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行了。」
吃完晚餐回到房间的真琴,用半死不活的声音呻吟,接着扑倒在床铺上。
跟在他后面进入房间的费莉丝,不悦地把手擦在腰间说:
「真是个不中用的手下耶,今天明明时间还很充裕,可以再收集一个精气球的说。」
「开什么玩笑……没看到我身心都已经千疮百孔了吗…………」
真琴断断续续地说完,把身体翻到正面。
费莉丝在他上方,用介于抱膝坐和跪坐之间的姿势飘浮在半空中。
「喂,你干嘛这么沮丧呀?」
「如果有一百个人发生和我一样的遭遇,我想那一百个人全部都会觉得沮丧吧!?」
真琴不由得失声大叫:
「在那之后,山下同学完全都不听我讲话了啦!这样就算我想澄清误会也澄清不了呀!」
后来铃音就一直躲着真琴,不但不肯接近他身边半径三公尺范围,两人眼神快相交时也会很刻意地撇开视线。就连放学后想向她搭话,她也像身体里装了颗和真琴同极相斥的巨大磁铁般,飞也似地跑出教室。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马上逃之夭夭才会这样。要是那时候编造个理由,对大奶妹好好解释,也不会落得后来被避不见面的下场。反正性癖好受到解放的时候会暂时失去记忆,随便找些藉口就能蒙混过去啦。」
「那种状况下哪有可能那么冷静嘛!」
话虽如此,但是当时没能做出任何解释实在很糟糕。
铃音一直避不见面,这么一来也无法和她交谈。现在问题的严重度已经远远超过当姊妹般的朋友,或是向她告白之类的等级了。
自己会这样一直被她疏远,然后明年分配到不同的班级……一想到这边,真琴就觉得想死。
再说,解决自己和铃音的问题之前,还得先处理精气球的事呢(因为这个问题的时间限制更短)。
「话说,还要再收集几个精气球,才够用来救奈月呢?不知道大概的量实在很痛苦。」
「嗯,这倒也是。那就来检查大奶妹那颗精气球的大小吧?」
说完,费莉丝便把手伸向真琴。
「咦?……哇啊啊啊!!」
费莉丝伸出的手,居然穿透真琴的衣服和胸口,钻进他的身体。
真琴感觉得到费莉丝的手指在自己身体里搅动。虽然不觉得痛,却像生吞了一只活章鱼似的,感觉非常恶心。
「等等,快住……唔嗯!」
「别乱动……嗯,是这个吗?嗯嗯,原来如此。」
折腾了好一阵子,费莉丝才抽出手。不过并没有汨汨流出暗红色的血液,真琴的胸口也没有被凿开一个大洞。
「呼……你干嘛突然做这种事啦!」
「如果先预告的话你一定会反抗吧?」
「既然知道就别弄啦!」
费莉丝不悦地蹙眉,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提出问题的是你这家伙不是吗?」
「话是没错啦……那么?你知道了吗?」
「嗯……要是能收集到刚刚那种大小的精气球的话,再四个就够了。」
「再四个……」
真琴听到这还算少的数量,总算松了口气。要是她说还要再十个或一百个,怎么可能受得了。
「前提是,必须跟刚刚那个一样大唷。要是找不到跟大奶妹一样囤积了许多性欲的家伙的话,就得用数量来弥补罗。嗯,大概二十个左右就够了吧?」
「我才不要呢……」
光是一次就这么累了,再做二十次……真的会死人。
「……啊,对了。」
真琴突然想到一件白天就想问的事。
「记得你一开始以为我是女的嘛?」
「咦?喔,对呀。那又怎么了?」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你叫找跟奈月『做』,还让我变成女梦魔去收集女性的精气……这些事不都是让男性去进行比较方便吗?」
「唔……」
费莉丝突然沉默了。
她这么明显撇开视线的样子,之前也看过好几次……
真琴狐疑地盯着费莉丝瞧。
「你、你干嘛摆出那种脸呀?」
「你这家伙……是不是在隐瞒什么重要的事?」
「你!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还是说,你撒了什么谎?」
「哼!听你在胡诌!本小姐何必对自己的手下说谎!」
「那你说,为什么那时候以为我是女的,还把我变成自己的手下呢?」
「唔…………」
费莉丝顿时哑口无言。
只见她嘴角微微抽动。
「这个嘛,是因为……」
「因为?」
「…………………………啊啊,烦死了!区区手下不准对主人提问!」
「咦!?」
费莉丝一挥手,真琴的身体就飞到半空中。
她吊着双眼狠瞪真琴,银色的双马尾像是接收了她的情绪似的,朝天花板飘起。
「只是因为你偶然就在附近,刚好方便利用罢了!对恶魔来说,区区人类的性别根本不成问题!懂了吗!」
「好啦好啦!知道了,快放我下来!」
「……哼,你早该这么乖乖地回答了。」
费莉丝「嘿」地把手往下挥落。
「唉唷!」
真琴的身体也随着她的动作掉到地板上。
「痛死了……你刚刚那样不是把人放下,是在摔人吧!」
「……本小姐是在教训罗哩八唆的手下。」
「简直太乱来了……」
真琴一边站起身体,一边揉着摔痛的地方。费莉丝箭步向前,揪起他的领子往上提。
「呜……唔,很难过耶——!」
「你仔细听好。」
费莉丝无视于真琴痛苦呻吟的声音,向他宣告:
「从今以后,不准对本小姐提幽多余的问题。你只要乖乖按照本小姐的指示去收集精气球就好,不然的话……本小姐可不敢保证奈月的生命会怎样唷,懂了吗?」
「什么……嘛,太蛮横……了吧?」
「听懂了吗?」
费莉丝再说了一遍,盖过真琴抗议的声音。血红色的双眼闪烁着非人般的光芒,狠狠地瞪着真琴。真琴颤栗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蟒蛇盯上的青蛙一般。
「………………呜。」
看到真琴拚命点头,费莉丝这才松手。接着就无视于咳个不停的真琴,迳自爬到床铺上。
附带一提,真琴已经被强迫迁移到壁橱去睡觉了。根据费莉丝的说法是「天下岂有手下睡在比主人还高档的床铺之理」之类的理由。
「听了一堆无趣的话,真扫兴。本小姐要睡罗,电灯很刺眼快把它关了。」
说着说着,费莉丝像昨天一样迅速地钻进被窝里。
「喂喂喂,现在才八点耶?而且,我都还没写作业呢……」
「谁管你。」
「…………」
费莉丝翻个身背对真琴,连制服也没换掉就蒙头大睡。昨天也是这样,该不会是怕长皱纹才这么早睡吧?
「…………唉。」
真琴无可奈何,只好关掉电灯。
他当然没有要和费莉丝一起睡大觉的意思,毕竟还得完成作业和一些杂事,而且这么早就躺平也睡不着。
「真是的,那个恶魔女,都不会帮别人想一下吗……」
光会耀武扬威地说自已是主人,那么主人不也该稍微了解一下手下的生活步调吗?
真琴抱着作业用的英文课本和笔记、字典,走下楼前往饭厅。
◇
「…………完蛋了啦。」
真琴看着空白的笔记本叹气。
英文翻译作业连一点都写不出来。
因为从刚刚开始,白天发生的事就一直浮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铃音白皙的肌肤、差一点就要掉下来的胸罩、泛红的双颊和湿润的眼眸……那时她的脸近得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柔软的丰唇喃喃地说着甜腻的话语——
『嗯,让人家舔舔嘛?』
「哇啊啊啊!!」
真琴使劲甩头,想要赶走幻听。
(冷静点!好好专心!按照顺序,明天我应该会被叫起来回答唷!)
真琴深呼吸,把目光移回英文课本,然后故意出声阅读插图下面的英文句子。插图是几个怪里怪气的外国人正在谈笑风生。
接着先把自己会的单字翻成日文,写在笔记本上。
(……这么说起来,现在精气球虽然在我身体里,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耶。)
真琴瞄了眼拿着自动铅笔的右手。
铃音的精气球就是从这里被吸到体内的。不过,身体好像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变化。
「……唔。」
看着右手,他又回想起来。
手心还留有软绵绵的触感,耳朵、脖子、脚被舔舐时,流窜在身体里的酥麻感觉也还在,还有铃音甜甜的呼吸——
『咦?奏……同学…………?』
突然脑子里又传来铃音切换回正常模式的、清醒的声音。
铃音像石像一样僵硬的表情。
而真琴也不知不觉变回男儿身……
「…………」
糟糕,这下子心情反而变得好沉重。
看看时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而笔记本依然是空白的。
再这样下去就算到早上也做不完。
真琴从冰箱拿出牛奶,倒了一杯,一口气干了。
「……呼。」
真琴对自己点点头,回到座位,决定接下来要好好专心。
(就是嘛,快忘了白天的事,明天再努力找山下同学解释就好。然后呢,只要再收集四个精气球拯救奈月,就能像原本一样——)
「——喂。」
「!」
突然传来说话声,让真琴吓得弹起来。
一看,原来是穿着睡衣的奈月,正站在门边瞪着自己瞧。
「你干嘛在这种地方写作业呀?」
「……没有啊,只是想换个心情罢了。」
「喔。」
奈月说完,朝冰箱走去。明明是她自己提出的问题,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喔,还有这家伙……)
吃晚餐的时候奈月的态度几乎跟平常没两样(把真琴当空气),所以害他忘了,奈月可是目击了白天发生的那件事呢。
(……虽然不关这家伙的事,但像这样被她乱误会,还是很火大。)
话是这么说,但真琴也不知该怎么启齿谈这个话题。
大概不管怎么开口,都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吧?
奈月从冰箱拿出牛奶来喝。不知为何,只有她会买自己专属的小瓶装牛奶回来。
「…………」
奈月的头发是放下来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应该是刚洗好澡吧?这么说来,她带点茶色的黑发微湿,肌肤也稍稍泛红。该怎么说呢,好像有点诱人的感觉……
「喂。」
「——咦?」
「你干嘛盯着我看呀?」
一回神,发现奈月把手叉在腰间,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
真琴心想「拜托,也才几秒而已,你会不会太自恋啦?」但说出口只会惹麻烦而已,于是马上把视线移开说:
「……我哪有。」
看这个样子,应该没办法解释白天的事了吧?
(……唉,随便啦。)
反正不管这家伙怎么看待我,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真琴半放弃地这么想,接着翻开字典。
「…………哼。」
耳边传来奈月用鼻子吭气的声音,然后是她把牛奶瓶放在水槽的声响。
接下来她大概就会把自己当空气,迳自走出客厅了吧——真琴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
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真琴疑惑地抬起头观看。
只见奈月把手交放在胸前,把身体靠在水槽边直立不动。
「有什么事吗?」
「…………」
问她也没反应。
奈月只是貌似焦躁不悦地,盯着挂在墙上的时钟瞧。
莫名的沉默充斥在饭厅里。
该怎么说呢,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
「我说——」
「……白天那是怎么一回事?」
真琴终于忍不住开口,同时奈月也说话了。
她的口气简直就像在质问犯人似的。
没想到这家伙会先开口问自己。真琴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把事先想好的藉口告诉她:
「……那是——对了,因为山下同学倒在那边,所以我帮忙扶她起来而已。至于衣服为什么会解开我也不知道……我们又不是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
讲得还满顺畅的,不过还是太牵强,缺乏真实感吗……?
真琴一边思索,一边观察奈月,果然她脸上满是狐疑的表情。
「……谁知道?」
「你这家伙……要怀疑的话干嘛还问?」
「我有这么说吗?只不过是不想轻易相信你说的话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的意思。」
这样的话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问。
「话说回来,你问这么多干嘛?就算我跟山下同学真的要怎样,那也不关你的事吧?」
「……是呀。」
说完,奈月再度沉默不语。无意中似乎听到她喃喃地说「可是……」的样子,但应该只是真琴的错觉吧?
「——啊,喂喂!」
奈月不理会真琴的叫唤,迳自走出饭厅。
接着只听到她跑上楼梯时发出的「哒哒哒哒」声响。
「…………」
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
奈月和铃音会在学生会碰面,或许她想要到时候再用不会尴尬的方式把事情问清楚?
「……随便她爱怎样都好。」
反正自己又搞不懂奈月的想法,搞懂了也没用。
总之误会好像已经解开了,这样就好。
真琴叹了口气,不经意地望向正面的窗户。
月亮朦胧地悬挂在没有什么云的星空中,形状比半圆还缺一些的月亮,正逐渐隐身于飘浮过来的云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