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空气,从体育馆为了换气而打开的窗户飘进来。可是体育馆里充满了热气,对桐皇学园篮球社因练习而流汗的学生们来说,就算有这些冷空气,他们还是热得想开空调。
在一个逼近冬季选拔赛的周末,由正式球员领头,所有社员都充满活力地努力练习着。
除了一个人之外。
「他不在?」
篮球社主将今吉翔一听了一年级樱井良的报告后,原本细细的眼睛微微地张开了。这是他极度惊讶时的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房间里也找过了,可是到处都找不到……」
樱井良不断鞠躬道歉。报告的内容虽然不是樱井的错,可是他的表情已经快哭了。
「门外明明还放了路障,居然被他给溜了……」
今吉的手抚摸下巴,似乎正在思索。「厉害,这下可糟了。」
「怎么了吗?」
听到今吉和樱井的声音,二年级的若松孝辅走过来问道。
「又是青峰吗?」
看到若松光是讲出这个名字就露出厌恶的表情,今吉心想:「这么讨厌的话,就别管他了嘛。」然后苦笑着说明。
「哎,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次真的有点不妙。」
「不用管那个家伙啦!」
若松大声咆哮,「嗯…………」今吉则只是敷衍地笑着。
在一旁惊慌失措的樱井说:
「我……我再去找一遍!」
今吉制止他说:「只是白费力气,算了。」
「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不知是否看到三个正式球员交头接耳而感到奇怪,三年级的诹佐佳典也停止练习走了过来。
「你们要是停下动作,会让其他社员分心,妨碍到练习喔。」
听到这番很像三年级学长会说的话,今吉回答:「看吧,更不妙了。」露出勉强的笑容。
「没办法,等一下再来管这件事好了。樱井、若松、诹佐,练习完后到我房间来,我有事想和你们谈谈。」
今吉所说的「我房间」,是他在宿舍的个人房。
桐皇学园从全国各地网罗有才华的选手,也为了离乡背井到学园念书的学生准备了学生宿舍。三年级的今吉分配到的个人房,是容纳四名男生还绰绰有余的宽敞房间。顺便一提,今吉和同为住宿生的诹佐是隔壁邻居。
「我知道了。」
「了解。」
樱井和若松皆表示他们明白,主将的命令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有诹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根据诹佐的经验,今吉露出现在这种笑容,通常是因为他正在想一些坏主意。
「你想做什么?」诹佐试着用眼神询问露出可疑笑容的今吉,不过今吉只是笑着说:「来练习吧。」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诹佐的猜测并没有错。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今吉的房间里,若松爆发出他的不满。
若松生气地拍打矮桌,桌上放着摊开的作业讲义,讲义上堆积如山的橡皮擦屑跟着弹跳起来。
「若松,你有空讲话的话,顺便动动手啊。」
今吉坐在矮桌的另一边,停下解题的手,提醒若松。
「这些作业明天之前一定要做完才行。」
「所以啊!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些作业啊!这应该是青峰的作业吧?叫那家伙做啊!」
若松拿起他前面的讲义,啪啪地用讲义拍打桌子。的确,讲义的姓名栏用歪七扭八的鬼画符字体写着「青峰大辉」。
「好啦、好啦。」今吉说着,张开双手催促若松坐下。
「也是啦,叫青峰自己写应该是最好的吧?可是他不见了,没办法啊。」
「对不起、对不起……!」
正在解题的樱井,一边用额头撞矮桌一边道歉。
「没有啦,这又不是你的错……」
诹佐也停下振笔疾书的手,像是要缓解肩膀酸痛似地转转头说道。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
社团活动结束后,樱井、若松、诹佐和房间主人今吉都齐聚在今吉的房间里,四人分别坐在矮桌的四边,埋头鞭策着练习后疲劳的身体和大脑。
他们在写青峰的作业。
为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
这份作业要是明天交不出去,就不能参加冬季选拔赛。
不能参赛的不是别人,就是青峰本人。
「青峰一定也知道,要是不交这个作业就不能参加冬季选拔赛吧?既然如此他还不写,不就表示他根本不想参加吗?」
若松继续咆哮着。可是今吉充耳不闻,像把若松的声音当耳边风般平静地回答:
「那小子啊,是有打算写这个作业的啦。你看这上面有留下一点点写过的痕迹吧?」
「只有名字,还有一些写得乱七八糟的地方而已啊!」
「要是没写名字,就会得到零分吧。而且明明考试不及格,居然只要交作业就能过关,老师实在太好心,我都快要哭了。」
「……我还真想看你哭,一次也好。」
「哈哈哈,诹佐你别说笑了!」
因为诹佐插话进来,让今吉苦笑了一下。
「反正,青峰那家伙……」若松正想照往例开始抱怨时,樱井小声地询问诹佐。
「诹佐学长,今吉学长其实打从一开始就……」
「应该是吧……」
他们两人已经明白今吉的想法了。
今吉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叫这些社员写青峰的作业。
大概是今天早上,今吉从教练原泽克德那里听到青峰专用的特别救助策略之后……
「请你监视青峰,直到他写完作业为止。今天桃井不在,所以随便你要怎么做都行。」
教练这样吩咐今吉。
不然,今吉就不会把想逃走的青峰带到自己房间来,只嘱咐说:「总之你就在这里写,我会三不五时来看一下。」
连监视都没有,直接丢着青峰不管。
因为今吉希望……
『虽然我监视了,可是青峰还是逃走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帮他写。』
造成这样的状况。
与其去抓那个奔放的青峰,逼他写完作业,还不如他们代笔来得有效率,也相对省力,而且确实可靠。这是今吉判断之后的结论。
因此,为了要牵连其他社员,今吉还特地叫樱井去看情况,然后再拉若松和诹佐进来当关系人,把他们叫到自己房间来。
能够证明今吉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的证据,就是傍晚今吉虽然说过「我有事想和你们谈谈」,实际上等诹佐他们到房间来时,今吉说的却是「我等你们很久了——」。叫他们围着矮桌坐下,然后很快地把作业分给他们,接着只说了一句:「喏,来写作业吧。」
就算发现被骗,也已经太迟了。虽然绕了一大圈,不过的确像是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间的今吉会做的事。诹佐和樱井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可是若松到现在还没搞懂今吉的想法,好像也没有收敛怒气的打算。
「而且那家伙的答案也太奇怪了吧!」
若松愤怒的重点转向青峰寥寥无几的答案。「请看这个!」若松说着,用力地把讲义丢到今吉面前。
「嗯?」
今吉细细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更加仔细地看着文章。樱井和诹佐也凑过来看这份讲义。
讲义上面是国文的问题。
问题:「※乙卯为什么会说『请你绝对不要偷看房间里面』呢?」
解答:「因为她搞外遇。」
「那家伙根本不是人!他知道乙卯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织布的吗?竟然写搞外遇!真的很不可理喻耶!」
若松强调地说,他的眼中闪耀着怒火。
「……这个嘛,话说回来,高中的作业里会出现『白鹤报恩』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吧。」
诹佐不禁按着额头对若松说。
「老师应该也是配合青峰的学力出题的吧。因为连用字都很白话呢。」
今吉又指出了另一个事实。
接着樱井也说:「那种还算好,请看我这里的。」然后把他写好的讲义拿给其他人看。
那是英语的问题。
问题:「请翻译『Hey, you! There is no smoking room!』。」
解答:「嘿——唷!横纲不在这个房间里喔!」
看到解答的今吉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smoking』是横纲吗!真有趣!这个超好笑的啦!应该可以得到三个座垫!」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就算有写答案,也都是这种的,还要用橡皮擦擦掉,真的很累人呢!」
「真是的,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smoking』不是横纲,应该是大横纲才对吧!」
听到若松的发言,其他三人不禁盯着他看。
「看、看什么?」
突然受到注目的若松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啦,那个,若松,『smoking』并不是相扑王的意思……」
诹佐露出同情的表情,正要纠正若松时,今吉制止他说:「等一下、等一下。」
「不应该纠正啦!如此天然呆的若松,治好的话太可惜了!」
「等等?你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松把身体探到桌子上方问道。今吉则是将手放在若松的双肩上。
「听好了,若松。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你的头脑。」
「啊?怎、怎么了,这么突然……」
「你的头脑比较接近青峰,要是没有你如此幽默的答案,就没办法写完作业了!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力量!」
「这、这样啊……?」
今吉一反常态的热切话语,让若松好像很开心似地扬起嘴角。
「要是光靠我们来解题,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不是青峰写的了,但是有你在就不会。这样就可以成为『完全犯罪』了!」
「『完全犯罪』…………!」
突然冒出意料外的词汇,若松有点兴奋地复诵一次,这句话似乎激起若松心中少年特有的恶作剧心理。
「若松,一起做吧?」
「当然!好!我一定会写得很完美!」
若松猛然开始着手解题。
今吉很满意地看着若松的样子。
诹佐心中想着——
今吉刚才是拐弯抹角地说,若松的头脑和青峰一样笨吧……
樱井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他和诹佐四目交会。
两人再度叹了一口气,开始写青峰的作业。
到了深夜时分,因练习而疲惫的身体开始强烈要求睡眠。
若只有独自一人就难以抵抗睡眠的诱惑,他们四人彼此用手指弹额头,或用拍打手腕叫醒对方的秘策来对抗睡魔,好不容易才撑到第二天清晨五点。
「做、做完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若松突然倒在桌上。他无力甩出的手,因为半夜被狂拍手腕的关系变得很红。
「写完了啊……」
今吉写完自己负责的部分之后还要监督若松,现在松了口气。今吉的额头也被弹得很红。
「只要若松写完,就全部结束了…………?」
一样做完负责部分的诹佐询问今吉。
「嗯,这样就圆满完成了。大家辛苦了。」
今吉说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吐光似的。
「肚子好饿……」
若松仍然趴在桌上喃喃地说。
「的确……」
诹佐表示认同,他看着时钟确认时间。「宿舍的早餐是六点半开始,还要再等一下。」
他说完之后,樱井很客气地举起手说:「那、那个……」
「其实……我已经做好早餐了……」
其他三人的视线集中在樱井身上。
「你说『已经做好了』?」
诹佐问了之后,樱井低着头抬眼望向诹佐:
「我写得比较快一点……刚才借用宿舍的厨房,已经准备好简单的早餐了。」
「啊,这样说来,刚才你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今吉回想似地摸着下巴。
「那个……真的、真的只是简单的早餐……不嫌弃的话……」
「你太赞了,樱井——!」
若松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辉,突然站了起来。樱井跟着缩了缩身子。
「只要有东西吃,吃什么都行!在哪里、早餐在哪里啊!」
「是、是的,那个,在宿舍的厨房……」
「好!」
若松精神饱满地走出房间,难以想像他刚才还累瘫在桌上。
「樱井努力做饭的这份心意,我们也相当感谢。」
「是啊。」
今吉和诹佐也站起来,樱井则跟在他们后面,三人一起往厨房走去。
然而,早晨的厨房里,已经有一个意外的访客先到了。
「你这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若松一看到那个人就开口怒骂。
「喔喔,泥棉赖啰你们来了。」
嘴巴里塞满了饭,鼓胀着脸颊回头说话的,是忽然从放了路障的房间消失,还把自己的作业全部丢给别人写,桐皇高中篮球社众所期待的王牌——青峰大辉。
「你这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那些食物!你吃的该不会是樱井做的早餐吧?」
p202
若松大叫着。青峰面前摆了饭碗,以及好几个不久前应该装了菜肴的盘子。
青峰把饭吞下去,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我哪知道。」
「……青峰,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家了吗?」
今吉发出疑问,青峰说:「嗯——我本来是打算要回去啦……」说完后,不知是否吃饱了想睡觉,他打了个哈欠,抓抓一头睡乱的头发。
昨天白天被今吉关在房间里的青峰,放弃从封锁的门口出去,改从阳台逃走,跑到隔壁房间。幸好隔壁房间面向阳台的窗户没有锁,青峰于是轻松地进入房间,然后当他想直接跑到外面去的时候……他不禁停下脚步。这个房间还有其他价值。
铝制的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满满的NBA相关杂志与书籍。
没错,那就是诹佐的房间。
「好不容易来了,那就看看吧——我是这么想的啦。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直到刚刚才醒来。」
「你跑进我房间……?」
诹佐听了之后相当惊愕。社团活动结束后,他马上就到今吉的房间去,所以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想到房间居然被非法入侵。
而且明明就在隔壁房间,居然都没注意到……
想到这里,诹佐歪着头「嗯?」了一声。
「青峰,既然你在我房间,那你没听到我们在帮你写作业吗?」
诹佐把脑中忽然浮现的疑问说出来。
宿舍的墙壁很薄,隔壁房间的讲话声,常常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啊——这样说来,我好像有听到什么。」
「你还敢讲……」
「搞什么,你这臭小子!」
看到青峰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诹佐无力地垂下肩膀,若松则是愤怒地大吼。
「都是你这臭小子的关系,让我们浪费了一整夜!还不快感谢我们!敬重我们!尊敬我们!把我们当神膜拜!然后马上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就这么办吧。」
「啊?」
青峰难得顺从地回答,让若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青峰把盘子里剩下的章鱼小热狗放进嘴里——
「我吃得很饱,谢谢招待。」
然后信步离去。
「啧,真是的,一大早就看到讨厌的家伙。」
若松确认青峰走出厨房之后,把附近的椅子拉过来坐下。
「樱井,早餐!我要是没吃早餐,心情就会很差!」
若松一边说一边看着樱井,樱井呆呆地凝视着桌上的盘子。
「樱井?你怎么了?」
今吉似乎也不明所以地出声询问。
樱井眼眶泛泪地说:
「没、没有了……」
「啊?什么东西?」
「我做的早餐,全部都被青峰吃完了……!」
「啥?」
樱井倒吸一口气之后,发不出声音。
今吉、若松、诹佐也没有发出声音地停下了动作。
然后,过了几秒。
「青峰————!」
几乎撼动学生宿舍的怒吼,以及肚子发出的怪声响遍了天空。
一周的开始,星期一。
桃井听说青峰顺利交出作业,仿佛是她自己的事情一样地高兴。
「太好了!我听说作业很多,还为你担心呢!」
「没什么。只要我认真起来,这不过是小事。」
青峰嘴角上扬,露出好像游刃有余似的笑容。
桐皇学园篮球社有『新锐的暴君』之称。
这次事件之后又多了一个传说,就是有『真正的暴君』君临了篮球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