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过神时,真琴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学校回到家的,连是不是搭电车都记不太起来。搞不好自己是一路用跑的回家也不一定。
身体的疲劳感不言而喻,就像是被逼着跑完马拉松全程一样倦怠。
看到身上还穿着立领制服,书包也被随意扔置在地上。
「…………为什么?」
真琴狼狈地伸展四肢,把头埋进枕头喃喃地低语:
「为什么我会……长成这个样子呢…………」
感觉连自己闷着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又细又尖,让真琴对开口说话都产生厌恶感。
平常回家后都会照自己每天的计划去慢跑,但今天已经没有那种力气了。或者该说,他现在只想这样一辈子都不要动。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才过了几秒钟,也好像已经赖了一整天似的。
让真琴再度开始动作的,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隔着一道墙,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
「……奈月?」
真琴摇摇晃晃,像是快要被击倒的拳击手似的,软趴趴地站起身子。
「不要啊、呀啊啊啊!?」
这时尖叫声再度传来,而且听起来像是很痛苦的感觉……看来状况有些严重。
真琴离开寝室,飞也似地冲进奈月的房间。
就在床上——
奈月用棉被包裹着身体,痛苦地缩成一团。
「唔……啊…………咿呀啊啊!」
「喂、奈月!你怎么了!」
真琴快步走近床边,用几近喊叫的音量问道。
可是奈月却没有反应。
状况明显很不对劲。奈月不但嘴里传出痛苦呻吟,呼吸也很急促。而且双眉紧蹙,神情扭曲,双颊也涨红,额头和脖子更是布满了汗珠。
「呼啊……呼啊……唔唔!?」
「奈月!?等等,我马上就叫救护车……」
真琴急忙拿出手机,拨打号码——就在这时候,他的手突然被用力抓住了。
「……奈、奈月?」
真琴停下动作,把视线从手机移开。
或许是因为太热的缘故,不知不觉奈月已经把棉被掀开,现在正挺起上半身往真琴这边看。
她身上还穿着制服,只是已经脱掉排扣外套,现在剩下衬衫和裙子。襟前的缎带半解,衬衫也开到第三颗钮扣,裙子被往上撩起露出赤裸裸的大腿,模样可以说非常煽情……
(不、不好,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怎么了呀?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嗯……啊啊……………………」
奈月只是不断娇喘着没有意义的呻吟声。
她紧紧抓住真琴立领制服的袖子,用泛着泪光的眼眸注视着他。
那湿润的视线,彷佛是在渴求些什么似的……
「——嗯?」
这时候,真琴终于感觉到哪里怪怪的。
湿润的眼神、充血发红的脸、还有冒出涔涔汗珠的透白肌肤。奈月的确是很难受,但是这状况和感冒之类的病状又不太一样。
「呼啊……呼啊……不、不要…………」
杂乱的呼吸和喃喃呻吟声,仔细一听,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带着点情色的感觉。贪渴微开的双唇间流下一丝唾液,和奈月白皙的胸口上的汗水溶在一起。
最糟糕的是她的手。没有抓住真琴袖子的另一只手,正隔着裙子在双腿之间的谷间地带不安分地磨蹭徘徊着。
「唔!奈奈、奈月!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再怎么耿直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一开始在房间外面听到类似尖叫的声音就怪怪的,现在这样牢牢抓住不放真琴走的手也很奇怪。
(这家伙可是奈月唷?快想想她今天一整天的恶行恶状,自己才刚被骂得臭头,连到教室找她都被迁怒不是吗……)
但这个奈月现在却涨红着脸娇羞地从嘴里吐出温热的呼吸,还用湿润的眼眸向上看着真琴。
彷佛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似的。
「不行……人家已经忍不住了,嗯唔……!!」
随着比刚才还高亢的语调,奈月用力把真琴的手臂拉往自己。
「唔、哇啊……」
真琴俯倒在床上,慌乱之间总算用两手支撑住身体。
(这情况是……)
虽然脑袋还转不过来,但是真琴马上像是从天花板鸟瞰全局一样,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这种情况怎么想,看起来都像是真琴把奈月推倒在床上一样。要是这时候妈妈出现的话,肯定会变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窘状。
「哎,这、这样不太妙吧。」
真琴急忙想要坐起身子,但奈月的手却朝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什么?喂、喂!」
真琴出声抗拒,但已经太迟了。
奈月的手在真琴颈项后面交握,并慢慢地往下拉。顺着这个动作,想当然尔,真琴的脸也被迫往下——也就是奈月的脸的方向靠近。
「等……不要开这种奇怪的玩笑!」
奈月轻轻地闭上眼睛,陶醉似地扬起下巴,简直像是在等着接受某种动作似的……
这下子她想做的事几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真琴挣扎着想要摆脱自己脖子被强加的束缚。
怎知奈月的手却有一股惊人的力道,完全不为所动。而且还渐渐把真琴的身体往自己拉近,不仅如此……
(怎、怎么会这样……身体动不了。)
此时反倒是真琴这边像是身体主权被剥夺似地无法出力,和自己的意志背道而驰,完全不能抵抗。
(等等等等!不要啊啊啊!!)
这时,两人的脸已经接近到能够感觉彼此呼吸的距离了。
眼前奈月樱花般粉色的嘴唇轻轻颤动。
紧接着——
「……嘶……嘶……」
「……咦?」
——突然间,束缚解开了。
奈月的双手无力地瘫落在床上,脸也咕咚地往旁边倒下。
从她口中传来熟睡的呼吸声。
「啊……?」
不知不觉间身体已经恢复自由了。
真琴连忙爬坐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搞不清楚状况,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梦似的。
脑袋仍然呈现混乱状态的真琴端详奈月睡着的脸,她似乎没有半点异样,熟睡的呼吸平稳地就像刚刚那个兴奋状态是假的一样。
这时的她,和平常对真琴大骂、暴力相向的那个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唔嗯……」
「!」
突然的呓语,让真琴的心脏怦然加速。
但奈月并浪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的呼吸还是带着点热气,微微轻敌的双唇、略为泛红的双颊、还有轻闭的双眼,看起来似乎还是在渴求着些什么……
「…………我这笨蛋到底在想些什么。」
事情,真的有点奇怪。
撇开奈月奇怪的态度不说,自己也彷佛差点被刚才的氛围吞噬了一样。
「我要冷静下来,现在先回到房间做几个深呼吸,然后再好好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OK!」
真琴刻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加以确认,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什么嘛,你没有『上』吗?」
「!」
打开门的瞬间同时传来这句话。
那是真琴没有听过的声音,是个小孩——小女孩的声音。
真琴环顾房间。
马上就被他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估计年龄大概是在十岁上下吧?娇小的身形和年龄相符,连偏矮的真琴也能轻松地看到她的头顶。
少女头上编成两束马尾的长发是银色的,强烈散发出一股金属般冷彻的感觉;她的皮肤像陶制人偶似的,苍白得让人感觉有些冰凉;而态度乖张地望向这里的瞳孔则是血一般的红色。
该怎么说呢,有种不像人类的感觉。
女孩身上不知为何穿的也是舞坂高中的女生排扣外套制服,或许是特别订做的吧,尺寸和她的身材刚刚好。不过高中里当然不会有这种小孩子。
这个外表充满谜团的少女,双脚踏着椅子,端坐在书桌上。
手里还转着笔玩。
(这家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眼前荒腔走板的突发状况。真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该判断她是违法入侵民宅的小孩吗?可是眼前的少女散发的气质又太不寻常了。
而且窗户是紧闭的,玄关的门也确定有上锁,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是用平常的方式进到房子里来。
少女从上到下,像是舔舐一样仔细打量过全身僵硬的真琴后「哼哼」地讪笑:
「看来你跟那个女孩真的什么事都没做的样子,亏本小姐把状况调整得那么完美,你也太没胆了吧。」
「那个女孩……你是说奈月吗?」
「本小姐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啦,反正就是隔壁房间的小女孩罗。」
她说的果然是奈月。
跟人家比起来你自己才算是小女孩吧——真琴在脑中无声地吐槽。
比起那些,真琴还有更想问的事:
「……你之前说『上』……的意思是?」
少女叹了口气,一副拿他没辙的样子,接着说: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上床啦。」
「噗!」
真琴不禁发出喷饭的声音。
这也太直接了吧。
这个看起来仅有十岁左右的少女不假修饰也不拐弯抹角,就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两个字。
「……哎?」
这下真琴脑袋里又增添了许多问号。
而少女彷佛还嫌不够地高高噘起小嘴,宣告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
「要是不上床的话,那女孩就会死掉唷。」
「………………」
「你不要这么沉默,表示点意见行吗?」
虽然少女这么说,不过真琴想不到其他回答,只好继续沉默以对。
(……这小孩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这种该不会就是人家说的「电波系」吧?
刚刚奈月的样子再度浮现在真琴脑中——她是那么热情地主动接近真琴。
那样子的确不正常,说是攸关性命的问题似乎也不是无法采信。但是……
「你刚刚说会死……我不懂你的意思。」
「真拿你没辙,等了半天就等到这句蠢话?傻也要有点分寸好不好。」
少女一脸无奈,用笔的尾端搔搔头继续说:
「算了,区区人类昏蒙愚昧,无法理解这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本小姐特别开金口说明,你就心怀感谢地洗耳恭听吧。」
「是喔……那还真是谢啦。」
(居然叫自己本小姐……)
没有察觉真琴心中「这孩子应该是电波系吧?」的计量表正在逐渐攀升,少女有点高高在上地把手交放在胸前,摇晃手里的笔振振有辞地说:
「听好了,那个小女孩——是叫奈月吧?那家伙现在处于生命能量过度消耗的状态,要是继续置之不理的话她就会耗尽能量而死。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必须借重能抑制消耗的糟气,而最能补充精气的事就是上床了。所以本小姐才会说她需要上床,懂了吗?」
少女得意洋洋地用鼻子「哼哼」喷气,似乎觉得自己的说明非常精辟易懂。
「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难道你听不懂日文吗?」
「我从刚刚不就一直在讲日文吗!」
「唔,经你一说好像真的是。」
少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难道她除了是电波系怪人之外还是个傻子吗?
「最根本的问题是你说的那些生命能量啦、精气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什么?根本没听过这种病嘛。」
「那又不是病。」
「不然是什么嘛?」
「跟灵力有关系啦。」
「灵力?」
真琴不假掩饰地蹙紧眉头。
怎么话题渐渐朝向超自然现象和精神疗法发展啦?该不会这孩子不是电波系,而是什么宗教团体的吧?
遇到这种的更麻烦了——就在真琴沉吟时,少女脸上突然泛出一抹微笑。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肉食动物似的,让真琴感到有点害怕。
「吾等的身体全部都是由灵力所构成,而人类也是靠灵力在支撑生命最根本的部分,也就是所谓的生命能量。吾等透过灌注灵力的方式能将人类归为自身的手下,顺利的话能够把人变成可操控灵力的梦魔;但要是不顺利的话——生命能量就会被过度消耗,渐渐死去。」
「暂停暂停暂停。我被你搞迷糊了,一会儿说什么手下、一会儿又说什么梦魔的。」
「你果然还是不懂日文——不,还是说你真的是个笨蛋呀?」
「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人好吗!是你的话很难懂我才提出疑问的耶!」
「那你想怎么样呢?本小姐不是已经说明得非常详细了吗?」
「才怪呢,就是因为说明太草率了,我才会从刚才就一直问差不多的事呀……」
突然有种像这样的说明听再多也没有意义的感觉。
真琴深叹口气,提出了这种情况下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对喔。」
少女恍然大悟地拍手叫道。
「本小姐怎么没注意到这点呢?大概是因为在恶魔界小至每只娱蚣青蛙,都没有认不出本小姐的家伙吧?所以本小姐才忘了。」
少女跷起二郎腿,将左手放在膝盖上,用右手掌心比着自己——
接着语带威严地说道:
「吾名乃费莉丝,是君临恶魔界顶点、享有盛名的八大贵族之一——约翰尼斯家之女,人称《可能的末日》梅菲斯特费莉丝是也。」
「…………呃?」
「这次是为了寻找可以随侍在本小姐左右的手下才降临地上世界,区区人类得以谒见本小姐,算是你极大的荣幸。」
少女不可一世地说完,得意地扬起嘴角,不知为何还对真琴伸出穿着白色袜子的脚。
(惨了……这孩子果然是个电波系的怪人。)
为什么偏偏在心情低到谷底的日子,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女孩找上门来呢?想着想着心情愈来愈差了。
少女——费莉丝似乎完全没察觉真琴微妙的反应,接着说:
「——喂喂,你发什么呆呀?」
「咦?什么?」
少女一副「在这里在这里」似的态度,对着真琴摇动纤细的脚踝。
「还不快吻。」
「……你在说什么呀?」
「听恶魔对自己宣告名号,人类不是应该马上跪下行吻脚之礼并且宣誓服从的吗?」
「谁会知道这种习俗啊!」
「咦?你该不会是别的教派的吧?本小姐不太喜欢亲吻臀部的方式,因为姿势看起来会有点蠢,不过既然你坚持的话那也没办法……」
「不用了!」
看到费莉丝移动臀部的动作,真琴连忙伸手阻止。再差一点就要出现小女孩把屁股翘向变态男高中生的糟糕画面了。
「——我才不管什么脚还是臀部的规则,而且我又没打算要服从你的意思。」
「哈,别说傻话了。天下岂有听到本小姐名号还不自愿顺服的人类?」
「不不不,而且……就算你说什么恶魔,也很难让人相信呀。」
眼看状况变得愈来愈麻烦,真琴无奈地叹口气直接了当地说。
费莉丝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诧异表情,但……
「——原来如此。」
又立刻回复成刚才的高傲微笑。
「也、就、是、说——」她刻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你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把本小姐的话当成妄想之类的,是这个意思吗?」
「那是当然的罗。」
「这样啊……」费莉丝露出懊恼的神情说:「没想到你居然不相信本小姐的话。」
「这还用说吗?」
「那么——看来只好用强迫的手段让你相信罗。」
「啥?哇啊!!」
费莉丝抬起单脚——接着用力往下劈。
一道像是冲击波的东西瞬间与真琴擦身而过,削落他好几根头发。
真琴往冲击波喷去的方向——背后一瞧……
「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真琴被劈作两半的床。
那可是金属制的铁架床耶!而且连棉被都被一分为二,惨烈地断成v字型。
「——怎么样啊?」
费莉丝用不可一世的口气说道。真琴听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回头一看,眼前的女孩脸上带着把猎物逼到死角时的杀人魔一般的邪恶笑容,随风飘动的银色双马尾现在看起来也彷佛是怪物的角一样。
「现在你相信了吧?还是说要再试一招给你瞧瞧呢?」
「知道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话,所以别再来了!」
真琴用力挥舞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回答。
虽然不相信恶魔之类的无稽之谈,但这时若不妥协就要被杀掉了。
◇
「简单地说,你是从恶魔界之类的地方来找寻手下,然后发现了奈月,就要让她归从于你。但是奈月的体质不合适,所以没办法顺利把她变成手下,于是那家伙就变成刚刚那种样子了……我说得对吗?」
「嗯,大概是这样没错。」
费莉丝点头表示同意,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跟看似少女的外表简直判若两人。
她一边转着手中的笔一边继续说明:
「吾等的手下——梦魔的任务就是收集人类拥有的精气,并且将之转换成灵力奉献给恶魔主人。所谓的精气就是主宰『性』的能量,而梦魔呢,就是靠着色诱人类的方式,使之释放出精气再回收。」
「色诱?回收……精气?」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真琴不禁皱起眉头。
同时他也想起刚刚奈月不寻常的样子。
「……也就是说,如果奈月像你的计划一样变成你的手下,我刚刚就会被那家伙袭击然后榨取精气是吗?」
「没错。」
「…………」
别开玩笑了。真琴想着想着背上流出冷汗,身体也不自主地颤抖。
「……不过,事情好像进行得不太顺利嘛?奈月没有变成你的手下,然后也因为这个失败而快死——咦?」
这时真琴突然察觉一件事。
「喂!」
「什么事?」
「刚刚听你好像很了不起似地讲了那么多,结果一切的元凶不就是你吗?」
「…………」
「把视线移开也没用。」
「……啧,烦死啦!」
费莉丝心烦气躁地蹙紧眉头,伸出拇指指向隔壁房间说:
「先别管原因了,那个女孩再不补充精气就会死掉唷,你还不快去跟她上床。」
「…………不要。」
「为什么?你在犹豫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普通人都会犹豫吧!」
「不做的话,那女孩真的会死掉唷?」
「这、我……」
真琴想不出该如何回应。
但是,就算她不是亲妹妹,两人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家人。要是真的做了那种事,明天起叫自己该怎么跟她相处呢。
而且话说回来,根本没有人能保证这个自称费莉丝的少女所言属实。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真的不是电波系怪人或者妄想少女呀。
看真琴沉默不语,费莉丝不悦地闷吭一声,低语「干脆让他硬上好了……不过这样一来效果又会减半……」之类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好、决定了。」
最后费莉丝轻轻点头,用手中的笔指向真琴说:
「就由你代替她成为我的手下,为本小姐收集精气吧。」
「咦?」
「就是说,由你变成梦魔去对人类施以色诱的意思,然后再用你收集的精气来帮助奈月不就好了?怎样,这提案很棒吧?」
「我怎么完全看不出这个提案好在哪里呢……」
「一来你可以做色色的事,二来奈月也不必死了,三来本小姐又能得到手下。这岂不是一石三鸟的妙计吗?」
「等等,照你刚刚说的话,我可是完全没好处耶。」
「怎么会?你可以做色色的事耶?」
「别给我露出真的搞不懂的表情啊!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做那种事唷!」
「噗哈哈,一天到晚发情的人类说这是什么话,快别客气了。」
「才不是在跟你客气呢……」
「咳,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费莉丝换边跷起另一只脚,把手放在白皙的膝盖上,将脸凑近真琴说:
「难道你不想救奈月了吗?」
「又来这套……咦?」
这时候,真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等等,为什么你会这么执着于要救奈月呢?」
「说什么傻话,闹出人命不是很糟糕吗?」
「对我来说,就算是那家伙好了,身边的人死掉总是多少会感到难过。可是对你来说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困扰吧?」
「唔……」
「没办法改造成手下的家伙把她扔着不管,自己开溜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对奈月那么执着呢?」
「那、那是因为……」
这时费莉丝终于为难地撇开她那血红色的大眼睛,看来的确是在隐瞒着些什么。
「因为什么?」
「…………呿,罗哩八唆的!」
「哇啊!」
费莉丝一声怒斥,把手上的笔扔到一旁,纵身扑向真琴。
「只是一暗心血来潮罢了!既然本小姐梅菲斯特费莉丝慷慨地说要帮助汝等区区人类,你就别想那么多,心怀感激地接受此荣誉的恩赐吧!」
「这什么乱来的理论……呜哇!」
真琴的领子突然被费莉丝提起,硬拉往她的方向。从她纤细的手腕和小小的手,实在很难想像居然会有这样超乎想像的怪力。
「乖乖地成为本小姐的手下吧。」
「唔……咳…………」
脖子被抓住,连动都不能动。
费莉丝从真琴身上立领制服胸前的口袋拿出学生手册,用单手翻阅朗声念道:
「唷,原来你叫奏真琴呀。」
她念完真琴的姓名,就把手册丢在地上。
接着睁大血红色的双眸咏唱:
「吾之冰结之吻将赐汝灵力,汝,奏真琴——吾以梅菲斯特费莉丝·约翰尼斯之名命汝化身梦魔,并对吾及吾之眷属宣誓忠诚、臣服恭顺。」
费莉丝发出像咒语——或许应该说诅咒般的声音朗诵了这段台词。
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脸贴上来——
「唔呜……住手啊——」
两人双唇交叠了。
瞬间真琴的心脏传来凄厉的惨叫。
好冷。就像是跳进放满冰水的游泳池似的,全身寒意窜升。
(快……住手……)
接着似乎有什么从口中流入的感觉,这次反倒异常地灼热。
这股热气让真琴脑袋一片空白失去思考能力,渐渐被睡意侵蚀………
◇
「……!」
恢复意识的真琴弹坐起来。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当然上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刚刚那股异样的冰冷触感还清晰地残留在他脑海中。
(我的……初吻呐…………)
初吻偏偏被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给……正当真琴饱受打击抱头懊悔时,身边突然传来说话声:
「你在闷哼些什么?难道与本小姐接吻的快感后劲这么强大吗?」
「听你在放屁!快把我的初吻还束!如果你真的是恶魔就倒转时间呀!」
「你这种家伙的初吻根本就不重要吧。」
费莉丝无情地带过这件事,真是太过分了。
她接着用手指指镜子说:「别管那些了,你看。大功告成,从现在起你就是梦魔,也就是本小姐的手下了。」
「梦……魔……?」
听到这个称呼加诸在自己身上让真琴有些别扭,但他还是抬起头。
当他望向镜子。
镜子里原本应该是他的地方——
居然是一个少女站在那儿。
少女身材娇小,穿着舞坂高中的女生排扣外套制服—身体线条几乎是由凹凸的曲线构成,但是却又身型俐落,身材比例好得吓人。
一袭黑发长至腰间,带着濡湿的乌鸦羽毛一般古典美的亮泽;两侧头发梳至后面结成公主头,装饰大大的蝴蝶结缎带更引人注目。
她的眼睛和费莉丝一样都是红色的,正张大了双眼直直望着这边。
真琴不禁对少女的姿色看得出神……但下一个瞬间马上有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让他寒毛直竖。
「——该不会?」
真琴缓缓地举起右手,镜子里的少女跟着举起左手。
当他伸手触摸自己的胸前,不知为何那里竟有团软绵绵的隆起物。
接着真琴战战兢兢地把发抖的手慢慢往下伸,隔着裙子捞捞两腿之间,结果该有的东西居然消失了。
「骗……人的吧…………」
真琴顿时无力地颓倒在地。
镜子里的少女也跟着做出颓倒的动作。
这下子连存疑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个少女就是真琴本人。
「怎么搞的……现在是什么状况嘛…………」
当真琴脑袋快要错乱时,身后突然「呵呵呵」地传来得意的笑声。
「这次的成果堪称完美呐。你这家伙是个很不错的素材呢,刚才穿成那副德性实在太糟蹋了。像现在这样,绝对会有很多男人自动送上门来唷。」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呀!把我变回来!别开玩笑了,我才不想玩这种换身游戏呢!」
「你才在开玩笑吧?你刚刚那副德性根本像个男人似的,现在变得这么有魅力还敢嫌弃?应该要好好感谢本小姐才对吧?」
「像……个男人…………?」
听到这里,真琴终于明白费莉丝搞错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
「…………你这家伙也一样。」
他的身体因为盛怒而颤抖起来。
「你这家伙也跟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女人是吗!」
「干嘛突然发飙啊?女人被当成女人看待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是男的!」
「…………哈?」
费莉丝眨眨血红的大眼,紧接着抽搐似地笑了起来。
「哈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呀?」
「我才觉得蠢呢!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每个都这样!」
真琴用力摇头咆哮,长长的头发夸张地甩动:心情低落到不行。
「——被当成女生告白、被说是伪娘小矮子、还被打枪说当姊妹般的朋友比较好……最后还真的被变成女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嘛!真是莫名其妙!我跟你有仇吗!?」
「等等,除了把你变成女人之外,都不关本小姐的事唷。」
「谁管你啊!呜呜呜……被变成这副样子,我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对山下同学告白了吗……糟透了!一切都完了啦!」
「喂喂,你冷静点。」
「少罗唆!!」
——五月六日,又被后世(其实是真琴擅自决定的)命名为「恶梦之日」。
这一天,是奏真琴以美少女梦魔的姿态被恶魔纳为手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