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银杏大道从正门笔直延伸。在道路前方尽头处,伫立着大讲堂。银杏大道的右侧是教学大楼,以及尚未涉足过的不知名建筑物。左侧则有学校餐厅、研究大楼,与同样未涉足过的不知名建筑物……
「什么嘛,大部分的建筑物,你都还没进去过嘛。」
对于这极其粗略的校园介绍,森山由孝失望地说道。
「有什么办法,大学跟高中不一样,校园很大啊!」
负责导览的笠松幸男皱起眉头,瘪着嘴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天刚好是梅雨季难得的晴天。森山仿佛看准了好天气般,前来拜访。而此时,笠松正为了他,概略地介绍自己尚未熟悉的大学校园。
今年春天,两人都顺利升上了大学,进入不同学校就读——笠松的学校位于都心,森山的则在郊外,他们各自享受着大学生活。
笠松看了看手表,确认再过一会儿第二堂课就要结束了,接着转头看向森山。
「因为小堀第二堂也有课,所以我们约好在学校餐厅碰面……喂,森山!」
「怎么了?」
「怎么了个头啦!快点过来!」
才一个不注意,森山就跑去跟坐在长椅上的女学生搭讪。笠松立刻上前用力把他拉到一旁,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拜托你不要一看到女生,就跑去搭讪好不好!」
「笠松,你怎么把我说得好像是饥不择食的好色之徒一样啊!」
「事实上就是这样啊!再说,你每次去跟女生搭讪时不总是词穷而失败吗,拜托你有点长进好不好!」
「我有啊。经过每天的训练后,我的话题已经比以前丰富多了。」
「什、什么?」
看到笠松吃惊的模样,森山自信满满地回答:
「毕竟谈话可是拉近彼此距离的第一步,所以我每天都有用心在寻找话题。比起高中时代,我应该有显著的进步才对。」
「是、是喔……」
笠松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受到打击,他垂下视线说道:「原来……你有在努力啊。」
见笠松如此反常地认真思索,森山困惑地歪起头。
「你怎么啦,笠松?」
「没有啦,没什么。好了,我们赶快去学校餐厅吧。下课时间一到,就会突然涌入很多人呢。」
笠松为了转移话题,先行朝学校餐厅走去,森山虽然感到疑惑仍跟在他后面。
来到餐厅,笠松点了日式定食,森山点了豆皮乌龙面,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
和笠松进入同一所大学但就读不同科系的小堀浩志很快地前来会合。久别重逢的三人,非常热络地聊了起来。
仿佛回到高中时代般——虽然他们才刚毕业没多久——聊着聊着,在听到某句话之后,笠松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
「你说你要去看星星……?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因为天文观测是我的兴趣啊。」
小堀继续吃着炸虾盖饭一边如此说道,笠松不禁望着他好一会儿。
笠松和小堀已是老交情了。高中三年,两人一起在篮球社追寻同样的目标,所以相处的时间很长。因此,笠松很清楚小堀喜欢吃炸虾盖饭,也知道他不喜欢喧嚣的场合。
但是,小堀的兴趣是天文观测这件事,笠松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所以明天开始的周末假期我都没有空。我要和同科系的朋友们一起出远门赏星。你特地约我,真是抱歉啊,森山!」
小堀一脸歉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森山。正在吃着豆皮乌龙面的森山,故意夸张地耸耸肩。
「如果你早就跟人家约好了,那也没办法。既然这样,跟女子大学的联谊,就由我跟笠松好好享乐啰。」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啊!」
笠松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森山。有着『缺陷帅哥』称号的森山,用他那张装得好像真的颇俊俏的脸庞说道:
「因为这就是你的命运啊!」
「这根本不算回答!」
笠松忍不住手握筷子直接「咚!」地一声往桌上敲。小堀见状,苦笑着安抚他说:「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被稳重的小堀这么一说,笠松也不好意思继续生气下去。
笠松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日式定食上,转换好心情后,抬头问小堀:
「欸……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天文观测产生兴趣的啊?」
「嗯?这个嘛……起先我只是喜欢在别墅抬头仰望星空。后来,我爸爸买了台望远镜给我,从此就迷上了……大概就是这样。」
「你说别墅……你们家好厉害喔。」
再次发现小堀新的一面,令笠松惊讶得张大眼睛。小堀则是害羞地笑着说:「只、只是一间小房子啦。」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啊?难道你也对星星有兴趣吗?」
「不是啦……该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兴趣广泛很好啊。」
「兴趣广泛?」
小堀不解地歪着头,森山则是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啦?笠松?」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笠松一瞬间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你们不觉得上了大学之后,才惊觉世界上存在着各式各样的人吗?」
「是吗?不过好像也是啦,毕竟学生人数和高中差很多嘛。所以就算有怪胎,也不足为奇啊。」
森山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此,笠松轻轻地摇摇头。
「你说得也没错啦,但其中也有不少虽然和我们同年纪,知识量和技术的水准却远超过想像的家伙呢。我总是在想自己和这些家伙活过的时间明明一样长,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多?而感到很吃惊。」
「嗯……的确如此。」
小堀点点头表示同意。
「要跟我一起去赏星的同伴中,有个家伙非常喜欢星星。当我得知他以前曾发现尚未登录的小行星时,心想他和自己真是完全不同次元的人。」
「没错吧?」
想法被认同的笠松忍不住将身子往前倾。
「前阵子,一位同科系的同学送我票说『他要办现场表演』。我虽然也有在弹吉他,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正式的会场进行现场演奏,所以听到时吓了一跳。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我跟他们之间的世界大小好像完全不一样。」
而且,当笠松告诉对方自己的兴趣也是音乐后,那个学生随即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并开始一一列出音乐家的名字。对方枚举的范围不限于国内音乐,还包括了西洋音乐,笠松完全被对方的知识量所震慑。
「因为我们一天到晚都在练球嘛,而其他人则是将那些时间花费在别的事情上,这样想的话就一点都不奇怪啦。」
森山稀松平常地说道。笠松接着说下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才进入大学,再多增长一点见识也不错吧。」
构成自己『世界』的三要素——
家里、学校、篮球。
自从接触篮球之后,自己的所在之处,便总是在这三者的其中一个。
虽然他对于这样的情形,从来不曾感到拘束,但是如果能更加扩展自己的『世界』应该也不坏。
「也就是说,你打算『以全新的形象在大学登场』?」
森山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笠松不禁皱起眉头。
「我不是指那种轻浮的意思……」
「不管轻不轻浮,反正意思还不都一样?总之,你就是想要朝新的世界迈进嘛。嗯,这是好事呢!」
「……从你嘴里说出口,让人听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是件好事。」
「你在说什么啊!好奇心旺盛可是一件好事呢!对吧,小堀?」
森山把视线移向小堀,小堀温和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现在的生活的确和高中时代没什么两样。」
小堀感慨万千地说着,回想他们的生活。
和高中时代一样,大学也参加了篮球社的笠松三人,每天都在练习中度过,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因此明天开始的周末假期,算是他们入社以来的第一次连休。
「我们费尽千辛才考上大学,所以我认为如果要着手新事物,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就是说啊!尤其笠松可是多吃了一倍苦头呢!」
见森山笑容满面地说出这句话,笠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其实,他们三人当中,唯独笠松直到最后一次仿真考都没有进入合格范围内。笠松只是想好好犒赏最后一刻才拚死赶上的自己,但森山刻意强调这一点,仍让他很不是滋味。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笠松的心情,此时小堀又苦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总之我们都了解你想要扩展自己的世界。不过,你想尝试什么呢?」
「……我要从哪方面开始才好啊?」
「啊?」
「……老实说,我的烦恼就是这个。我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才好……」
「这、这样啊……」
看到笠松垂头丧气的模样,小堀只能挤出为难的笑容。
事实上,至今为止,笠松已多次概略性地针对「想要增广见识」这件事情思考过。但每次都会浮现「要往哪个方面发展?」这样的疑问,因此他总是不断拖延,把问题留到之后再解决。
但是,受到小堀出人意表的兴趣触发,使得他也很想在某方面踏出新的一步。
「你觉得做什么比较好?」
笠松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小堀。小堀环抱胸口,沉吟起来。
「这个嘛……啊!你本来就喜欢音乐的话,不如就往这方面去深入吧?既然你会弹吉他,就找其他也会弹吉他的人一起组队合奏,这样如何?」
「这个我也有想过。但是,我现在的生活没有时间玩合奏吧?」
「的确是没有。」
「没有时间对吧!」
「没错。」
小堀与笠松点了点头。由此,小堀再次体认到问题的困难度。
毕竟他们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花费在学业及篮球上。因此,要在贫乏的空闲时间着手新事物,的确是难上加难。
毫不在意炸虾盖饭快凉掉了,小堀很认真地在思考朋友的烦恼。反观,早在面条糊掉前就把豆皮乌龙面吃光的森山,以轻松的口吻说:
「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烦恼吧。总之,你就多方面尝试看看啊。总有些事情可以利用社团结束后的时间做嘛。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是大学生喔?也有『利用晚上时间』这种方法啊。」
森山露出得意的笑容,笠松和小堀微微发出「哦哦……」的感叹声。
直至高中为止,一到夜晚,理所当然地就是回家、吃饭、睡觉。但是大学生给人一种「可以更自由地去运用夜晚时间」的印象。
「可是,不晓得有没有人愿意在大半夜陪我练习吉他……」
「笠松,你先不要管吉他了啦。其他还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很简单就上手的。」
听到森山信心满满地提议,小堀很有兴趣地把身子靠向他。
「比如说?」
「把妹!」
「驳回!」
笠松在电光石火间便毫不客气地拒绝,让森山不明就里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现在正是把妹的大好时机不是吗?」
「什么叫做『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啊!到底要怎样解释,才能得出『把妹』这种结论啊!」
「你不是想要开展新的世界吗?这不就是你至今最避而远之的世界吗?如果想要一脚跳入新的世界,自然就是这个啰!」
森山依旧一副充满自信的模样。对此,笠松只感到头痛。他原本打算开口反驳,但是小堀接下来的话,让笠松失去了开口的时机。
「这番话的确是满有道理的……」
「小堀!?」
你在说什么啊!笠松张大眼睛心想。于是小堀便用温和的语气向他解释。
「先不论把妹这件事,如果你能够变得有办法跟女孩子交谈,我觉得是件好事。想要扩展世界,是无法避免跟女生接触的。因此,先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也没有坏处吧?」
「……」
笠松陷入沉默。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挣扎,但可以感觉得出来,他认为森山跟小堀的说法并没有错。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天社团结束后,我们去把妹吧!」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结论啦!」
「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好耶。」
「不管怎么想,都是为了你自己吧!」
「不,我觉得森山他是真的在为你着想喔。」
「你别被骗了,小堀!」
午休在喧闹的拌嘴中结束了。小堀和笠松狼吞虎咽地把还剩下将近一半的午饭快速扒光,匆匆赶往下午的课程。
当天傍晚,篮球社练习结束后,两人与留在校园内溜跶消磨时间的森山会合。接着,三人决定先去填饱肚子,于是走进了闹区的定食屋里。
「对了,森山,你潜入了笠松的课堂里吧,感觉如何?」
小堀一手端着牛肉盖饭问道。森山跟笠松虽然进入不同大学,但念的是同一个科系。好奇这个时期其他大学都在上什么内容的森山,擅自偷偷跑去旁听课程。
「我有满多收获的,很有意义呢。」
森山轻轻拨了一下浏海,以爽朗的表情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像是什么呢?」
「女生的比例比我们大学还要高!」
「……」
森山无视僵住不动的小堀,继续强调:
「我原本就知道念理工科系的女生很少,但没想到居然会差这么多。早知道我就来念这里了……!」
「……可是,你当初不是不惜踢掉我们学校,也要跑去念现在的大学吗?记得你说你在考场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女性……」
小堀依循记忆说道,只见森山突然落寞地垂下视线。
「命运还真是捉弄人呢……没想到一切就在那一瞬间结束了。」
「……也就是说,你进了那间学校之后,却找不到那个女生是吧。」
小堀露出苦笑,随即看向笠松。
「你怎么啦?笠松。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今天的练习有这么累吗?」
「不是啦,不是因为这样……」
笠松迷惘地游移着视线,小声地说:「我有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就是关于……今天白天谈到的那个……」
「那个?你是指哪件事啊?」
森山不解地歪起头,小堀则是灵光乍现。
「你该不会是指『克服不擅长的事』吧?」
「没错,就是那个……我自己也对此思考了很多,然后觉得还是应该好好克服才行。」
「笠松!!」
「呜哇!」
森山突然用两手抓住笠松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并且感动万分地对受到惊吓的笠松说:
「太了不起了!亏你终于下定决心啦!」
「呃……哦哦……」
「也就是说,你明天也会去参加联谊对吧?」
「那倒没有。」
「为什么!?」
森山感到一阵惊愕,仿佛碰到滚烫的热水般,立刻放开双手。笠松板着脸孔借此掩饰害臊,并且回答「我觉得我还是照自己的步调来进行训练比较好」。他好像连训练的内容都已经想好了。
笠松吞吞吐吐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陪我一起练习。」听到此话,森山及小堀立刻答应。为了努力上进的朋友,就算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那么具体而言,你打算怎么做?」
被小堀一问,单手端着牛肉盖饭的笠松一脸认真地回答。
「我今天打算去看电影。」
笠松有如坦承天大的秘密般战战兢兢地回答。他嘴上说要进行训练,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平凡的内容,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森山与小堀困惑不已。
「为什么是看电影啊?」
「……那是因为……为了……正视女生……!」
又是从这里开始啊!?
如果学弟黄濑凉太也在场的话,一定会立刻这样吐槽吧。
很可惜他现在并不在这里。而森山跟小堀这两人抱持的想法跟黄濑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还有这个方法啊……!这样的确是可以依照自己的步调,好好注视电影里的美女呢。对你来说,看电影是最合适的方法了。」
森山用手抵着下巴,肯定地点点头。
「笠松,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想到这么好的方法啦。」
小堀对此深感佩服。
获得两位朋友的认可,使得原本一直挂在笠松脸上的紧张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你已经决定好要看什么电影了吗?」
森山问道,笠松用力点点头。
「嗯。我选了一部从片名来看,可以肯定主角是女生的片子。那部电影好像是二轮片,只有午夜场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小堀向吞吞吐吐的笠松问道。笠松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小声地说:
「如果看午夜场的话,就会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了。这样你们也无所谓吗……?」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啊。我们当然无所谓啊!对吧,森山?」
小堀这么回答并望向森山。
「我原本预定今天回家要搜集明天联谊的话题。今晚去看电影的话,说不定正好可以拿来当做明天的话题,简直是一石二鸟。」
森山也露出微笑。
「真是对不起你们两个。」
笠松一脸歉疚地说道,森山与小堀则要他别放在心上。接着,他们移动到家庭餐厅,就着大学篮球交流战热烈地讨论起来,借此消磨等待电影放映前的时间。
超过晚上十二点已久的深夜时分,看完电影的三人,直接前往家庭餐厅。
不知是否是深夜的关系,店内几乎一片空荡荡。他们拜托店员,安排坐在比较靠近中央、不靠窗,并且旁边有其他客人的位子。
此时的他们,实在没有心情坐在安静的位子。
坐进包厢座位后,三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笠松啊,你不是说这部片是少女的成长故事吗……?」
小堀沉下脸问道,笠松则面露毫无生气又疲倦的表情回答:
「是啊……就片名的感觉来看,我以为一定是那样的嘛……谁知道『贞美』居然是怨灵的名字……!」
三人原以为这是部正面的成长故事,后来才发现这其实是知名恐怖电影,当下受到的冲击实在非同小可。
他们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观看了恐怖电影,这已经不是讨论『该不该直视女演员的脸』这种层次的问题了。
「不过『贞美』的执念还真是令人佩服耶……她居然可以这么坚持地不愿离开世间。我又重新认识到了女性的另一面……」
森山在感到毛骨悚然之余,也不由得感到敬佩。笠松想吐槽他「你不要把怨灵算成女生啦!」,但此时却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没力地趴在桌子上。
「看来,会有好一阵子不敢走夜路了……」
笠松喃喃说道。
「是啊,谁知道黑暗里会有什么东西……」
小堀表示同意。森山把下巴靠在交叠的双手上,用认真的神情说道:
「可是,就算我们主动避开,若对方自己跑来攻击怎么办……?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从背后传来女人的哭声……」
「森山!」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讲这种事情啊!就在笠松抬起头来瞪了森山一眼之后——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背后传来了惊人的呻吟声。
「唔哇啊啊啊啊!?」
三人吓得一起从包厢式座位跳起来。那个奇怪的呻吟声,正是来自笠松背后的包厢式座位。
「这、这是什么声音啊……!?」
笠松的心脏跳得飞快。他将手抵在胸口,悄悄地伸长脖子察看状况,结果发现一名壮汉正趴伏在桌上哭泣。
「你、你还好吗……?」
见到男子这不寻常的样子,笠松忍不住询问。
「呜哦哦哦……?」
有如呻吟般的哭声逐渐变小,男子抬起了头来。
就在与该名男子四目交接的瞬间,笠松一行人全都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你是……阳泉的……!」
「嗯……?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啊!你们是海常的……」
眼睛泛着泪水看向笠松的,正是阳泉的前队长冈村建一。
「呜呜……我……我的确长得很高大,肩膀也很宽没错……可是也不至于大到吓人的程度吧……我这一生一次的……告……告白……!!」
获得听众的冈村,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地诉说自己哭泣的理由。
诉说的过程中,他不时会绕着同样话题打转。简而言之,大概就是冈村进了东京的大学之后,为了在新天地顺利交到女朋友,决定改变自己的形象。不久,他便向一见钟情的女生告白,但很不幸地被对方给甩了。
「她居然说我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我……我可能真的长得很大只没错,但是!呜……跟紫原比起来,我还算可爱呢……呜呜……」
一个体格异于常人的选手拿另一个体格同样异于常人的选手来作比较,怎么比都还是异于常人啊。不过,就算现在对冈村说这些也无益。
而且,看到对方如此努力地尝试改变形象,让人不愿去否定他的付出。
即使冈村这头染了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奇怪。
「嗯嗯!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努力。」
森山轻拍冈村的背给予鼓励,此举让冈村的眼泪又不禁夺眶而出。
「你、你口以了解偶的心情素吗~~!」
「是啊。在场的大家都非常了解,要挑战新事物是多么地艰难。」
笠松与小堀对于森山的这番话,表示肯定地点点头。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
原本的悲伤心情,加上获得同志的喜悦,令冈村抽抽搭搭的泣声又变得更大了。虽然店里的客人很少,但其他客人的目光依旧让人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不过,失恋的时候大哭特哭一下也无妨吧。如果在一旁倾听能够让他的心情舒坦一点的话,自己愿意奉陪到底,笠松他们如此心想。
见笠松他们对自己的悲伤如此挂心,冈村感动地说「你们怎么这么好心啊……!」又流下更多眼泪。
「你们跟我的学弟真是差太多了……!」
「你的学弟对你说了什么吗?」
笠松问道,冈村于是吸了吸鼻子。
「你们愿意听我说吗……?」
「嗯。你就全部说出来吧!」
笠松充满男子气概的话语,让冈村得到了一记强心针,流着眼泪娓娓道来。
「到了东京之后……我想说先买些好看的衣服……可是,又不晓得去哪里买才好……而且我长得这么高大,很难买到大尺寸的衣服,觉得很困扰……于是,我就传短信问了东京出身的紫原……」
小他两届的学弟•紫原敦,传回来的短信十分简洁。
『麻烦死了。』
「为什么!?我抱着复杂的心情向他发出SOS,结果他却回了我一句『麻烦死了』!!我们这种身材的人有多难买衣服,那家伙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啊!所以之前他来秋田念书时,我还特地介绍店家给他呢!?结果他现在竟然说『麻烦死了』!而且,我在找衣服的事情好像传遍整个社团了,别的学弟居然对我说『先去整型吧』这种话……!!下巴有一条凹痕真的这么糟吗啊啊啊!?」
呜哦哦哦哦哦……冈村又崩溃地哭了起来。
结果这件事最后由小他一届的学弟,也就是现任篮球社队长•冰室辰也,若无其事地从紫原那里打听来后,传短信告诉了冈村,暂时得到解决。但是,不晓得事情是怎么传开的,最后传到了同年级的福井健介耳里,他还传来了非常过分的短信——
『拜托你不要跟学弟问些奇怪的问题好吗?猩猩不穿衣服最适合啦!』
「比起东京沙漠,秋田那些家伙更冷漠呢!!」
冈村回想起往事再次点燃了怒火,小堀于是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
「好了、好了。至少最后还是知道店家了,这样不就好了吗?我觉得你的学弟很贴心啊,有在为学长着想呢。比起直接当着你本人的面,毫不客气地说你『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的女生还……」
「小堀!!」
听到笠松慌张的制止声,小堀忽然察觉不妙而噤口不语。
但为时已晚。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啊啊啊!!」
冈村再次回想起自己被甩的事实,扬起了嘶吼般的哭声。
森山无可奈何地垂下肩膀,斜眼看着小堀。
「小堀……你不要若无其事地挖别人的疮疤好不好。」
「抱歉!我本来是想安慰他的……」
笠松等人用尽各种方法安慰哭个不停的冈村,让他把满溢出来的情感一吐为快。四人就这样度过漫漫长夜……终于熬到了早上。
虽说已是初夏,早晨还是散发着些许凉意。搭乘第一班电车在目的地车站下车后,笠松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车站下车的只有笠松跟冈村两人。星期六还有事情的森山跟小堀先回去了,由笠松一个人送冈村回家。于是他们来到了离冈村住的公寓最近的车站。
「没事吧?」
冈村的眼泪终于哭干了,他一脸歉疚地向笠松问道。
冈村一整个晚上又哭又吼的,声音却完全没有嘶哑。他大概连声带构造都超乎常人吧!笠松如此心想,轻轻摇头回应他。
「我没事。话说回来,你住的公寓离车站很近吗?」
「嗯,走路五分钟就到了。到我家之后,我泡杯热可可给你喝吧。」
「……啊?」
「喝了全身都会暖起来喔。我的热可可是自己精心调制的,深受大家好评呢。」
对于喜爱甜食的冈村而言,自己泡制热可可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第一次听闻此事的笠松则是惊讶得张大眼睛。
「你会自己泡热可可啊!?」
「因为我一个人住嘛,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要自己做。虽然我是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自己煮饭的,不过很有趣喔!」
「自己煮饭……原来如此,也有这种新世界啊……」
冈村对着喃喃自语的笠松回问:「你说什么?」
不小心将想法说溜嘴的笠松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想蒙混过去。但是,一想到刚刚冈村在自己面前展现了软弱的一面,此时自己还故作掩饰、有所隐瞒的话,未免也太愚蠢了。
笠松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那个……其实我也想在进了大学之后……尝试一些新事物。总之就是想让自己的世界再更宽广一点。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挺不容易的。坦白说,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没用。」
看到笠松有气无力地笑着,冈村于是绕到他前方,两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
「我懂!我可以体会!所谓挑战真的很困难对吧!没想到『以全新的形象在大学闪亮登场』,居然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呃,我倒是没有想要『以全新的形象在大学登场』啦……」
「你放心吧!」
冈村站到笠松左侧,右手使劲地搂住他的右肩,并用左手握住笠松的左手。
「独自行走起来感到艰困的道路,只要两人一起走,就能够顺利越过!我们一起朝着成为受女生欢迎的人努力吧!!」
「所以我说,我不是想受女生欢迎啦!」
笠松忍不住喊了出来。
「那么,要不要我告诉你们改变的方法啊?」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于杳无人烟的街道上。
「谁啊?」
笠松对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感到可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方不远处的水泥空心砖墙看过去。有个人影正倚靠着墙站在那里。
「哟——!好久不见!」
人影轻轻地举起手来,是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生。眼镜底下的那双眼睛,仿佛在笑一般细细眯着,但是眼神非常锐利。
「你是桐皇的……!!」
冈村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站在那里的,正是桐皇学园的前队长今吉翔一。
「你在我的公寓前做什么?」
冈村吃惊地问道,笠松听到后也吓了一跳。仔细一瞧,今吉倚靠的那面水泥空心砖墙内侧,正是专门给学生住的公寓。
「因为有件好玩的事情想跟你说,我才来这里等你的。没想到居然会让我等上一整晚,不过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让我多赚到了一个人。」
今吉咧嘴一笑,往笠松看去。他那微眯的双眼,仿佛有什么企图般,闪烁着光芒。笠松下意识地对他戒备,今吉见状,温和地说:
「这件事情,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拒绝比较好喔?」
『今天中午十二点,到地图上的这个地方集合。到时,你们便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虽然听从今吉的话语行事,让人心里不免有些疙瘩,但最后他们还是敌不过「想要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的好奇心。
笠松和冈村在冈村的公寓里小睡片刻之后,一同前往今吉给他们的那张地图上所标注的地点。
一抵达目的地,他们立刻便明白那里是做什么用的场所。
「什么嘛!原来是街头篮球比赛啊。」
兴致勃勃前来的冈村,泄气地朗读着会场的告示牌。比赛好像是在广大公园一隅的篮球场举行,周围挤满了参赛者及观赛的人潮。对高中时代被禁止参加非正式比赛的冈村而言,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种会场了,但熟悉的篮球比赛氛围,仍让紧张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
「他叫我们来街篮会场,到底有何目的啊……?」
笠松不解地偏头思索时,从背后传来了一声「早啊!」。
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今吉就站在那。出乎意料的是,旁边还有两张熟悉的脸孔。
「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话虽然这么说,我想你们应该都认识吧。这边这位是秀德毕业的宫地清志,他是小前锋,速度惊人。然后这边这位是洛山毕业的樋口正太,他高中时是担任球队经理,上了大学后才又回归球员身分。」
今吉介绍完后,宫地和樋口轻轻地对两人点头打招呼。这三人就读的大学虽然都不同,但碰巧在大学篮球社合办的新人欢迎会(以此为名义的宴会)上再度重逢。
「好了,既然全员到齐了,我们就赶紧出发吧。报名快要截止了。」
「等、等一下!」
笠松慌忙上前制止。今吉不解地扬起单边眉毛。
「怎么了?」
「你说报名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打算上场比赛吧?」
「当然啰。都来到这里了,难不成要去野餐培养感情吗?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啦。」
「你不要转移话题啦。你忘记你今天早上说过的话了吗?你不是说,只要来到这里,就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笠松认真的眼神,让今吉不禁微笑。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没错。这可是能够一口气让你们两个的烦恼全消的超棒活动呢。」
「是要怎样让烦恼消失?」
冈村怀疑地问道,于是今吉用下巴指了指比赛告示牌。
「这场比赛同时也是场小活动的预选赛。如果拿到第一名,就可以和美国的强队进行比赛。听起来很有趣吧?」
「听起来是不错啦……可是这和我的烦恼有什么关系啊?」
「拿到第一名的话,就会受到女生欢迎啦。」
「啊!?」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答复,冈村顿时哑口无言,他将身子往前一靠,庞大的身躯几乎要盖过了今吉的身影。
「你有什么根据?」
「不论何时,女人都会受到能力强的男人所吸引。有传闻说,职业选手也会来参加这场比赛,所以只要打倒他们,证明我们是最强的,女人便唾手可得呢。」
「唾手可得……!」
冈村的眼里燃起了斗志。
「看来这场比赛非参加不可呢……!」
原本因伤心而给人一副软弱形象的他,表情里恢复了生气,变得勇猛了起来。冈村重新向樋口及宫地打招呼,率先走向报名处。
凝视着冈村威风凛凛离去的背影,笠松不禁叹了口气。他心想:虽然冈村好像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但拿到第一名证明自己最厉害,跟受女生欢迎根本是两码子事。
十之八九,这一定是今吉为了组成理想的球队而牵强附会的理由罢了。
然而,笠松没有因此萌生想回家的念头。虽然受到今吉的花言巧语所骗令人生气,但是有机会和国外选手交手,还是让他热血沸腾、斗志全燃。
远比昨天开始就一直感到的闷闷不乐心情还——
「现在这样子,比较令你感到兴奋吧?」
今吉窥探笠松的脸,嗤嗤笑了出来。
心中所想之事被一语道破,笠松不悦地瞪了今吉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这样瞪我嘛。我不是说了吗?在这里可以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啊。」
「我又没有想受女生欢迎!」
「这我当然知道。」
「啊?」
笠松回望今吉一眼。他原以为今吉是故意在嘲弄自己,但从扬起嘴角展露笑容的今吉身上感觉不出他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在寻找扩展自己世界的方法吗?」
笠松以沉默表示肯定。虽然感到羞怯,但他没有打算否定。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今吉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太过执著于扩展世界了,所以才会处处碰壁啦。所谓『世界』啊,必须往下深入才行。」
「往下深入?」
「也就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进行深入钻研。研究得愈深入,必须要了解的事情就会愈来愈多。在这样的过程中,世界自然会变得愈来愈大。」
——深深往下扎根,树木就会结出硕大的果实。
今吉的这番话,简直就像水一样。无声无响地渗透到笠松心中干涸又焦急的部分,让他找回了平常心。
今吉察觉笠松理解了意思后,咧嘴一笑。
「拜托你不要分心到其他事物上喔。看到像你这样的人在浪费时间,我实在觉得很可惜,所以才会违反本性,破例对你提出建言啦。」
说完,今吉迈步走上前去追赶冈村他们。
笠松凝视了今吉的背影好一会儿后,随即一笑,走上前与今吉并肩同行。
「没想到我居然有受你鼓励的一天呢。」
「这可是流血大拍卖喔,这个人情可大了。」
「我会用今天的球赛来偿还的,你不是打算拿下第一名吗?」
「你还真敢说啊。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拜托你啰!」
虽然两人的大胆发言听起来有点傲慢,但他们相当有信心。
笠松除了充满自信外,还兴奋期待得不得了。能够和今吉所挑选的队员们一起作战,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此时此刻,只能用尽全力一头栽进去了。
「喂——!今吉!」
先抵达报名处的冈村,把手掌围靠在嘴边,大声向这边喊道。
「我们的队名要叫什么?」
「嗯?这个嘛……」
今吉将手抵着下巴思考。笠松也凝视着队员们的脸,思忖着适合这个球队的名字,结果脑中浮现出一个单字。
「叫做Strky……如何?」
笠松提议。今吉感到意外地扬起一边眉毛,然后露出微笑。
「哦哦!这个好,跟我们很配呢。」
「是吗?这个单字是什么意思啊?」
冈村歪着头问道。
「哦哦!原来如此!」
「我觉得很不错。」
宫地和樋口立刻就明白了意思,表示赞成。
「咦、咦!?什么嘛!就只有我不懂吗!?这个字到底有什么含意啊,笠松?」
p041
感到焦急的冈村,不断往前向笠松逼近,要他回答。
在热烈注视及炽热体温的紧逼之下,笠松露出苦笑。被冈村认真一问,反而很难启齿。
秀德、桐皇、洛山、海常、阳泉。
这个单字只不过是把所有人各自母校的缩写排列在一起罢了。
对他们而言,高中校名是他们在那三年间一路背负的重要事物。
因此,这个单字富含特别的感情。但是,要一一解释,又让人感到害臊。
笠松羞于启齿的模样,令冈村更加紧迫盯人。此时,在旁看得乐不可支的今吉开口说:
「我想想哦……若要给个提示的话,就是个充满干劲的队名吧。」
「干劲!?」
冈村闻言愈发疑惑地歪着头。
「就是说啊,『充满干劲』,很不错吧?」
笠松笑着说道。
没错,的确很不错。不管是这种气氛、这支球队,还是这个队名。
充分体验着这一切,笠松的新世界就此扩展了开来。
笠松喃喃地为自己打气。
「当个篮球痴也挺不赖的!」