的本人倒是一点也不开心。
「那你从以前就和会长是熟识啰?」
「那当然。他还见证了男鹿我出生时的光景呢。」
男鹿小姐出生时,会长的确早就晋升职业棋士,甚至已是荣登名人的年纪了。
若对方是后援会长,双方交情大概形同家人,这种事也不算稀奇。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不可能记得当时的情景吧。」
「我记得啊。」
咦……?
「我男鹿怎可能遗忘会长初次拥抱我的那一天呢?纵使忘了初次洗澡时的水温,我也绝不会忘却会长胸怀的温暖。」
「不……咦?但那是出生瞬间……的记忆耶……?」
「当时男鹿我如此心想:『啊啊……我肯定是为了让这个人拥在怀中,才会降生于世♡』自那瞬间起,我男鹿便决心要将人生奉献给这个人。」
「…………」
原来如此。
这个人生来就是个变态啊。
☗
「哇啊……!简直就像祭典一样!」
此处为新京极商店街。
我和爱两个人,在沿著鸭川延伸而去的拱廊中踱步。
「哈哈哈,虽然没有祭典乐曲伴奏,不过其他地方确实很难品味到这种氛围。」
毕竟就连拱廊内部,都有众多寺院林立其中。
在这种古色古香的拱廊内,时而能看见年轻人经营的二手服饰店、时髦的咖啡厅,或是突然冒出Animate或Melonbooks之类的御宅商店,形成了男女老幼齐聚同欢的庆祝宴场。
日常当中,融入了非日常。
以现在进行式逐渐积累历史的场所──便是京都。
「离开岚山以后直接回饭店,未免太没趣了。反正明天大概没时间观光,比起寺院,小孩子应该更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吧。」
「是!」
爱与我在人群中手牵著手,欢喜雀跃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想来这里看看!」
「嗯?你知道这地方吗?」
「我曾在以前就读的小学听六年级生说过,毕业旅行最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和清水寺。」
「这样啊……如果你一直待在石川县,毕业旅行大概就是来京都吧。」
「我想应该是,因为每年都一样。」
说到毕业旅行的固定行程,自然是京都之旅。
不过理所当然地,住在京都附近的人会前往其他地区。
「师傅您毕业旅行去了哪里?」
「当时我已经来大阪了。大阪的小学毕业旅行,基本上应该都是伊势志摩。」
「伊势……三重县啊~」
「海之类的景色很美喔。还有西班牙村。」
鸟羽水族馆也相当有趣呢。江豚很可爱。
「我对毕业旅行的印象,一直都是京都和奈良。突然冒出三重县,让人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呢。」
「确实如此。」
我对弟子的话点头赞同,接著语气开朗地回覆:
「那这回的旅行,就当作是代替爱没能去成的毕业旅行吧。好玩吗?」
「是!玩得很尽兴!」
「不过毕业旅行还是和学校同学去比较开心吧?虽说是为了将棋修行,转学还是很难受吧?」
「才、才没有那回事!和家乡小学的朋友分别确实很寂寞……但我能和小澪就读同一间小学,也和小绫乃、小夏与小天衣成为了朋友……所以爱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这次的旅行也非常、非~~~常开心!!」
一口气说完之后,爱低下头悄声地说:
「那个…………简直就像约会一样……」
「嗯?你刚才说什么?」
「噫呀!?什、什么也没说──!!」
爱整张脸面红耳赤,不知为何开始用小巧的拳头敲打我。
接著她突然转移话题,企图蒙混过去。
「明天的对局……师傅您怎么看?」
「这个嘛……」
我双手环胸,仰望天空。
「第三局会重新掷棋,很难事先拟定作战计画。」
「因为不晓得哪方会持先手、哪方持后手是吗?」
「没错。」
将棋这种竞技,基本上是能率先行动的先手有利。
胜率也体现了这点。
可是持后手能够『慢出』,可以依自己喜好决定战型是它的优点。
而且理论上,若后手与先手采用相同战术,便会产生矛盾,因此先后手通常不会选用同样战术。
因为很可能会变成亲自传授敌人攻略自己的方法。
「话虽如此,那两人会选用的战术大致上有固定模式。无论持先手或后手,供御饭小姐都会尽可能组成穴熊,月夜见坂小姐则是──」
「空中战……是吗?」
「嗯。基本上是如此。」
月夜见坂小姐擅长横步取或相挂等,让飞车角轻快地交错纵横、动态感十足的高速将棋。
利用这般高速阻止敌人组成穴熊,正是月夜见坂小姐一直以来的战斗方式。
不过今天,她展现出了『即便组成穴熊也能力压对手』的实力。
供御饭小姐已被逼入绝境。
「不晓得战型的话,解说工作也会格外困难……」
爱心怀不安地说道。
「确实如此。可是面临这种状况时能否娱乐观众,才是考验职业技能的时候。」
尤其是关西的观众,时而会在解说过程中提出毫不相干的问题,或者比起将棋解说,更希望我们多讲点笑话或秘辛等等,因此比起棋力,更需要具备这方面的应对能力──
「对了,提起大盘解说……」
我忆起了首次为弟子的棋局进行大盘解说时的光景。
不过那和一般解说稍稍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